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2月,英国一位数理生物学家做了一个小研究:当时,全世界约100亿Covid病毒粒子加起来,体积居然小得可以塞进一个可乐罐。这个潘朵拉的可乐罐却令我们的世界天翻地覆。
历史上瘟疫大流行,人类被逼直接与死亡对视的时代,也总是人类最歇斯底里地探问“我是谁”与“为甚么”的年代。14世纪,黑死病肆虐欧亚大陆,在四年内消灭了一半欧洲人口。当时没人知道为甚么人们突然头昏﹑呕吐﹑抽搐,陷入昏迷,最后断气--所以人类根本没法给那场瘟疫一个确切的称号,“黑死病”这个可怖但含糊的名字,说明了当时人们的困惑。中世纪罗马天主教廷说瘟疫是上帝对不信及无德之人的惩罚,当时欧洲书本插图描述的那场瘟疫,是几位天使向底下的人类发箭,但射的是死亡而不是爱情之箭。下面的人抱头逃窜,惊惶失措,表情扭曲痛苦。
700多年后的1918年,西班牙流感在全球杀了5000万人,比一战(注:1914-18)中士兵和平民的死伤总数(约4000万)还要多。刚经历战乱的人们又饿又脏又弱,是病毒最理想的载体。二十世纪初的科学水平还没能准确辨识病毒的隐形媒介,而且病毒还不断变种,所有研制疫苗的心力基本都付诸流水。科学史作者史宾妮(Laura Spinney)在研究这场大流行的著作《Pale Rider》里写道,当时要生存下去,最好的方法就是自私自利,自己储粮储水,隔绝一切与人的交往,并“对别人的求援不闻不问”。
今天的人类自然不能同日而语。发现新病毒的消息在2019年12月左右传出,武汉在2020年1月底开始封城。科学家在当月10日就已经对病毒进行了基因测序,并将结果放到互联网上向公众展示。到了2020年2月,世卫(WHO)将病毒正名为“COVID-19”;同年3月,疫苗第一期临床试验开始。到了2021年底的今天,许多身处已发展世界的人们,包括我自己--已经打了两针疫苗,并准备打第三针“加强剂”。《人类大历史》(Homo Sapiens)作者,历史学家哈拉瑞说,我们在世纪疫症中,生活仍大致如常,是因为机器取代了许多本来由人手操作的工作。试想像,如果今天农地仍然由农民躬腰耕作,疫症来临时我们就要面临粮荒;而没有互联网,没有即时通讯的话,一场全球大流行会令世界经济直接停摆。
自启蒙时代,人类就深切相信知识和科学可以战胜自然。而事实上,我们在世纪疫症面前的镇定有序,是十四世纪,甚至1918年的人们无法想像的。但那并不代表我们就不会像14世纪的欧洲人一样,在灾劫面前发出质疑:是谁令我们必须面对这一切?为甚么?我们可以怎么办?这一次,我们虽不再相信有天使在上面向我们发箭了,但科学也没有给我们完整的解答。
2021年,我们曾经以为有“回归正常”的曙光。但一个接一个的病毒变种,再度攀升的确诊数,以及因防疫(及以防疫之名)而来的各种监控措施,都在告诉我们:以后,这个世界将不再一样。
寻找身份:猎巫﹑阴谋论﹑还有我们告诉自己的故事
“传染不仅仅是一个流行病学上的事实。”(Contagion is not only an epidemiological fact.)
2020和2021年,全球各地,尤其是欧美国家,都出现了规模不小的反口罩(anti-mask)运动。这些高举反口罩旗帜的人自己不愿意戴口罩,并且呼吁其他人也不要戴口罩。过去两年,绝大部份国家都有程度不同的关于口罩的规定,而反口罩人士要么拒绝去要戴口罩才能进的商店和餐厅,要么故意不戴口罩,然后跟劝他们戴口罩的店员抬杠。不得已还是要遵守防疫规定的时候,他们会戴特制的口罩:有些印了阴谋论者“匿名者Q萨满”的兔子洞图案,意思是“我们知道你们不知道的事情”;有些是蕾丝做的,几乎半透明,而且毫无防疫作用。
这些看似矛盾的行为令我很好奇:即使他们相信口罩不能防疫,但戴了口罩总不会窒息而死吧,那何必偏要跟防疫规定对著干?今年春天因著研究,我去访问了一些坚定的反口罩主义者,又在他们的网站搜了一堆资料。他们绝大部份是白人,不戴口罩的原因林林总总,我听到的部份原因包括:“强迫戴口罩是共产主义﹑社会主义的行为”﹑“戴口罩是不爱国(unpatriotic)的表现”﹑“只有去打家劫舍的人才戴口罩”。也有人将口罩和宗教故事连结起来,说戴口罩是“陷入撒旦的陷阱”以及“将上帝给我的,美妙的呼吸系统丢到门外”。还有一句几乎人人都讲:“My body my choice”(我的身体我自主)--他们认为对于戴口罩的硬性规定,侵犯了他们的个体自由。
同被质疑的还有疫苗。今年夏天,mRNA疫苗令身体有“磁力”的阴谋论在TikTok上疯传,阴谋论者表示这是“大药厂”(Big Pharma)和政府将晶片植入人体以便监控的证据。当然疫症相关的阴谋论早已出现,例如2020年春天就有“Covid-19病毒通过5G手机网络传播”的说法,在英国甚至有人因此破坏5G电缆。康奈尔大学的研究发现,除了各种COVID-19的“神奇偏方”外,流传最广的阴谋论大多与“深层政府”(deep state)﹑比尔盖茨(Bill Gates)﹑生物武器(武汉实验室泄漏的说法现在不被视为阴谋论)﹑5G网络等有关。
我身边的那些相信科学和理性的朋友们,听到这些肯定会翻白眼说:“这些人真是又蠢又自以为是。”确实,自疫症之初,科学界已无数次强调口罩对防疫的效用:有研究指出如果全民(即95%以上人口)戴口罩,2020年9月至2021年2月间因Covid-19死亡的人数可以减少12万以上。同样地,几种领先疫苗的作用已经无数次经科学证实,但因医嘱以外原因不打疫苗的人比比皆是。
所以人们为甚么会相信这些阴谋论?UCLA和柏克莱的团队用人工智能将满天飞的,看似没关系的零散信息重新拼合起来,尝试理解关于COVID的阴谋论如何传播。他们发现,阴谋论者创造出“5G网络播疫”的谣言,“起因”居然是微软创办人盖茨。研究团队其中一个主脑,柏克莱学者唐格里尼(Timothy Tangherlini)解释为何盖茨经常成为阴谋论中心人物:盖茨是世界首富﹑他的公司是科技业巨头,他旗下产品渗透每户人的电脑,他还是个极力推广疫苗的慈善家。他掌握了信息,电脑运算资源,还有比世上任何人都多的钱--完全满足了阴谋论者对科技﹑权力的深深质疑。
这些研究结果却远不如研究方法引人入胜。唐格里尼是位文学教授,主要研究背景是北欧文学。他们用来训练人工智能的资料,是丹麦关于巫术的民间传说(witchcraft folklores)。在16和17世纪的欧洲,每当人们陷入集体的恐惧与不安时(例如因为天灾人祸或极端的社会变化),各种关于巫术(以及女巫)的故事便甚嚣尘上。
正如神学家霍洛威(Richard Holloway)说的:“无论我们愿不愿意承认都好,人类从来都用故事来解释存在问题,以及随‘存在’而来的痛苦。”在面对死亡﹑疾病,以及对群体身份的威胁时,人们最直觉的行动就是开始编故事:在这方面,我们跟17世纪还在猎巫的欧洲人没甚么分别。面对可乐罐放出来的无形的致病原,2021年的人类编造出的故事,也许多了些属于这时代的科技新词,但本质上没有甚么分别。
站在这个角度,回那些不愿意戴口罩,觉得口罩是万恶撒旦用来引诱人类犯罪的禁果的人。说“口罩是社会主义产物”,其实是在用故事来制造社群和身份,并且排除非我族类(社会主义者)。同样地,或者我们也能理解,为甚么在香港的疫苗争议变成了“黄蓝之争”。
爱尔兰作家贝克特在《等待果陀》里写道:“新的生命在坟墓上诞生,灵光稍瞬即逝,然后黑暗重临。”(They give birth astride of a grave, the light gleams an instant, then it’s night once more)我们在没有选择之下被抛进这个浩瀚宇宙,刚出生就一只脚踏进了棺材,但没有人说得出为甚么。所以在面对危机和死亡时,我们编造了一个又一个故事,不是为了生物医学上的“生存”,而是为了“存在”。
寻找爱:爱在瘟疫蔓延时
“不管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爱情就是爱情,离死亡越近,爱得就越深。”-马奎斯《爱在瘟疫蔓延时》
2020年5月,伦敦艺术家菲莉帕(Philippa Found)创建了一个叫Lockdown Love Stories的网站,用粉笔将网址写在伦敦闹市不同角落,鼓励人们在上面写自己在封城期间发生的爱情故事。里面有人只写了聊聊几笔,有些几乎写成了长篇散文;有些是有幸福结局的故事,但更多是关于期待落空的。
有个作者写自己在封城期间,跟一个因工作认识的男生热恋。二人本来说好只维持“casual”(随便)的关系,即不视对方为长期对象认真交往。但疫情愈拖愈长,“正常”遥遥无期,二人互相陪伴著渡过了这些让人抑郁和精神紧绷的日子。一年后,作者觉得我们经历了这么多,这段关系怎可能是不认真的呢?所以鼓起勇气跟男生提出想要进一步,但得到的答案是:“我们明明说好了是casual的。”
他们的关系就这样结束了。当然,有没有疫症大流行都好,这些“你爱他,他不爱你”,或广东俗语所谓“沉船”的事情本来就天天上演。但有没有可能,在社交隔离,我们被政府﹑传媒﹑医护和专家警告说“他人即地狱”--为了自己不感染,必须离他人愈远愈好的时候,我们更想要和他人亲近,更想要和他人建立关系?
这两年欧美媒体上出现了一个新词:“Corona Cuffing”,或“Covid式取暖”。在疫情中,人们更愿意找个伴来互相依偎,不谈结婚生孩子那一类扫兴的话题,只求在全世界都必须用切割和他人的联系来抗疫的时候,有个人可以陪自己渡过这段特别叫人“空虚寂寞冻”的时间。著名恋爱情感专家和心理治疗师佩瑞尔(Esther Perel)说,灾难和集体危机就好像“加速剂”,令人突感人生苦短,今朝有酒今朝醉,如果本来就有点想要结婚生孩子的人,会很想快快安定下来。但同时也会令人反思自己究竟想要甚么,究竟现在有的关系是不是一段令人幸福的关系?如果不是,要离开了吗?
起码我们知道,疫情令想要追求性和爱的人大大增加--各家约会软体如Tinder﹑OKCupid﹑Match等给出的用户数据分析都显示疫情期间,他们在用户数﹑用户在站上花的时间,对话长度﹑配对数目等全部有明显增长。愿意尝试先网恋后见面的人也愈来愈多。
权威科学期刊《自然》在意大利封城期间做的一项研究显示,四成参与研究的意大利人表示封城期间他们性需要变得强烈(虽然研究团队同时指出,因为意大利人太喜欢看色情电影,性满足度同时大幅下降)。甚至有研究发现,疫情期间有许多人突然梦见本要老死不相往来的前度,在网上搜寻“我为甚么会梦见前度?”的人大幅上升。
我不知道14世纪,面对杀人如麻黑死病的欧洲人有没有梦见前度这回事,更不确实知道瘟疫为甚么会令人突然想起曾令自己辗转反侧的人,但“爱”﹑“痛苦”﹑“疾病”和“瘟疫”在西方文化上本就密不可分。
这两年出现很多“抗疫书单”,上面几乎一定会有哥伦比亚作家马奎斯的名著《爱在瘟疫蔓延时》(Love in the time of Cholera)。小说讲述十九世纪末期一场两男一女的,横跨几十年的三角恋,但虽然“瘟疫”构成了重要的历史布景,马奎斯真正想要描写的是“爱”--令人“腹泻、吐绿水,晕头转向,还常常突然晕厥”,“脉搏微弱,呼吸沉重,像垂死之人一样冒著虚汗”,并“迫切希望自己死掉”的,跟霍乱(cholera)症状几乎一模一样的爱。
而事实上,“cholera”/“cólera”在西语中除了可解作“瘟疫”﹑“霍乱”,还可以解作“passion”-一方面代表对生命和爱的“热情”,但同时也意味著“受难”和“痛苦”(耶稣被钉十架亦被称为“The Passion”)。源自“choler”(黄胆汁)的“choleric”在英语中解作“易怒的”﹑“暴躁的”,是古希腊-罗马医学中根据人类体液分出的四种气质(temperaments)之一,另外三个是“sanguine”(血液;乐观的)﹑“melancholic”(黑胆汁;抑郁)和“phlegmatic”(黏液质;冷淡的)。
佩瑞尔有句名言:“情欲是死亡的解药”(the erotic as an antidote to death)。她是犹太人,父母都是各自家庭中唯一一个纳粹集中营幸存者。她从研究父母的集中营经历中发觉,即使在集中营这样黑暗绝望的地方,还是有人享受和人交往,享受音乐﹑舞蹈﹑爱与性,并以这样的对生命的热情来对抗死亡的幽暗。
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我们充满期待﹑迸发热情,同时感受到不确定﹑煎熬﹑痛苦﹑妒忌﹑孤独﹑不安﹑自卑。这些未必都是令人感觉良好的情绪,但起码感受到这些情绪,代表我们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当“正常”世界戛然而止,我们所知一切好像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去和其他人建立关系,去感受性的欢愉,爱带来的一切奇形怪状的情绪,或者是我们想要感受自己存在的证明。
寻找自由:瘟疫与监控
上面提到这两年出现很多“抗疫书单”,卡缪《鼠疫》﹑马奎斯《爱在瘟疫蔓延时》﹑萨拉马戈《盲流感》都是常客。而比较“学术”一点的书单,则几乎一定会出现福柯(Michel Foucault)的《监控与惩罚》(Surveillance and Punishment)。
在撰写权力变化史和描述权力运作方面,现代社会理论家和哲学家中少有出福柯之右。他尤其擅于将生物政治(biopolitics)理论化:国家机器和社会如何通过控制个人的身体,来达到控制社会和巩固权力的目的?例如在《古典时期疯狂史》(Madness and Civilizations)中,福柯以中世纪麻风病人被丢到船上漂流的历史开始,追溯了社会如何定义“精神病患”,而这些病患又怎样慢慢地被隔绝在“正常”社会之外。
在《监控与惩罚》中,他借用边沁的“圆形监狱”来比喻现代权力运作。在圆形监狱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被暴露在阳光下,中间的监视塔可以窥见所有人的一举一动。我们之间全部被高墙隔开,没办法彼此沟通,也无法逃遁。福柯说这种可见性是一种陷阱(Visibility is a trap),因为我们全都活在一种自己被全天候监控的假定下,久而久之就内化了那些规条,就算没有人在监控我们,我们都会乖乖地遵照规则,自愿协助圆形监狱正常运作。
福柯说现代权力正是这样操作的。“监控”和“惩罚”再不是在昏天暗地的阴暗地牢里发生的事,现代科技可以帮助我们在光天化日实现这一切。而在《监控与惩罚》里,福柯用的例子正是瘟疫:在大流行期间采取的一切非常手段,将人标签为“健康”﹑“不健康”﹑“已感染”﹑“未受感染”的防疫手段,是这种权力渗入社会秩序的方式,因为这些标签决定了你能不能出门,可以去哪里--即是,你还能不能做一个有完整权利和自由的公民?
然而防疫与自由的界线在哪里呢?当人工智能﹑人脸辨识﹑生物特征辨识等大数据工具可以大规模使用的时候,收集我们日常私隐易如反掌,而且我们的政治﹑经济自由都可能受到威胁。根据Freedom House去年年底的研究,疫情开始至去年10月,全球有80个国家的自由度大幅倒退,言论和出版自由尤其受到攻击。许多国家以防疫为名,开始了具入侵性的科技监控计划,例如俄罗斯去年就在莫斯科装了十七万个监控镜头,政府给出的理由是为了逮住违反防疫规定的人。
在这样的背景下回想关于5G的阴谋论,也许就能够明白,人类编造那些故事不是因为纯粹的“不信科学”,而是因为科技与科学再进步也不能取代政治。无疑每天飙升的感染数字怵目惊心,但“不监控就会死更多人”大概永远不能成为大规模监控的理由。科学不懂得问的问题是:“这样做值得吗?”“这样做合符道德吗?”“这些数据将来会不会成为伤害自由的工具?”
结语:人类群星闪耀时
标题中的“困囿时分秒,看人类多么渺小”来自今年爆红的香港男团Mirror成员柳应廷的歌“人类群星闪耀时”--歌名来自犹太裔作家茨威格(1881-1942)的同名著作《Shooting Stars: 10 Historical Miniatures》。其实我没有像周遭朋友们一样成为Mirror迷,只有这首歌让我单曲循环了很久。歌和书中间没有太大关连,唯一有点关系的是背后的一个想法:那些改变历史的瞬间,当下看起来其实毫不稀奇,甚至相当平庸,毫无闪光。
所以,也许今日回顾2021年是太早了,我们需要一点事后孔明才能理解刚过去的,混沌又令人惴惴不安的三百六十多天。在我们期待开关,世界却又因变种病毒和各种原因将国门紧闭,期待爱,却又见到族群间的藩篱愈筑愈高的同时--我们似乎是难以对世界抱有任何希望的。
我的老师,已故社会学家赖特(Erik Olin Wright)教授说过,人类史上要建立乌托邦的所有努力最终都带来灾难;著名加拿大小说家伍特活(Margaret Atwood)写的《使女的故事》,是宗教狂热者用法西斯手段建立乌托邦的反乌托邦(Dystopian)故事(以伍特活的说法,她写的是“Ustopia”,因乌托邦与反乌托邦本是一体两面)。但无独有偶,两位对“乌托邦”这个理念毫无幻想的作家和学者,居然都是最孜孜不倦地要想像乌托邦的人。赖特想要建立“真实乌托邦”(Real Utopias),伍特活想要想像“实际的乌托邦”(Practical Utopias)。我觉得值得注意的是,他们两个人的乌托邦都是复数词“Utopias”:乌托邦要不成为反乌托邦,我们必须接受它可以有无限个可能性,有些甚至不太像乌托邦。
我想,走往乌托邦的路,第一步就是知道我们永远都没法到达乌托邦,以及我们这个穷山恶水的地方,或者已是桃花源。
英伦才子狄波顿在受访时说,在甚么都没法确定,甚么都不“正常”的大疫时代生活,我们唯一能够过得比较幸福的办法,是保持“非常,非常悲观”(be very, very pessimistic)。我们不需要空洞的希望(hollow hope),我们需要的是抱著必死意志的希望(gallows hope;“gallows”指断头台),即知道虽然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但走往断头台的路上,也有很多缤纷的果实,也有许多“小确幸”的事情在发生。我们可以抬头摘个果子一口咬下去,也可以看看湛蓝的天空,这些都还是可能的,也是会给我们希望的。
一年之末,我想就留这个“必死的希望”给读者吧:在知道生命充满痛苦,世界仍然残酷之余,不要忘了抬头看看天空。
作者的文章也啓發了我的思想。尋找人生意義,自古人以來到現在都沒有停之的,我思故我在。雖 事過境遷,但依舊是你自己。
越来越多的人接受和我一样的人生观,我感觉很复杂。希望还是不这样的好。
让通往死亡之路上充满爱,才是人生的意义
既悲观又乐观的好文,看完觉得好温暖,收到了鼓励~
这篇文章的读后感好像刚看完的韩剧《人间失格》的观后感。
婉容的文章总能给人温暖喝力量,非常感谢
直視死亡,才會有活下去的勇氣。
我想,我们在不可为中拼尽全力地寻找一种可为,就像是在石头一般坚硬的世界里努力开凿,最终创造些一闪而过的火花。但这些火花,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正是因为粗糙、对抗、残缺、不完美,才能新鲜生动地过每一天。
新年快乐~
特首林鄭月娥表示自己會繼續打科興,「因為我係第一批打科興嘅,總之打開科興咪繼續打科興囉,而且據我了解,抗體唔係話數字愈高就愈巴閉、夠就得架喇……」
當一個人以政治態度為優先考慮,科學數據對他們來說只是廢話。
😭 感謝
哭粗來!
感谢 非常喜欢这篇
感谢端的陪伴。
写得太好了!在结尾提到的极致的悲观其实也是乐观。我们的生命只是宇宙的一息,想到自己能在茫茫的宇宙留下一丝痕迹也是幸运的。
很好的文章,帶讀者一起站在雲頂看萬象之變,疏理出歷史演化的重要因果脈絡,同時以大時間尺度把當代變幻描述得如此雲淡風輕,就像文中所引用的哈拉瑞的文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