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战士”归来:请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他发现在叙利亚找不到英雄,只有破坏、杀戮、报复杀戮的不断循环。返回故乡后他又被当作当局重点调查对象,但此刻在狱中服刑的他仍认为返乡的那一年是人生的开始。
2018年5月,艾伯特・贝里沙 (Albert Berisha)因加入激进组织——叙利亚的“努斯拉阵线”(Al-Nusra)与“伊斯兰国”(IS),被判刑3年半。图为艾伯特于2016接受媒体访问时被拍摄的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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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乱八年后的叙利亚,关于“战后”的话语渐渐频繁。
谁的战后?哪里的战后?谁被审判?谁被饶恕?谁会归来?谁又会离开?在由极权控制的战后叙利亚,苦难和创伤是否真的会结束?
端传媒跟随战士、医生、平民、人权斗士等人的脚步,带你走进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
这是“战后:叙利亚”系列的第二篇,追寻一位冲动前往叙利亚、加入了两个恐怖主义组织的年轻科索沃人。

夏夜落雨,艾伯特・贝里沙(Albert Berisha)的声音从电话那头断续传来,讯号很差。电话从科索沃城市利普连(Lipjan)的监狱播出,艾伯特得向狱友借电话储值卡,打来诉说他的故事。电话中,他自称政治学者,原本只想做对的事,却在叙利亚遇上几个恐怖组织的疯子。 但他的犯罪纪录上呈现的是另一个故事:2018年5月,艾伯特因加入激进组织——叙利亚的“努斯拉阵线”(Al-Nusra)与“伊斯兰国”(IS),被判刑3年半。

事情要退回到2013年夏天,26岁的艾伯特还留著一头棕发,短胡子修理齐整。那日,他坐在笔记本电脑前浏览 Facebook 动态墙,看到一则影片时,停了下来。影片中,脸上布满血迹和尘土的男女操阿拉伯语大声喊叫,身后是大片瓦砾堆和烟雾。一个失去意识的孩子躺在一名蓄胡男子怀里,男子则正奋力逃离现场。影片拍摄的是大马士革一处住宅区遭到叙利亚政府军空袭。艾伯特坐在父母家中他的小房间里,反复看著这段影片,然后 Facebook 又推荐相关影片给他,都是类似内容:在叙利亚这场不公不义的战争中,不断有无辜平民孩童死去。

他看到停不下来。虽然,当时艾伯特的祖国科索沃已正式谴责叙利亚政府,但整个国际社会没人想要介入这场战争。艾伯特记得自己很愤怒,想要帮助无辜的孩童。像科索沃大多数阿尔巴尼亚裔人一样,艾伯特是一位穆斯林。不过,该地的穆斯林社区属于世俗派,很少人会在生活中严格执行伊斯兰教的教义。这些视频改变了他,视频中关于叙利亚穆斯林被残忍杀害的故事让他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穆斯林身分。艾伯特对伊斯兰教越来越感兴趣,也开始更加积极地去清真寺礼拜。

2013年10月,艾伯特突然消失,家中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甚至连张纸条都没留下。他花光仅有的200欧罗,越过土耳其基利斯边境进入叙利亚,加入了努斯拉阵线。外界普遍认为,那是一个伊斯兰恐怖组织。

叙利亚反政府组织Jaish al-Islam成员与政府军发生冲突。
叙利亚反政府组织Jaish al-Islam成员与政府军发生冲突。

浪漫主义的崩塌:一不小心加入两个“坏人组织”

从检察官到艾伯特的亲友,没人知道他在叙利亚的10天中确实发生了什么事。所有的事情都无法证实,只有艾伯特的说法。

“越过边界时,体内充满肾上腺素,非常自豪。我想把阿萨德的士兵杀掉,愈多愈好。我不撒谎,很多人声称去叙利亚是为了人道目的,我不是。我是去为革命战斗。”

去叙利亚前,他以为当地会有清楚的战线:一边是阿萨德军队,另一边是努斯拉阵线和其他革命战士。对他来说,杀害发动战争的敌人不是犯罪,他把杀戮视为拯救孩童和平民的手段。但抵达后,他的革命大梦变成噩梦。叙利亚陷入乱局,相互交战的组织各自为政。

他在网上联系过的努斯拉阵线成员到边界来接他,把他载到阿勒坡附近营地。在此他遇到来自世界各地的外籍战士,他们来到叙利亚的唯一动机,似乎只是要实现参加战争的幻想。他们只谈杀人,没人关心叙利亚平民。

那些 YouTube 影片中不断重复的叙事,到了这里也开始崩垮。影片中宣称叙利亚有众多无辜穆斯林遭到杀害,但他却看到穆斯林以伊斯兰之名杀害其他穆斯林,只为夺取领土权力。

“我遇到很多人甚至看不懂《古兰经》。他们根本什么都看不懂。”但他看到这些人以《古兰经》之名杀人。

艾伯特失望透顶,决定去找其他组织。他向长官说要离开,为了避免产生语言障碍,他传信息给在前往叙利亚途中遇到的一个阿尔巴尼亚裔同胞。很快,一辆厢型车把他接走,护照被没收。紧接著,他被交给另一个领导人。

这次他遇上的团体是由科索沃人穆哈杰里(Lavdrim Muhaxheri)领导,此人曾在北约(NATO)工作。这个组织隶属“伊斯兰国”,当时伊斯兰国旗下由不同外国战士组成的分支机构。为了避免语言障碍,来自同一个国家的战士往往聚集在一起。艾伯特这次加入的组织成员大部分是阿尔巴尼亚人或阿尔巴尼亚裔科索沃人。他们的领导直接向伊斯兰国领袖巴格达迪负责。

他的新领导人穆哈杰里给自己取名“科索沃的阿布阿布杜拉”(Abu Abdulla al Kosovo),艾伯特认识他时,他年龄不超过26岁。科索沃的阿布阿布杜拉后来成为“伊斯兰国”最出名的圣战士召募者,在众多影片中挥舞黑色旗帜,对著麦克风高喊,鼓动其他阿尔巴尼亚裔人士加入圣战。一年后,也就是2014年,网路上出现他将一名19岁青年斩首的影片。艾伯特发誓,当时他完全不知道穆哈杰里是谁。他说,第一次“不小心”遇到这个组织时,立刻发现里面都是“坏人”。他称他们是罪犯、杀人犯。

在科索沃城市利普连(Lipjan)的监狱服刑中的艾伯特・贝里沙 (Albert Berisha)。图为进入监狱前的艾伯特。
在科索沃城市利普连(Lipjan)的监狱服刑中的艾伯特・贝里沙 (Albert Berisha)。图为进入监狱前的艾伯特。

艾伯特对革命的最后一丝浪漫想法被摧毁殆尽。他的内心被另一种情绪占据:恐慌,这些人太残酷无情了,他要怎样才能逃离?

根据他的说法,在“伊斯兰国”忙著和库德族军队对战时,他找时机逃走。在一家网吧里,他用短短两小时的时间研究到底身在何处,搜寻没有名列恐怖组织的温和团体,结果找到“自由沙姆人伊斯兰运动”(Ahrar Al-Sham)联盟。

艾伯特知道,穆哈杰里握有自己的护照,不会轻易放他走。他用 Facebook向高中同学寻求,后者相信艾伯特并愿意帮助他,两人竭尽心力想出脱逃计划:朋友发来假信息,声称艾伯特家人生病,必须立刻回家。出乎意料,穆哈杰里竟然真的把护照还给他。后来他才知道,“伊斯兰国”的其他阿尔巴尼亚裔成员很后悔没在那天杀了他。

艾伯特被送到一处检查哨,再被送往“自由沙姆人伊斯兰运动”营区。该组织成员告诉他,这个组织由卡达、沙乌地阿拉伯资助,可以间接取得美国供应的武器。伊拉克、叙利亚、伊朗、俄罗斯都将他们视为恐怖组织,而他们正准备和艾伯特刚刚脱离的“伊斯兰国”作战。

艾伯特发现在叙利亚找不到英雄,根本没有人在救人,有的只是破坏、杀戮、报复杀戮的不断循环。他要求对方把他送回土耳其边界,然后悄悄回到普利斯提纳。

家里一切都没变,他的电脑还是原来的模样,没人动它,好像他去叙利亚的10天只是另一段网路上的影片。

起初,父母和兄弟都不敢问他问题。他们对他安然无恙地回家已经很满足了,只怕他再次消失。但后来他们停不了,一遍又一遍地问:他们的聪明儿子,怎能离家到另一个国家去杀别的战士?

轮回:将有一个外国人拯救我们

艾伯特生命中的战乱,不是在他离家前往叙利亚时才出现。

他出生在战乱之中。

 1998到1999年,科索沃的人道灾难景象传遍全球媒体。科索沃解放军与米洛塞维奇的军队作战,后者有系统地进行种族清洗,让30万人流离失所。图为1999年4月1日,科索沃阿尔巴尼亚人逃离塞尔维亚,抵达临时营地。
1998到1999年,科索沃的人道灾难景象传遍全球媒体。科索沃解放军与米洛塞维奇的军队作战,后者有系统地进行种族清洗,让30万人流离失所。图为1999年4月1日,科索沃阿尔巴尼亚人逃离塞尔维亚,抵达临时营地。

科索沃是欧洲最年轻的国家。它是一座高原,位于阿尔巴尼亚与塞尔维亚之间的巴尔干山脉上,有180万人口。这里长期居住著阿尔巴尼亚人和塞尔维亚人,彼此的语言和文化传统大相径庭。1945年,二战结束后,科索沃被划为前南斯拉夫领土,为塞族人统治——尽管科索沃大多数人反对这个决议。铁托和斯大林分道扬镳后,阿尔巴尼领导人霍查(Enver Hoxha)决定跟随斯大林路线,和科索沃境内的阿尔巴尼亚裔人断绝联系。当时,科索沃的阿尔巴尼亚裔人则在塞族统治下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文化和语言。在科索沃,伊斯兰教、东正教和天主教长期共存,绝大多数阿尔巴尼亚裔人是温和穆斯林。两边的阿尔巴尼亚人从没有过激进宗教(伊斯兰)运动,他们关心的主要是民族独立。

艾伯特出生于1987年,当时科索沃还是阿尔巴尼亚裔民族运动与脱离南斯拉夫独立运动的主要战场。绝大多数科索沃人都是阿尔巴尼亚裔,艾伯特家也是,其他还包括塞尔维亚裔和黑山裔(台译“蒙特内哥罗”)族群。虽然阿尔巴尼亚裔族群享有某种程度的自治,但数十年来他们一直被南斯拉夫当局视为次等公民。

在艾伯特的童年时代,情势更加恶化。民族运动人士掀起的暴动遍及科索沃各地,塞尔维亚领导人米洛塞维奇(Slobodan Milosevic)剥夺了科索沃地区的自治权。阿尔巴尼亚裔族群为此愤怒不已,在1990年代初期组成科索沃解放军(Kosovo Liberation Army)。组织攻击塞尔维亚裔的警察和政治人物。

艾伯特成长于科索沃东部的吉兰区(Gilan),一家人在村庄里的生活很简单。父母听收音机播放的新闻,听到邻国波士尼亚发生战争,听到发生在斯雷布雷尼察(Sevrenica)的大屠杀,听到克罗埃西亚独立。他们担心家乡也会掀起战火。

战争果然来了。它的进展速度、发生规模和残暴程度,都是少有人预见的。1998到1999年那个冬天,科索沃的人道灾难景象传遍全球媒体。科索沃解放军与米洛塞维奇的军队作战,后者有系统地进行种族清洗,让30万人流离失所。人们的家园被摧毁,很多人住在临时收容所,缺乏维生工具。艾伯特对这个冬天的记忆,就像其他科索沃孩童一样,“当时我才11岁,我想加入科索沃解放军,对抗那些杀害我们的塞尔维亚人,但我年纪太小了!”

美国总统柯林顿决定在1999年3月24日派出北约军队,展开高海拔轰炸行动,拯救“科索沃无辜平民的生命”。轰炸持续了78个夜晚。艾伯特记得大人对于北约部队的到来是如何欢欣鼓舞。当时他不谙世事,但从那时起,外国人前来拯救他们这件事,一直深植在他的脑海中。

米洛塞维奇停战时,科索沃有81万5千名阿尔巴尼亚裔人民沦为难民。北约轰炸解救了科索沃,但也让科索沃沦为焦土。时至今日,战争带来的创伤似乎仍笼罩著科索沃首都普利斯提纳。虽然断垣残壁已重建为现代化建筑,屋顶飘扬著国际组织的旗帜,小餐馆随时挤满顾客,但餐桌上的谈话仍不时涉及科索沃自战争结束以来的经济不振与政治孤立。

1999年6月30日,科索沃阿尔巴尼亚人迎接美国北约部队进驻。
1999年6月30日,科索沃阿尔巴尼亚人迎接美国北约部队进驻。

在餐馆听到的闲聊抱怨,大多有关缺乏就业机会与前景。科索沃为独立付出高昂代价。这个人口180万的国家,是欧洲第二穷国。2013年,科索沃15至24岁青年的失业率达56%,人类发展指数(Human Development Index)是欧洲最低,人均收入则是巴尔干半岛最低。

艾伯特在普利斯提纳大学攻读政治学,是成绩顶尖的学生。他口才出色、抱负满怀、善于社交、对时事和科索沃历史了如指掌。讨论政治时他公正严明,尤其反对贪腐。“大家都以为我会在政界大放异彩。”但毕业后,他发现出身政治世家的同学在政坛找到高位,自己家只是一般劳工阶级,找工作时甚至不曾获邀面试。

他第一次看到叙利亚影片时,是在餐厅当服务生。他的挚友、医生亚柏尔说:“他的挫折感真的很深。懒散的同学取得政府高位,而他是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却得擦桌子维生。”艾伯特想要跻身的圈子将他拒于门外,于是他遁逃到叙利亚的一个虚拟世界里,在那里他的能力派上用场,还能掌握部分权力。

不是只有艾伯特一个人决定采取激烈举动迎向不确定的未来。科索沃很多阿尔巴尼亚裔人跟艾伯特一样,经由YouTube和脸书,也通过在科索沃各地讲道的激进伊玛目,得知叙利亚内战。

在1999年战争结束后重建国家的混乱时期,激进伊斯兰组织来到科索沃。他们的官方说法是要提供人道援助、重建清真寺、开设学校。很多组织提供奖学金给伊斯兰学生到沙乌地阿拉伯去求学。在那里他们会认识瓦哈比派( Wahhabism),这是伊斯兰教比较保守的一派,对于科索沃传统上温和的伊斯兰教徒来说并不熟悉。很多人带著激进思想回到科索沃,开设秘密课程,煽动年轻人。很长一段时间,科索沃当局和其他穆斯林团体对此保持沉默,放任这些组织自由运作。

在这些组织,很多青年找到了宗教,把他们对政经情势的愤恨正当化。他们接受的教导是,如果向非穆斯林发起圣战,就能在人世、在天堂得到原本求之不得的满足愉悦。

艾伯特说:“每个人都支持叙利亚反抗军,包括我们的政府、伊斯兰社群、媒体、还有整个公民社会。他们等于是同意人民去参战。可是谁知道,到了叙利亚,会先遇到‘伊斯兰国’。”

科索沃检方与媒体仍觉得艾伯特的遭遇难以置信:一名男子加入了两个恐怖组织,又成功逃离这两个组织,然后加入一个温和团体,伪造简讯宣称有家人病重,又被武装组织释放,回到科索沃,然后彻底改头换面?

科索沃是欧洲最年轻的国家,有180万人口。这里长期居住著阿尔巴尼亚人和塞尔维亚人,彼此的语言和文化传统大相径庭。
科索沃是欧洲最年轻的国家,有180万人口。这里长期居住著阿尔巴尼亚人和塞尔维亚人,彼此的语言和文化传统大相径庭。

重生(未遂)

的确,这一切听起来已是好莱坞动作片。但对艾伯特来说,让他的生活翻天覆地的时刻,要在近一年后才到来。

2014年9月17日凌晨时分,警察的高吼与敲门吵醒了艾伯特。几分钟后,他在睡眼惺忪的母亲面前被上铐带走。

这一年,“伊斯兰国”夺取的领土面积达到巅峰,科索沃声名狼藉,成了欧洲的圣战士之都。这个蕞尔小国为“伊斯兰国”和其他武装组织提供的外籍战士,以人均比例而言居全球之冠。
根据纪录,曾加入叙利亚境内武装组织者超过4万人。官方数据显示,自2012年以来,有413名科索沃公民前往叙利亚和伊拉克,包括妇女和孩童。

对于高度仰赖外援与西方国家支持的小国来说,这样的情况是一大警讯。艾伯特认为他成了当局导演的一出戏中的主角,这出表演是为向世界证明科索沃确实在对抗恐怖主义。

同一天晚上,大批重装警察分别出动,在电视台直播镜头下逮捕了45名刚归国的可疑份子。几天后,科索沃总理哈希姆・萨奇(Hashim Thaçi,台译“哈辛・塔奇”)投书英国《卫报》,宣称“我们将破获任何误以为能在科索沃藏匿的组织”,说“科索沃也是地球上最亲美的国家之一”。

艾伯特与其他嫌犯的角色是承认曾加入“伊斯兰国”,然后入狱服刑,但检方在法庭上提交的证据通常颇为稀少。以艾伯特的例子来说,检方只掌握有他的自白,其他有些被控从事恐怖活动的嫌犯,则是因为手机简讯而入狱。

“我刚被捕就告诉他们真正的始末,这是我的错。”

不过,艾伯特从返乡后那一年,仍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不仅逃过死劫,还头一回找到生活目标。他一回国就和很多原本打算前往叙利亚参战的人交谈。“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到了那里会落入地狱”。听他们谈论革命、看他们在脸书上的贴文,艾伯特很懂这些人。他了解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他知道这些青年陷入社群媒体新闻的同温层。

“所以我开始跟他们聊我在叙利亚的见闻,我说,他们在社群媒体看到的、在清真寺听到的,全都不是事实,他们(去了叙利亚)可能落入不当组织、杀害无辜的人。”

起初他很难博取信任,但不久后就有许多可能成为战士的人、战士的亲属、甚至身在叙利亚的科索沃人跟他联络。他们听了他的故事、明白他所说的真相。做这些事,让艾伯特心中生起一种感受:他的语言和行动能救人一命,他觉得光荣。上一次有这种感受,是他跨越边境进入叙利亚时。

“我对于自己能说服阻止很多人(前往叙利亚),感到很骄傲。这是很棒的成就,但不是为了我自己”。

然而,这些举动却让他成为当局的重点调查对象,警方在逮捕他之前,已监控他一年。上了法庭,他的善举都不被当一回事,还是因为曾加入恐怖组织“努斯拉阵线”而遭判刑。艾伯特和律师经历长达三年的司法旅程,一直上诉到宪法法庭。艾伯特的奋斗成为公共事务。他的案例是电视谈话节目的主题,各方意见分歧:他真的是恐怖份子吗?还是因为司法体制有缺陷,在没有确实证据的情况下就判人坐牢,而他正是受害者?

如今的他回想当时:“我对于将经历公开感到光荣,但我头一次出现在电视上的身分却是恐怖活动嫌犯,这不是我原本预期的结果。”

进入监狱前,在普利斯提纳的艾伯特。
进入监狱前,在普利斯提纳的艾伯特。

打官司期间,他和好友亚柏尔持续努力,在2016年成立了非营利组织“安全融合暨去激进化研究所”(Institute for Security, Integration and Deradicalization,INSID)。在他看来,当前的问题非常清楚。由于科索沃政府只用强硬手段对付那些去过叙利亚或伊拉克的国民,没有提供改造他们再融入社会的计划,长此以往,只会造成严重的安全问题。

“返回家乡的人不需要另一场战争。根本不需要压迫他们,他们也是受到操控的,他们是被那些宣传影片影响的受害者。他们应该获得更生的机会。我们必须提供他们教育和工作,我们必须让他们觉得自己是社会的一份子,我们必须支持他们的家庭。否则他们未来就会长成恐怖份子!”

在狱中他遇到很多人,都是因为同情激进伊斯兰组织而开始仇视科索沃政府。他担心未来会掀起另一波青年出狱后赴国外参战的浪潮。

“因为经济情势,每两个科索沃人中就有一人可能成为激进份子;但在狱中,就不是每两人中有一人了,我想是每个人都可能变成激进份子。”

读者评论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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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十分難得的文章。

  2. 很難得的訪問與報導,可以瞭解一下那些「聖戰士」的心路歷程

  3. 1945年,二战结束后,科索沃被划为前南斯拉夫领土,为塞族人通知
    应为统治

    1. 已修改,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