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人——Claire:从“盛世”中出走,那些与我同行的中国年轻人

很多人沉浸在盛世的狂欢之中,少数人却选择成为政治上永远的异乡人。对于我们来说,难道真的只剩下移民与认命这两个选项了吗?
异乡人 风物

“来北京四天,已非常想家。念头一转,不知道你们如何能经年累月待在外面?”大学老师突如其来的提问,让我一时语塞。

原来自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在他人眼中竟有著一抹“坚毅”色彩。看看周遭,又有谁不是一直在路上呢?当这个世界被历史裹挟著走向全球化,人口移动往往在所难免。而敢于离开成长的土地、自己的国家,又常常被视为一种“孤勇”。不过,即使我们穿越大洲横跨地球,在人生的地图上拼满一块接一块的城市以后,又是否真的成为一个世界公民?有人在各种文化间游刃有余,有人却更加固守曾经的国族认同。

时至今日,打包行李的技能已是驾轻就熟,才猛然发觉,也许在辗转过一个个机场以后才能够一步步成长。而“中国”这两个字的意涵,再也不仅仅存在于深红色的护照封面上……

位于中正纪念堂园区内的广场,因园区正门牌匾的题字“自由广场”而得名。
位于中正纪念堂园区内的广场,因园区正门牌匾的题字“自由广场”而得名。

从宁波到台北,穿越的民国102年

从宁波到台北不过一个半小时的飞机路程,太平洋的风吹过我的脸颊之前,我印象中两地之间最大的联系莫过于“蒋介石”。后来在台湾,每当我介绍自己是宁波人时,对方如果有点历史概念大约就是“喔,老蒋的故乡”,不过也听过非常老江湖的说法“宁波人就像中国的犹太人,最会经商了”。

十八岁的我,好像更果断些。2013年,响应著心中对于文学的喜欢,大约非中国文学不念,恰巧浙江省又是开放去台湾读书的八个省份之一,因此不准备去欧美也不想留在大陆的我,就缘来深浅地成为了陆生中的一员。而现在看来,我们这个群体很有可能成为一种历史“标本”。

到达台北以前,我心中一直存在两个不搭调的“台湾形象”。一个是对中华民国的想像,有一种国民党退踞台湾时所带著的英雄末路之感,再加上胡适等人当年的毅然决然,想著那该是个很有底蕴的地方;另一个却是陪伴著80、90后长大的流行歌和偶像剧,甚至在大陆的新闻里,那片岛屿仿佛连立法委员开会都充满著综艺效果。如今回望,“民国”这两个字背后远远隐藏著更多的博弈,而台湾流行文化这几年却在两岸经济此消彼长之中快速式微。

飞机降落以后,除了被温软的台湾腔包围之外,入境表格上的民国纪年让我很是穿越。因为中国大陆的语境里,民国在1949年早已“戛然而止”。但是那一刻,历史得到了延续,仿佛许多“前朝”遗事都涌现到了眼前。曾经历史老师教我们1912为民国元年,所以计算今年是民国多少年,就要用公元多少年减去1911,原本他教这些是为了让我们应付考试,没想到我还真派上用场。

那是民国102年的一天。

从桃园机场前往市区的路上,我惊讶于台北之“旧”,这里的建筑、街道和大陆十几年来的“大兴土木”有著天壤之别。一开始并没有什么眼缘,但只怕“旧的”往往隐藏著更多昔日时光,一个只会拆和建的商业社会逐渐生产出的却是流水线上的城池。现在无论去哪里,仿佛每座中国大陆的城市都像是复刻出来的,无数的商业广场和簇新的历史古迹,人造的“整洁”掩盖了真实温度。

因此台北反倒令人觉得真切。然而,有不少台湾同学跟我说对大陆很是神往,希望毕业旅行可以去敦煌西安看看,可能是我们念中文系的原因,对诗词歌赋中的世界存在天然向往。先秦《诗经》隐藏在黄河流域,《楚辞》流连于湘江河畔,盛唐气象座落在长安之间,而南宋的颓唐更是逃不开江南烟雨。几千年美好的中华文化果真还能在这些明确的地理座标中呈现吗?

有个朋友暑假走了趟山西以后败兴而归,抱怨说“我真的很傻眼,你知道吗,山西的关帝庙大禹庙居然全都是近年新建的,感觉都是在发展旅游业。我想看遗址诶,就算光秃秃的也比这些假的好。”另一个朋友倒是撇撇嘴不以为然,“一片废墟你还看什么,再说几千年过去了,怎么可能还有真正的遗址,现在做一个历史的还原纪念也没什么。”我听著他们大陆之行的感受倒是觉得有趣,真正的中国既然不一定在特定的地理坐标之内,那它到底在哪里呢?

台湾一间废弃工厂的墙壁上,挂了中华民国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及国父孙中山肖像。
台湾一间废弃工厂的墙壁上,挂了中华民国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及国父孙中山肖像。

大概很多人包括我都认为中华文化彰显在台湾,毕竟毛大搞文革之际蒋提出了文化复兴。在博客大热的年代,应该有好多人看过韩寒那篇《太平洋的风》,更加认为台湾是多么的“温良恭俭让”,而“德”字恰恰是传统文化的内核。每个到过台湾的人估计都能讲一箩筐台湾人好友善的故事吧,比如出租车司机拾金不昧、眼镜店老板送隐形眼镜、被请吃牛肉面等等,以至于“台湾最美的风景是人”流传甚广。有一个盛夏的午后,突然滂沱大雨,没带雨伞的我本想下车后在车站等一阵再回家,但同站下车的阿姨却为我担心“妹妹,你没带伞吗,不好意思我赶时间不能送你过去,我帮你去那家米线店借一把啊”,然后她就匆匆穿过大雨拿回一把伞塞到我手中。这样的故事天天都在台湾上演,我明白台湾也有不理想之处,但你却真的找不到一个现存更好的华人社会了。

如果作为到台湾旅游几星期的人,我可能只会循著历史和文学中的线索来寻找民国踪迹吧。但2017年离开以前,在这片岛屿几乎生活了四年的我,踏过山水见过社运,也渐渐明白台湾的美丽与哀愁。曾经和学姐去圆山饭店吃饭,她说很喜欢杨德昌的《一一》,所以离开台北前想去电影取景地看看。很巧的是,那天也有一对新人结婚,一家人站在大堂中央舖了红色地毯的台阶上,拍全家福,几乎和电影的开头一模一样。圆山始终带著历史象征和文化符号立在山丘上,红砖黄瓦倒仿佛国民党试图在台北复制又一个六朝金粉的故事,然而终究“反攻大陆”的口号在滔滔浪声中成了逐渐退场的背景音乐。

比起杨德昌的宿命感,侯孝贤更带著批判。《悲情城市》让人心里咯噔一下——台湾本是台湾,当年中华民国对其何尝不是一种“占领”。幸而1987年解严,多元文化与不同族群在民主宪政中达到和解,台湾因此而伟大。不过在今天经济日益疲软的环境下,“民国”仿佛越来越被人遗忘,有的只是熙熙攘攘的政局,以及一不小心就将民主演变为民粹的现况。但尽管如此,你还是可以在淡水的夕阳下,看著被吹的越来越大的七彩肥皂泡,找回一点小确幸呢。

海牙,2015年,丰盛的孤独

我性格中可能带著一种容易厌倦的因子,所以大三时想离开湿热的岛屿一阵子,便在2015年申请到了荷兰交换半年。在欧洲那阵子,我好像才懂得了白先勇创作《台北人》的时空感,“在美国我想家想得厉害,那不是一个具体的‘家’,一个房子,一个地方,或任何地方——而是这些地方,所有关于中国的记忆的总和”。

坐在阿姆斯特丹Schiphol机场开往海牙的火车上,清晨的窗外迷蒙一片,薄雾中草地和风车飞快略过。咣当,海牙车站的自动门打开——红色的花开著,几个身著制服的警察在吹口哨,一辆电车叮叮咚咚摇晃著走远,紫色项圈的鸽子扑棱棱从砖红色的建筑前滑过,而我孑然一身,拖著两个行李箱。啪嗒,身后的门已经关上了。那种丰盛的孤独好像置身于索伦蒂诺的电影中一般。我当时心想,从前来过的欧洲不是这样啊。那天才发现,欧洲还是那个欧洲,只不过旅行和生活从来不是一回事,旅游总是洒脱反正都是萍水相逢,一碰到生活却没有退路只能勇往直前。

好在这种低落的心情没多久就被沸腾的火锅消灭,荷兰的秋天多雨且寒冷。欧洲真的可以安静到无聊,一天总有那么几场雨,在房间看著白天越来越短,被吞噬的厉害。一同火锅的日子里,我认识了不少在欧洲读书的中国同学。大家来自不同的地方就读不同的专业,却好像有著共同点:一样的爱国。他们并不会为国家和政府划下界线,而是一股脑的打包这些概念成为“中国”,全部接受与认同。

 国立台湾大学前的街上,电单车等候。
国立台湾大学前的街上,电单车等候。

无独有偶,身处西方社会的强烈陌生感总逼得我们错把“国”当作“家”来爱。“当年在美国读书那才叫爱国,假期回家我爸总忧国忧民,但我特别不服气,还为政府辩护说不容易,”平时冷静的他说到这一段倒有些反常的激动。“但到香港工作以后,才慢慢感到有些事真的挺可怕。”这是一个比我年长几岁的哥哥,去年在香港我同他下午茶时的对话,在中环上班快四年的他,边说边无奈抿了一口茉莉香片。热爱与反叛并非截然对立,取决于你身处哪里。

避谈政治是一种选择,通常也是家长对我们的告诫。我去了台湾读书以后,我爷爷每天准时收看央视的《海峡两岸》,由于大陆新闻的片面性以及台湾政客的戏剧性,他时常认为那是个“是非之地”,不时提醒我不要参与政治。等我2015年到了荷兰,当时的欧洲又是多事之秋,叙利亚战争升级、巴黎恐袭、时局动乱,家人总说要少往人多的地方凑。这些关心的声音对于在外上学的我们应该都不陌生,对就听,不对就遵从自己的价值判断,但很多人从此三缄其口。而我可能会争辩,政治原本应该是通往正义之路,并不是现在勾心斗角的工具,众人之事又怎能逃得开呢?

热爱“祖国”是另一种选择,在无所凭借的西方社会,似乎回到国家与民族的语境里才是最安全可靠的。有些人并不去了解西方的现代政治体制,一谈到祖国便是满腔的民族自豪感,自信的表示如今是个太平盛世。有时,他们会从不同的城市坐火车到伦敦,在雨中等上几小时观摩中国领导人出访英国,然后往朋友圈晒一张主席挥手示意的照片,配上文字“为祖国骄傲”再加几面飘扬的小红旗。这个群体用发自内心的热情追随著祖国,却从不讨论中国的禁忌与自由。

欧洲的小城平静而无聊,无论持怎样的政治立场,我们暂时都不愿打破其乐融融的景象吧,毕竟那时大家只要找到一个共同点就可以和解了,比如不爱玩beer pong……记得刚到荷兰是八月底,那时节西欧还会出太阳,有天午后去了海牙那片据说欧洲最美的海滩。满沙滩的人,面对闪耀著银灰色的光芒,一看就很冷的北海。在往后的日子里,下过雨刮过风打过冰雹,就是很少见那样的阳光了。

香港,2017年,移民与认命

“知识份子就是要站出来,不然谁还可以站出来?”在香港六个月,我仍对这句话记忆犹新,当时去立法会参访,有人提到为什么很多议案到最后都没有胜算而民主派还要苦苦坚持,张超雄议员如是回答。目睹香港一步步“失守”,直到2017年末连拉布策略都要被“狙击”,这座城市好像真的悲壮了些。

香港总是很热闹,随便走在一条港岛的街上,就有不同的语言钻入耳朵。香港总是不得闲,你略略停下脚步找一找地图,后面行人大概就是不耐烦的一声“啧”,然后匆匆绕过你。但香港也是一席流动的盛宴,不同街角隐藏著不同故事。好比半山扶梯不只是扶梯,而是王家卫镜头中哼著《California Dreamin’》的悸动;浅水湾也不是浅水湾,是张爱玲笔下见招拆招的倾城之恋。倘若2014年以前香港还能勉强称得上“马照跑,舞照跳”,那2014年以后政治议题在话题榜中已登上了更高的位置。

香港中文大学的民主墙。
香港中文大学的民主墙。

与此同时,香港的愤怒值又比台湾高的多。2016年以后,我在台湾已经常常听到些“溢美之词”,像是“人家计划一带一路,我们在做什么”、“对岸连水果摊都可以移动支付”,并且在大四毕业前也有越来越多台湾同学去考清华北大的研究生。也许台湾的民主制尚能运行自由,因此他们可以大方夸奖对岸反省自己。而在进退维谷的香港,矛盾则尖锐无比。去年九月初我到中文大学读新闻系以后,刚巧“民主墙事件”就闹得满城风雨。那时候,我发现在香港上学的大陆同学,在政治立场上各有不同姿态。

小粉红是手撕民主墙传单以及往墙上贴表情包的主力军,他们的“中国”以疆域为边界。那阵子每当去范克廉楼吃饭,稍稍留意此路必经的民主墙,便会发现之前清一色的学生会贴纸逐渐寥寥无几,而大量“红色”表情包呈蓬勃之姿爬满墙壁。虽然我并不知道有谁去贴过,也没亲眼见过那些驻足观看的人群中有谁站出来去这么做,但朋友圈里却出现了一个以表情包“明志”的群体,他们用夹带坚硬维稳立场的戏谑图片怼回香港的本土主义,一切都是那么自信。惯用表情包在如今被视作中国90后的专利,也常在两岸三地的政治观点互怼中出现。谩骂而非辩论,用群嘲且带著“天朝上国”的心态回避问题,是一种幼稚。

政治冷感派也不在少数,他们实践著钱理群先生口中的“精致利己主义者”,对于敏感的政治事件唯恐避之不及,希望中国一贯“维稳”。他们中的一些人只想经营自己,对政治毫无概念;另一些人则表示即使现状不如意,自己却无力改变还不如视而不见。有一次聊天,室友说起她学校里有一名抗议者,声称绝食但只喝粥,然后她和同学便调侃说“今天艇仔粥,明天皮蛋粥,天天换花样,算哪门子绝食?”。这确实是茶余饭后说笑的一个谈资,但我又觉得很难笑,因为他们似乎没有“抗争”这个概念,或者认为所有抗争都只是博人眼球。我有点疑惑,当一个人追求自由平等幸福的权利受损,反抗难道不是第一选择吗?现实却是有人会嘲笑反抗本身,而非询问缘由。

反思者的声音也许会被小粉红的喧嚣所淹没,但确实存在过。记得当时有一篇文章《民主墙、内地生与“你国”》有理有节,不少观点令我觉得读起来很畅快。尽管它在大陆媒体还是逃不过被禁的命运,但这种反思引起了我和一些朋友的共鸣。因为在过去不同的移动轨迹中,我们熟悉了民主制度的起源与运行,了解到那是一种尽量使人活得有尊严的制度,就再也不能当作不知道那样附和现状。未来如果反思者继续进化,那就可能成为这个时代的理想主义者,在乱世中带著堂吉诃德式精神,用觉醒的自我意识对抗不公不义。他们会见证理想与现实撕裂的痛苦,却始终坚信卢梭那句“强权不可能永远如此强大”。

一个在德国的朋友看完艾未未纪录片《Human Flow》,不无悲观地跟我说,“我们永远都是异乡人”。这也许和卡缪的存在主义无关,只是在面对一个利维坦式政府时,很多人都沉浸在盛世的狂欢之中,少数人却选择成为政治上永远的异乡人。周保松老师曾在政治哲学课上无奈又调侃的说,久而久之不能移民就只能认命。我哑然失笑,他大概是会坚持反抗的。但对于我们来说,难道真的只剩下这两个绝望的选项了吗?

读者评论 22

会员专属评论功能升级中,稍后上线。加入会员可阅读全站内容,享受更多会员福利。
  1. 三年过去了,这个世界变了很多很多。
    我和作者一样,是少数来台湾读大学的陆生中的一员。作者的经历和想法和我有众多相似之处,很有幸可以看到作者的这一篇和我三观如此的相似文章!
    不过现在看来,移民或是沉默已经是唯二的选择了,中间地带已经变得越来越不清晰了。我选择了前者,不过不是台湾,而是加拿大。不知作者今天如何了?

  2. [你国]作者的蛆称令人遗憾,虽然运动大多是难以克制的激烈,但这样的方式在向受众传播时,难以引起同情。不过,就算没有这个错误,也能够被找到别的攻击点。
    来港几个月,当初贴表情包的那个同学,面对民主墙,都只留下叹息和无奈。

  3. 謝謝端的這篇文章,也是一篇讓我很有共鳴的文章──雖說文章說的是海外留學的大陸學生,但作為香港人自己有時也有一種「政治上的異鄉人」的感覺。當長輩們無時無刻都在讚揚中國的「大國崛起」並無視(甚或支持)香港的民主制度的崩壞、當政府無所不用其極地打壓非建制的參政權利及聲音、當親中媒體和建制派的宣傳機器每天排山倒海地宣揚中共政權,我不肯定這裏還是不是我土生土長的地方。

  4. 学姐大我两届,不过三年的感受也算真切。其实当时看到那篇老清新就想写点什么发过来,但实在怕自己文笔没办法驾驭。
    永远的异乡人这句话前两天还在跟朋友讲,看到文章里的这几个字心里就像决堤一样。在台湾的这几年真的魔幻,除此之外真的不知怎样一言蔽之。国族、本土、两岸、敌对、谅解,这些实在是太宏大的框架。这些超越又真实的议题突然变成生活现实的时候,曾经有再多想法也会变得无所适从。
    我想从这种不适中找到家的感觉,但家的概念实在是被权力和文化揉得混杂。我只知道,那个封闭神秘的利维坦不是我的家,那片富饶又有深厚士人文化的土地是我的家。玉兰花和野百合不是我的家,四月的桃花和五月的丁香才是我的家。我生在一片冰天雪地,我的心、我的关怀在那里。
    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姑且简单写几句,天天跟细胞DNA打交道,写字手很生。

  5. 网络时代,人人都倾向于看自己想看的内容。越喜欢抱团,喜欢听合自己心意的话,态度就越偏激,于是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极左”“极右”。全世界年轻人都有这个倾向,但大陆年轻一代尤其令人侧目。他们没有经历过轰轰烈烈的民运,也没有民主政治的体验,反而敢于向一切反对意见开炮。现在的中国共产党很聪明,不搞文革,用更巧妙的方式操控民意。我不认为我们有办法令中共从高层到底层从帝制中国的一个类似“儒家”的school转变成一个自由化的政党,等到某一天支撑这个国家的知识分子阶层耗尽了对执政者的信任,他们会宁可放弃稳定的生活也要把中国大卸八块,主动当“带路党”,到时候“中国”这个概念怕是要成为历史

  6. 希望端传媒不要倒闭并收我去实习说道:

    太多感同身受、幾乎落淚,看到最後一句,好像被噎住一樣,是我無法回答卻又牽掛。
    轉眼我也離家快四年,口音能成功瞞過多數台灣人了。不是不想念家鄉,是不敢去想,所以很多時候只能忘掉他。
    最政治化的,莫過於「避談政治」。沒有立場,就永遠只能被決定。
    能選擇移民的畢竟是少數,就如能作為陸生來台灣,是享受了階級、地域等等許多特權的。對於沈默的大多數而言,這個選項無法成立。

  7. 写得真好,我们终究都是异乡人,出走了,是异乡人;回家了,还是异乡人,逃不掉。

  8. 我觉得不论如何绝望,心底都需要保留一丝希望,等到帝国崩塌的那一天,希望就可以一瞬间爆发出来压倒所有的绝望。

  9. 未看完,我已难过到几乎落泪。

  10. 是了,面对现状,出走和改变如何选择,或其实不太能选择呢

  11. 還可以寫的再好,個人以為,「中共」千般不好,但有一點是驚人的,對整個社會的掌控程度,「黨」的觸角伸到每個角落,從「畫家協會」到「大學課堂」,從「大型國企」到「騰訊、阿里巴巴」,甚至新近成立的AIIB都要召開「民主生活會」。
    對社會言論、信息流動的控制更是令人瞠目結舌。
    在這樣的情況下,又能產生多少有反省精神、有權利意識真正公民呢?有機會接觸西方思想的留學生群體每年30萬人,但據我觀察,能稱為「公民預備役」的不足十分之一,再加上一部分大城市中高產,有心的人有沒有過千萬都不好說。
    況且很多人「已然出走」,剩下的人有心無力,做不成事,只能空嗟嘆罷了。
    「毛澤東」曾說:「政治就是把支持我們的人搞的多多的,把反對我們的人搞的少少的。」現在情況是舉國上下有心的人「少少」,即使明日搞全民選舉,我們又能贏嗎?「常識派的政治」在這個國家沒有發展空間,中國很大程度上是個半封建的意識形態混雜愛國強國主義,歷史上的五四運動、學生運動影響僅侷限在數個大城市,他們實在該參考中共「農村包圍城市」的策略。
    依我看,這個國家沒經歷過的、最需要的是歐洲的「啟蒙世紀」,新文化、新思想能深入基層。這方面资中筠资先生有不少文章。執政黨是否會處處阻撓?歷史真的有時間讓中國這個龐然大物掉頭?

  12. 因为标题而进来,看完倒是失望。

  13. 今日在某微信公眾號讀到中國在南極設科研站的故事,還是那種怨婦仇恨式的語調,把設點的緣由放在資源爭奪上而非為人類科學貢獻,硬生生又扯到民族自豪上,讓人看得尷尬萬分。看著一眾社會達爾文主義者的留言,有一種詭異的感覺。

  14. 是否應是「謾罵而非辯論」而非「辯論而非謾罵」?

    1. 是的是的,謝謝指正!

  15. 端的實習生都寫的咁好

  16. 如不出走,怎會有將來的回歸?作為留學這條路的過來人,完全理解這種矛盾的感受。
    我想說的是,中國不只是一個政權,一個國家的概念,也不只是一個地名。如果從小還是在中國長大,那麼中國就是你的根系。無論你多麼厭惡中國的某些方面,它仍然是你長大的地方。無論你多麼不願意承認,又或者早已歸化其他國籍,周圍的人依然會認為你是中國人。
    對於我來說,可以四處漂流,可以定居遠方永不歸來,可以痛斥國人的陋習和制度的不合理。但是心中應當仍存一分希望,一點善意和親情,不要完全割離這根紐帶。如果你完全否定中國,其實也就是完全否定了自己。雖然我們在四處漂流,但是有根和無根是不同的感覺。

  17. 回哪兒去呢 黃土下無所謂異鄉 也不是故鄉 不希望真的看到同輩的異鄉人們 最後真的走到不願回到祖國大陸的地步

  18. 那些自我安慰的話已經說不出來了,又無法做一個僅僅在大環境中安身立命之人。現在能做的,就是不要一直望向深淵,要在黑到不能再黑的的未來裡,找到那麼一點光。可能是你,也可能是他,也可能是我,最應該是我們。

  19. 时局确实太坏。但宁愿痛苦,也不要做一个无所知觉的人。

  20. 我系广州人,在洛杉矶留学期间接触了两岸三地的华人后,才发现和台湾人香港人容易交心,反而和生活中朝夕相处的国人越走越远。可能跟我越来越认同普世价值——人的自由该在体制上——有关。即使在美多年的国人,思维仍然逃不过中文的陷阱,要发展要强大到别人害怕,必要时使用幼稚恶臭的表情包作为新时代武器。即使我友善地指出高速发展下,无原则无底线的政府制造了多少罪行,红黄蓝幼儿园(不开放民营教育),杭州保姆纵火案(消防主要目的是寻租),动用媒体推广贤妻良母概念压缩女性生存空间。
    最令我可恨焦虑的是公共平台的封杀,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微博。我无法找到一个群体,一个平台诉说。这对我来说是痛苦的,有一种被阉割的无力感,损失了表达创造热情的人像个太监,太监是无法有同理心的,而同理心是我和愚钝的人最大的区别。更令我可虑的是,公共平台的缺失无法培养和我同行的同样富有同理心的人,或许可以说,批量制造了相互疏离厌恶的人。
    希望你好,不要孤独

  21. 对于已经成为政治异乡人又无法对这世事视而不见的我们 确实只有这两个主动选项了啊 另一个消极选项是苦等 然而现状不可能自动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