今晚,澳門議事亭前地熒熒不滅的六四燭光不再復見,集會改至室內及網上舉行;香港維多利亞公園的紀念活動將在警方反對下進行,吉凶未卜。
4個月前,疫情冷卻了香港持續近大半年的街頭抗爭,防止人群聚集的限聚令一直延長至今。6月1日,支聯會收到警方發出的反對通知書,表示活動會增加參與者的感染風險,首度中斷已舉辦超過30年的維園六四集會。
在澳門,事出更加突然。5月初,澳門市政署先批准、後駁回民主發展聯委會(民聯會)的六四圖片展覽場地申請。半個月後,警方以「集會不利政府防疫工作」為由,不准民聯舉辦六四晚會。惟澳門經已連續40天沒有新增個案,政府又從未頒布「限聚令」,市面更是如常。
狠招來得快,把吳國昌和區錦新殺個措手不及。同為62歲和民聯會標竿的兩人,伙拍超過30年,語速一快一慢,一同議事、搞活動。這些年來,當六四事件在中國大陸仍然是最敏感的話題黑洞,港澳兩地仍有談論的自由。吳國昌形容,就算澳門紀念活動多多少少曾受到官方留難,但全面禁制卻是首次;在旁的區錦新笑笑的搭上一句,「兵來將擋啦!」
每年舉行燭光集會的議事亭前地,是澳門六四議題的最後一片記憶屬地,吳國昌和區錦新過去守了三十年,在未來,二人笑言「做多十年八年都沒有問題」,但再之後呢?年輕一代對六四事件的重新定性與情感脫軌,歷史開始與新一代的遺忘作抗爭,這片屬地最終該由誰來守住?還能守到多久?
##「救命、救國、救中華」
80年代,中國各大城市的思想啟蒙浪潮湧動,澳門也有一群新興中產階級的知識份子集結。吳國昌受朋友邀請,工餘時間為澳門教區青年牧民中心的《活流》雜誌進行編採工作,認識了任教青洲小學的區錦新。
那是1988年。吳國昌當時是中國銀行澳門分行經理,一直做下去的話,現在大概已經以高姿態退休享福,但他並沒有選擇這條路。
當時決定香港前程的《中英聯合聲明》經已簽訂,回歸前途談判的鎂光燈也開始打在澳門身上。另一邊,1986年末於大陸爆發的學潮,也促使澳門的年青一代開始關注自身,以及與中國的關係——包括吳國昌和區錦新在內,20多個來自不同領域的人,每個月開始聚在一起,把炙手可熱時事話題都拿出來討論,組成論政團體「民主沙龍」。
「臨近1989年的時候,發現事情有很大的轉變,甚至好像有危機。」吳國昌回憶。八六學潮的發生,導致了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下台,中共的「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運動宣告開始,與當時學生要求國家自由民主變革的訴求相牴。緊張氣氛一直積壓,最終於1989年4月15日爆發。
胡耀邦去世,學運一觸即發。一群來自東亞大學(澳門大學前身)的學生率先組成「東大學生關注北京學運小組」,在五四當天發起圖片展覽及簽名運動,並舉辦遊行聲援。「民主沙龍」成員當晚即借用望廈牧民中心的場地,舉辦了第一次「五四反思夜」,討論北京情勢。
在信息流通困難的年代,僅通過口耳相傳,竟也促成人潮如湧,數百人把中心都擠滿了;來晚了的人就站在門口聽,大家輪流自由發言。成員後來見市民反應不錯,感到激勵,順勢將「民主沙龍」改組成「聲援中國學運聯委會」(民聯會前身),進一步發起活動聲援。
5月20日凌晨,李鵬宣布戒嚴令。吳國昌早上趕至澳門電台錄音,呼籲市民參加聲援大遊行。聯委會成員在車的引擎蓋鋪上一張紅布,寫上「救命、救國、救中華」七字,停在大三巴前。當日九號風球高懸,狂風暴雨,吳國昌和區錦新與一眾成員傘也沒撐,就一手拿着橫額出發,後來人群陸續加入,遊行至中國新華社澳門分社。當時澳門總人口33萬人,但這一天,最終近兩萬市民甫現街頭。
之後每隔數日,便有一場聲援遊行。區錦新回憶,當時大家希望北京能在輿論壓力下,對學生從善如流,「大家都係諗住(鎮壓)『唔會掛、唔會掛』,」一直去到六四凌晨,北京響起密集的槍鳴聲,人們才知道政府「真的下毒手」。
澳門人一下子湧了出來。天一亮,黑壓壓的20萬人聚滿大三巴,抗議當局武力鎮壓學生。頃時,澳門聲援北京學運的氣氛與行動達到了高潮——親北京社團刊出嚴正聲明,譴責中央政府;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澳門區代表馬萬祺、後來成為首任特首的何厚鏵等人致電中央,促北京迅速召開人大常委緊急會議。翌日,澳門所有報章均以黑色油墨印刷,密麻麻地記着當晚北京發生的事,當中《澳門日報》頭版大標題為「人民共和國四十年來最黑暗一天」。
6月9日,鄧小平接見戒嚴部隊幹部,將事件以「動亂」、「反革命暴亂」定性。此後,一波波的打壓,在澳門接踵而來。
##六四的澳門時刻
第一波「白色恐怖」,在曾經積極發聲的親北京社團中展開。
轉瞬間,社團減少為北京鎮壓學生發聲,顯得低調、沉寂。在風暴眼中的吳國昌和區錦新知道、每個澳門人都知道——他們暗地裏在歸邊。
「肯定知道的,澳門這麼小。」吳國昌說。
接下來,輪到發聲的喉舌。由6月12日開始,有關天安門的報導從各主流報章的頭版中褪去,內文相應的篇幅開始減少,刊登的抗議聲明越發少見。區錦新理解,澳門為立錐之地,凡是有一定影響力的組織,大多與內地有盤根錯節的利益關係,「沒有很多的人像《文匯報》李子誦那樣,『開天窗』,然後你動我我就去辦《當代》……這些重大利益他不捨得放棄,」區錦新形容報章因此噤聲「很正常」。
(註:1989年5月21日,香港《文匯報》社論開天窗,刊出「痛心疾首」4 字,批評中國共產黨宣布北京戒嚴,部署鎮壓學生;李子誦後被辭任社長,創辦以促進中國民主化為目標的《當代》雜誌。)
不過,當時聯委會渴求中國民主的情緒還是相當高漲,「澳門民主發展聯委會」於6月15日成立,亮出「回應中國民主運動、推動澳門民主發展」的旗號,一邊希望繼續為傷亡學生討公道,另一邊開闢澳門民主的空間。
第二波的「白色恐怖」也就瞄準了他們。
同年7月1日,馬萬祺赴京出席人大會議。馬受眾人所望,認為他會向北京反映澳人憂慮。但他最終在會議上,表示同意「港澳同胞不完全了解整個事件的真實情況」的說法,又對北京所採取的行動表示支持。
眾人嘩然,但澳門談論六四事件的主調也一錘定音,社會間熾熱的聲援浪潮逐漸湮沒。民聯會及東大學生關注北京學運小組不忿,連番要求馬萬祺出席會議解釋,馬萬祺回拒。兩個組織不停進攻,終引來了「關注」。8月底,東大學生小組組長聶國瑞遭人以玻璃瓶襲擊頭部,小組也隨即宣布解散。
10月1日清晨,區錦新在集會後被人用木棍襲擊,頭破血流。他意識到,事件是一個警告,也是因為東大學生關注組解散,讓「他們」覺得這一招很有效。他們是誰?區錦新沒有說明。學生受壓退了下來,民聯會成員仍堅持發聲譴責,促請澳葡當局緝兇。
武力不屈,經濟封鎖隨即而來。1990年5月,《澳門日報》刊出報導,稱吳國昌已退出民聯會,不再參與活動。吳國昌表示事件實為銀行所安排,因為總經理室不願意當面談判,不想「做得太難睇」,但公司誠然已挑明來意,要他做出抉擇,「如果跟着這條路真的離開了民聯會,大家就安安樂樂囉。」
最後吳國昌主動向銀行請辭。如今,當年的某些銀行同事當上了立法會議員,報導採訪的記者也成為了全國人大代表。重提舊事,吳國昌看得豁然,「你可以說是一個批評也好,但其實是一個善意的安排,比一條路我行。」但他最終還是過不了自己那一關,「基於公義我是否要走這一條路呢?還是尤其是在家裏人都支持的情況之下,要不要堅持一下呢?」
區錦新曾經也面臨同樣處境。六四後兩年,在他經已任教十年半的小學,校長以一句「大家心知肚明」,拒絕續約;區錦新當時堅決直言不怕壓力——「因為民主是我的信念,我相信中國仍有希望」。不過,民聯會成員之後陸續四散,而吳區二人,則從此背起六四包袱,踏上政治舞台。
##六四「嘉年華」
一踏便是20餘年。吳國昌和區錦新相繼成為立法會議員,每年持續以民聯會名義舉辦「五四反思夜」、「八九民運圖片資料展覽」及「六四燭光晚會」。但在澳門,民主派的政治能量低下,回歸之後政經又相對保守,市民為避免招致麻煩,對民主集會敬而遠之。
回看過去三十年,參與澳門六四燭光晚會的人數一向寥落,只於300人左右浮沉,與香港動輒過萬人的集會不可相較。近年民情較洶湧的可算是2014年5月,澳門政府推出「高官離任補償法案」,觸發兩萬市民上街、7000名群眾包圍立法會,澳門人的六四熱情也突然被重新喚起,那年晚會人數達至歷年最高,有近3000人出席。
在吳國昌看來,參與人數大躍進是當年港澳台社運高漲催生的現象。他理解,當年網絡傳媒已興起,年輕人在外界的訊息往來間獲得共感,而當社運的發展情況「去到高潮的時候」,「澳門這些關注公共事務、公共議題(的人)就出來了。」
區錦新認為,「反離補」運動同為一種強大的推動力。「澳門人一向(對政治議題)是覺得很無力的,但反離補能夠發動這麼大規模的人出來之後,令到政府真的撤回法案,有些人覺得『原來我出來是有用的』。」
在香港,去年的30週年維園燭光悼念集會也許能印證吳區的說法。2019年香港正值反修例風波之中,人們擔憂草案一旦通過,港人將承受隨時被移交回內地的風險,而宗教、言論等自由也面臨被壓;加上中國大陸近年人權狀況轉差,事件激起人們反彈。銘記當年中共殘暴鎮壓的燭光晚會,成為港人堅守自由的註腳;當晚集會人數高達18萬,創下5年來新高。
不料在澳門,民眾的熱情比想像中消退得更快。「反離補」過後的2015年,參與燭光晚會的人數急墜至500人。
「嘉年華式。」吳國昌冒出這個詞,總結澳門社運的瓶頸,也直指澳門六四記憶面臨的斷層問題。
##年輕一代的六四「重量」
2014年雨傘運動結束,香港年輕人開始對和平抗爭方式感到失望,對中國體制內改革的希望亦因而破滅。
傘後數年,香港本土論述冒起,青年一代開始反問,既然「建設民主中國夢」難於登天,紀念帶有「愛國」意味的六四事件似已不合時宜。時任香港中文大學學生會外務秘書袁德智曾指,新一代年輕人的身份認同是由反國教、雨傘運動等經歷所建構,已非六四事件。
但在區錦新看來,將兩地年輕人相比或許不盡公平,因為圍繞着澳門年輕人的社會氣氛截然不同,對六四情感消褪的原因更多出自於社會穩健的政經結構。
「澳門的大學本身歷史較短、學生會自主性都比較低。在這個情況下,(校方)偶然鬆一鬆的時候,他們可能做多少少野。到大學方面不是很想他們動的時候,或者給一些暗示、明示叫他們不要搞這些事,他自不然就停手。」
區錦新舉例,澳門三間主要大專院校:澳門大學、澳門理工學院及澳門旅遊學院,每年均獲政府撥發數以億元計的公費營運,學校的政治態度自然要與政府保持一致。「當這個政府很強調愛國愛澳,這些政治觀點就必然直接影響各間大學。」
這句「愛國愛澳」,實際執行上的敏感度或可從各校學生會體現出來。端傳媒記者曾向上述三間大學學生會查詢「今年會否舉辦紀念六四系列活動,及認為六四在澳門仍有否被紀念的價值」,均不獲正面回覆;當中澳門理工學院學生會理事長表示:「我們回覆不到。」
端傳媒翻查資料,發現2014年澳大學生會曾參與校外組織舉辦的「六四放映會」。其在社交媒體分享時寫道:「若然我們不行動、不爭取,真理和自由的味道,我們永遠無法真正嚐到。」當屆學生會的鮮明表態受到外界讚賞,有人言「很有學生代表的承擔」;但後來,學生會曾受壓的消息不脛而走。
有現任澳大學生會幹事向端傳媒表示,自當年開始,無論只是學生的猜想或是學生會的「傳說」,但事實上確實沒有任何以「民主派」自稱的候選組別能成功當選。除此之外,在澳門微型社會環境下,「大家都好擔心自己前途」,故面對敏感的政治議題,「同學們會害怕因為被認為『搞事』而選擇沉默。」
「過去很多人讀大學是希望做公務員,所以當你入大學就自不然『大家唔好搞咁多嘢啦!搞咁多嘢就肯定做不到了』。」大學生在大學不要表現,就是最好的表現,「不要做一些別人不喜歡的事。」區錦新表示。
回歸20年來,在校的學生小心翼翼不談論時政議題,但走出象牙塔的年輕人亦對社會運動冷感。
區錦新認為,在澳門「年輕人都是最大得益者」。按澳門教育暨青年局的數據顯示,2017/2018學年澳門高中畢業生升讀大學的比率為89%;加上自賭權開放後,澳門經濟躍飛,本地就業居民月入中位數已從1999年的4900元(澳門元,下同)升至2019年的20000元。當生存需求能好好滿足,生活的條件也開始有序建立時,區錦新指出澳門年輕人沒有很大的壓力需要社會作出改變。
因素疊加,一種澳門式的「快樂抗爭」應運而生——偶然出來「玩」一下;到要參與社會事件時,亦會選擇投入到一些抗爭性較少的事件當中。
「沒有需要抗爭,但嘉年華就可以參加。」在旁的吳國昌插進一句,大家哄堂而笑,笑中帶出無奈。
##層層建構的政治角力
但最無奈敵不過今年。
每年六四前一個月,民聯會均會向政府借用公眾場地,於各區擺放「八九民運圖片資料展覽」。十個地點、每個四天,緊密的一個巡迴下來,時間上正好銜接第二天的六四燭光晚會。今年4月底,區錦新如常申請場地,但市政署先後以職能改動及疫情為由駁回批准。
區錦新力證自己多年來一直循規蹈矩:「我們30年來都是做足申請、每年都去申請,申請之後你(政府)批准、我們就擺,所以我們做足這件事的時候,其實他沒有什麼理由會再找我們麻煩。」但直面市政署飄忽的決定,他也摸不着頭腦。
回看覆函,市政署第一次撤銷申請的理由是:場地審批准則作出修正,審視後認為申請「不符合」。區錦新駁斥,稱市政署「修正」後的準則從未對外公開,加上市政署人員曾透過電話向其解釋,圖片展傾向於「政治性活動」,無權批准。
數日後,市政署再加以職能改動及展覽不利防疫為由駁回異議。雖然,兩名葡籍大律師先後批評當局決定的合法性,但吳區二人考慮到訴訟申請期或超出展覽期限,決定不作上訴。有人批評傳統反對派甘願放棄權利,無法彰顯公義。吳國昌則解釋,他曾與法律界人士研究,發現政府「不斷建構不批准的理由」,他強調,「是不斷增建的、不是一下子的」。
由文件最初所述的「職權所限」,再到疫情緣故,當局的理由層層更迭,而法律人士推測當局的「終極手段」,是各展板中列出的一句「請參加六四燭光集會-6月4日晚上八時議事亭前地」——因展覽宣傳集會,間接呼籲市民「聚眾」,與當局一直強調的防疫工作相牴,藉此推翻上訴。
吳國昌解釋,正是如此,當局經已準備好材料,「層層建構,作好準備在你司法上訴時將你打敗。」
去年5月,吳區二人以及民主派議員蘇嘉豪向立法會聯合提交六四「表達心意動議」,要求盡快平反六四。有關動議後被時任立法會主席賀一誠拒絕,指出事件超出特區的自治範圍,無權處理。
種種事件堆疊,意味回歸20年來,六四議題無論在公共空間還是政治層面上,民間與政府角力的拉扯一直恆久存在,且不容挑戰。
##民主還會戰勝歸來?
六四改變了吳國昌和區錦新一生的生命軌跡,澳門的發展進程則收窄了六四在這城的生存空間。30年的時間已使一代人老去,歷史的遺忘卻開始加速。問到傳承,吳國昌瞬即接過話來:「如果你問我的話,我會答得很清楚,我是尊重每一代人自己的歷史感受。」
他們理解,每一代人有自己本身的歷史感受,下一代亦然;二人明白歷史的可貴與價值,但時代轉折,始終遺憾的是,留在過去的歷史與年青一代間的隙縫只會越拉越闊。現在的吳區明言,不再強求新一代與六四歷史共鳴,而是盼望下一代依着自己時代的感受,去做他們覺得值得堅持的事。
不過吳國昌說,六四事件對他們的人生來說,是很重要的歷史經歷,將所知道的真相帶給下一代,由此至終是一種責任。所以30年來,議事亭前地的六四燭光風雨不改,參與人數的多寡,他們卻毫不在意。
天安門事件過去31年,歌詞傳唱「會戰勝歸來」的民主,還沒看得見影蹤,卻已變得難以辨識——人們所盼望的民主,到底是當年六四渴求的中國民主?抑或是年青一代所追求自決前程的民主?而在回應六四事件上,紀念活動的存在,最後真的能影響中國政局、平反六四嗎?
區錦新給出否定的答案,但至今仍堅持認為,在整個世界關注六四事件的聲音裏頭,澳門「不可以缺席」。
今年,政府以疫情為由禁止集會,談起未來,吳區二人仍然樂觀,說到集會受法律保障,來年只要按規定去申請,「它是阻不到我們的,我們不會做不到」。如果真的以後都做不到呢?「可以改形式嫁姐!我地印下圖冊、派下書仔」,目標都是一樣——和遺忘作鬥爭。
「我不會覺得(當局)可以完全將這一個六四悼念活動完全消滅,這個沒有可能。」區錦新說道。
##漫長鬥爭中,韌性很重要
回到問題的根本,面對社團噤聲、年輕人的情感斷層,再加上集會自由面臨收窄,澳門是否仍需要六四的存在?
「需要,當然需要啦!」區錦新不假思索,「正是因為澳門和香港是一國兩制,所以才仍然能夠悼念六四,這是在中國神州大陸做不到的事,這是體現一國兩制。」
吳國昌也認同,更要著眼當下。港澳處於急速變化的國際環境之中,一國兩制究竟會變成怎麼樣?在哪一個階段變成怎樣?「我們是參與其中,我為什麼要走出來呢?」
訪談當日,民聯會尙在等待警方對六四集會預告的回覆。問及集會若然被拒,會否擔憂日後談論六四的自由從此收窄,吳國昌回答道:「我覺得我們面對現實,絕不擔心,這個是現實來的;現實就要面對,擔心有什麼用?」
話畢。5月20日,警方即通知民聯會集會將對澳門「公共衛生構成嚴重危害」,不准舉辦。這一次,二人準備好與當局對簿公堂,但不令人意外的,終審法院29日頒出32頁判詞,詳以公共衛生為由駁回上訴。理據充分與否遂引發社會輿論,但無疑的是,在去年「反香港警暴集會」被拒之後,澳門當局再為具政治性質的集會自由打出重重一拳。
那麼,香港呢?
人大高票通過「港區國安法」決定草案,全港風聲鶴淚,香港支聯會主席李卓人反問,日後若然高喊「平反八九民運、追究屠城責任」等六四口號,是否已屬顛覆國家政權罪?
談話間一直豁然的區錦新突然也不感到樂觀,重覆了很多次:「香港情況遠遠比澳門惡劣得多,而且情況肯定越來越惡劣。」
區錦新認為中央對港撕破面皮,對互相羈絆的條約不再尊重,直言為香港和香港人擔心,但正如吳國昌所言,「現實就要面對」,「面對現實並非妥協,而是面對現實時,我們兵來將擋。」問區錦新,這隊令香港高度自治急速下墜的「兵」究竟能如何的「擋」?
「老實講,香港人比我們聰明,香港人亦都爭取咗好多年。」區錦新認為自己無資格「指手劃腳」,不過,30年來的經驗卻告訴他,韌性相當重要——
「爭取民主是一個漫長的鬥爭,在過程中如何『襟玩』(耐玩)是件很重要的事。」
好文,感谢报道。
一直都很喜歡這個記者寫的文章,高質
雖然現在悼念六四嘅澳門人比八九年少,但其實澳門爭取民主自由嘅心一直都仲喺到,個人認為呢篇文章可以算係證明咗點解澳門人近呢一代都反抗唔到,文章提到馬萬棋一上北京然後返嚟澳門後就收皮、兩議員被搞、東亞學生受襲。重點是,之後甚少再有人聲援佢地。試想想當年嘅中共已經可以令澳門乖乖收聲,更何況今日嘅中共呢。
所以之後嘅澳門人咪選擇一系唔理,一系就私下再悼念六四,繼續默默地爭取民主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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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比較好奇當時澳葡政府反應係點,然後再攞港英政府作比較… 或者呢個亦會係其中一個澳門人比香港人更少關心六四以及民主自由嘅原因。
謝謝報導提及澳門民主派的歷史!很多年輕人並不知道小城原本也有政治熱誠,中年人也選擇性遺忘的當下,這篇採訪報導起到提醒的作用
六四每年讲来讲去都系呢D野😂真系辛苦晒班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