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踏入新的一年,身为音乐媒体工作者的我,在脑海里都会盘算著这年有甚么经典专辑来到甚么周年纪念,在这个2018年初也如是。而在今年的“25周年系列”当中,我就想起了包括有爱尔兰摇滚乐队The Cranberries在1993年春天出版的首张专辑《Everybody Else Is Doing It, So Why Can't We?》。
谁不知今年才运行半个月,便传来The Cranberries女主将Dolores O'Riordan在1月15号于英国伦敦录音期间猝逝的噩耗,享年46岁(1971 – 2018),到目前为止尚未公布其死因。
由于今年将会是《Everybody Else Is Doing It, So Why Can't We?》面世25周年,而在不久之前我才回想到那阵子的The Cranberries,从而记忆中浮现起当其时尚未够22岁的Dolores一脸邻家女孩朴素模样的面孔。然后,却得悉这位女性摇滚巨星殒落,连结上“死亡”二字,一下子这个反差太大了。而且,Dolores O'Riordan根本从不是大家曾料到会早逝的音乐人。
首张专辑,慢热的经典
也许我庆幸能够看著The Cranberries的崛起,我拥有的第一张The Cranberries唱片,就是乐队在1992年发行的首张单曲〈Dreams〉的7”黑胶细碟。通过当时的英国音乐周报介绍,我最早认识到的他们,就是一队朴实无华甚至有点害羞的爱尔兰独立摇滚乐队(有说早年Dolores要站在舞台台侧才可以演出),然后《Everybody Else Is Doing It, So Why Can't We?》在25年前面世。当时的Dolores仍是蓄著一头one-lenght发型,有别于她日后的爽朗醒目短发形象。
《Everybody Else Is Doing It, So Why Can't We?》时The Cranberries的声音,也是属于一种清爽、青葱、内敛与真挚的淡淡然感觉,相当对了我的音乐口味,那时我是用上The Smiths、The Sundays甚至Cocteau Twins等独立名团的风格来跟他们作比较;跟著我也见证了《Everybody Else Is Doing It, So Why Can't We?》如何成为一张慢热的专辑,〈Dreams〉与〈Linger〉这两张经典单曲到1994年相继再版发行,方取得重大商业成就、成功打进了美国市场。
紧接在1994年秋天面世的第二张专辑《No Need to Argue》,The Cranberries亦走向成熟与较激情的声音,展示出一支摇滚大团的姿态,感觉已不同日而语。那位内敛的女主唱,也摇身一变成为大家心目中新一代的摇滚女神。
摇滚女王与世界三大男高音合唱
毋庸置疑,Dolores O'Riordan是1990年代英美乐坛其中一把最重要的白人女声。当年得以分庭抗礼,是美国的Tori Amos,英国的PJ Harvey、Trip hop天团Portishead的Beth Gibbons,由冰岛转战伦敦发展的Björk。
Dolores O'Riordan的歌声,既能温婉柔扬,也能激情动荡,音域甚广而又情感丰富,一人唱出多个层次,她的约德尔唱法与爱尔兰利默里克口音,也令她树立起其强烈的个人风格。即使她的歌曲内容会有描写某种悲痛经验,但也能赋予出一股俨如她形象的倔强声音,唱出一种音乐上的正能量,而非任何消极的情绪,这是何解The Cranberries的作品比同期的女歌手为成功与深入民心。
也别忘记在1995年Pavarotti & Friends的《Children of Bosnia》音乐会上,Dolores可以跟意大利歌剧男高音歌唱家巴伐洛堤(Luciano Pavarotti)合唱〈Ave Maria〉,当时才作为只出版过两张官方专辑的The Cranberries成员、24岁的她,已能够攀上天后级歌手的高度姿态、足以傲视同侪。大家都视Dolores为爱尔兰摇滚女王,抑或“女版Bono”。
她是The Cranberries这队畅销热卖乐队的灵魂人物,亦曾拥有美满婚姻,过去我们心目中的Dolores绝对是人生胜利组的摇滚名人。大抵乐迷们都会记得她富有得可以购下了百多英亩的牧场,又曾在爱尔兰跻身十大富婆之列。可是Dolores在2014年与丈夫(兼经理人)Don Burton结束了20年的婚姻,同年她大闹航班及遭逮捕,多年后公布患上躁郁症,她的人生也在这几年间发生了逆转。
在香港:王菲与王家卫效应
The Cranberries得以在香港广为乐迷认识,那要多得商台903音乐节目《豁达音乐天空》当年对他们的大力推介;当然再进一步的推波助澜,是王菲在1994年专辑《胡思乱想》里把乐队的〈Dreams〉改编成〈梦中人〉,同年并被王家卫电影《重庆森林》用作插曲,好让除了钟情欧西音乐的乐迷外,The Cranberries的知名度亦大大地渗透到华语音乐听众的领域。
姑勿论你对王菲的改编版本怎样嗤之以鼻,但The Cranberries的确是因此而在华人市场上增长了相当的普及程度。看看The Cranberries在1996年4月底出版了第三张专辑《To the Faithful Departed》,随即便火速的在5月初于红馆举行乐队首个专场音乐会,那无可厚非背后是有著王菲/王家卫效应;当晚的压轴歌曲,就是〈Dreams〉。(下一次The Cranberries来港演出,是2002年跟美国乐团No Doubt联袂举行音乐会;然后就是乐队复合之后在2012年的专场。两者同是在湾仔会议举行。)
当时大家都见证到The Cranberries在香港所激起的一股巨浪。如果从前已有“文青”的标签,那么他们所吸纳到就是那些年的文青乐迷,尤其影响到一众女生。
王菲与The Cranberries的关系,其实只有在改编歌〈梦中人〉里她如何模仿Dolores的唱腔而已。但当时香港乐坛上有另一位深受Dolores影响的女歌手,她是前Black & Blue主唱卢巧音,大家都说Candy的唱腔是来自Sinéad O'Connor,但来自Dolores的薰陶也不难听得出来。
当然The Cranberries / Dolores的影响在香港亦散播到很多组乐队的女生身上,也有不少乐手玩奏过他们的歌曲。犹记得在1990年代尾我为一个乐队比赛担任评判,当中有一队女主唱的乐队(抱歉记了名字),在乐队正式演奏他们的原创歌曲之前,其女歌手先来独唱了一段ad-lib以展示唱功,而她就唱得活像Dolores上身般。
重新认识Dolores
教我重新认识Dolores,那是The Cranberries解散后她正式作个人发展的时候。2007年,Dolores在独立厂牌Sanctuary旗下出版她的首张个人专辑《Are You Listening?》,唱片面世前夕她来香港宣传,并在中环Grappa's Cellar举行过一场宣传性质的小型acoustic演出《An Evening with Dolores O'Riordan》。当晩我曾跟她会面,留著一头黑色长发的她已没有任何巨星的气燄,反之是相当和蔼可亲,毕竟当时的Dolores就是过著深居简出、养尊处优生活,她就是育有一名继子与三名亲生孩子的妈妈。
到2009年Dolores出版第2张个人专辑《No Baggage》,我又跟身处加拿大安大略省的她做了一个电话访问(但遇上当地的大风暴)。说到她之前以个人姿态回归乐坛,她表示:“我阔别了群众足足四年,加入The Cranberries时我仍在念书,跟著我做了十多年名人。一天我不想再出名了,所以离开了The Cranberries,全然与孩子一起生活,做回一名妈妈与妻子。然后重返乐坛巡演,我是有点害怕,我怀疑乐迷们仍在吗?还是已离去?意外地,乐迷仍是那么棒,因为你的音乐够强,对乐迷来说是有意义的东西,当他们听到〈Linger〉、〈Dreams〉、〈Zombie〉时,便会想起他们在生活的某段时光。我的回归,感觉是很奖赏的。”然后,The Cranberries也告复合,并在2012年带来了睽违11年的回归专辑《Roses》。
Dolores逝世,乐迷们也细说起对The Cranberries的情意结。但The Cranberries这个名字却好像只属大家的1990年代音乐回忆,所缅怀的都是乐队头三张专辑的作品来。
很多Doroles的“忠实乐迷”,却忽视了她的两张个人专辑,更莫论是她跟美国纽约市唱作歌手/制作人Olé Koretsky及前曼彻斯特传奇性独立摇滚乐队The Smiths低音结他手Andy Rourke所组成的电音摇滚乐团D.A.R.K.,他们在2016年出版的《Science Agrees》专辑,那是Dolores相当不俗的新尝试来。
也是如此,The Cranberries在去年发表的《Something Else》专辑,那还是以acoustic形式来重新演绎乐队的旧作为大前提,只有三首新歌而已;反璞归真地以acoustic手法来重灌其旧作,如今听来已俨如Dolores给大家的一个道别式。
原来悼词也可以如此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