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封杀的台湾乐团,和他们背后的中国“听团仔”

诸多台湾乐团风靡中国,累积了一批特殊的中国“听团仔”。乐团们先后遭到封杀时,“听团仔”选择翻墙还是脱粉?
闪灵乐团。

【作者按】:2021年4月,笔者在端传媒上阅读到孙小椒的文章《明哥、阿诗、MLA:香港违禁歌手,和他们的中国粉丝》,印象极深。考虑到自己是个台湾独立音乐爱好者,因此从台湾音乐在中国大陆的角度创作本文,希望与更多人分享这群中国“听团仔”的故事。

封杀爱团的那刻:“觉得这里没有希望”

灭火器乐团的歌曲在中国下架的那一刻,虾虾觉得有点愤怒,有点无力,“自己做不了什么,觉得这个地方真的太烂,没有希望。”

虾虾在2013年,通过虾米音乐的相似推荐,听到了灭火器《海上的人》,顿时就觉得很喜欢,“他们的每一首都对胃口,是我的菜。”从此,虾虾成为了灭火器的忠实歌迷,她拥有灭火器的所有实体专辑,曾前往香港、台湾多次观看灭火器的演出。

她了解灭火器的政治立场,也早早明白她难以在中国看到心爱乐团的演出,但没有想到会有一天,她甚至无法通过中国的音乐平台聆听灭火器的歌曲。2017年,灭火器在中国音乐平台上“消失”,大约也是在这一年,虾虾开始使用翻墙软件,从此她要靠翻墙以及微博上友人的资讯搬运,才能获知乐团的最新消息。

独立乐团的听众在台湾被称为“听团仔”,指的是2016年后台湾独立音乐爆发成长,在年轻群体中掀起一股“听团”热潮,那些在音乐节台下为独立乐团振臂高呼的歌迷们便是“听团仔”。

近年来,诸多台湾乐团风靡中国,例如落日飞车、deca joins等等屡屡创下惊人的巡演票房成绩,中国听众中也累积了一批特殊的“听团仔”。灭火器、拍谢少年等台湾乐团先后遭到中国封杀,他们不仅无法前往中国公开演出,歌曲也在中国音乐平台遭到下架。中国“听团仔”们默默翻墙去聆听1976乐团的音乐,冒着风险从台湾购买灭火器的专辑寄到中国,他们中不少人从未去过台湾,却深深着迷于台湾独立音乐,甚至有人进而关注起台湾的政治与历史,笑著称自己是“精神台湾人”。

和生活在台湾本土的“听团仔”相比,身在中国的他们难以亲眼看到心爱乐团的现场表演,也有点怯于公开展示自己的音乐爱好,担心被朋友质问:“你怎么会喜欢台独乐团?”

相较互联网音乐平台审查,中国针对线下演出的审查更早进行,在2010年左右,1976等少量台湾乐团便与中国演出市场无缘。1976乐团成员曾在媒体访问中提到,之所以2010年该乐团的上海演出被有关部门下令取消,是因为“1976”这个年份过于敏感,那一年发生了毛泽东逝世、文化大革命结束的重大事件,“这个名字太政治”。而1976之所以取这个团名,和中国近代事件毫无关系,仅仅是因为乐团最初的成员们都在1976年出生而已。

Zazie 是1976的忠实歌迷,她很早就通过脸书加到乐团成员为好友,在微博刚兴起的2012年,是她协助1976开通微博,进行微博认证,“想要让他们跟这边的乐迷多多交流,当时微博还是挺好用的。”

2009年张悬(2015年后改回本名焦安溥)在电台节目中推荐1976,打动了高中时代的 Zazie,“我就去找1976的歌来听,觉得还挺好听的,不久后,他们推出专辑《不合时宜》,隔年他们因这张作品拿到金曲奖最佳乐团奖。”

在2017年乐团被下架的那刻,Zazie 提前感觉到不对劲,她帮1976申请的乐团微博帐号突然“炸掉”,“紧接着他们的歌在所有音乐平台下架,我当时很震惊,我觉得他们没有触及那根红线,也少有『反动』的东西,结果就这样把他们封杀了,觉得很不可思议。”

那时,Zazie 试图以乐观的想法来安慰自己,如今五年时间过去,现实非常冰冷,“我曾经觉得也许未来可以等到一个比较好的政策,这些人还是能回到我的视野,但已经过去五年了,仍然没有。”

“封杀是一个不好的机制,如果一个内容你被封杀越多,大家能够触摸到的就越少,这块内容就会慢慢从我们的视野中淡化,可能封杀越多,我对整个台湾音乐场景就会渐渐变得不是那么关心。”

Zazie 曾经花很多时间去听台湾独立音乐,“后来发现这些音乐越来越容易被封杀、听不到,我就渐渐放弃了对这一块音乐的兴趣,转去听别的音乐。”爱团被封杀一事仿佛给她留下伤痕,“现在我离台湾独立音乐越来越疏远。”

下架风波

在中国近年封杀艺人的诸多事件中,发生在2017年年初的下架风波恐怕是涉及艺人数量最多、影响度最大的一次。这份名单包括陈升、黄耀明等知名歌手,还有灭火器、闪灵、浊水溪公社等政治立场鲜明的台湾乐团,以及小有名气的回声乐团、糯米团等等,甚至还出现八十八颗芭乐籽、Green!Eyes 等鲜少表达政治观点的乐团。

笔者经过资料搜查,发现登上这份名单的台湾乐团,无论知名度大或小,绝大多数都曾登上2000至2006年在台湾举办、具有强烈本土意识的“台湾魂演唱会”(曾名为“反中国并吞演唱会”),这系列演出的历年阵容与封杀名单中的台湾乐团重合度极高,让人不免猜测中国文化部门是根据该演出的历年阵容来制定封杀名单,即便该系列演出已经是十几年前的往事。

2019年,香港社会运动爆发,台湾相关团体组织起“撑香港要自由”演唱会,包括灭火器、董事长乐团、拍谢少年、枪击泼辣等乐团登台献唱。演出结束后仅过两周,所有登台乐团的歌曲便在同一天内于中国音乐平台下架,猜测是反应速度变快的中国文化部门依据演唱会阵容下令封杀,阵容中的灭火器已在2017年被下架,拍谢少年、董事长乐团等等则成了封杀名单上的新名字。

2020年4月,曾多次前往中国演出,拥有不少中国歌迷的台湾乐团脆弱少女组,突然在脸书专页发布“希望台湾独立建国”等言论,当晚相关话题冲上微博热搜榜,中国音乐平台在当晚紧急下架该乐团的所有歌曲。

截至目前,累计十余组台湾乐团遭到中国封杀,在中国音乐平台上听不到他们的音乐,他们更绝无机会前往中国演出。

连分享感动都不可以

Swim 生于1999年,在安溥的炼云原声带中听到《梦中见》而知道拍谢少年乐团。但真正喜欢上拍谢少年是乐团被封杀之后,“2020年因为疫情很无聊,那段时间基本上打开手机就是翻墙,看各种资讯,有一次就是因为YouTube的演算法看到拍谢少年和安溥在大港开唱的现场,我才开始更深入了解这个乐团。所以我喜欢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在被封杀的状态。”

为了听更多拍谢少年的音乐,她开始研究翻墙注册Spotify,并通过台湾朋友的协助购买乐团的专辑,每一次购物都要经历提心吊胆的心路历程,担心物品被海关当作违禁品没收,“我每一次买台湾的东西都超怕,就是我朋友寄过来的时候,专辑这类出版物寄顺丰不太方便,最好寄邮政,邮政的话就每天打开他们那个邮件查询网站,每天都查几次,心里就超怕,要是邮件卡在海关好几天,也很怕,之后又要怕万一寄丢之类的,反正每一次买东西都提心吊胆。”有一次她收到了检验单,“幸好那一次没有买什么敏感的东西。”

Swim 对拍谢少年有着深深的爱,除了收藏乐团的所有专辑和相关周边,她还参加拍谢少年在台湾网站发起的专辑募资,可惜这一切却难以向朋友们分享,“现在很多人都喜欢台团,但我感觉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们喜欢的那些乐团都可以上台面,可以拿出来和别人分享,可以在他们自己的城市看到巡演,可以轻易买到专辑,他们的喜欢是不带犹豫、害怕的,可以直接说他就是喜欢告五人,喜欢什么,不会是像我这样。”

“他们可以直接从网易云分享乐团的歌曲到微信朋友圈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但是喜欢拍谢少年,连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都不可以做。每一次你听到什么歌,你觉得听到很感动,你很想把这个感动分享给别人的时候,这么简单你都是做不到的,我觉得这个真的是最郁闷的事情啊。”因为拍谢少年的歌曲已经从网易云等中国平台下架,所以Swim难以分享自己的感动让朋友知道,这让她相当郁闷。

Swim 曾向父母诉苦,不料却得到父亲一句冷漠的回应:“那你干嘛要喜欢他们。”

她觉得很是无语,“不是我故意去喜欢被封杀的乐团,是有人让我喜欢的乐团被封杀了。”

“我能懂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December 在中国社交平台上拥有数十万粉丝,是一位活跃在中国音乐产业的知名媒体人。

他经常推荐、分享各类型的台湾音乐,对于诸多被封杀的台湾乐团,他也都听过他们的歌曲,了解他们的政治立场,“我觉得无论是音乐还是电影,都会带上一些创作者本身对世界的理解、对社会的观点,我对大家的观点都比较包容,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表达的想法,本身创作音乐就是表达的一种途径。”

被封杀的台湾乐团不少曾公开表达过支持台湾独立等政治观点,甚至融入到他们的歌曲当中,这显然与中国官方的立场不同。我问December,通过他经营媒体的经验、对社群的了解,他预估台湾独立音乐在中国的受众,有多少能理解被封杀乐团的立场?

“我觉得我自己这边的粉丝,应该七成左右能理解吧,比如说如果评论区出现一些比较恶意的评论,抹黑台湾或者指某某乐团立场有问题的,其实回覆他、讨厌他的人还挺多的。也不是说支持台独,就是大家能理解台湾人,毕竟双方的环境很不一样,很难一刀切地讲,要么统一要么独立之类的。”

中国官方所制定的所有教育课程和媒体登载传播的信息,都在告诉中国民众,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台独思想是“死路一条”。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听团仔”,通过翻墙或者和台湾本土的民众交流,摄取到不同角度的信息。其中有些人经历一番思想冲击后,慢慢可能理解,或者认同自己未曾深入思考过的一些观点。

Swim 起初了解到一些乐团的政治立场时,不见得认同。后来更深入了解台湾历史,乐团的作品也让她知道了台湾社会一些重要的历史事件,带着她拓宽视野。拍谢少年的《伫世界安静的时》让她更深地体会到白色恐怖受难者及其家属的悲痛和挣扎,“他们告诉了我一些事情,告诉我一些台湾的历史,可能我了解之后会有共鸣,所以会偏向理解、认同。”

她之所以欣赏这些乐团,“他们的表达中透露着对这个土地、这个地方的热爱,就感觉他们比较有社会责任感。因为他们本来可以选择去走另外一条路,那他为什么要去参加政治主题的音乐节?为什么他要在MV中拍那些东西?就是他们可能觉得有责任让别人了解到这些历史吧。”

在脸书上拥有不少台湾乐团成员好友的 Zazie,看过不少音乐人在个人帐号里更加直接的政治观念表达,她说自己对这些“80%认同,20%不认同”,“我是非常尊重他们的政治倾向,以及他们为了自己希冀的政治体制方向,去做的一些努力,甚至用他们的音乐、行动来激励民众去选择自己想要的领导人、想要的政党,我觉得这个是非常伟大的。”

至于那20%的不认同,“我觉得一个人在任何知识层面上,他的认知都是有限的。我跟一些台湾音乐人私交还不错,但是在某些政治的认知上面,他们可能会比较偏激,或相对来说会比较狭隘,我有的时候可能就不是很认同他。但是我认同每一个为了自己的权益去斗争的勇士,不管他有没有失败,都是值得骄傲的。”

灭火器乐团。
灭火器乐团。

来自歌迷的举报

不是所有中国“听团仔”都能理解台湾乐团“为什么这么做”。

相当一部分中国歌迷在得知喜欢的乐团有不同政治倾向后,会立即脱粉,在微博指责批评。例如当脆弱少女组发布台独言论时,就有歌迷在微博发言:“政治立场不正确是死罪,老老实实搞音乐不好吗,我恨”,“太讨厌背叛感了,希望再也没人在精神世界里夹带政治的私货”。

有人虽然同样不理解乐团立场,仍愿意聆听他们的音乐。阿水喜欢灭火器乐团十余年,曾坐十几小时的火车远赴香港看灭火器表演。看着灭火器遭遇的种种,她说自己对灭火器更多是单纯的歌迷心态,仍然希望再看乐团的表演,也会买乐团的新专辑,只是对灭火器如今的某些作品难有共鸣,“我不喜欢政治和音乐混在一起。他们现在有一些歌,会放很多政治因素在其中,我对这些歌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单纯地去听。”她强调说:“我还是爱国的。”

也有人从歌迷变成举报达人。这些曾经的歌迷熟悉乐团中每一位成员,这一些人会私下“审查”那些来到中国巡演的台湾乐团,看乐团成员的社群账号是否发布过政治言论。

December 偶尔会收到微博私信,“有些人会专门去看他们团员每个人的脸书、IG帐号,去审查他们的言论,看到不好的就会截图发过来,可能试图想要投稿曝光。”December 很无奈:“可能还是个人选择吧,他们可能比较在乎什么统一之类的。有时候在微博发一些台湾的好演出,也会碰到有人在评论区喊收复台湾,可能他特别想看这场演出就这样喊,有时也会有一些标榜独立思考、听独立音乐的歌迷发表这种言论,就挺奇怪的。”

他甚至收过一些更离谱的私信,“有时候他们会不满演出的日期,比如觉得在九一八这种日子怎么能进行娱乐、举办演出?他们就尝试举报这天的演出。”关于这类私信,他基本置之不理,“但这些人可能会给别的媒体投稿,其他媒体是否会曝光出来就难说了。”

举报风气不衰,December 平时会提醒台湾人多加注意。他透露有时会碰到台湾音乐人向他谘询前往中国发展的建议,这时候 December 如果在对方脸书帐号看到一些敏感言论,往往会告知对方:“如果他们想要来这边发展,那么这些内容还是要处理下,即便是发在个人帐号的一些东西,也尽量不要对外人可见。”

你的勇敢鼓励了我的勇敢

那些留下来没有脱粉、举报,没有任何动摇的中国“听团仔”,试着从乐团身上汲取到更多能量、养分,与乐团之间的精神维系变得更紧密了。

虾虾觉得自己在没有认识灭火器之前,是一个比较软弱的人,听了灭火器之后变得比较勇敢、坚决,“比较朋克(Punk)”。

在2018年,大学毕业的她和不少同龄人一样,面临着踏入社会的迷惘,花了好几个月时间却没找到工作,经历着自我怀疑,心理上差点出现问题,“睡得也不是很好,对生活很无力。”当时家人劝她出去散散心,她想了想,瞒着家人说是和朋友结伴旅游,自己一个人飞去了台湾。

那一趟台湾之行,虾虾的重点是去看灭火器的演出,她的心脏随着爱团的音乐跳动,好像就被治愈了,“到了现场,听到乐团的吉他一刷下,感觉整个人就回血了一样,充满了力量,就好了。回来之后,生活的一切也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

灭火器作品中对民主自由的态度也让她感触很深,“最早的时候我不知道《岛屿天光》的涵义,只是听的时候感觉想哭,歌曲似乎在叙述故事,我就开始看歌词,然后研究背后的意思,明白这一切后,就觉得这个团也太厉害了吧。”在灭火器被彻底封杀之后,虾虾更喜欢他们了,“他们特别勇敢,他们在反抗一些东西,哪怕要付出一些代价也无所谓。”

通过喜欢台湾音乐,Swim 因此喜欢上台湾。她开始关注台湾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甚至触及到更深的议题:“我逐渐对这座岛屿的历史和变革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开始了解台湾的民主政治历程和现在。”

拍谢少年的音乐有浓重的台湾本土味,乐团乐于呈现台湾风土人情,她被这种本土精神感染,关心起自己广东家乡的情况,比如本土语言与文化的话题,“被他们影响到我重新看待自己家乡,对本土语言文化有了自豪和认同感,”她开始探索和思考民主对日常生活的影响和民主如何让生活变得更好,“看着别人如何争取人权和民主自由的历史,以及把台湾和我自己所处的地方进行对比。”

“精神台湾人”

采访过程中,笔者发现本文的受访者超过一半从未去过台湾。当台湾自由行的大门还敞开时,他们暂时没时间或没预算前往台湾旅游,想着未来有很多机会,却没料到2019年夏天,中国单方面宣布暂停台湾自由行办理,后续因为COVID-19,前往台湾更是难上加难。

Swim 采访中就称呼自己为是“精神台湾人”,意思是虽然自己不在台湾出生,也不在台湾生活,实际未能接触,但在精神世界,她掌握很多关于台湾的资讯,认同台湾的理念与价值。

“我之前一直有一个疑惑,就是我比较支持中国还是台湾,我一直都没有一个结果,直到有一次我看了一场女篮比赛,就是中国打中华台北,有个篮板球掉下来的时候,台湾接到了,我觉得很爽。那一瞬间我就有答案,我感觉心里的天平是偏向台湾的。”

对于这样的感受,她说不是因为喜欢音乐,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每天在两边网路上观察和感受的结果,“看法制、管理方法的科学性、合法性等,更别说一开始吸引我的原因:文化艺术的氛围。因为这边对少数人的迫害,让我开始对政权产生恨意,再后来演变成害怕。不科学、无法无天的防疫现状,大部分人的冷漠……让我觉得没有希望。所以对比之下就比较喜欢台湾,虽然我知道台湾社会也有非常多的缺点,但是根本不能和这边比烂。”

Zazie 曾多次前往台湾,“感觉去台湾就像回自己家一样。”学生时代迷恋着台湾音乐及电影的她,对台湾积累了很多认识,觉得在台湾,她不管去哪里都“挺熟悉的”,可能这条路出现在谁的歌词中,可能那条街是某部电影的拍摄场景,她去过Legacy、海边的卡夫卡、光点电影院等艺文胜地,看过音乐节,参加过金马影展,“当时最渴望的就是去台湾看很多的演出,买很多唱片和书回来,很幸运,这些愿望都实现了。”

无奈COVID-19阻止了 Zazie 继续向外探索的脚步,让她颇沮丧,“不仅不能去台湾,去其他地方也成了很大的问题。就是觉得局势在一步一步地逼着人们躲在一个细小的空间,去吞噬人想要去外面的想法。不仅仅是音乐这一块得不到满足,是整个身心都觉得受到限制。”

采访结束后,Swim 寄来一封信,她说关于台湾,自己还有很多想说的(节选):

“在喜欢台湾独立音乐的过程中,我也更加熟知台湾——这些音乐诞生的地方。我渐渐从喜欢台湾音乐到开始了解音乐人他们表达的东西,到了解台湾的政治生活,再到想去台湾生活(幻想)。我觉得自己欠缺的一个洞被台湾填补上了。

2020年开始,我会和因为听音乐认识的台湾朋友讨论音乐,但更多的是谈论政治和日常生活。台湾朋友会问我最近台湾有什么新歌好听,问我要台语歌单,也会和我一起讨论两岸政治生活文化,进行一些音乐、疫情、政治甚至是旅游、语言文化的资讯互通,有时会被开玩笑,说我那么懂台湾,根本是台湾人吧。

这几年最大的变化就是,我会常看台湾的新闻,甚至会支持台湾的独立媒体(超爱报导者),并且和国内同样立场的朋友分享,我会热衷于了解民主社会的运转,看相关的文章,关心自己国家的事情。

重看拍谢少年那部让我喜欢上他们的大港开唱影片时,觉得和自己情绪最贴近的竟然是一群来自宝岛,和我素未谋面的人,还有那些和我一样喜欢台湾的中国人。对于公民社会和对待少数族群的看法,和我相近的也是这些人。我这样的人与现实中的周围人格格不入,幸好还有音乐。

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和不会翻墙的朋友分享拍谢少年,然后大家可以直接在串流平台听。”

(为尊重受访者意愿,所有受访者均为化名)

读者评论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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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有谁知道微博“小岛独立音乐速报”这个博主近况吗

  2. 今年上海封城前其實不少樂團「悄悄地」跑去對岸賺,這種氛圍在台灣樂迷間其實也頗為巧妙,基於市場大小、認同問題的心照不宣,就我和對岸的樂迷互動的經驗也是如此。被交換的就是「華語市場藝文工作者」在公眾場域的發言權利,心境上其實就是服務業心態,很少店家有能力選擇客人的不是?

  3. 以我在台灣獨立樂團圈15年的經驗,其實圈子非常小,大家也都互相認識,只能說非台灣人認同者比例接近0,是絕對的政治正確。

  4. 我了解台湾,但不了解拍谢少年,好希望看到Swim的分享。

  5. 順便提一下告五人他們也沒什麼錯,最近王心凌還唱草東的山海呢
    被中共覺得「什麼才是對的」本身就是被它制約了,個體的困頓與國族的困頓同樣有價值。
    (順道一提,當年聽汪峰的歌總覺得這不是在唱六四嗎?)

  6. 支持報導者,這簡直是超級台灣人了。
    透過這留言區向你擁抱(如果你不介意)!

  7. 支持台湾独立的人不仅仅是和官方立场不一致,而是和全体中国人不一致(全体中国人不包括在统计学上可以忽略不计的几个臭虫),既然支持台独,何必到大陆来呢?让大家都不快,我希望台独和支持台独的人都不要来中国大陆,不欢迎

  8. 反觀疫情期間仍然在大陸登台巡演直至唱啞的八三幺,告五人,台灣樂團在人民幣前的分化也是有目共睹。

  9. 「天空異常的藍
    我沒有看見 沒有看見雲和彩虹
    街上的人們似乎非常滿意
    非常滿意即使沒有彩虹
    會是美好的一天 怎麼沒有想法
    季節轉變的時候
    我會背上空白行囊
    遺忘的童話 是我的嚮導
    等他們美夢中醒來
    我已跨越一整個沙漠
    在廣衾草原上睡著 然後夢見思念的妳
    在夢中翻開了日記
    妳大笑為寫給妳的詩
    在夢中牽著妳的手 說著旅行的故事」
    ——《壯遊前夕》,1976

  10. 只能继续做流亡者,文字的、语言的、音乐的

  11. 给大陆“用团仔”推荐Apple Music台区,免翻墙,可以听台湾大部分乐团。

  12. 街声也是自我审查阉割的厉害,最终还是要去Spotify的……其实做中国人,要么逐步被同化成恶棍或者沉默度日不关心一切,要么就是在母国做精神上的流亡者,这是不可回避的宿命。

  13. 可以用街声听台团

  14. 想到最早知道1976是因为初中的时候听上海音乐广播电台放了他们的一首摩登少年,太唏嘘了

  15. 推介大家聽聽 董事長樂團 的 《the taste of freed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