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间老式厨房,狭长,约莫四十来呎,白色瓷砖贴成的灶台,水墨纹的水池,还有冰箱,占去大半空间,再难容纳一张桌子。
厨房由封闭阳台改建而成,面对一整排窗户,采光很好。窗外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枇杷树。傍晚,阳光穿透玻璃窗斜照入屋,洗净的青菜晾在篮子里,灶头炖著肉,抽油烟机轰鸣,等汤滚沸的间隙,杨本芬搬来一张矮凳,以另一张略高的凳子为桌,铺开一叠方格稿纸,埋首疾书。
究竟那是1995年,抑或1996年,如今已年逾八旬的杨本芬记不大清了,总之时年她不满六十岁,从南昌到南京,帮二女儿章红照料刚刚出世的外孙女,兼顾年事已高的患病丈夫,整日囿于厨房,偶得闲暇就读女儿家的藏书。
某日翻阅了野夫的小说《江上的母亲》,连续两遍,失声痛哭,难以名状的悲痛积压心头多日,陡然冒起一个的念头——我也应该写写我的母亲。“我意识到:如果没人记下一些事情,妈妈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将迅速被抹去,就像一层薄薄的灰尘被岁月吹散。我真的来过这个世界吗?经历过的那些艰辛困苦什么都不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