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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型社运创伤之后,他们在时代崩坏中如何自我疗愈?

“我觉得这一代人会有一种迷失。不断参加社运,但过后我们到底是谁?”

山地从雨伞运动后便开始耕作,最初是为了消弭运动后的无力感,到现在走进大自然静观、歇息、感受,接通万物生长带来的启示。

山地从雨伞运动后便开始耕作,最初是为了消弭运动后的无力感,到现在走进大自然静观、歇息、感受,接通万物生长带来的启示。摄:林振东/端传媒

特约撰稿人 陈娉婷 发自香港

刊登于 2022-06-28

#香港大离散#反修例运动#社会运动#运动创伤#雨伞运动

烈日当空,蝉叫鸟鸣,无论香港政局如何翻搅,大自然还是始终如一。每逢星期三,资深媒体人山地都会换上农装,乘车到元朗锦田元岗村,拿起锄头徐徐下田。她依照时令,栽种不同的植物,最近她在种秋葵、洛神花和粟米,一切还在初夏播种期,很有希望。

“我遵循24节气的原理,就是你不要看新闻做人,你望着老天做人,天还有公理。”决意多给自己2年时间,选择暂时留下的山地,为了在新香港耐得下去,总会给自己一点缓冲空间,为压抑的情绪寻找另一个向度的出口。

以前是专题杂志《Breakazine》总编的她,现在是半个农夫和陶艺爱好者。这块小小的农田,她从雨伞运动后便开始耕作,最初是为了消弭运动后的无力感。她由奋力地想征服这块农田,到现在走进大自然静观、歇息、感受,接通万物生长带来的启示。

“大自然有另一种Way of life(生命之流)。死不代表什么,死代表一种滋养,这样你对生死观、个人成败的看法都很不同。”她梳着短发,身型娇小,总喜欢穿棉质衣,打扮质朴,说话时声线轻柔,“你看事情的时间线就不是那么短。”

社会崩坏,人需安息,再于混沌中摸索重生。端传媒采访了4名在社运事件后用各种方式自我疗愈的资深记者、艺术家、前学运成员、前民间组织成员。通过艺术表达或耐力运动,有人沉寂多时后找到自己,有人放下权力与受苦者同行,有人靠出走来获得心灵韧性,有人靠跑街来逃避荒诞现实,同时纪念沿途的香港风景。

当后退是为了向前,躺平稍息,未尝不是一个选项。

《Breakazine》前总编山地。
《Breakazine》前总编山地。摄:林振东/端传媒

做陶瓷抚摸软肋,走出自己的“小我”

山地的伤痛和疤痕先是来自身体。以前在《Breakazine》编书志10年,她经常腰酸背痛,试过推拿、按摩,都无法纾缓痛楚。后来,她才发现问题症结,来自长年累月的社运新闻翻滚如潮。她从来以知性向度去梳爬社会议题,心底的疲劳却从来没得到纾缓,反映在绷紧炸裂的身体上。

“那时访问完、写完以为处理了,还差很远。还未到实践的一步。”伞运后的2015年,因着一股无力感,山地曾发起写“安息指南”专题,探讨伞后创伤,还有如何在迷惘期自我疗愈。每次采写专题,山地形容像“生孩子”一样痛,熬出来的成品是一种整合,“但写作始终有一种功能性、有种想证明自己的感觉。”挂着美术用的围裙的她,露出像孩子般的尴尬,“就像当时(伞运后)很失意,想下田稳住自己,却变了太搏命,只是想征服它。”

大自然给了她一个反扑。2017年她在田里被虫咬,患上斑疹伤寒。当时,她的肺和肝也相继倒下,一度被送进深切治疗部,家人、同事和朋友轮流探望,逐个走来与她凝望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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