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蝉叫鸟鸣,无论香港政局如何翻搅,大自然还是始终如一。每逢星期三,资深媒体人山地都会换上农装,乘车到元朗锦田元岗村,拿起锄头徐徐下田。她依照时令,栽种不同的植物,最近她在种秋葵、洛神花和粟米,一切还在初夏播种期,很有希望。
“我遵循24节气的原理,就是你不要看新闻做人,你望着老天做人,天还有公理。”决意多给自己2年时间,选择暂时留下的山地,为了在新香港耐得下去,总会给自己一点缓冲空间,为压抑的情绪寻找另一个向度的出口。
以前是专题杂志《Breakazine》总编的她,现在是半个农夫和陶艺爱好者。这块小小的农田,她从雨伞运动后便开始耕作,最初是为了消弭运动后的无力感。她由奋力地想征服这块农田,到现在走进大自然静观、歇息、感受,接通万物生长带来的启示。
“大自然有另一种Way of life(生命之流)。死不代表什么,死代表一种滋养,这样你对生死观、个人成败的看法都很不同。”她梳着短发,身型娇小,总喜欢穿棉质衣,打扮质朴,说话时声线轻柔,“你看事情的时间线就不是那么短。”
社会崩坏,人需安息,再于混沌中摸索重生。端传媒采访了4名在社运事件后用各种方式自我疗愈的资深记者、艺术家、前学运成员、前民间组织成员。通过艺术表达或耐力运动,有人沉寂多时后找到自己,有人放下权力与受苦者同行,有人靠出走来获得心灵韧性,有人靠跑街来逃避荒诞现实,同时纪念沿途的香港风景。
当后退是为了向前,躺平稍息,未尝不是一个选项。
做陶瓷抚摸软肋,走出自己的“小我”
山地的伤痛和疤痕先是来自身体。以前在《Breakazine》编书志10年,她经常腰酸背痛,试过推拿、按摩,都无法纾缓痛楚。后来,她才发现问题症结,来自长年累月的社运新闻翻滚如潮。她从来以知性向度去梳爬社会议题,心底的疲劳却从来没得到纾缓,反映在绷紧炸裂的身体上。
“那时访问完、写完以为处理了,还差很远。还未到实践的一步。”伞运后的2015年,因着一股无力感,山地曾发起写“安息指南”专题,探讨伞后创伤,还有如何在迷惘期自我疗愈。每次采写专题,山地形容像“生孩子”一样痛,熬出来的成品是一种整合,“但写作始终有一种功能性、有种想证明自己的感觉。”挂着美术用的围裙的她,露出像孩子般的尴尬,“就像当时(伞运后)很失意,想下田稳住自己,却变了太搏命,只是想征服它。”
大自然给了她一个反扑。2017年她在田里被虫咬,患上斑疹伤寒。当时,她的肺和肝也相继倒下,一度被送进深切治疗部,家人、同事和朋友轮流探望,逐个走来与她凝望道别。
“发现大家都很紧张,但我过去不太关心他们。”病塌上无比虚弱的她,蓦然意识到走到濒死边缘,人情变得无比重要,“离开其实是关系的离开。”过去把自我价值全盘放在工作上的她,突然醒悟,“走到人生尽头,没有人看你有多成功,都是看与你的关系。”
山地幸运地死而复生,全靠一名互不相识的年轻男孩。至今山地仍不知他姓甚名谁,只记得医生说,该名男孩也曾被虫咬,导致内脏染疫而病死,由此推断出山地的病因,及早对症下药。她冥冥中感受到人与人相连的奇妙,“有种幸存者的感觉。别人给了我一条命,我也想回报给其他人。”
身体痊愈后,山地减少下田,转而玩陶艺,带给她观看和体验世界的新角度。“我训练自己望住对方,望得很清楚,眼耳口鼻,照着弄出来,感情是挺深的,好像很亲密的感觉。”与写作不同的是,做陶瓷没有那种目的性,“用手不停无意识地造,精神放空,也是休息,最后才知做了甚么出来。”焦点也渐渐转放在他人身上。
“我现在对自己的真诚较为紧张一点,放下小我(Ego)了,看到别人需要多点。”山地在2019年7月正式卸下《Breakazine》总编职位,不久与朋友、插画家含蓄,展开“一白故事”计划,聆听100个关于抗争者入狱、与伴侣分离、家属探监的个案,翌年以图文方式展出。但很少人知道,山地也为部分倾诉者做陶艺,这让她与“一白故事”中的囚犯家属建立更深厚的羁绊,直到如今。
以往她做记者会有种愧疚,“我是否想听一个很惨的故事,然后我报导,消费别人的痛苦?”专注直视别人的样子做陶瓷,练习一种单纯,“把对方当作对方”,日子慢慢过去,山地与受访者变成交心的朋友。“一白故事”早就完了,她仍有跟进3个同路人个案,会开放住处予家属探监后来歇脚、谈心,闲来一起逛街散心。
“人们觉得同理心是代入角色去想。我觉得我需要动慈心、受触动,会跟他们一起哭。”山地摸着温热的泥土,在一握一捏的过程中,透过双手、身体放大感观,更加亲近自己和别人的内心。
山地边说,边用小扫清洁着陶艺制成品。陶座上站着一名长发的尖耳精灵女孩,紧紧地搂抱着一匹马。她微笑说,“我好喜欢弄马,牠有一种很自由的感觉。自由不是单单你去奔驰,而是让人骑住,敢于连系,你就有自由。”
从马拉松长跑,重新思考社运的层层锻炼
曾经参与学运的马拉松选手Oscar,今天在非洲练跑,他把一头短发削成平头、皮肤晒得黝黑,有种挥别过去的意味。
在肯亚疗阔的高原上,Oscar每天都沿着不同路线练跑,有时是沙尘滚滚的泥地,有时是空旷的跑步场,享受热带风吹拂脸庞的舒爽。透过一步步设定目标,步履加快,穿越丛林,走过泥泞,他感受到一种“实在感、控制感”,慢慢疗愈了他以往参加学运和街头运动时,日复日所感受到的悲伤、愤怒、纠结和乏力。
“以前好在乎结果有公义的展现,但结果永远都达不到,我就有一种很强大的无力感。”Oscar坐在空旷的泥地上说着。他是香港大学毕业生,2013年加入学生会担任时事评议员,曾因雨伞运动无疾落幕而感到挫败。2015年他有份发起“退联”公投,反对学联组成和在伞运中的决策失当。
那段时间,他陷入本土派和泛民主派系分歧中,承受人际关系的决裂。他要在传媒面前捍卫自己的理念,但充满内心矛盾,“很不喜欢当时的自己,不断地批评其他人做错什么,而并非令运动推进。”他回想,年少气盛的自己急于检讨运动成效,但慢慢地发现不喜欢这种政治角力,“最后退联是成功的,但结果出来后,我很不开心。”Oscar叹气。
过程中要涉及的协商、策划文宣、与不同持份者沟通,都令他疲累不堪,还未计被骂是鬼、收了钱、搏出位等等。“过程中我找不到满足,结果又不断失败、没有成就感,是非常迷失。”Oscar说,“我觉得政治好重要,但我相信,去到最后很多人都觉得这东西很讨厌。”
Oscar毕业后决断地不再做任何组织的策划者,只以参加者身份出席游行集会。他取消追踪大量政治人物或组织的专页,只保留一般新闻频道,并退掉一些社运群组,“一身重担放轻了,可以做最喜欢的事。”
听着心的呼唤,Oscar全情投入街头健身,实在地感受到体型变健硕、力量提升,再转而挑战障碍跑、马拉松长跑。他流汗、呼吸,脚步每一下落地,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一切使他感觉踏实,“那种愉悦是好五感的,也不受结果去定义或影响。”
“投入社运时成个人好投入和着迷,但你知道那是基于道义和责任。”跑步的热情节奏轻快,没有那种沉重、迫切地一定要达成什么的感觉,“单单是过程,跑步已经有Intrinsic value(内在价值)。”Oscar知道,他终于找到人生“真正的热情”。
练习马拉松的过程,也让Oscar变得不再一样。这讲求耐力和长期训练的运动,令以往烦燥不安、急于求成的他,变得沉稳冷静。即使在2019年反修例运动,目睹百万人游行、激烈示威未果,他也没有以往般愤怒和泄气。
“你不会因为一年的成败而否定成场运动。”看起来成熟许多的Oscar,语速依然飞快,“政治和(体能)运动一样,改变都要一段很长的时间,不能急,不能一时三刻。今日的进步,是你几年前铺垫下来的工夫。”
在今日Oscar看来,香港人争取民主,就如跑入奥运一样,是需要多代教练的薪火相传。他觉得现在看事情比较长线,“你很明显知道这代人做不到,开始想怎样给下一代人做到——看事情是想像未来20、30年的事。不是以日计,是以年或世代计算。”
在非洲跑步的辽阔景致,治愈了他往日的伤口。他对于体制外抗争感到疲乏,现在相信一个人要发展“最强项那件事”,才可踏实地建立资本,发挥自己对世界的影响力。
“如果我能够跑得好,我能够代表香港出战国际赛,自然有人认识香港。毕竟2047前,我们仍有自己的国际赛代表。”他说,“用自己的方式去建立香港人的身份认同。”
一切要由寻回自己开始。毕业后Oscar辛苦储蓄4年,选定肯亚伊藤这个盛产奥运长跑选手的“冠军之乡”,追逐全职运动员的梦。位处高海拔2400米的高原,他吃简单但新鲜的食物如牛油果、蛋、茄汁豆,跑累了便吹吹海风,睡在简陋的泥屋,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自由,“就似泰山这个主角一直在城市长大,现在他终于回来森林了。”他笑得豪迈。
与此同时,Oscar也突然顿悟,这一代年轻人在时势所迫下,牺牲了自己的私人面向,或者忽视了内心的向度。“政治或社运也好,很多时以大众角度出发、集体利益出发,变相很多时我们知道有责任去做公民参与,但很容易会忽略了这是否我们的志向、我们的热情。”幸运的是,他仍有自由和青春去拾回自己。
“我觉得这一代人会有一种迷失。不断参加社运,有很清晰身份,但过后我们到底是谁?”Oscar激动地说,破坏了非洲草原的平静。
他认为,答案要向内寻索,“要抚平这个时代的创伤,就是不应那么大爱。每个人都要学会自爱点、自私点,去看自己内心的需要。”
适时逃离并不可耻,摒弃情感否定
所属公民组织已解散的南聪(化名),面对海量搜捕或判刑的新闻,每星期都靠着跑街来逃离、发泄。这是他自2019年反修例运动时培养起的习惯,“个脑不用想着林郑撤回(逃犯条例)了没有,让脑袋放空一两个钟。”
以往他的工作是在示威现场做观察,目击不少警暴画面,最创伤一次是目睹示威者在铜锣湾鹅颈桥下一字排开地跪在地上,“有时闭上眼睛、搭车经过都会想起。”
为了纾缓这些脑海中闪回的干扰,他喜欢在闹市跑步,以一种有生气的烦嚣抵抗暴戾。从九龙城住宅区出发,缓缓跑到太子旧区,看车水马龙、庶民小店、煤气馆、矮矮的唐楼群,红绿灯伴随着他的步伐不停闪烁。他说:“这些平常的街道和风景,其实挺有趣,也令我不用去想香港冲突的一面。”
这样一直跑,也见证了一个城市的衰落。由当年满街的民主派区议员横额,到今天一个不剩,再到新闻上看到朋友被捕,他愈跑愈远,跑出尖沙咀、大角咀、美孚,由2公里路程慢慢增至6公里,跑步成为了一种逃避,“由跑一个钟到两个钟,像睡觉不想起来,不想面对现实世界一样,会在想,这个局面几时先完?”
插画家含蓄去年出版绘本《累倒就躺着不要动》,便是想表达这种大环境的不可抗逆,城中人只能在微小事情上寻找出口,适时抽离一下,释放情绪。每个人都要先照顾好自己的心,才有力气走更宏大的路。
但含蓄强调,这与中国大陆年轻人主张的“躺平”又有点距离,“他们是刻意反对社会进步,然后放任无为,作为一种对抗方式,这要好多力气。”他的“躺着”较像是“休息”,类近佛教理论的“臣服”、“容许”,透过醉心你喜爱的事情,摒弃批判、抗拒或情感否定,回到每一个当下,不让情绪所操控,顺应生命之流而行。
“画的时候,正正就是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要拉的拉,要审的审,坐监的坐监,你感觉到每个人都好累。”高压政权下,当抗衡也要花力气,甚至求而不得时,不如回溯内心,先疗愈好自己。但他强调,这和“麻木”又有段距离,“不是不再去想,而是如何安顿好自己后再去想。”
书中记载各种方式,寻常如煲剧、煮饭、望天、挥拳,也有暴烈如鎅手。至于他自己,向来靠着适时“出走”来抽离不堪的情绪,“创作其实也需要一个距离,一个第三者的距离,你才可以看清那件事,转化为一幅画。”
2019年反修例运动时,他到过泰国、越南、台湾等地短暂旅行,暂时逃离一下满目疮痍的城市。“看看日常风景,可能只是踩下单车,在街上望望人群,已经很足够。”透过风景的切换,在没有伤痕的城市,他更能消化收集到同路人故事,经思考后予新的意义,再转化为文字和图画。这种心灵韧性,还是为了承托更多人的伤痛。
世界黑暗,但含蓄的画纸总是留白,“这是喘息空间,也让人容易代入。”这些年来,他都用铅笔作画,把忧郁的倾诉者化为一个个白色人儿,有的戴上面具,有的互相拥抱,有种陪伴和疗愈的感觉,“要记得承受(创伤)的是一班人,不是一个人。”
压迫来自群体,互相承托痛楚
含蓄的朋友山地信奉基督教,靠着在大自然静修(meditation)来与自己内心深处和信仰连结。她最终得出的启示,也是要在群体里头互相承托伤痛,“像泥土底下有真菌连在一起,人也是互相连系着。”
这始于一种内疚。2019年,山地目睹年轻人为香港被捕、牺牲,她的情绪一度沦陷,也为了无法冲前的怯懦而迷失。时局激越的半年,她每月都会抽数天到修道院静修,尝试摒弃干扰。
几次大阴天,她散步途中,隐约见到天上有个暗洞,红彤色的太阳在挂着,“而那个圆点是什么呢,就是万物连系在一起,彼此连结。”赤足扎根大地上,她更感受到一种无条件、疗愈的爱,“你不安静是感受不到这爱。”
“这是神给我的启示。”山地遂以大自然为灵感,举办各种网上或实体活动来连结受创的香港人。她参考美国学者Joanna Macy在70年代举办的一系列围炉活动;当年反核、反战及保育生态运动者因无法取得成果,濒临崩溃和自杀边缘,但大自然和群体里的爱拯救了他们。
活动放在香港,“失去”成了关键词。“《苹果日报》、好珍视的朋友移民、家人关系破裂,或自杀也好,这种失去是令你觉得世界崩塌了。”山地邀请围炉的朋友到大自然找一样物件,代表某种压力或重担,在众人见证下倾诉感受,譬如接连传递一块砖,最后豁然放下,“大家都帮我承接了。大家都有共呜,大家都一起经历。”山地说。
还有一些让素未谋面的人在频率中互相疗愈的活动。“这段日子有不少人的朋友自杀,很伤心,在线上讲3分钟,对方消化过后把你的故事重述,你会觉得安慰。”这种类似“叙事治疗”方式,除了可以把苦难重新赋予新意义外,还可以让人意识到与人相连后,苦难得以“被聆听”。
“你慢慢看透,压迫不只是来自外面,而是群体里头,好多时不是处理出面的事情,是在人心入面的事。”10年前刚开始编《Breakazine》书志时,她坚持不做个人议题,“因为觉得有点低B(幼稚)。”今天她深入挖掘下去,明白每人的内在伤痛都深受群体影响。
拥抱伤痛,它将会是必要的疤痕
伤痛无形中连结了香港人,也成为覆盖这土地的一片灰。但正因着这种社群感,山地不愿跟随家人移民英国,暂时仍想留下,陪伴探监的家属,“我对创伤这件事是有负担,”她说,“我感觉是想与受苦者一起行,给自己的承担是做3年。”
对山地来说,香港人面对的痛苦固然难堪,但它也是根的一部分。她深信“人是集体的人”,认为艺术或静修不只为陶冶性情,最终是想达至一点社会意义,“你放在展览也好,送给人也好,有一种交流。”
暂时选择留港的,还有育有两子的南聪。因为担心孩子的教育前景,他不时与太太商量何时移民,评估留下来的风险“以月计”,每天都是“见步行步”,跑步成了他痛苦的解方。
已移民的朋友,看到他的跑步照,都会怀缅这些景色,或是发现以往未曾想像过的角度看香港。南聪说,“除了伤感外,也是一个提醒。反而想在走之前,尽量跑完香港很美的角落。”
除了喧闹的社区,他还会跑到青山公路的大桥边,望望蔚蓝的天空和海。未来一段日子,他计划跑到西贡万宜水库、大榄涌水塘的千岛湖,还有带孩子和妻子登上魔鬼山。香港看似伤痕累累,但还有她美丽的地方。
有些跑友为了记住“721”(2019年7月21日元朗白衣人无差别袭击事件),会发起每月21日跑39分钟。南聪说,痛苦也是值得纪念的,“我人生或社会很多事不如意时,跑步好像给自己一点点鼓励。”
现在跑到非洲的Oscar,觉得跑步这个梦想让他有无限感悟和反思,也让他对成败和苦难看开一点,并应用在看待政治运动上。“孟子有句话,义命分立。义是把焦点放在自己控制到事情;命是天命,是自己控制不到的部分。而成功某程度是一种天命——以义安命,强调自己控制到的部分。”
他以一幅大图画作比喻,指香港今日发生的事,各人承受的心理创伤,将会只是其中一个点。“现在发生的,只是历史洪流中的一件事情。”
山地其中一个静修和冥想活动“明阵”(Labyrinth)也有类似含意:人们身陷迂回曲折的草坪中,看似扑朔迷离,但与“迷宫”(Maze)不同的是,这里并非设满分岔路、死巷或高墙,却有一条羊肠窄路。只要沿着小径缓步而行,可以走到中心点,再走到原点。这个原点既是入口,也是出口。
“政治运动就像在你的心中种了种子。你只要心中有这条根,慢慢发芽时,仍然记得自己来自哪里,这样已经很足够。”Oscar说得响亮。
就好像他脑海中的想像,在那个未来美好的五维世界,回看现在这一个集体痛苦的瞬间,“你会发现这不是伤口,这只是一条必要的疤痕。”Oscar重复地说着。
“像泥土底下有真菌连在一起,人也是互相连系着。” 好具有力量的比喻,感谢分享
好好對待自己嘅情緒,才能好好過生活,才能面對未來人生,才能照顧好身邊人 … 路雖遠,且不斷重覆輪廻,但這是唯一應付荒謬世界的方法
最重要人平安,大家一定要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