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疫时生活:当“非法移工”成为台湾家庭支柱,疫情之下怎么办?

台湾长期依赖五万多名游走在灰色地带的“非法”大军维持社会运作,一场疫情封锁了边境线后,许多家庭开始喘不过气来。

【编者按】2020 年 11月30日,台湾中央流行疫情指挥中心指挥官陈时中宣布,因印尼借移工在台确诊病例激增、研判印尼当地疫情严峻且当地所提供的阴性报告不足信任,自12 月4日起,将暂停印尼移工来台。截至今(19)日为止,相关措施仍在持续当中。

根据台湾政府相关单位预估,将有1350名印尼移工受影响,估有超过千名雇主受影响,其中更有超过七成是“家务移工”,负责替台湾双薪白领家庭照护长辈。在暂时停止印尼移工的命令发布后,许多家庭只能采取轮流请假的方式应急,也让台湾自疫情以来就被热烈讨论的“逃跑移工”议题再次浮出水面。

逃跑移工,又被称为“非法移工”或“失联移工”,是台湾相关法令下形成的特殊现象。根据台湾移民署在 2020 年初统计,人数约在五万多人之谱,因疫情所及,一年之内增加了近五千人。

这些移工为何逃跑?在疫情未息、边境封锁的一年里,他们面临的困境与顾虑是什么?他们真的是台湾的“防疫漏洞”吗?“严加查缉”的政策是否真能促进防疫工作?端传媒采访了一位疫情之下的“逃跑移工”,与她聊聊这一年的躲藏与抉择。

“你回去!”阿公对着眼前的看护吼起来。

“好啊好啊,给我我的薪水,现在我就可以走了!”看护苏珊(化名)也不甘示弱地回嘴。

今年 3 月,疫情正紧张的时候,阿公偶尔会对苏珊大呼小叫,嚷嚷着叫她回到自己的国家去。苏珊不是没想过就此离开,只是她也放心不下阿公、还有行动不便的阿嬷。如果真的离开,谁可以照顾这两位老人呢?

57 岁的苏珊来自菲律宾。2020年,是苏珊来台工作 19 年、也是她“逃跑”成为“失联移工”的第 9 年。做个失联移工,多数时候并不影响苏珊的日常工作,她主要负责照顾高龄 90 岁的阿公和 70 岁的阿嬷,打理他们的饮食以及打扫家里。苏珊说,她很喜欢阿公和阿嬷、相处起来也很自在,所以在这间“家”一待就待了四年。

四年来,苏珊的工作非常单纯,例行公事便是准备两老的食物、打扫家里、每星期带着他们去医院做检查。每次去医院,健壮的阿公还能自己行动,但坐在轮椅上的阿嬷就得靠苏珊帮忙了。阿嬷有肾病,95 公斤的体重让她连站立都会吃力,所以尽管只是短短的几步距离、上下楼梯、上下车,都必须依靠苏珊的搀扶和支撑才能完成。

然而,这样的日常例行公事,被 2020 年初爆发疫情打破了。三月的某一天,阿公告诉苏珊“你在家,先不要去医院了。”因为医院的入口开始检查身分证,如果在医院入口被发现,她很有可能就要被遣返回菲律宾了。

三月开始,苏珊就再也没带阿公和阿嬷去医院。少了苏珊在一旁,阿嬷索性也不去医院,一来担心苏珊的身分曝光,二来也担心阿公无力搀扶自己。那段期间,都是阿公一个人去医院做检查,同时一起带回阿嬷每个星期需要吃的药。一直到七月,医院不再检查身分证,她才重新带着阿公和阿嬷去医院看病。

她像是卸下重担,笑言内疚感不像几个月前那么深。她的内疚源自于自己的“失联身分”,认为是自己没尽到做看护的责任。“我(那个时候)告诉阿公阿嬷,我现在不能带你们去医院了,你们应该要请合法移工,这样他可以陪你们去医院。”

但每次苏珊这么一说,脾气硬的阿公心就软了下来,还安慰她:“没关系,不然你下次带我们到医院入口就好。”

2016年4月2日台北,印尼妇女漫步在西门。
2016年4月2日台北,印尼妇女漫步在西门。

移工,台湾在疫情年最想留住的幸运

台湾自 1989 年引进东南亚移工,分布在医院、建筑业、工厂、家庭等产业,他们的劳动与付出,撑起台湾的运作。但是,在移工群体当中,存在着“合法移工”和“逃跑移工”。

根据台湾《就业服务法》等相关法令规定,外籍移工被分为两类,一类从事专门型与技术型的工作,譬如外商高阶主管、学校老师等,被称为白领外籍工作者;另一类则从事体力劳动相关工作,包括家庭帮佣、看护、渔工、工厂工人等工作,即是俗称的蓝领移工。

按照台湾法律规定,蓝领移工没有自由转换雇主的权利,除非被看护者死亡或移民、船舶被扣押、雇主关厂等。这意味着,如果移工们在工作上遇到不合理的对待,例如被性骚扰、被殴打、劳动环境太差等,在和仲介反应未果且无法自行要求转换雇主的情况下,最终只有逃跑这一条路。

在今年,原本每年持续增长的“产业与社福移工”(即合法移工)人数,受到疫情影响而大幅减少。截至今年十月底,台湾约有 70 万名移工,相较起去年同期约减少了近 2 万人,更在八月一度下跌到 69 万人;另一方面,失联移工的人数则呈现增长的状况,从去年 10 月的 4 万 8 千人,在今年 10 月增加至约 5 万 2 千人。

换句话说,在疫情之下,台湾的“合法移工”人数下降、所谓的“逃跑移工”(即所谓的非法、失联移工)人数却持续上升。反映了“逃跑移工”背后的制度沈疴,也映照出台湾社会对移工的高度依赖。

从过往的案例来看,移工选择“逃跑”,背后牵扯的原因复杂且需要被更多理解,这不乏移工个人的因素,例如在台湾已经有另一半等;同时,这也牵涉许多制度上的问题,包括移工在台湾具有工作年限、受到不良仲介剥削,以及无法自由转换雇主等。

根据美家人力资源公司总经理许家畯的观察,新的合法移工受到疫情影响难以入境,这将有利于现在已经在台湾境内的移工找工作。若是 2020 年正在面临无薪假、合约到期、被解约的合法移工更有机会找到工作顺利留下,而各行各业如今都在“抢工人”,他认为如果移工想要趁机换工作,并不缺工作机会,反而不需要像过往一样,只剩下“逃跑”的选择。

当然,也有例外。许家畯表示有些移工往往因为缺乏了解相关工作资讯的管道,最终还是会选择逃跑,进入非法市场。例如一些未开放聘雇移工的产业如农业、民宿等等,一直都是失联移工的工作机会,“只要他们肯做,绝对不会没有工作。”

不过他强调,逃跑问题过去就一直存在,不必然因为疫情而有所加剧,“逃跑的现象一直都在发生。我们台湾社会各行各业本来就在缺人,现在合法移工进不来就更缺人。所以原本逃跑市场就在那,如果现在有人、有工厂愿意开出更高的价格,原本可能受到不好对待、对相关资讯又不那么了解的移工还是会逃跑。”

2020年1月23日印尼阿迪苏西普托国际机场,乘客通过一台热感扫描器。
2020年1月23日印尼阿迪苏西普托国际机场,乘客通过一台热感扫描器。

逃跑之后、疫情之下

逃跑之后的生活并不好过。 2011 年逃跑后,苏珊换了无数份工作,不管是家庭看护、洗碗工、清洁工等,她都愿意做。一直到 2016 年,她透过当时的雇主认识了现在的阿公和阿嬷,才结束了不稳定的工作状态。

失联的身分这几年来为苏珊带来不安与焦虑,尤其疫情之下,这些情绪又被一一放大。她唯一庆幸的是,她在疫情期间还能维持如常的生活。作为一名家庭看护,苏珊幸运地还能继续工作;在口罩的领取上也没碰到什么问题,因为阿公都会定期买口罩给她和阿嬷。若问她在疫情下觉得受影响最大的事,除了不能带阿公阿嬷去医院,那就是她比起之前更不敢出门了。

因为失联的身分,苏珊过去都尽量少出门。她在台北的朋友不多,碰到同乡也不敢搭话,就怕身分被曝光。而每每碰到警察,她依然会很紧张,但她应对的方式就是故作镇定,以及“不要和警察对到眼”。而在疫情期间,她变得更谨慎,除了去买菜或补充日常用品,她几乎足不出户。据她而言,她宁可在家陪阿嬷,喂阿嬷吃东西,因为这可以免去在路上碰到警察的可能性,还能减少被传染的机会。

“如果真的要出门,我就要戴口罩,回来后一定要洗手,喷酒精。”这是她从社群媒体、电视新闻上学到的防疫知识,也是她外出回家后的必备流程。然而,她露出难为情的笑容,抱怨道“可是阿公都不喷(酒精),我也没看过他回来的时候洗手。如果我要他洗手,他会说:你是老板吗?”但老板有时还是会听苏珊的话,乖乖把手伸出来,让苏珊喷酒精消毒。

可其他移工碰到的老板就并非如此了。菲律宾“移工国际台湾分会”主席吉尔妲(Gilda Banugan) 列举疫情刚爆发的前几个月,她一直收到移工的求助,“有些雇主要求家中看护二十四小时戴着口罩,但只提供她们两个口罩,这种情况下当然只能重复使用口罩;还有看护甚至碰到被雇主要求去蒸口罩的例子。”

身为主席,她当时会在脸书上开直播和移工们宣导防疫资讯,以及讨论他们碰到的各式问题,她认为重点是要让雇主知道移工们会照顾自己,因为他们也不想让自己暴露在危险当中,尤其是看护,因为他们就和雇主的家人住在一起。不过随着疫情趋缓,吉尔妲坦言自己收到的求助越来越少,情况已经慢慢好转。

苏珊的情况亦是如此,尤其当她终于可以带着好几个月没做检查的阿嬷去医院时,这大大减缓了阿公的担心,对她“大小声”的频率就减少了许多。阿公自己心里也知道这么做不对,但直肠子的性格总是没办法拉下脸来,总是靠着阿嬷在一旁帮忙打圆场。“每次吵架之后,就没事了啦。”苏珊心里也明白,直言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阿公和阿嬷的生活很大程度上依赖着苏珊,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和孩子关系疏离。“阿公有 4 个孩子,阿公住院的话,他们会去看阿公。阿嬷每次说她的孩子是王八蛋。我在这里 4 年,只见过她的孩子一次,就是我第一次来的时候。”

对阿嬷而言,苏珊更像是自己的小孩,“她呀,对我和阿公都很好,比照顾自己的妈妈和小孩还要照顾。这是我很感激的地方。”在阿嬷眼里,苏珊拥有一颗非常细腻柔软的心,她感叹若非苏珊,根本无人可以照顾自己。如果有一天苏珊真的必须“离开”台湾,她只希望苏珊是安安全全地离开。

 2013年9月21日印度尼西亚东爪哇省,一名前移工在台湾工作时的照片。
2013年9月21日印度尼西亚东爪哇省,一名前移工在台湾工作时的照片。

“留下一张纸,我就离开了”

苏珊在 2001 年来到台湾工作,那一年她 38 岁。因为在菲律宾工作的工厂关闭,单身的她最后决定跟随家乡的朋友来台工作,担任看护。

她的第一位雇主也是一位阿公,一个月只能休息一次,但她不嫌累,重要的是可以把钱寄给家人。后来,她透过朋友的介绍认识了一位在台湾工作的菲律宾男生,她很快便坠入情网。“他是歌手,每次都说很甜的话,我也很老了,40 岁,我就爱上他。那时候没有什么脸书、Whatsapp,我们都是用手机讲话。”

可是这位男生在知道苏珊怀孕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苏珊只能先回到菲律宾把小孩生下来,待孩子快两岁之后,在 2006 年又再度来台湾担任家庭看护。她说雇主对自己并不赖,但她在工作几年之后决定逃跑。

“我(那时候)也没有跟仲介联络了,我就是直接离开,留一张纸在我的桌子上,告诉老板说:我不会再回来了。”

选择逃跑的理由其实很单纯,因为她在台湾的工作年限到了。

那一年是 2011 年,根据当年的《就业服务法》规定,不论是事业类或是家庭类的外籍移工,在台湾的工作年限最长均为 9 年,所以苏珊必须得回菲律宾,不能留在台湾工作了。她内心不安,害怕回国后没人愿意聘雇一位“老女人”;更重要的是,年幼的孩子谁来养,孩子的生活费和教育费怎么办?

“结果在 2012 年,政府(已经把工作年限)变成 12 年了,我那个时候只允许 9 年。”不到一年的时间,她的身分就从合法变成了“非法”,直到现在。(注:如今工作年限已经延长。根据劳动部的规定,移工在台工作期间,累计不得逾12年。惟外籍家庭看护工经专业训练或自力学习而有特殊表现经许可者,且符合劳动部所定之资格、条件者,得检具申请书等规定文件申请延长工作年限至14年)

若将“移工为什么要逃跑”这个问题套在 5 万名失联移工身上,每个答案背后都有各自的考量与无奈。如果没有孩子要养,苏珊当初是否还会选择逃跑?苏珊告诉我,“可能不会。”逃跑之后,苏珊付出的代价是 9 年无法与孩子和家人见面。可事到如今,她说自己不会、也不能后悔当初的决定。

在台湾,社会普遍对失联移工缺乏了解,而常常将“逃跑”与犯罪、非法等词挂钩。事实上,选择“逃跑”的移工们,其实并没有犯罪,而仅仅是违反了与雇主之间的契约,与《就业服务法》等行政法令。

不幸地,在疫情期间,一名印尼的“失联 / 逃跑移工”确诊之后,这些误解与刻板印象,开始在社会上引爆,让移工社群承受“防疫破口”的污名与苦果。

2019年6月5日台湾苏澳镇,印尼移工在开斋节的祟拜后互相拥抱。
2019年6月5日台湾苏澳镇,印尼移工在开斋节的祟拜后互相拥抱。

就算逃跑,我们不是罪犯

2 月 26 日,一名印尼失联看护在台湾确诊新型冠状病毒病,为全台确诊的第 32 例患者。劳动部随即表示要加强查缉非法移工,移民署随后也推出“扩大自行到案 2.0”,鼓励失联移工主动投案;3 月 19 日,一名印尼失联移工出现发烧症状,害怕身分被曝光而逃跑,最终被警察在一家印尼杂货店寻获。

苏珊并不清楚那位“ 32 例”移工的状况,但她从电视上得知了害怕被抓而决定逃跑的移工案例,对此,苏珊有些怨言,“我觉得他疯了,他这样其实也让其他人暴露在危险当中。”她接着说,“可能就是因为这些案例,政府(之前)才会实施更严厉的措施。”

但苏珊认为,劳动部要加强查缉失联移工的措施,只会让失联移工更不愿意“出来”。

对此,桃园市群众服务协会移工服务暨庇护中心主任汪英达认为,无论 32 例移工的身份合法与否,“这个看护就是受害者,她是因为照顾病人才被感染的”。汪英达与苏珊的看法相同,认为若政府加强查缉,失联移工因为害怕只会“躲得更深”,不可能会出面配合相关政策。

而就在不久前的 12 月 4 日,一名曾接触染疫者的越南籍失联移工也发生逃跑一事。虽然后来被专案小组寻获,采检后也呈阴性,但“移工恐将成防疫破口”的忧虑再次被大众讨论。

外界的担忧,或许在于失联移工的踪迹难以掌握,但这依然不代表他们和“防疫破口”存在必然关系。现为医院实习医生,同时也是医疗界倡议移工人权 Rumahku 志工团一员的陈柏廷指出,疾病的传染不会区分国籍和身分。他指出,假设真的有失联移工在社区里发生传染问题,那关键就在检疫调查的工作,只要接触史调查明确就可以相当减少不必要的忧虑,外界并不需要对失联移工那么恐慌。

虽然后来因应“防疫优先”原则,移民署自 4 月 1 日至 6 月 30 日执行“扩大自行到案 2.0”,提出“不收容、不管制、低罚锾”的措施,鼓励失联移工们自行投案。据移民署的资料,专案期间一共查处逾期外籍人士 7617 人,其中自行到案者 4,443 人。这一些对象当中都没有发生确诊案例,该署因此认为该专案能达到防疫目的。

苏珊对此持有不同看法,“这个方式最多只会吸引原本就打算要回国的失联移工。对我们来说赚钱是最重要的,如果被遣返了,就没办法赚钱。”现行政策下,移工们一旦留下逃跑纪录,就不能再蓝领移工的身分回到台湾工作;如果被遣返,就等于断了在台湾赚钱的机会。

站在移工的立场,苏珊认为,给予失联移工“转换合法工作的机会”,才是解决问题的正途。“让我们可以拿到合法的工作证,如果真的在之后出现相关症状,也会勇敢看医生,才能真正达成防疫效果。”

苏珊知道,这绝非易事,但综合这些千言万语的建议,她只想说,“就算逃跑,我们不是罪犯,我们没有在做伤害台湾的事。”

2020年12月16日台北,印尼妇女于移民署办事处内戴着口罩。
2020年12月16日台北,印尼妇女于移民署办事处内戴着口罩。

要投案,还是继续逃?

虽然有诸多烦恼,但57 岁的苏珊笑起来时,眼睛仍常眯成一条直线,两颊还有浅浅的酒窝。不管是和任何人交谈,买菜、买咖啡也好,她开口闭口都将连声的“谢谢”挂在嘴边。她说这是因为她懂得感恩,也庆幸自己是一名很乐观的人,否则“她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因为疫情,儿子这阵子也更频繁地问苏珊什么时候要回去。她内心有些动摇,一度想要就此回到菲律宾和家人生活,永远不要再分开了。

“但是,我要谢谢台湾,”说到这,苏珊眼眶泛泪,声音哽咽,转身抹掉眼泪后,脸上浮现了不好意思的笑容,“就算我那么老了,但作为一名看护,台湾人还是愿意接受我,我还可以在这边工作。”

“而且就算我是一名失联移工,疫情间待在台湾也让我觉得很安全,这是我要谢谢台湾的地方。如果真的被抓,no fear, 只要确保阿公阿嬷有人照顾就可以了。”阿嬷时常也会问苏珊说还可以在台湾待多久,苏珊的回答是只要他们还需要她,她就会留下来。但同时,她也告诉儿子,等疫情结束后她就会去投案,回到菲律宾。

苏珊心情很矛盾:她想要回家,但担心阿公阿嬷没人照顾;她想要回去和儿子相聚,但又担心不留在台湾该怎么赚钱养孩子。她坦言,这一波疫情让她学到最重要的事不是赚钱,而是陪在家人身边,因为“世界好像变得更糟,可以和家人相处的时间可能也不多了。”

“可能,还要再五年吧。”在多方评估与考量之后,她还是先向现实低了头。她说已经不知道和儿子说过多少个再一年、再三年、再五年,但至少她要确保的是儿子的未来,他要能顺利完成学业,“我还跟他开玩笑,如果我不在台湾工作,你(指孩子)在菲律宾就没有肉可以吃了,只能吃菜。”

这些千丝万缕的拉扯,是她当初决定逃跑的原因,也是她现在决定继续“留下”的原因。

读者评论 11

会员专属评论功能升级中,稍后上线。加入会员可阅读全站内容,享受更多会员福利。
  1. 如果移工們在工作上遇到不合理的對待,例如被性騷擾、被毆打、勞動環境太差等,在和仲介反應未果且無法自行要求轉換雇主的情況下,最終只有逃跑這一條路。
    查到的資訊跟作者說的不符,根據外國人受聘僱從事就業服務法第四十六條第一項第八款至第十一款規定工作之轉換雇主或工作程序準則第2條,得由外國人或原雇主申請轉換。
    對於跟現行法規定不一致之處,如果有暗黑隱晦之行政障礙,作者應該再多說明一下,畢竟轉換辦法修法歷程蠻頻繁的,如果作者沒有一併更新法規,讀者一頭霧水。

  2. 看護移工最低薪資都不受勞基法保障😮

  3. 其實就是移工的薪水實在太低,看護移工甚至不受勞基法保障最低薪資與休假,平均月薪才一萬八台幣左右,而整個制度也令移工不可能向上層工作升遷

  4. 原因同上二,為了不排擠本國就業機會,因工作申請長期居留在台有薪資最低限制,而多數家庭照護移工屬低薪工作,其薪資是達不到這個標準的。

  5. 唔,問題是美國是可以申永居的,不是不入籍就只能在美國工作六年然後乖乖滾蛋這樣。搜索了一下,似乎台灣的話這類外勞不準申永居?感覺似不甚合理⋯⋯
    雖然有站著說話不腰疼之嫌,但比如大陸也是可以申請工作永居的。撇開永居不談,雖然自己不是外籍不確定,但搜到的資料包括問了人都顯示雖然工作等居留許可單次有期限(工作最長五年)但可以無限次申請延期。

  6. 給樓下,通常工作簽證或許可都有時限,例如,美國H1Bㄧ簽三年,可延簽一次,共六年。若無設時間上限,一有可能成為移民漏洞,二則影響本國人就業機會。

  7. 大陸人。不是很理解的是,為什麼《就業服務法》會要定一個工作上限呢?

  8. 好選題!

  9. 違反就業服務法而逃逸,當然可以算是違法/犯法。如果沒有這些結構上的限制,會難以說服當地人/勞工,外籍對他們的影響不大。逃逸不是重罪,只是他們要是犯下重罪,會比合法居留者更難以追查罷了。

  10. 感謝報導!令人心動的故事。可惜台灣還是很多人一看到逃跑移工就以為是罪犯防疫破口該抓該罰,一點都沒發現他們是支撐台灣正常生活的隱形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