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中国两会前夕,政协委员周世虹接受采访时建议,取消对罪犯子女考公务员的限制。这是一条没有写进法律文件、但人人耳熟能详的潜规则,所谓“一人犯罪,影响三代”——去年上海封城期间,一个警察就恐吓拒绝隔离的居民:“进行处罚以后,要影响你的三代!”那位居民也喊出流传一时的“这是我们最后一代!”,作为对连坐威胁的激情反击。
周世虹的建议,几乎每年两会都有代表或委员提及,体制对此纹丝不动,公众通常也冷眼旁观,这本来就是橡皮图章会议的默契,但今年却在舆论场招来了大量反对声音。在相关新闻的微博评论区,网民留言大多是:“那些进去的官员最喜欢这个放开”,“老赖的子女享受着老赖提供的优质生活,受害者的子女反而得不到应有的生活待遇”,“那你别犯罪不就可以了吗”,还有人质疑周世虹的动机,建议查一下他。
“考公”是“小镇做题家”的身份政治
如果有人要改革考公的政审制度,让他们凭空多出许多竞争对手,有如要禁掉美国右翼白人至上主义者手上的枪。
反对的声音首先来自对特权的恐惧。许多网民提到贪官,认为如果贪官的子女利用贪官留下的资源,考取公务员,上到高位后再替父母翻案,将危害体制。
有人举歌手曲婉婷的例子,她的母亲曾是哈尔滨市发改委副主任,2021年因贪污、受贿、滥用职权被判无期徒刑。根据判决书,曲婉婷的母亲违规挪用了哈尔滨原种繁殖场职工的安置款。2021年就有东北下岗工人后代痛斥曲婉婷,大意是曲婉婷在90年代就出国读书,过着优渥生活,而这些钱都是来自被她母亲毁掉的无数家庭。
对曲婉婷的控诉是有力的,但在现实层面,不能考公对落马官员后代并不是太大的损失,更无法对在任的官员产生威慑力。究其用意,三代不能考公的政审规则,并不指向愤怒的网民念兹在兹的公平问题。
或者这样说,在特权阶层的游戏规则里,考公的门开着还是关着,是一个过于生僻的问题。落马官员哪怕被体制抛弃,游戏规则往往仍对其后代网开一面,默许其(在国内或海外)过着相对富足的生活,而不是穷追猛打。这是一个阶层的团结,也是既得利益者的后路。所以很难想象一个曲婉婷这样的后代,会想考公再经历一次父辈的“原始积累”。
在视频网站b站非常受年轻人欢迎的法律学者罗翔也评论了此事:“很多人往往只注重对特权的抨击,而对反对歧视并不十分重视。”罗翔非常委婉地劝解读者,他说,法律人很少将自己代入强人的角色,而往往把自己代入弱者的视野。还提醒,买鹦鹉、买药也可能构成刑事犯罪,而很多人并不知道。
对中国的法治状况有清醒认知的人,必然会知道,三代不能考公的政审规则,更容易伤害到弱势阶层,而非特权阶层。网民担心政审放松之后,老赖的子女可以考公,受害者的子女却生活困顿。但实情是,根据目前的政审规则,老赖的子女依然可以考公。根据媒体报道,父母被列为失信被执行人,并不影响子女考公。
中国司法部曾发过的一篇文章《爸爸有案底,孩子能通过公务员政审吗?》提到,三代以内旁系亲属有民族宗教、国家安全、非法组织方面的刑罚,无法通过政审。如果报考的是警察类的岗位,直系亲属有犯罪记录,会影响政审情况,如果是普通公务员,通常不会受影响。
而相对的,被拖欠工资的农民工在讨薪过程中,被套上“寻衅滋事罪”的例子数不胜数,被长期家暴的妻子自卫反杀了丈夫被判刑也大有人在,“别犯罪不就可以了吗”是一个过于轻巧的诘问。
罗翔苦口婆心想表达的是,连坐制度只会让弱势者更受歧视,而无法有效遏制特权阶层。但b站的许多网民并不买账,被点赞最多(5万多次)的评论说,“我始终认为祸不及子女的前提是惠不及子女。”换言之,罗翔的受众不太关心“如果我是最弱势的那个”怎么办,他们更关心“谁偷走了我的人生”。
2020年,罗翔发了一条微博称“要珍惜德行,而不要成为荣誉的奴隶”,被民粹博主认为是在讽刺同日召开的“全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表彰大会”而加以攻击,最终罗翔退出微博。彼时b站不少网民为他打抱不平,罗翔也继续在b站更新视频并仍受欢迎,他对于这里的年轻网民是有影响力的。即便如此,在考公成为最佳职业选择,又竞争无比激烈的当下,年轻人对正义的渴求难以抽象为一种价值,只能和对阶级固化的痛恨高度捆绑。
回头细想,舆论场如此热烈且认真地讨论贪官子女能不能考公,多少有些滑稽,也多少说明考公在年轻人心中的分量。上一个相似的具备某种黑色幽默的事件,是娱乐明星易烊千玺考取了编制,成为中国国家话剧院演员,引发了许多人的反弹,他被指责挤占普通人的名额,利用明星的资源走后门。
当时《中国新闻周刊》发表一篇评论,说“这些小镇做题家每天上培训班,做真题卷,也仍然考不中那个能为他们带来安全感的编制内职务”。作者本意是指出就业环境的恶劣让年轻人只能挤破头进入体制,但却被认为是在嘲讽小镇做题家努力了也没用。彼时“小镇做题家”的血泪自述文字铺天盖地地出现,《中国新闻周刊》被骂到删文。
“小镇做题家”是这个世代年轻人最强的身份认同,“考公”是他们的武器,是一种身份政治。如果有人要改革考公的政审制度,让他们凭空多出许多竞争对手,有如要禁掉美国右翼白人至上主义者手上的枪。
争做清白的中国人
在抖音、小红书等社交媒体,都不乏这样备受认可的说法:“找党员做男朋友的好处,政审帮你筛选了家世清白。党员出轨,家暴,不孝敬父母,临危不救都属于触犯纪律。”
许多人在谈论此事时用了“清白”这个词。一个网民质疑周世虹的提案,“为什么我们清白人家的小孩要为不清白人家的小孩负责?”一位知名的新闻当事人也反对这个建议,她说“犯罪是有基因的”,而她自己曾作为受害者维权,至今仍受到老家政府的监视和骚扰,被当成罪犯对待。
“清白”的自觉,也让很多人反对另一个提案——全国政协委员朱征夫建议,废除寻衅滋事罪。四川广播电视台在微博发起一起投票,有2万人赞成取消寻衅滋事罪,5.2万人反对取消。有网民自陈,“我极有可能成为被寻衅滋事的对象,毕竟我又不会寻衅滋事别人,我总要有点什么保护自己吧”,还有人说“如果你不惹事,你赞成的理由是什么”。
对权力的服从让人们想象出这样的社会结构:随时会伤害自己的陌生人,严厉的仲裁者,随时可能成为无辜受害者的自己。当这些人谈论寻衅滋事罪,他们想象的是自己在身体上被这个口袋罪保护了;当他们谈论犯罪者三代不能考公,他们想象的是自己的利益被保护了。在这个想象的社会结构中,总有一个陌生的他者在犯罪,犯罪就是伤害自己的利益,而国家作为仲裁者越重刑主义,就越能保护自己。
而希望废除连坐制和口袋罪,守住“无罪不罚”底线的人,忌惮的是不受约束的公权力,他们很清楚,喜怒无常的仲裁者才是最容易伤害普通人的。在文革时期长大的胡锡进,也罕见地发表了一通没有为体制遮羞的的看法:“可以肯定的是,有考公意愿的年轻人当中,遇到父母和直系亲属有犯罪记录因而受限的普通人家孩子,肯定要比遇到同一限制的贪腐官员子女要多得多。”
胡锡进提到了改革开放前的“唯出身论”。1966年,北京的红卫兵打出“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基本如此”的对联,当时“黑五类”(地主、富农、反革命分子、坏分子、右派分子的子女)备受歧视,“红五类”(革命军人、革命干部、工人、贫农、下中农的子女)则享受包括升学在内的优待。文革10年期间停止高考,“黑五类”无学可上,能上大学的都是工农兵及其后代。写出《出身论》抨击这种血统论的遇罗克,也被处以死刑。
一人犯罪,三代不能考公的政审规则如此受公众捍卫(甚至超过了政审事实上的严厉程度),正是新时代的“出身论”在还魂。人们找了很多理由为“出身论”辩护:犯罪所得惠及子女,对受害人的子女不公平,家庭教育很影响人等等。但无论如何,最重要的事情是划清一条界限,界限内的人是清白的,界限外的是有污点的。最最重要的事情是,清白的人理应要获得更优越的待遇——有资格成为公务员。
在外部,最近几年跟西方挪用中国文化、韩国偷中国新年、日本和服渗透中国的各种斗争中,中国年轻一代塑造了有别于西方的、排他性的、纯净的“中国人”身份。在内部,出身论逐渐扎根,势必要在“中国人”里再区分出“清白”的中国人和“被污染”的中国人,正如核酸检测也有阳性和阴性。
今天的人奢谈清白,一方面是对普通人守法成本之高的无知,另一方面也是错把体制要求的队伍纯洁性,用来填补道德真空。在抖音、小红书等社交媒体,都不乏这样备受认可的说法:“找党员做男朋友的好处,政审帮你筛选了家世清白。党员出轨,家暴,不孝敬父母,临危不救都属于触犯纪律。”
究其意思,“清白”侧重的不是品行上的高尚,而是简单可追溯的、没有不良纪录的履历。“清白”的反义词是“复杂”而不是“卑劣”。也就是说,清白要求的是一种资质,这种资质可以让人无须和社会的暗面打交道,也能很好地过日子。一个真正的社会底层是很难清白的——上不了户口的超生子女,没有社保的打零工的母亲,打架进拘留所的留守儿童,在错误的时间感染新冠肺炎而被处以刑罚的人都不是清白的。
近20年来,在中国推动法律进步、追求社会公义的人,追求的是哪怕“少数人”的权利也能被保护。这种公义逻辑要求人们理解社会的复杂性,理解违反法律的人有可能同时也是结构性不平等的受害者,这是人权的应有之义。
而追求“清白”的人拒绝理解复杂性,相反,“复杂”本身就是不清白的。在周世虹提案的新闻留言区中,有网民发问:“取消政审允许贪官的子女考公,和保留政审导致一些普通人的子女不能考公,哪个危害更大?”“清白”的逻辑是可以伤害无辜的,因为“无辜”与否是一个公正问题,而公正并不是这一逻辑所关注的。“清白”最终一定是一种特权。如果曲婉婷的母亲没有落马,尽管她挪用了几百个家庭的安置款,她至今也仍然是清白的。
没有价值之争,只有宗法社会
今天的舆论冲突的背后,有一种共通的东西,即血缘被视为社会秩序和权力结构中最核心的部分。
某种程度上讲,今天的出身论甚至不如文革时期的出身论“进步”,后者还尝试对社会秩序进行革命,而今天的“清白”中国人有强烈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底色,他们想维护的是一个和权力高度重叠的公务员阶级。
更悲哀的是,由于编制如此之少,而考公的人又如此之多,考公者作为一种身份,直如古代的秀才,在循环往复的科举考试中,把儒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思想固定在这片土壤上。
反对改变政审规则、要求犯罪者子女不准考公的人,最常用的理由是是反对特权再生产特权,但到了最后,他们维护的是一个特权阶级的稳固。所以罗翔在他的视频中忧心地说:“人们越是致力于争取结果平等,就越可能陷入等级和特权的泥沼。”
中国社会这几年越来越保守是无须再论证的常识。但如果说过往对中国社会的此类观察,还常常在讨论进步和保守所代表的两种价值哪种更有认受性,今天的问题则已经完全变了。价值已经没有任何被讨论的空间,观念或意识形态的争论并不是社会矛盾的重点,今天的舆论冲突的背后,有一种共通的东西,即血缘被视为社会秩序和权力结构中最核心的部分。这才是保守。换言之,今天中国社会没有价值观的拉扯,而是价值观的缺失,正在发生的冲突,是宗法社会的一个阶层在尝试驱逐另一个阶层。
2011年药家鑫案发生时,当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出现在媒体上时,法律学者还能和全社会一起讨论“废除死刑”是否必要。社会所能承载的讨论的复杂性,是今天无法想象的。这是对价值的追求(无论进步还是保守)还支撑着社会的表现。今天的社会已经坍塌殆尽,人们在废墟中拉出几根木头,搭建起来的就是一个三角形的宗法社会。在这个三角形中,血缘即权力,权力即正义。
再以一个故事作结。今年年初,四川修改《四川省生育登记服务管理办法》,其中最重要的变化是“生育登记取消结婚限制”,意味着单身女性也可以合法生育。在抖音中,一个妈妈说:“正宫娘娘注意了,政策开放了,我儿子只娶嫡出(正室生的)的女孩”,获得好几万点赞。评论也都是“我闺女不仅要嫁嫡出,而且如果家里有庶出(妾室生的,有时也包括私生子女)兄弟姐妹的也不嫁”,“怪不得古代这么注重嫡出庶出”。单身女性可以合法生育,被网民们看作是为“小三”生子开了方便之门。
基于把人口当成资源使用的出发点,为解决出生人口暴跌带来的社会和经济问题而改变生育制度,在法律上取消了生育和结婚的捆绑,正好切中了“进步”叙事,又同时踩中了以血缘为荣的宗法社会的罩门,这大概也是一个新的“复杂中国”了。
现在中国太多人云亦云了,从这些事件中也能看出大部分人缺乏独立思考的能力
很好的文章
前段時間和朋友討論為什麼要立法保障同性婚姻,我得出的結論感覺可以應用到很多類似地方。立法目的是保障每個人的權利,並非鼓勵行為,以考公務員舉例,一個人產生考公的想法通常是先於他/她能否滿足報考條件而存在,無論是腐敗官員還是普通家庭的子女,因為政策放開而計畫考公的數量有限。既得利益者本身就會想盡辦法維持自身優勢地位,註定是排外、不包容的,外部限制越多越有利,當人為對考公條件做出區隔(譬如家庭背景、學歷等等),將更多人拒之門外時,受保障的反而是既得利益者,法律原意是為弱者發聲,現實中卻經常淪為富人、權勢者的工具正正是這個原因,擁有資源更多的人更容易爭取主導地位、掌握話語權。堅定反對有前科者子女考公背後還潛藏著一種相當奇怪的邏輯,就是假定了有前科者的子女會繼續犯罪,而無前科者的子女必定奉公守法。
中國人其實很脆弱,大好河山說是人民的,但身邊的一切又可以隨時被掠奪,長期對社會力量、對法律系統缺乏認識和信任的後果就是,只願意安份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從來不考慮整個社會的進步,落後的觀念一代代傳承,周而復始。
难得好文 多来点
這種好文多來點
好文👍
感谢作者,文章很出色。
作者相当厉害!我的思路被大大拓展了,以前想不明白的一些问题都得到了解答。
若是在某件事上大談道德,那麼此事極有可能藏有不可告人的動機。
昨天馬督工也談到了這個話題,指出之所以社會上會出現這種爭論,是因為在中國,公務員因為其待遇和穩定性實質上已經變成了一種福利。他還提到了過去公務員在家族中有時候被期望扮演一種類似封建家族族長的角色。也跟本文提到的宗法社會概念相吻合。結合習近平搞得鄉賢運動。中共似乎正在尋求一種以低成本延伸權力到家庭當中的嘗試。
文章写得好,评论也让人有新的思考。谢谢端的创作,谢谢这个平台。
對於中國人來說,只要有利益,就不用談道德,或者道德只是用來掩飾他們爭奪利益的假道學
因为大家不愿意承认中国内部早就阶级固化了 而“小镇做题家”看起来确实有些出路 目前的心态就是我懒我烂都可以 但是你好就不信
謝謝端,真是說到點子上了……
很好的文章。我有所耳闻墙内对体制和党员的奇怪的美化式想象,但是连出轨家暴都能期望让党员身份约束,这可以说是荒诞的摸不着头脑了。几乎是贪官标准罪名的包养情妇,这也是靠党的党家法处理了?…想了想这大概是还混合了毛时代以来,中国人对组织包干一切的习惯性思维,有出轨的了指望着“闹”到组织,让组织给主持道德正义呢。这不是新思维新现象,但是连年轻人都这么认同,就很可怕了。
我想反駁評論的觀點:關於蔣萬安的爭議,是源於二二八事件及其後續處理,國家對國民黨的究責不徹底——這不是所謂血統或出身論,而是關係到他作為「蔣家後代國民黨員」的首都市長政治身分。蔣萬安背負著政治光環,當然就會承擔相應的政治責任,這完全是國民黨自身需要去面對和處理的歷史傷痕。
我們可以看另一個蔣家後代的對照組:蔣家第四代蔣友柏。蔣友柏最後坦然接受了國外學者對他的曾祖父蔣介石的正負評價,也建議中國國民黨不要反去蔣化威權轉型。作為蔣家後代,蔣友柏對那些受害者與受難家屬,表達了公開的歉意;而對於蔣友柏公開道歉,一些二二八受難家屬表示欣然接受,也肯定蔣友柏誠懇的態度。學者則認為,蔣友柏的做法對台灣的族群和解與轉型正義的追求,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就想问一句,那为什么反党分子的子女可以做国家主席?
等哪天中國犯罪者皆不必受審判不會被定罪,還要替其在首都立大廟、全國立銅像及過世後棺陵皆以納稅金維護,再來扯二二八
想到一个现在还经常被用的词,“根正苗红”。
人并非不喜欢特权,而是不喜欢特权的天平不在我一边。人性如此,洼地尤甚。
滥用「小鎮做題家」未必是恶意,但至少是一种懒惰。
真的是太好的文章,感谢作者和端
几乎是麻木了,是一种很现实的感受。
我算是现行秩序的受益者,几乎可以说是剥削阶级的帮凶,成了被批评的香槟社会主义者多是出于良心。维持所谓清白,维护我的利益对出身论的拥护者到底有何好处?此时眼中的人是人,还是他的那些亲属关系的叠加?
最弔詭的是美國的紅脖子右跟中共其實存在的是利益衝突而不是價值衝突。內地的那些保守反智自媒體最喜歡的就是轉載翻炒美國右翼民粹的陰謀論。從希拉里對戰特朗普時期直到前排輝瑞所謂的「自製病毒」事件🙄。更不乏外國極右槍擊案兇手表示跟自己價值最相似的國家就是中共🙄。
實在不能贊同「小鎮做題家的身分政治」的說法。「小鎮做題家」這個概念在作者的用法中充滿了模糊性、精英主義和居高臨下的凝視。說到底,什麼是小鎮做題家?哪些人算是小鎮做題家?作者又憑什麼認為反對取消政審的人就是小鎮做題家?因為她們是來自小鎮的、長期受到應試教育的人,所以她們一定是在政治上保守的?這難道不是作者自己的偏見和歧視嗎?來自大城市的人也有不知多少想要考公,有留學經歷的也有不知多少想進體制內,為什麼作者不認為她們是取消政審的反對者???「小鎮做題家」本身是一些來自小鎮的青年的自嘲,表達的是對於教育制度的控訴;但要是像作者這樣到處管別人叫小鎮做題家、遇事就罵小鎮做題家,就未免有些侮辱性了。
@madlex 我真喺想知未經政治動員的情況下,有哪些一般人不是先想政府派錢 經濟向好改善收入。而是如何抵抗共產黨,關心有無人以LGBT之名搞細路女🙄 最經典的就是台灣保守主義藍營支持者。不過有些人腦里不反中共就是左。就算是皮諾切特,因為他支持中共也是左😂
現在的左派有一個問題,即是高高在上,無論是對待“一般人”的態度,還是“不屑於”解決問題的態度。對於前者,之前的回覆已經體現出,左派覺得無法理解為什麼“一般人”不和他們站在一起,結論當然是自己讀書多有知識,“一般人”都是蠢蛋。正因為這種傲慢,所以對於“一般人”關心的問題,譬如如何讓共產黨不侵犯自己的利益,如何讓自己如廁的女兒不被女裝變態佬侵擾,他們不想給出答案。因為給出的答案可能有害他們理論的純潔性,不“多元化”。
@Jack_Huang 二战后到上世纪80年代之间,西欧底层民众更多是支持左翼进步主义政党的,80年代后情况出现了一些变化,其中很重要的一方面是后物质主义时代选民越来越关心社会文化议题并在很多时候甚于经济议题,如今我们观察到的往往是普通民众和一部分大资本家一同支持右翼保守主义政党,而中产阶级知识分子和一部分文化上的边缘、弱势群体支持左翼进步主义政党。当前西方世界的政治格局很多是右翼民族主义对垒世界多元文化主义。
我也不由得想到228那篇文章。。。不过台湾也只是讨论讨论
你他妈不是瞎扯淡吗
左派進步派的知識分子努力替社會弱勢追求平等,但是普遍的社會弱勢卻都是右派保守派的迷信者,反而變相的反對為自己維權,去擁護保守派的精英特權,去維護社會的既得利益者。
這種問題不是只有中國有,紐約時報曾經做過深度社論研究統計,投給川普的一大族群就是那些會被擋在美墨圍牆外的保守天主教非法移民的家族,就是那些社會底層追求強人闢護的黑人跟同性戀。
臺灣也是一樣,當初煽動出韓流的,正是那些領著低薪的被資本主義壓榨的低學歷年輕人跟老人,相信移工都是雞,鳳凰會跑走的正好是請不起本國看護需要移工照顧的家庭。
一直以來我都把自己定位在幸運的社會既得利益者,我也相當支持左派進步派的政策,但是見到大多數的弱勢民意去追求右派來壓榨自己,去捍衛我身為既得利益的獲益,讓我逐漸對很多社會議題麻木。現在每當看到弱勢族群去維權或是喊著社會不公、低薪高房價,看到家裡的房子車子一套套而不用繳多少稅,就覺得這個社會真是活該,不甘我的事。
紧接着二二八,这篇文章来得恰到好处。好在台湾的出身论只限于嘴炮,要不然蒋万安就不能“考公”了。
感觉出身论这些都是表象,更多地还是一种社会契约。放弃政治和公共生活的中国人,希望通过自己的“守规矩”换来个人在社会经济生活的上升权利。而在这种愈发以家庭为单位的集体消费和生产的社会情境下,这种契约主体从个体扩张到家庭,维护个体的发展权也就成为了对家庭发展权的极力维护,才会产生“罪要及三代”的呼吁。像是在说,“我(我家)规规矩矩忍气吞声,不能是那个首先被淹死的人,这没有天理”。
好文章。谢谢作者和端。
这篇文章写的极其地道,我单拿身份论补充一些:现在的党员或编制身份,他并不代表你对共产主义或社会主义有何理解,这种身份已经很好的和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如文中所说,没有价值之争,只有宗法社会的规则。特别是乡村的党员和书记们,他们的这种身份本质上就和乡贤的在人心目中的定位趋于同质化,当村子里出现需要找“干部”或者“书记”解决的问题时,你手上出现的往往是一些令人满意的小礼物而绝不可能是一本“共产党宣言”,这就是党员身份的庸俗化。
至于小红书,则总是充满幻想,事实上党员只是个政治身份罢了,你的党员男友该家暴你照样可以家暴你而不会受到任何组织的惩罚,至于党员二婚或者孝不孝敬父母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不用期望电幕里的Big Brother会因为这些小事突然跳出来帮你教训男朋友什么是真正的共产党员应该遵守的道德,而且你去报警还会被“可能要影响家里人的前途”为由遭到双方父母的压制哦……
顺带一提我在高校见多了连马克思的《资本论》《德意志意识形态》都没听说过的党员(不是没看过,而是甚至听都没听说过哦),是的,共产党员有不可避免的趋于庸俗化的倾向,在学校里他们是会讨好老师的好学生,而在社会上他们更多的变成“遵守规训”的清教徒形象,至于“工运的组织者,无产阶级的先锋”这些定义则变得过于古早而不被提及。
网友们总是喜欢讨论皇帝的金锄头问题,比如“取消政审允许贪官的子女考公,和保留政审导致一些普通人的子女不能考公,哪个危害更大?”这种问题就显得极为可笑,他们可能不知道贪官的子女不需要考公,因为他的贪官爸爸早就给他办好了美国绿卡,等着他飞去美国家族团聚呢。
其实这些问题早在150年前就被马克思说烂了,反动的社会主义、封建的社会主义、小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德国的或“真正的”社会主义、保守的或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如果对中国的保守主义现状有任何疑问,不妨去看看马克思的这些文章
生在这个国度里是对现代人最大的不幸了
说到保守主义,我觉得最近(或许只是我最近一直在关注)非常流行用口号来表达复杂的观点,比如:“即刻绞杀!”“代孕必死!”“骗婚者死妈!”“境外势力!”“小三必死!”等等。简单而绝对的观点,完全不顾矛盾的特殊性,只想大归类,一锅端,与此同时,又可以迅速找到“同类者”,你也希望他们死?那我们就是永远的好朋友。尽管,这些观点都太过于模糊了,其中的任何细枝末节都可以分叉到大相径庭。所以往往在一秒定平生欢之后,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很快就会发生分歧,从而恶语相向,你妈必死,反正就是全家死绝,彼此循环往复,夜深人静了又缩在被窝里流泪,为什么自己没有朋友,为什么社会如此不公,为什么人生这么艰苦……
保守主义是一种懒惰,不想承认复杂和多元,但偏偏复杂和多元又是客观存在的。越是保守,越是和真实离得遥远,越要蒙蔽自己的心,人会越痛苦。
講到中國越來越保守,我想到的是關於蔡天鳳單新聞,內地報道的評論區的評論。內地的新聞評論區往往會看到的是:“結婚還是要“門當戶對”,不要跟自己不同階層的人結婚”
中國新聞比電視劇還要好看, 親眼見證不同的荒謬一步步成為現實
這其實也是一種內卷,卷考公,卷出身。
大多数墙内网民对自己的的身份认知有明显偏差 尤其是在讨论“三代连坐”“取消寻衅滋事”这类议题的时候 好像自动化的就屏蔽掉了自己作为普通人甚至弱势群体受到伤害的情况 喜欢拿一些宏观叙事作为立场试图让自己站稳脚跟 不明白在连自身利益都不能保护的情况下谈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一直以來都理解不了,為何會有人想做公務員?我對公務員,一直以來,觀感都很差。在香港,先不論以前2019的公務員,2019之後還打算考公務員的人,我對他們的道德觀打問號。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時代還搞坐連三代,難以理解。更好笑,中國主流輿論是支持。因為十三億,所以覺得低端人口總不會是自己?
看完文章,我倒覺得更適合中國人的方式是公務員子女不得考公,畢竟「罪不及後代」前提是「惠不及後代」😜 天庭輪流坐 明年到我家
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现今的连坐制完全和宗法社会以及美国持枪权没有相似性,只是纯粹的排除考公竞争者的手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