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10月,是台湾首任“数位政委”唐凤就任满一周年。
一年前,唐凤因其数位专长,以35岁的最年轻之姿入阁,担任向来被视为位高权重的政务委员,引发热议。她曾长年投入台湾公民科技社群“零时政府”(g0v)及公民参与网络平台 vTaiwan,入阁后更主责推动“开放政府”,令台湾在推动相关议题上的进程备受瞩目。
但一年过去,关注“开放政府”的社群却对现状感到焦虑。4个月前,多名推动开放资料的参与者相继发文,批评唐凤无力解决问题、开放资料的工作停滞不前,怀疑任用唐凤是蔡英文政府的“开放洗白”手段(Open Washing,指政府表面妆点开放的态度与形式,但并未实际纳入公民意见)。霎时,“唐凤成为吉祥物”、“唐凤不用负责吗?”成了社群的热门用语。
台湾公民科技社群近年蓬勃发展,在2014年三一八占领运动后,更因民间对于政府透明、开放的要求,和前任行政院长张善政对公民科技社群的开放态度,使台湾在开放资料、公私协力上相较过去有实质进展。蔡英文政府上台后,又为“开放政府”指派专责政务委员,让台湾彷若成为开放民主的资优生。
然而相较于国际,台湾仅在牙牙学语。在“圈内人”眼中,台湾缺乏具影响力的法规制度,使开放精神只存于少数案例,或是为了追求特定开放资料指标,而导致重量不重质、影响民间发展的结果。这些缺点,也成为社群对于唐凤的期待。
台湾的政委官阶与各部会首长同级,主责跨部会协调、横向联系,以及特定议题、任务的推动。部分政委因督导年金改革、经济建设等足以大幅影响政治选票的业务,更被舆论称作职权凌驾部长的“大政委”。由于“开放政府”须涉及所有政策制定程序,社群认为“政委”无疑是推行相关工作的最佳位置。
“持守的安那其”
但不同于社群的期待,唐凤在上任前便已清楚表态,她不打算“施力”。
在宣布入阁后,唐凤便在媒体访问中强调自己的价值是“持守的安那其”(Conservative Anarchism)。“持守”的意思是让事情保持其运作状态,不谋求强烈改变现状;“安那其”则是反独裁、强调个体自愿结合、互助的无政府主义者。具体做法是,不谋求改变现有的公务体系,但会不断示范更好的解决方式,直到政府的事务人员愿意采用。
另外,不同于其他政委,由于唐凤主责业务(开放政府、青年咨询与社会企业)相对新颖,没有督导特定部会。因而她强调,自己不是任何部会的主责长官,与公务员之间也没有上对下的权力关系。相反地,她将自己定位为“公仆的公仆”,希望运用数位技术、系统辅助公务体系解决问题。
为此,唐凤办公室成立了“公共数位创新空间”(PDIS)小组,团队的一部分技术人力,便是协助政府各部会改善软体、系统、网站等,以促进行政数位化;而针对“开放政府”业务,最著名的是今年3月开始运作的“开放政府联络人”(Participation Officer,以下简称 PO)制度。
为了在政府内部对“开放政府”业务进行整合、联系与协调,唐凤在行政院32个部会中各找了1至3个中高阶事务官担任 PO,参考各部会既有的“新闻联络人”角色,成为政府与民间之间的沟通窗口,同时也是各部会间横向沟通、合作的管道。
PO 们会在每月会议上,针对公共政策网络参与平台 Join 上超过5000人联署的提案,或是各部会提出的问题中,投票选择当月重点议题。接著邀请提案人与利害关系人,进行每周一次的“协作会议”,共同厘清问题、讨论政府长短期可改善的方向。为了让这整套制度在“没有唐凤也可以”的状态下运作,唐凤强调自己不给最后裁示,但会将会议结果向行政院长及相关部会首长报告。
唐凤表示,PO 制的目的,是让公部门不再害怕与民众面对面沟通。同时,在一线工作的事务官(透过公务员考试而来,负责执行决策)也可以在实作过程中,拥有更多提案、决策与沟通的空间,不会因为特定政务官(由执政者聘用、负责制定政策)受到特定团体的游说及影响,而被迫执行不合适的决策。
唐凤更期望,在这一机制良好运作后,各部会遇到问题时能“勇于求救”并主动扛责,以确保“球不漏接”;在决策时也能摒弃本位主义,以跨部会合作为前提来进行政策规划。
然而,在公务体系养成自发的协作文化,是此刻台湾在推行“开放政府”上最迫切的吗?部分社群成员显然有不同声音。
“唐凤不做,谁来做?”
近期发布的《2014﹣2016 开放政府观察报告》指出,台湾推行“开放政府”始终缺乏整体规划或法律框架,使上位政务官的意志与执行力成为成败关键。因此,公务体系与民间对于何为“开放政府”、为何推行及如何执行,都有歧见,因而常为追求短期绩效,出现了许多空有其表,却缺乏开放精神或重量不重质的结果。
g0v 共同发起人高嘉良认为,唐凤身为“开放政府”社群与公部门之间的中介者,应更著力于促进双方讨论出“开放政府”总体规划,并给予协助。他以唐凤多次提及的“电竞选手权益”一案为例,认为这类案件的处理方式虽符合“开放政府”精神,但影响规模较小。倘若台湾缺乏一个总体机制,针对影响规模不同的政策制定相应的“开放政府”处理程序,这类案例只会成为个别的宣传样本。
除了主导政策方向,曾在政府部门任职的黑客江明宗更认为,唐凤应以其政委职权直接面对争议点、疏通政策执行过程中的阻力。他指出,“开放政府”的行动往往会与既得利益者形成冲突,如揭露违章工厂等涉及重大公共利益的资料,若遭遇公部门以行政裁量权为由拒绝,民间也无可奈何。但若有政委“去盯、去关注”,情况就会有所不同。
不过,唐凤对此并不完全认同。她强调,自上而下推行政策、制定一以贯之的框架,或许能累积许多政治声量、吸纳民间的期待,但一来可能不适合各部会既有状况与文化,再度增加公务员的负担及风险;二来,也对民主价值毫无帮助。
“假如‘开放政府’是重建对民主的信心,它当然是建立在大家更能让彼此的主张融合成可行方案。如果现在我要迎合一些人对我的想像,反而变成去发号施令,也就是走什么方向,大家一定就跟著走,那个是民主的反面”,唐凤说。
“但问题摆在那,民间跟其他政委都等着唐凤来处理,她不做,谁来做?”江明宗反问。长期担任各级政府顾问的黑客王景弘也指出,唐凤仿佛成为蔡政府的一道保护墙,过去“开放政府”相关业务分散各部会时,社群还能分头倡议与游说,如今施压对象只剩她一人,“大家也没辄,所以认为自己的参与空间实质弱化。”
不过,唐凤这套去中心化的开放文化,过去在公民科技社群分明运作得宜,更成为社群标举的特色,如今为何反遭部分社群参与者抨击?
用大政府模式推动‘开放政府’很矛盾,但要顺势渐进啊!
江明宗认为,台湾政府过去高压集权的姿态,让公务员与社会大众早已习惯等待由政务官拟定方向及政策。让大众主动参与当然最为理想,但事实是,政府若不以实际案例或政策加强示范,公务员与民众也不会知道什么是“开放政府”、如何参与,“用大政府模式推动‘开放政府’很矛盾,但要顺势渐进啊!”
他进而指出,如果唐凤不施力与既得利益者抗衡,就没法把现存台面下的利益交换与协商拉上台面,“民众参与了又有什么用,大家会认为“开放政府”只处理一些不痛不痒的案子。”相反地,若唐凤愿意承担政治风险去施力,即便失败下台、手段违背“开放政府”精神,却能把台湾从不开放向开放之间拉近一步,“这个坏人,你当不当?”
PO 制就是问题答案吗?
很显然,唐凤不愿当那个“坏人”。她期待经由 PO 制的运作让公务员与大众形成自发实践“开放政府”,只是,在唐凤不施力的情况下,PO 制从人选、议题设定及后续成效上,都引来质疑。
PO 人选缺乏民意与主动性?
在 PO 制中, PO 们的角色非常重要,肩负了反映部会内部问题与民意、决定哪些议题要实行协作会议,与利害关系人讨论可行方案,以及将协作会议结果带回各部会协商、执行等工作。
但多名公务员皆指出,台湾《公务员服务法》第一条规定便是要求“依令行政”,担任 PO 的中高阶事务官长期服从长官意志从基层升迁,较不敢贸然行事;在他们对“开放政府”认知模糊的情形下,要他们自发提案,甚至愿意透露部会内部问题而“勇于求救”,难度较高。
江明宗也指出,PO 既然是民间与公务体系的联络窗口,普遍看来却没有足够的民意基础,既无法驱动民众提出意见,也没有对外与民众沟通的经验。他认为,这个角色应由政务体系或是自议会体系挑选。
对此,唐凤认为中高阶文官才能了解部会整体方向,对外传递完整信息。但她也同意,此位阶的文官会认为,向外沟通不仅会增加工作负荷,也会增高职位风险,“最难动的确实是这一层,但也一定要动这一层”,她认为,倘若能让中高阶事务官认为,事前沟通实际上能减少后续遭民意反弹的风险,便能带动下属的创新能量。
5000人联署的议题才重要?
目前 PO 协作会议处理的19项提案中,只有1项是 PO 反映民众意见提出,其他18项全自 Join 平台经5000人联署的提案中挑选。
处理渠道单一、须被动等待政府的60天回应时程,不仅令倡议人士不满,同时也引发另一个质疑:只有小众在意的议题就真的不重要吗?
曾担任台北市长柯文哲和经济部长幕僚的彭盛韶举例,当政府业务单位拒绝释出资料,由中央订立一个更完善的“开放资料”审核机制,让民间能据以抗衡,这对达到施政透明的目标而言十分重要。但在大众普遍对“开放资料”感到陌生的情况下,要为这类提案集结5000人联署,有其难度;目前任职于唐凤办公室的林雨苍也认为,涉及攸关人权或是弱势团体的相关议题时,能否适用这个门槛,他也持保留态度。
你认为政府应该去引导人民,关心一件他们本来不关心的事吗?
彭盛韶指出,可以想见的是,能在 Join 平台覆议通过的案例大多会与民生相关的。端传媒检视PO协作会议的处理提案,也发现目前处理的议题确实相对偏向于民生及消费,未有国家级的“开放政府”相关政策。
“不过,这个是政府应该做的事吗?你认为政府应该去引导人民,关心一件他们本来不关心的事吗?”唐凤反问。在她看来,当民意还未形塑时,倘若政府贸然让它成型并投注资源,只会让民间更加依赖政府,若政府的重心转换或换人执政,受害的还是民间。
唐凤不否认大众还期待政府担任“伟大舵手、家父长”式的议题设定角色,但根据她的无政府主义的理念──“最后所有政府能做的事,民间都要能做”,她认为不该把设定方向的权力集中于政府。她也认为有了互联网之后,任何议题民间都能自己组织动员,“所以任何倡议者来我这边,我都是说‘你们有没有组织起来?’”
她也指出,采用 Join 提案,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除了 Join 平台外,目前大规模由民间设定议程的参与方式并没有法规依据。而 Join 平台四、五百万人的使用人数、5000人的联署标准,也让公部门得以确保该议题有一定的民意基础,而不是只关系到少部分人的游说案。
“否则你一方面说涉及大规模的公共政策,应该尽可能让更多人讨论;一方面又说针对某些政策,英明的领导人不用跟大家讲……但这两个说法是完全背道而驰的”,唐凤说。
PO 会议真的有用吗?
社群更在意的是,假使过了5000人大关,这每月一场的 PO 会议究竟是不是玩真的?被唐凤赋予重责大任的 PO ,回到各部会又有多少实权,能说服长官及下属配合?从目前的PO会议结果看来,目前有具体政策进展的,仍是少数;PO 的角色与“开放政府”的概念一样,乍看下分化了政务官权力,也可能增加其他事务官的工作负担。
唐凤回应,未来会为 PO 制定专属明文要点,将 PO 的授权、训练及资源予以制度化;此外,她表示自己虽然不下裁示,但会把会议总结的具体方案,呈报给行政院长,若有需要则由院长下决定,并转为确切政策,以此作为会议的制约力,之后每周与每月也有后续追踪。
这种程序上的极端开放,有时反而让公务人员不敢向唐凤反映内部真实问题……她公开那么多逐字稿却没能解决问题,又到底是功还是过?会不会让一些单位觉得,只要公开了记录,我们就是开放?
然而一名了解 PO 会议运作者表示,唐凤向行政院长呈报的充其量只是个工作报告,是否能成为确切决议令人质疑。若检视 PO 月会记录,会发现唐凤所谓后续追踪,也只是了解目前进度,而不会针对进度给出进一步的要求。
一名熟悉 Join 后续处理程序的公务员更指出,一个提案能否有实质进展,关键绝对不会是在一次的 PO 会议,而是会议前后的努力,包括会前如何与相关部会沟通、如何将会议的初步节录转译为相关部会的执行方针、后续的追踪进度是否确实、执行时的问题讨论、部会不想配合时的协调处理等。
而即使真正做到上述工作,该公务员表示,多数能有实际进展的议题,也往往都是较小型的素人提案;真正涉及重大争议的,各部会早有相应的处理机制,如何将 PO 会议的结论“接回”既有机制,面对可能的冲突,就要看各部会 PO 是否有意识、有能力处理。
公务员阿明(化名)更直指,针对许多争议提案,部会的立场及方向早在被其他政委或是更高阶长官“关切”时确定,但在 PO 月会回报进度或是对外给予官方回应时,这些背后的决策原因与主导者,都是无法坦白讲明的。
他表示,目前看来, PO 会议比较像是内部培力的的练习,唐凤亲自示范了何谓“开放”,也留下许多逐字稿,让部分懂得“借力使力”的 PO 或公务员得以运用,但重点还是最后是否解决问题。“这种程序上的极端开放,有时反而让公务人员不敢向唐凤反映内部真实问题……她公开那么多逐字稿却没能解决问题,又到底是功还是过?会不会让一些单位觉得,只要公开了记录,我们就是开放?”
不想做还是不能做?
唐凤虽将她不施力的路线归因于持守的价值观与个性,但也有意见认为这是因为执政上层授权不足。彭盛韶便指出,唐凤的位阶并没有高于各部会,很难介入已有部会负责的议题。
王景弘也认为,目前的问题并非是没有人愿意做决定,而是行政院长给予她的权力不足,让她没法一声令下让所有人都照做,“唐凤就是帮公子念书啊,那些部长没人要弄懂‘开放政府’,有人在那给他们压力让他们弄懂,是好事啊!但你要期待唐凤做什么决策,算了啦!”
来自 g0v 社群的骆劲成则认为,唐凤反常态地不从上而下发号施令,在台湾无前例可循。她的优点跟缺点都非常明显,优点是无法关说,不会形成徇私舞弊图利的小圈子,长远下来改变了政治参与的模式。同时也不会让公部门对“开放政府”反感,保留了发展空间。但缺点是可能让现况停滞不前。
林雨苍也认为,展现权力意志与态度,与现有机制硬碰硬,可能只会昙花一现,或让公部门为达目标应付了事;若是持守,也许能让“开放政府”走得久一点,但同样可能在缺乏具体方向下走偏了。该怎么走,没人知道,终归是唐凤自己的取舍。
无本可循的一线公务员
在第一线公务员眼中,贸然制定政策而增加公务体系负担,确实是他们避之惟恐不及的问题。公务员革新联盟的蔡明翰便表示,过去太多案例都可看到,政府为了向人民追求短期“亮点”,对基层公务员施加更多业务目标,导致执行者最后只为绩效交差了事。
然而,缺乏上位意志与整体规划,对有心想推动“开放政府”的地方公务员而言,也十分困扰。任职于地方政府的公务员小沈(化名)便指出,“开放政府”至今仍是很模糊的概念,“好像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可能都会对这个目标有些帮助或有些伤害,这时我们反而不知道优先顺序是什么”,因此希望中央能够给一个相对明确的进程,好让地方有本可循。
在推行的第一线,小沈深刻感受到无论是公务体系或社会大众,对“开放政府”目前都存在很大的疑虑。对政务官而言,公开资料、开启公民参与途径并没有立即可见的利益,相反地,还可能因为曝光了内部的决策缺失而增加风险;对事务官而言,他们会直觉认为又多了一项业务负担。“所以我需要让他们明确知道,如果我做这几件事,就会对他们有帮助。”
过于高压和没有指示,在执行上公务体系都有“走歪”的风险,力道究竟要如何拿捏?蔡明翰认为,重点在于决策者是否真正接受基层事务官所搜集来的民意,同时能减少既有的冗工。他指出,即便多了新的公民参与工具和平台,倘若收集来的意见不被尊重,那么所有努力都只会是徒具形式的“多做一套”,且反而更容易让大众据此指责第一线公务员。
在许多场合,民众会觉得“开放政府”就是要完全遵循民意,而所谓“发声”、“动员”也常是为了义气相挺。
而对市民而言,政府推行“开放政府”,也不见得就有好评。小沈说,听到“开放政府”,民众最常想到的是,“跟我有什么关系?”或是政府无能做出好的决策、意图卸责。
目前负责嘉义县智慧城市专案的王景弘也指出,在谈论公民参与时,外界常指责公部门参与不力,却忽略了大众是否有达到相应的讨论门槛,以及为了能真正讨论议题而必须付出的义务。“实务上我们大多是在协助人民了解参与的形式,以及如何表现自己的意志”,他表示,在许多公听会或是公民审议的场合上,民众会觉得“开放政府”就是要完全遵循民意,而所谓“发声”、“动员”也常是为了义气相挺。
实务困难层出不穷,但却没有明确的指导步骤。小沈说,唐凤的想法与理念没有办法复制及落实于地方,即使自己身为唐凤的“铁粉”,也只能够读她的逐字稿自行摸索,并等待愿意接受新做法的开明长官授权,才会有实质进度。他说,地方以不同的路去走,这或许是好事,但对于初步启动计划的县市,万一认同的人不够多,或沟通的成本太高的时候,便很容易止步。
“说句实在的,唐凤做什么,根本不关我的事”,王景弘直言,唐凤的“开放政府”培力机制只在行政院内运作,对地方的影响趋近于零。“很吊诡的是我们谈“开放政府”,谈的永远是上面的大头,但没有人去讨论第一线执行的人,他们的意见是什么、会遇到什么困难。”
当“开放政府”变成“意若思镜”
王景弘认为,要推动“开放政府”,最实际的做法,就是不要再高喊这个名词,别再期待单靠这个热门词汇就能让所有事情自然而然地推动,或要求一个政务官能够给出万能的通行证。
“开放政府”就像小说《哈利波特》中的意若思镜(the Mirror of Erised),王景弘说,“每个人看过去都会看到自己想要的,但伸手去摸,具体发现它离你现实还有很远的距离。要让这件事发生,不是站在镜子前看他傻笑,想像它已经发生。而是你要真的做事实践。”
大家再度回到了唐凤所说的‘没有唐凤也可以’的状态,只是大家想的是,‘有了唐凤差别在哪?’
于是,对唐凤失望的公民黑客社群,又再度各自向公务机关寻求可以沟通的管道了。有人继续深耕地方政府,担任咨询幕僚,“苦民所苦”地给予陪伴;有的申请既有计划与资源,说服机关与自己合作;有的继续根据具体议题进行政策倡议……“某种程度上,大家再度回到了唐凤所说的‘没有唐凤也可以’的状态,只是大家想的是,‘有了唐凤差别在哪?’”,一名社群参与者苦笑。
检视社群与自己的期待落差,唐凤认为这是台湾民主转型自然的情况,总会有一方对她说“权力还不够分散”,也会有另一方认为“权力还不够集中”。若两边的意见都听,等于要她“命令别人不要服从命令”。
“没有办法满足大家的期待,我感到遗憾,是这样说吧?但事实上我没有别的做法。”
当“开放政府”成为一面意若思镜,每个人都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理想的政府。唐凤也成了一面意若思镜,有人期待她骁勇善战、有人期待她以退为进。
(实习生林昱帆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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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相较于国际,台湾仅在牙牙学语”,不好意思,在国际上,所谓开发政府也都在试验阶段吧,有现成案例吗?
圍觀唐鳳本體!
《Since Yesterday》一书对美国成长的经历的描述就是现实就是不公平的,但是国家要赋予每个人都有创造公平正义的希望和能力是最重要的。作者说:“将制度和政策的制定与各种有利条件带给广大底层民众,他们就会抓住机遇,并成为负责任的公民。”因此作者总结“让我们的人民永远满怀希望,历尽劫难,痴心不改,这是美国最大的资产。”正如《共产党宣言》宣告的:“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
哇,唐鳳本人居然出現了!
我記得跟珮伊一個月前的對談,那時候我聊著聊著就想到意若思鏡這個構想的時候,我覺得蠻傳神的。
其實這個構想背後還有一個有趣的概念,唯有無私的人可以看穿這面鏡子,看到真實的情況。
不過這篇還是有一個脈絡沒有提到,那就是「網路部」的爭議,比方說 Uber 議題雖然是數位治理議題,但同時也是傳統道路交通議題。
你要讓唐鳳在 Uber 議題上指揮交通部長,還是要讓交通部長參考唐鳳意見決策,這才是真正中央部會的問題。
我個人是覺得數位治理在虛實整合的議題上,「不可」單獨分門而立,所以就肯定會直接撞到既有治理者的數位思維、變成新舊合作而非新世代硬幹,但目前這些期待唐鳳大刀闊斧的意見,其實沒有把純虛擬跟虛實整合這兩塊的議題切割清楚,也就會導致權力的模糊與對權力的質疑。
另外雖然內文的脈絡可能比較負面,但目前為止我還是認同唐鳳的作為的。只是我也很清楚,只靠一個唐鳳站在那個位置當吉祥物,是不足以改變結構的。
也謝謝珮伊參採我對開放政府的意見。
感謝各位的評論,都有認真收看 🙂 同意相關法規是很重要的。除了協助國發會落實現行法規預告等程序外,我們會把這幾個月來的經驗總結成為「行政院及所屬各機關開放政府聯絡人實施要點」,歡迎參考原文: https://sayit.pdis.nat.gov.tw/2017-09-19-%E7%AB%AF%E5%82%B3%E5%AA%92%E8%94%A3%E7%8F%AE%E4%BC%8A%E4%BE%86%E8%A8%AA#s95418
目前的「開放政府」議題,關心的還是政府與民衆的關係。而政府與民衆的隔閡,最終只能靠「無政府」來從根本上解決。一個社會可以沒有政府,但發揮政府功能的機制始終是有的。在未來,以數位平臺爲基礎的,公衆立法,社會自治,是完全可行的。
這個選題非常好,一直都在關注臺灣的g0v。就「開放政府」而言,關鍵還是在於兩點:1.「平臺」的建設與普及;2.推動立法(可能涉及修憲)。平臺的作用,在於取代政府,讓人們可以直接參與公共事務的決策與管理。基層的很多具體執行問題,應該善用機器代人來解決。總之,這是個技術問題。
下面那篇已經有答案了…法國的做法是由下而上,先推動民眾去主動關心了解、繼而與政府公部門溝通、最終取得共識,這才能逐漸解決對於政府不信任的問題。
台灣人有很多平常不關心,認為多項公眾事務是政府必須解決,自己則懶得去了解,同時又認為政府應該要遵從任何的民意、卻不願思考所謂「民意」的爭議之處。(舉例,比如說某地方人口稀少但交通不如大城市方便,但當地人強烈要求蓋機場。政府最後因為各種原因蓋下去了,機場使用率卻趨近於0,還得每年花錢養護。這樣遵從民意是否合理?)
唐鳳目前可以施力的點,或許就是這個,推動更多公民了解這個平台,同時讓政府部門敢於來和民眾對話。台灣目前最迫切需要的,就是「溝通」,政府與民間常態性的溝通。至於哪些政策可以公開討論之,哪些不行,這屬於公部門的專業,唐鳳應該就此儘快和PO們去訂出規則。
最後,如果可以,希望唐政委有機會看得到這篇文章與底下的回覆(端傳媒不知會分享給他嗎XD)若能對他有所幫助,也是好事一件。
其實總歸來說,現在許多問題中最大的障礙就是法規不足,想要實現開放政府最重要的兩個關鍵就是領導者的決心和立相關法規,兩者缺一實現機率等於0,硬做等於一團亂。
不過照這情勢看來短期之內是不可能達到想要的成效的。
很棒的專題研討
深入地去探討了「開放」這個觀念在台灣不同社群中所造成的影響以及遭遇的困境,全程以客觀的角度去分析目前的狀況。
讓對這個議題有興趣的人們有一個更全面的角度去了解來龍去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