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有話想說嗎?端傳媒非收費頻道「廣場」歡迎各位讀者投稿,寫作形式、立場不拘,請來函community@theinitium.com,跟其他讀者分享你最深度的思考。
在中國大陸的歷史教科書裏,南京大屠殺和「文革」是兩個單獨的事件,前者是抗爭時期的慘案,後者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走的「彎路」,但在我閲讀了《記憶的紋理》和《中外學者談文革》這兩本書後,從記憶的建構方面,發現了兩者之間存在着獨特的勾連。
《記憶的紋理》這本書主要是以文化創傷理論為核心去探討中國人關於南京大屠殺的創傷記憶如何被建構的過程。在書的第三章,作者在分析《人民日報》自1949年至2012年的南京大屠殺紀念報導時,劃分了三個時期,其中的「文革」時期「《人民日報》上沒有出現一篇以《南京大屠殺》為主題的紀念文章,甚至在抽樣的檢索環節……也未發現」,作者認為「文革」是「南京大屠殺紀念話語在《人民日報》上徹底淹沒的十年」。可以說從50年代到70年代末,南京大屠殺被中國政府遺忘了,一方面是因為中日關係的逐步發展,另一方面是因為毛操縱文革期間需要的是「革命」敘事和「階級鬥爭」敘事,要讓階級創傷佔據官方話語的核心位置,因此他不需要喚起抗爭創傷讓民族苦難影響階級鬥爭。但1980年代中期之後,南京大屠殺的記憶因為愛國主義運動的需要被「再發現」,而隨着2014年中國政府將每年的12月13日設立為國家公祭日,南京大屠殺在國家法團主義體制下,受國家意志的影響,成功地被建構為以「恥化敘事」為核心的國家/集體記憶,官方在紀念南京大屠殺時多忽略作為個體的受害者或者讓受害者為宏大的中華民族崛起的敘事背書,使得南京大屠殺一定程度上成為了宣揚民族主義和愛國主義的工具。
相比南京大屠殺多年受到的關注,中共對待慘烈大屠殺的「文革」的態度則完全不同。習近平在公開紀念南京大屠殺的講話中用「慘絕人寰」、「滅絕人性」、「駭人聽聞」、「反人類」、「十分黑暗」等一系列成語來形容南京大屠殺,但官方對文革的表述卻似是而非避重就輕,說毛是「錯誤估計」政治形勢,是為了「維護黨的純潔性」「揭露陰暗面」,用「毛澤東的威望達到高峰」「錯誤難以受到限制」來為毛開脱,用「野心分子」、「反革命集團」來形容林彪以及四人幫,讓他們去揹負文革的罪責,最後還說「文革」中,黨和人民是和錯誤鬥爭過的,所以限制了「文革」造成的破壞,國民經濟也在發展,今年甚至通過刪減中國歷史教科書中的章節來美化和淡化文革;參與南京大屠殺的日本軍人受到了法庭的審判,但是作為幕後黑手發動「文革」利用學生滿足政治私利的毛澤東,卻能讓「四人幫」給自己做替罪羊,即使死後他的遺體還完好地躺在紀念堂裏被人們瞻仰;南京大屠殺因為有黨國高層領導的積極介入成為了國家記憶甚至被宣揚為全世界的慘痛記憶,而「文革」卻淪為中國歷史課本上枯燥的知識點,成為逐漸消逝的邊緣記憶。
在中共官方一直將「文革」視作研究禁區的情況下,仍舊有很多海內外學者在研究文革。《中外學者談文革》中就展現了眾多學者對文革多方面的研究,呈現出文革極其陰暗、醜惡、瘋狂的面相。
例如毛澤東不準公安部發布「不準打死人」的文件,縱容紅衞兵於1966年8月在北京殺了1700多人,將10萬人驅逐出北京,這些紅衞兵想盡辦法侮辱知識分子,毒打老師致死,甚至在打死人後還對屍體吐痰。而在農村中「人民公社間展開殺人比賽」,從剛出生的男嬰到八十歲的老人都不放過,大興縣某生產大隊的主席「用鍘刀鍘死了16人」,大興縣所有公社「共殺害325人,22戶被殺絕」,根據目擊者的回憶,在一個叫馬村的村子裏,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設置關押男女老少的四個監獄,「另設一個刑場,隨捉隨入,隨提隨審,隨殺隨埋」,除此之外廣西還出現了大規模的人吃人和性暴力的殘忍現象,看到這些慘無人道的殺人方式,我想這些被毛的煽動激發出獸性的紅衞兵和「造反派」和當年屠城的日本軍人沒有分別。在這樣瘋狂的運動中,很多人不堪忍受紛紛自殺。據官方發布的數據稱,「文革」中共有「172萬人非正常死亡;13萬政治犯被判處死刑,武鬥中死亡23萬,傷殘700多萬」,其造成的慘痛後果遠超過南京大屠殺。
在此,我借用《記憶紋理》一書使用的文化創傷理論,嘗試具體分析「文革」記憶為什麼沒有成為中國人的文化創傷。
文化創傷理論的建構者亞歷山大認為「事件本身不會導致集體創傷,創傷是社會中介過程的產物」,「文化創傷不是一個事物,而是一個文化過程」,具體來說,只有當我們認為文革是中國人的集體意識中要銘記的駭人聽聞的事件,並且文革的發生無可挽回地改變了我們未來的身份性質時,「文革」才能成為我們的文化創傷。而在文化創傷被建構的過程中,「承攜者群體」、「制度場域」是非常重要的決定因素,前者的「權力、資源、敘事能力及話語契機影響着相應的創傷敘事的地位,也決定了哪些『聲音』能夠進入公眾視野、被大眾傳媒傳播」,而後者則為不同的政治群體針對文化創傷化的話語爭鬥提供了空間,因此關於一個事件的記憶是否能轉化為文化創傷,一方面會受「承攜者群體的權力和資源以及制度場域的結構」的影響,另一方面「受眾的權力、資源和人口特徵」也是重要的影響因素。
那麼「文革」中的承攜者群體包括毛澤東這類中共政治人物、運動參與者(紅衞兵、「造反派」、「保守派」),倖存者,新聞記者等。顯然,政治人物在中國擁有了最大的權力和最多的資源,毛澤東作為「文革」的發起者當然不會承認自己的陰謀,歷任的中共領導人為了保證統治合法性也不會揭穿真相,曾作為中央文革小組成員的一些人寫了文革回憶錄,參與運動的紅衞兵們有人為自己辯解有人進行了深刻反思,親歷文革的一些知識分子也撰寫了回憶錄,當年作為攝影記者的李振盛保留了珍貴的萬張底片出版了《紅色新聞兵》,但這些寶貴的文本材料因為中共對絕大多數媒體的控制和嚴格審查而無法在大陸出版,進入不了主要的言論場域就很難跟中共官方進行闡釋文革的議題爭奪,而且最為龐大的倖存者群體還生活在被迫害的陰影之下,他們不敢站出來,因為「身份罪」仍舊存在,「他們仍然是被政府誇大的、改造好了的罪人,而不是理直氣壯的浩劫受害者」,當他們紛紛老去離世時,文化創傷的建構就缺少了核心的受害者主體,因此中國大陸關於「文革」歷史敘述處在嚴重的失衡中,中共佔據了絕對的優勢,「文革」只能停留在歷史事件和某些人的記憶層面,無法上升到文化創傷層面。
雖然我們無力改變「文革」記憶逐漸式微的現實,但我們每個人能做的就是接觸和保存關於文革的記憶,12月13日國家公祭日,我們可以在悼念南京大屠殺遇難者的同時,也緬懷那些在文革中無辜被害的人,警惕文革的瘋狂再重演。
在個人主義盛行的今天,中國不得不加強人民對於”國家”的信仰,以方便管理。
而殺人強姦痛苦死亡是最容易引起集體情緒的事物了。
文革没有纪念日,所以没办法(作为纽时粉,不太喜欢华邮,但端已经具备一部分独立性。)。。。在南京这天提,确实有点指责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微妙感觉。。。也容易引起一些关于质疑谁杀中国人最多的讨论。。。但我觉得其实是必须的,因为就像印尼反华那时,那个杀人如流水但对孩子很好的父亲们咯。。。虽然日本当时一定大多都是严父,但也没一个孩子真的希望相信自己的父亲是杀人魔王吧。如果不想伤害孩子的感情,那一辈子都不调查他爸其实是杀人魔王的真相吗?但我觉得以上三种屠杀都是政府(半官方)鼓励实施性质,洗脑性质(敌我),本质上没啥区别,排除异己而已。不是有人说过,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可是,那时,谁是敌人。题外话,关于台湾统派。。。我认识一个,毕竟算商会会长嘛,算有点地位吧,国粉。。。但与其说愿意统,还不如说其实是打不过而被统。。。但就算统了,就会好嘛,大使馆连澳洲一份商报上某张照片一角的青天旗都要威逼摄影师取下,不然就让他没有工作,更何况。。。心里清楚就好了,不用多说。就算占中是小朋友胡闹,也比不过大人们的冷漠事故带来的愚蠢。但是昨天发现马来西亚华人对文革一无所知,我确实还是很惊诧的。
紀念南京大屠殺的受難者,不應是增加仇恨和敵視,而是反思。對待文革亦如此。文革後出生的人對那段歷史有多少了解?借用記者招待會的那段話,如果不進行改革,文化大革命的歷史悲劇還會卷土重來。
同樣對於文革或是遺忘或是無知,悲劇亦可能會出現。文革後的出生的人亦可能成為紅衛兵或知青,重蹈覆轍。
纪念如果不是为了反思,难道是为了加固仇恨吗?南京大屠杀和文革都是国人的灾难,官方厚此薄彼,对文革淡化不提,这里不提,还能在哪里提?
@Observeradam今日的我们一直生活在昔日的延长线上,没有什么历史真的离我们远去,那些历史记忆早已内化在国人的血液中,随时会被特定话语激活。
你若还有光荣的执念,就不必奢求自由的理想。
我不知道中共在多大程度上试图阻止文革创伤被建构出来,但这种创伤其实早已成了中共和中国人民认同的一部分。很多在位者都曾经经历过这种创伤,也在文革结束之后重新掌权。可以说,之后80年代对学潮和政治改革的严控到89被血腥镇压还有之后官僚的维稳思想都和这种创伤脱不开干系,很多百姓对激进政治的拒绝和对群众的不信任感也能追溯到这种创伤上。
我並不認為在這個日子讀到這樣一篇文章有什麼不妥,紀念「有名」的死難者的同時看到更多的死難者的「無名」和為什麼「無名」。相反,評論區爭來吵去恰恰說明作者是對的:文化創傷已經被建構起來了
能在南京大屠杀的公祭日写“在此之余大家也不要忘记文革哦”的人才是真的没有把南京大屠杀的受害者当成受害的个体去尊重。
要么活在仇恨中,要么活在恐惧下。这是全世界所有统治者的共识。就算是有“美国梦”的地方,也要弄出多个假想敌,让民众有所宣泄。
没了敌人,民众就要在内部找敌人了,说起来也真是够贱的。
我是南京人。我对日本没有特别的仇恨,也计划去日本旅行。历史应该被铭记,不等同于活在仇恨之中。需要被憎恶、唾弃的,是恶劣的、无人道的暴行,而不是某个民族或国家。因为宣传的关系,很多民众对日本给予我国的援助也知之甚少。前些天读钱钢的《唐山大地震》,才了解到死难者中也有来华援建水电站的日本工程师。疫苗什么的就不再赘述了。
正视过去的苦难很重要,正视现在的苦难更为重要。如果我们能给予当前的社会问题、公共议题和南京大屠杀一样的关注度,也许社会有变好的可能。当然,从自我带来的苦难中汲取经验,避免重蹈覆辙,也是有益的。
关注南京大屠杀,关注文革,关注现今社会的种种问题,彼此并不矛盾。如果认为只能关注一件事,那其实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真没觉得文革是中国人的文化创伤,每年12月13日南京大屠杀纪念馆门口都排起长队,谁又会给在文革时期遭受迫害的人哀悼呢?不要否认国家政策的潜在操作对人的情感结构的影响。
哈金在整理《南京安魂曲》的素材时,说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点,关于大屠杀的记载详细备至,但没人知道大屠杀后的一年人的生活是怎么样过的。
我身边的同学鲜有去了解文革的,认知可能就都停留在那个时代被迫害的文人吧。他们对待文革的态度也仅仅是领导人的一次“失误”罢了
我不知道在南京大屠杀的日子发这篇有何意义?就好比我说这件事不对,你却转移说那件事更不好一样。还有,南京大屠杀确实是政治需要,不过,你日本老老实实学学德国,态度做足,中日蜜月期又不是无法恢复。
先攪清楚吧,所有的「控訴」的源頭都是對公義的追求。而立足點亦只可以是史料的真確性。追求公義極端一點是不關係到你自身的種族或感情,不要把焦點放在因為我們有共通點所以才要控訴,甚或至有責任去控訴。南京大屠殺時德國美國商人冒險救出中國人,是出於種族嗎?出於利益嗎?出於政治立場嗎?我想他們只是覺得自己正在做的是一件正確而有良知的事。把焦點放到政治,立場,陰謀上,是對死者的侮辱。再講,唯一一個有負責任道歉的政府,環顧全球只有德國吧。誰做錯就對誰追討。其他雜音,不屑一顧也吧。
對於這些被洗腦的人來說,所有的討論都不會是也無需要基於事實的辯論,他們的出發點永遠都是發起辯論著的身份和動機⋯⋯
每年這個時候我對會紀念南京大屠殺,悼念死難者。但我不能認同中共將南京大屠殺當成煽動民族主義和仇恨的工具。不過在今天刊登這篇文章,有些欠妥了。
不论是文革还是大屠杀都是中国人的痛吧,如果说南京大屠杀是操作带有政治化的,那么纪念二二八纪念里面没有政治的操作吗,都是刻画共同记忆,而且作者把官方想的太厉害了,没有看到抵制教科书的新闻吗,没有纪念文革不说并不代表大家的遗忘,不要说文革了,就是计划生育那些惨痛的记忆也不会消失。
還有,就算缺少受害者主體,不代表事件就會自此煙沒。只要有再造傳統的需要,過去的傷疤就會挖出來。文革這回事,跑不掉的。
文革有成為文化創傷啊。作者你以為歷史課本的影響力有多大。你國不許你喊痛不許你知痛你就不痛了麼?真不痛就不會在公祭日被刺得心裡癢癢不舒服了。你以為傷害內地人民感情那麼容易啊。
@空中觀察者:
真有趣,客觀來看南京大屠殺本來就是中共搞對立的工具。結果被你這麼一說反而是反思者在搞對立了。
請問中共在操弄相關議題時有沒有在乎過相關人士的感情? 你有沒有在乎過文革受害者的感情?
如果南京大屠杀是一个工具,你这个端传媒也不过是自由派的一个话筒罢了(事实上你就是的)。
这次选举的失利还真没有让你们长记性,就像是“占中”一样,否定和冲突是换不回来支持的。
在公祭日里搞这种对立,看来你们是真的不在意内地人民的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