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由提名期结束算起,各候选人的竞选工程,已经进行了将近一个月。而竞选工程的其中一个重要环节,是各电子媒介举办一个接一个的选举论坛。今届名单特别多,加上“公平时间原则”的限制,论坛冗长,候选人之间难有深入辩论,已经是普遍认同的情况。个人观察所见,实在不多观众会认真看完一场选举论坛,更遑论要尽看每个电子传媒机构的选举论坛。
不过,今届选举特别出现了一个现象,是去届选举较不常见的。鉴于观众远离了冗长的辩论,一些在社交媒介比较活跃的候选人会在 Facebook 上载与自己相关的节目片段。例如郑松泰直线抽击何君尧;刘小丽指狄志远为“狄志软皮蛇”等片段,都在 Facebook 广泛分享。这一方面让选民知道自己的立场和政见,同时,上载的片段难免经过删剪,只把候选人最占上风的一面表现出来。可以想像,对不太热衷政治的受众来说,他们在 Facebook 看到的选举论坛剪辑片段,可能就是他们接触的大部分竞选内容。
所谓竞选工程,其实就是传讯工程。而上述现象,可以理解为传讯媒介与传讯内容的关系产生了变化。当受众远离了电视播出“原汁原味”的选举论坛,转向透过 Facebook 收看个别候选人剪辑过的片段,他们对该候选人的印象,也很可能略为正面。
我以香港大学民意研究计划的滚动民调从8月2日至8月25日的数据为分析材料(在撰文当天计算,这时期每天的样本人数都超过一千人),尝试印证这个观察。滚动民调本身当然不会问及受访者的媒介使用习惯,而社交媒介发展至今,也再不是纯粹年轻人的“玩意”。不过,不少研究依然发现,年轻人普遍比中年人及年长人士较多使用社交媒介,也因此可以把年龄层差异理解为社交媒介使用密度的差异。
我按原始数据的年龄分类,把样本分为年轻人(18至29岁)、中年人(30至49岁)、年长人士(50岁或以上)。然后以滚动民调的调查日期为自变项( independent variable);支持“网络活跃候选人”(注一)的数目、支持“其他泛民候选人”(注二)的数目为依变项(dependent variable),分别进行回归分析,了解随日子过去,各个年龄层的选民在上述两种投票取态有没有出现显著转变。
年轻年长选民越趋不支持传统泛民
统计结果发现,随日子过去:
(一)三个年龄层的选民都显著地越来越倾向支持“网络活跃候选人”,这颇符合现时的竞争形势,但比较关系强度,这个倾向在年轻人身上比另外两个年龄层更加明显;
(二)年轻人、年长人士显著地越来越倾向不支持“其他泛民候选人”,而比较关系强度,这个倾向在两个年龄层强度相若。
图一是三个年龄层分别支持“网络活跃候选人”的百分比。从图一的趋势线可见,在不足一个月时间,支持“网络活跃候选人”的年轻人,由不足三成跳升至近四成,而另外两个年龄层的升幅则相当温和。
图二则是年轻人分别支持“网络活跃候选人”及“其他泛民候选人”的百分比,呈现出鲜明的对照。在滚动民调进行初期,年轻人对“网络活跃候选人”及“其他泛民候选人”的支持百分比其实相若(注三)。而随著各个候选人在线上线下开展竞选工程,两者差距越拉越开。这个统计结果基本上印证了上述推想,年轻人主要以社交媒介为接触候选人资讯的主要来源,接触到不少“网络活跃候选人”的正面资讯,从而倾向支持他们。
随著选战展开,“网络活跃候选人”的支持度整体上持续攀升,“其他泛民候选人”则有逐步下跌的趋势,就有舆论指出,这是本土派候选人在抢夺传统泛民的票源(毕竟大部分本土派候选人都是“网络活跃候选人”)。这是一个可能的情况,但肯定不是选民取向的整体面貌。
传统泛民失去“中间派”选民
当然,我们难以从简单的滚动民调结果去演释每个候选人的支持度流向。但是,受访者回答自己所属的政治阵营(问卷主要选项包括“倾向中间派”、“倾向建制派”、“倾向民主派”、“冇政治倾向/政治中立/唔属于任何派别”;下文简称“中间派”、“建制派”、“民主派”、“无政治立场”),或者可以提供一点线索,丰富讨论。
我把每个年龄层的受访者细分为“中间派”、“建制派”、“民主派”、“无政治立场”,共12组,再以调查日期为自变项;“网络活跃候选人”及“其他泛民候选人”的支持度为依变项,分别做回归分析,得出结果如表一及表二所示,随著选战开始:
(一)所有年龄层的“民主派”选民都越来越倾向支持“网络活跃候选人”;
(二)年轻的“中间派”选民越来越倾向支持“网络活跃候选人”;
(三)中年及年长的“民主派”选民越来越倾向支持“其他泛民候选人”;
(四)所有年龄层的“中间派”选民都越来越倾向不支持“其他泛民候选人”;
(五)年长的“无政治立场”选民越来越倾向不支持“其他泛民候选人”
表二清楚指出,失去“中间派”选民正正是“其他泛民候选人”(即大部分“传统泛民”)在过去一个月流失支持的重灾区。如果参考以上两表,年轻“中间派”是较有可能“离弃”“其他泛民候选人”,转移支持“网络活跃候选人”。这也符合上述观察,即年轻人较容易在社交媒介接触到“网络活跃候选人”的资讯,因此较大机会转向支持他们。
不过,数据没有提供任何线索,证明中年选民及年长的“中间派”选民都倾向由“其他泛民候选人”转投“网络活跃候选人”。换言之,因为他们对“民主派”没有相当强烈的认同,即使他们未必一下子转投民建联,亦有可能转投王维基、叶刘淑仪等形象较为“中间”的候选人。如果轻易就说本土派及或其他“网络活跃候选人”会严重分薄民主派票源,或者忽略了部分泛民候选人本身定位或策略失当。
候选人活跃社交媒介能影响选情
从二月新界东补选后出现了“三分天下”的说法开始,大家不得不同意,本土派已经是香港政治的一股重要力量,而年轻一辈则是这股力量的骨干。然而,虽然选民政治取向的确是一场选举大概选票分布的基本因素,但其实截至8月27号的滚动民调,仍有近三成选民未决定投哪一位候选人。
所谓竞选工程,就是在短时间内密集地发布政治资讯的场合。对不少选民来说,竞选期间就是他们在日常生活以外“忽然地”发觉要认真了解政治、议会情况的时机。能否把握这段短时间,做最有效的传讯,可以在既定政治版图外产生关键影响。
本来,电视辩论理应是高效的发挥平台。但是,当客观限制令观众不容易专注节目,或难以透过节目认真了解每位候选人的时候,本文尝试指出,候选人是否活跃社交媒介或者正在发挥作用。当然,这里所谓经营社交媒介并不限于上载论坛片段,也可以包括分享一般时事资讯、制作懒人包等传讯内容。而统计分析的结果就恰好指出,候选人是否活跃于社交媒介,在这一个月内,对各个年龄层的选民就产生著不同程度的作用。
(邓键一,香港中文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博士)
注一: 包括社民连、人民力量、热血公民、青年新政于各区的候选人,以及陈云根、黄毓民、刘小丽、朱凯迪、罗冠聪。
注二:包括民主党、公民党、民协、工党于各区的候选人,以及郑家富、谭香文。很大程度上,“其他泛民候选人”即是一般理解的“传统泛民”。
注三:如果把7月30日至8月1日的滚动民调结果都一并计算,年轻人初段对“其他泛民候选人”的支持百分比,其实比“网络活跃候选人”还要高,不过由于那几日每天的样本人数只有数百,故在此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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