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港圣诞灯饰变少?平安夜,跟灯饰大王黄剑山走一趟尖东

“不论淡季还是旺季,只要你想催谷(经济),你就一定要做灯。”
人称“灯饰大王”的黄剑山65岁,从事灯饰和舞台灯光系统38年,是这些灯饰背后的做灯人。摄:林振东/端传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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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倒数11天,傍晚6时多天色转黑,黄剑山从尖沙咀东望向隔岸的湾仔,200多米高的新鸿基中心外墙上,火箭准备“发射”。他定睛数着,一支、两支,火箭从下而上闪闪发亮,直到五支火箭全都发射升空。

人称“灯饰大王”的黄剑山65岁,从事灯饰和舞台灯光系统38年,是这些灯饰背后的做灯人。他说,大厦面海那边的灯饰是火箭冲天,后面是着陆,意思是人把圣诞节的信息带上太空,太空回信到地球,“告诉你:我已经知道你们过圣诞节了。”

八十年代起,每逢圣诞、新年和各大节庆,黄剑山的灯饰散落尖东和全港角落,照亮一个璀璨时代。今年,他沿着星光大道走,看见香港岛上,很多以往找他做灯的大厦都没有挂灯:海富中心、远东金融中心、鹰君中心、夏悫大厦只做了回归周年的装饰……另一头的尖东,香格里拉酒店换走外墙的灯饰,挂上吹气的巨大爬窗圣诞老人。

近四五年,香港两岸的灯饰开始变少,黄剑山说,原因包括地产商把业权卖出、大厦管理层的人事变动、经济不景气等。不过,他觉得由盛而衰是一个循环,像由零点推至最高点,再下滑到低点的曲线。要从低点反弹,他认为要通过人、科技和新想法去创新。“我今天厉害而已,我都会‘瓜老衬(死去)’,可能十年后我未必做得到。或者20年后有一个比我更加高超的人可以利用科技,做的灯更加靓更加好。”

香港经济前景不明,观赏灯饰的人也追不上从前,但黄剑山却很乐观。他觉得要多做点灯,令城市变光亮,市面会随之热闹起来,“你一定要延续下去,灯不会没有,你只要有大厦就一定有灯……五光十色,一定会带旺社会。”

1997年,维港。图:受访者提供
1997年,维港。图:受访者提供
2001年,尖沙咀中心。图:受访者提供
2001年,尖沙咀中心。图:受访者提供
1990年,永安广场。图:受访者提供
1990年,永安广场。图:受访者提供
弥敦道。图:受访者提供
弥敦道。图:受访者提供
广东道。图:受访者提供
广东道。图:受访者提供
1983年,尖沙咀中心。图:受访者提供
1983年,尖沙咀中心。图:受访者提供

做灯人的辉煌年代

“当时这里很黑,没有人来的。”下午,黄剑山坐在尖沙咀么地道花园一棵大树下,谈起做灯的缘故。七十年代初,新世界集团收购蓝烟囱货仓码头,兴建新世界中心和丽晶酒店;1975年,随着尖沙咀火车站停用,尖东人气更少,一片黄泥地,海边是路轨。晚上,“这里叫鬼城。”

当时,黄剑山20多岁。他小时候在哥哥的电器店跟师傅学师,后来半工读,早上摆档修理电器,晚上读电子课程,随后接触了舞台灯光。八十年代,尖东要发展成商业区,信和集团大举购入尖东的土地,兴建尖沙咀中心、帝国中心、好时中心、海洋广场(被改名为永安广场)等。一位广告经理拿着灯饰的图找上黄剑山。“哗,好复杂 ,”他手执设计图说,“试试。”就这样,他开始跟信和合作,踩进了灯的世界。

提高人气,是大厦挂墙灯饰最主要的功能。

自六十年代,圣诞灯饰已在香港盛行,但大多集中在港岛区。这源于港英政府在1969年12月斥资数百万元举办首届“香港节”,在中环干诺道中、雪厂街及毕打街一带布置大型圣诞装饰。七十至八十年代初,中环遮打道一带,由置地广场、文华东方酒店至皇后像广场,都是观赏灯饰热点。

1981年,尖沙咀置业集团去信工务署,模仿置地公司在中环设灯饰的做法,申请在旗下及其他公司的中心、广场和酒店面向维港的一面,和么地道内街设圣诞装饰、在行车路和行人路挂上灯泡,以及在尖沙咀中心放置高四米的圣诞树。1982年,由地产商和酒店组成的“东尖沙咀地产发展商联会”成立,黄剑山同时为多幢大厦做灯。

一年后,“金光璀璨耀尖东”亮灯仪式首次举办,到尖东看灯饰成为香港市民的圣诞节活动之一。他说,高峰时期的圣诞,全港二三十个地方挂他做的灯,尖东有18幢大厦,不少在各大发展商名下,包括郭鹤年的嘉里、吕志和的嘉华等,一共用了30多万个灯泡。

黄剑山由简单的图案做起,初时是围边、在大厦平台做波浪,后来砌圆圈、三角形,接着是米字星、十字星、圣诞花。“图案每一年都不同,要创新。”熟能生巧后,天使吹喇叭、白鸽等图案诞生、“桥(点子)”不断爆发:圣诞老人上天落地去太空,一时在天庭跟玉皇大帝对饮、一时穿蛙鞋潜水到海底看蚌。为了争艳斗丽,灯泡的颜色也由最初的5种染成10种。

不用钉孔,把灯固定在玻璃墙上,黄剑山解释要做一个“威也底(钢索底)”,即是由大厦顶至底,每一格窗放一条钢索,每条直径虽3毫米幼,承重量却起码1000磅。身后的帝国中心有个用圆圈和星阵组成的巨大心型,黄剑山说要预先用扁铁扎出一比一的星形,然后将灯泡扎在上面,再用吊船把它系到钢索上。图案的中心复杂,就要分很多件去组成,“好像砌 puzzle。”

由筹划直至亮灯,黄剑山说要至少半年时间准备。客户看了设计图后可能要修改,来回四五次,之后签合约、准备物资和现场施工,也可能受天气影响。11月底亮灯,直至1月初,圣诞落幕,换上新年的灯,之后拆灯需时一个月。过几个月后,又开始着手筹备圣诞灯饰。

2000年,时代广场。图:受访者提供
2000年,时代广场。图:受访者提供
2002年,湾仔金紫荆广场的圣诞树。图:受访者提供
2002年,湾仔金紫荆广场的圣诞树。图:受访者提供
2012年,时代广场除夕倒数。图:受访者提供
2012年,时代广场除夕倒数。图:受访者提供
2002年,金钟中信大厦。图:受访者提供
2002年,金钟中信大厦。图:受访者提供

从前的圣诞夜,黄剑山在身上挂着 walkie-talkie 在尖东 standby、在大冷天找地方躲着睡,怕灯坏要立刻修理。八十年代,他由海傍经天桥走回对岸各中心机房途中,街道塞满看灯饰的人,把路堵住,本来几十分钟的路程,要用一小时才走完。

他说,那是“大哥大”年代,人还没有智能电话,香港也没有很多大型商场,娱乐选择不多,节日外出便聚在尖东。另一方面,那时日式夜总会业发展蓬勃,Disco 和夜总会在同区百花齐放,包括富豪酒店地库的“Hollywood East 荷东”、梅艳芳办过歌迷聚会的广东道 Canton Disco、“中国宫殿”,以及占地5万平方呎的“大富豪夜总会”。

黄剑山年轻时也喜欢黑夜。他在兰桂坊的 Disco Disco 夜蒲,“罗文在 balcony、Danny仔(陈百强)喺度。”直至清晨两时,他回家睡,睡醒工作,第二天再玩过。那时,深夜街上的人还很多,会吃宵夜,“开心到痺”、“成个香港都好旺。”

同一个时代,1986年,英女王伊利沙白二世第二次、亦是最后一次访港,船在尖东上岸。黄剑山包揽了尖东四座楼的灯饰,做了皇冠、十字星的图案,英文写上 Welcome to Tsim Sha Tsu East。不料,访港前夕台风袭港,吹得灯泡掉下来摔破。黄剑山当时为另一个湾仔项目赶工,已经三天没有睡觉,老前辈叫他先睡一觉,再想办法。醒来,他用“人海战术”,出动60多个员工,24小时不断补灯。英女王踏出船那刻,“我终于整返着哂佢。”

此前,黄剑山在银行储了30多万港元,英女皇的项目可赚10万,他早看中了湾仔的舖位,想开间批发行。谁料付了员工加班薪水后,银行只剩300多元。他笑说有想过“走佬”,但“人不应该这样 ,这么多人帮我,为何要这样做?”不过身家清光后,黄剑山因祸得福,获合作过的公司赏识,成功中标,为尖沙咀文化中心的表演厅安装舞台灯光系统,又有后加订单,把亏蚀的钱赚回来。

近40年生涯,黄剑山由最初几位伙记,扩张至最多300多位员工,并在十多年前在大陆设厂,建设了自己的一个灯饰王国。


从灯饰看香港经济

尖东近海一列是五星级酒店,也有名店和高级西餐厅。几条马路之隔,聚集了不少十多层高的商场、甲级写字楼和商业大楼。大楼大多在八十年代初落成,受当时启德机场航道高度限制所影响,不少也会向下发展,设有地库;它们大多采用茶色反光玻璃幕墙,设喷水池和子弹升降机。

走进好时中心,工人挨着玻璃围栏,用棍挂上一串串红绿小灯泡。零星店舖正在营业:裁缝改衣、中医、旅行社、玉器店,但来逛的客人疏落,暗黄的光照着大理石地板,时间像定格在八十年代。附近几间商场的情况也类似,内外有不少丢空的舖位。记者问保安员邻近有没有老字号餐厅,她说自疫情以来,“执哂了(全倒了)。”

保安Mary说,九十年代,她第一份工作正是在尖沙咀中心,为一间美国贸易公司做采购,她说那时有不少欧美公司在尖东设办公室,但逐渐北移到大陆,又或是租金较便宜的大厦。后来她转去另一间欧洲公司,又做过文职、包装,辗转回到尖东当保安。

在她的记忆中,那些冬天,整个幕墙满是灯泡,灯的量和设计是现时的双倍,密集得像油画。“经济好啊嘛,个个都肯投资做好,外墙的灯饰做得好靓。”日落后,灯一亮,人便冒出来拍照。

半岛中心内,美甲店、按摩店旁,70多岁的谭师傅开着电视,独个在店内缝衣。他在尖东落脚30多年,从前有几位师傅,但他们已经退休。谭师傅说,多年前,店楼上是占地5.7万平方呎的中国城夜总会,兴旺得很,“我哪有钱去,人家去 toilet 都俾100蚊 tips,你有无听过啊?有钱佬喺上面烧银纸(花大钱)”、“(富商)赵世曾你识唔识啊?”

但至1997年金融风暴,又加上当时大陆内地跟澳门等地的市场发展较好,在香港风靡一时的夜总会也随之走下坡。“大富豪”在2012年结业、“中国城”在2005年迁离香港,转到澳门发展。

九七也是黄剑山在当时做灯职涯中生意最差的一年,订单由以往的40单跌至十几单,有些地方原本花费100万港元做灯饰,大削一半至50万。2003年 SARS 爆发,经济又再受重挫、旅游业不振,但黄剑山说,当年的业主仍愿意花钱做灯,带动人流。

2023年,尖东的灯饰。摄:林振东/端传媒
2023年,尖东的灯饰。摄:林振东/端传媒
2023年,尖东的灯饰。摄:林振东/端传媒
2023年,尖东的灯饰。摄:林振东/端传媒
2023年,尖东的灯饰。摄:林振东/端传媒
2023年,尖东的灯饰。摄:林振东/端传媒
2023年,维港的灯饰。摄:林振东/端传媒
2023年,维港的灯饰。摄:林振东/端传媒
2023年,尖东的 LED 幕墙。摄:林振东/端传媒
2023年,尖东的 LED 幕墙。摄:林振东/端传媒

近年的疫情,对黄剑山的生意影响不大,“有些集团缩,有些集团谷”,他举例信和集团一直都在谷。圣诞灯饰只占他整盘生意二成多,今年挂墙的圣诞灯饰少了,但黄剑山说自己没有计算对生意的影响,而且有大厦外墙永久灯、围线条,或是临时灯等的工程拉上补下,不同商场也找他做商场内外的灯饰。他说,“无所谓,多些来密些手,少些来刚刚够”。他始终相信经济好坏的循环,“就算是烂地,都会变成值钱的地方。”

三年疫情过后,香港的经济复苏步伐缓慢,股市低迷、楼价下跌、旅客数字未回复疫情前高位。据政府公布,今年第三季本地生产总值按年增长为4.1%,低于市场预期;同季私人消费按年增长6.3%,升幅较前一季度的7.7%放缓。有港人转移北上消费,香港政府今年对外对内连番推出“你好香港”、“开心香港”和“夜缤纷”鼓励留港消费。

维多利亚港两岸的节日灯饰仍然是旅游发展局的重点推广项目之一,11月底,文化体育及旅游局局长杨润雄也有出席尖东亮灯仪式,表示政府会和东尖沙咀地产发展商联会等业界联手吸引旅客。致辞结尾,他又不忘呼吁市民在区议会选举日投票。

保安员 Mary 觉得,要回到八、九十时代的光景很难的,香港租金贵,难吸引新租客、全球经济下滑,而且有一批人有能力的人因疫情和政治原因离开了香港。“没有可惜的,时代是一个循环。”

六七年前起,谭师傅就发现商场愈趋老化,“没东西看、带小朋来没事可干”、餐厅也不多,落后于尖沙咀广东道。就算在假日周末,人影也寥寥可数。他说自己眼晴不好,还留在尖东是因为自己只是做手作而已,“就嚟唔做架啦(快不做了)。”

黄剑山也有察觉尖东的凋零。他说,现时很多大厦的业权分散了,在业主立案法团内,有人未必想花钱在灯饰上,达不到共识,变相参与的大厦少了。现在,尖东的多数楼宇为分拆业权,统一业权的仅余冠华中心、帝国中心和华懋广场等。他又说,以往在大厦负责装饰的岗位换上新人,有时改变主意将钱投放在装饰而不是灯饰上。

不过,他对灯饰这行仍然乐观,说当经济不好时,也会有人想以灯带旺市面,譬如夜缤纷。“不论淡季还是旺季,只要你想催谷,你就一定要做灯。”

但要挽回尖东的人气,“创新就要找人帮忙,就是要有财力物力帮手才做到,不然不行的。”黄剑山说,“我只不过是做灯,我希望有人扔钱出来,我帮他设计全香港最漂亮的灯,然后就吸引更多人来看。香港有没有人在?有。做不做得到?做得到,只不过是你要有粮草,你才能打到这场仗。”他觉得要持续地做,才能建立口碑,人才会慕名而来。“有财力,只要有人给钱,我觉得是可以解决得到的。”

那现在有没有财力?“没有,”黄剑山笑道,“因为市道低迷,个个人都在挨贵租。那你要等,等待明天。”

2023年,维港。摄:林振东/端传媒
2023年,维港。摄:林振东/端传媒

未来的灯世界

傍晚6时15分,十多位穿著厚衣的老人头戴红色圣诞帽头箍,在尖沙咀百周年纪念花园等待最后一幅灯饰亮灯。灯一亮,两个小孩棒着礼物盒,圣诞老人突然弹出来。婆婆站在灯饰前轮流拍照;一个伯伯左手撑拐杖,右手竖起手指公。

他们跟长者中心坐旅游巴,专程从土瓜湾过来看灯饰。婆婆围在一起,说很开心。76岁的陈婆婆说:“我20年没来尖沙咀了,因为仔女细路哥(还小时)带他们来,现在他们十多、二十岁,他睬你都傻(不理你了)。”另一位婆婆插嘴,嘻嘻笑着,“他跟女朋友去,不跟我们去嘛。”

60多岁的胡婆婆说,“那时灯饰好靓,但不及现在靓,圣诞老人就是圣诞老人,不会有个礼物箱;嗱,依家有灯眨下眨下,以前不会的。”

另一边,50多岁、结婚快35年的罗生、罗太自备脚架摄影机,在巨型心型灯饰前合照。十多年来,每逢圣诞,两人都会走遍港九新界看装饰,罗生欣赏背后的人花的心机做。罗太说,今年的灯好像逊色了,不是不漂亮,而是少了。罗生也说从前看灯饰,几尺站一个人,跟现在差得多。“都理解到的,我想现在香港经济不算很好,香港旅游的人少了,发展这些地方不太落重本。”

不过,这年还有不少灯饰:南洋中心上星光闪闪,有白鸽翱翔,满脸胡子的圣诞老人身体悬挂在彩色圣诞圈中,探头捧起盒子;永安广场的圣诞老人拉著气球从天而降,将降落在青马大桥、中银大厦等地标;么地里头顶上的雪花眼花缭乱,和 Season’s Greetings 字样硕大。

今年,黄剑山跟英国视觉灯光艺术家 Rupert Newman 合作,在尖沙咀中心和帝国中心约4000平方米大的巨型 LED 幕墙,投射花纹和水晶光片等动画。他说,幕墙由一点点的点灯铺满而成,每点灯之间距离八英寸 ,愈密愈漂亮愈昂贵,两座中心加起来,差不多用了十万点灯。

十多年前,黄剑山看到时代要变迁,自己去学习钻研,把 LED 幕墙引入香港,他的第一幅 LED 影片广告伫立在时代广场的 Gucci 新店。现在 LED 普及,不论是回归、新年、选举,都可将广告投射在幕墙上。兼做 LED 生意的他觉得看 LED 幕墙像看电视,看灯泡是欣赏图案,客人各取所好。不过,他还是喜欢欣赏图案多一点,因为一切是由它开始演变和进化,“没有这个根本,就没有 videowall 的面世。”

黄剑山说,这些年来,灯饰的技术和呈现改了十几二十款,例如用电脑控制,令灯可以随着程式变动,如同动画;昔日的钨丝灯泡也进化成 LED 灯泡,较环保和寿命长,一个钨丝灯泡是15瓦数,十万个便是150万瓦数,但 LED 灯泡是其三分之一,因此愈来愈多人转用。而且,钨丝灯泡的光线较散,LED 聚焦一点。记者不太看出分别,他说,“你要慢慢欣赏才能看到。”

2017年6月29日,信和集团旗下的尖沙嘴中心及帝国中心外墙屏幕灯饰,有不同的庆回归字句及图案,包括相中的“热烈庆祝香港回归祖国20周年”及国旗图案,环球贸易广场(ICC)幕墙上亦写著“欢迎习近平主席视察香港”。摄:林振东/端传媒
2017年6月29日,信和集团旗下的尖沙嘴中心及帝国中心外墙屏幕灯饰,有不同的庆回归字句及图案,包括相中的“热烈庆祝香港回归祖国20周年”及国旗图案,环球贸易广场(ICC)幕墙上亦写著“欢迎习近平主席视察香港”。摄:林振东/端传媒

他说,现在尖东只有两座大楼使用钨丝灯泡,“LED wall 和 LED dot 整体上开始融入这个世界,钨丝胆一定被 LED 代替,钨丝一定是末路。不怕,放心吧,LED 做出来一样是等于灯胆,有什么所谓。”

灯光带动人流,最终想要提高消费意欲,但一直以来也有光污染的争议。黄剑山则觉得,香港的夜景灯饰闻名,若把灯饰摘去,“假设一个黑漆漆的城市,那些人又会不会走到那个地方呢?”

在么地道的马路,游人在灯下驻足拍照。黄剑山从前会停在人群中,听他们的评价改进。过了这么多年,他习惯人们拍照,那满足感丢淡了,会有点麻木。

这么多年的圣诞夜,黄剑山都不在家,除夕倒数时又在时代广场按掣,启动灯饰装置。黄剑山大半生人与灯为伴,由零开始设计、研究灯泡、又将它电脑化,“整个灯饰都在脑海里面。其他东西对你没有影响,只是灯对你有影响,睡醒就做灯……沉醉在灯的世界里。”他靠其养活家人、供孩子读完大学,又从创作中得到欢乐,一举两得。

“这个行业我选的,我小时候已经选了,我一定要享受其中、乐在其中。不是感觉在挨著,那我就很舒服。”他说这行业辛苦,很多人做不下去,像他这样的老师傅不多,也有的伙记跟了他几十多年。至于接棒的人,黄剑出说做灯要沉迷、要上身,他不急着找。

(为了尊重受访者意愿,Mary 为化名。)

读者评论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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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感謝端,喜歡這篇

  2. 「鬧市這天燈影串串報章說今天的姿采媲美當天」「霓虹亮透晚上 把城內也照亮」「燈光裡飛馳失意的孩子 請看一眼這個光輝都市 再奔馳心裡猜疑 恐怕這個璀璨都市光輝到此」

  3. 很喜歡這個故事。原來做燈背後,也是一段香港小史。很快就要去香港跨年,我想再看到文章里提到的地名,眼前的繁華燈飾,估計會多一層感觸吧~ 謝謝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