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物

小河自述:我的人生不是住进海景房搞 Party

如果国家是一个政权,我的音乐是失业者;如果国家是脚下这片土地,我的音乐是它怀里的枯叶与新芽;如果国家是四万万同胞,我的音乐是微不足道,也不容忽视的一次次哽咽与欢笑。

特约作者 小河 发自北京

刊登于 2015-11-14

#音乐

小河在银川丰收艺术节唱完《月菩萨》双手合十

点击可试听小河作品《飞的高的鸟不落在跑不快的牛的背上》 (已获授权)

点击可试听小河作品《黑夜就是从很远的地方奔跑着回来》(已获授权)

点击可试听小河作品《北京月讯》(已获授权)

我的人生,绝不是住进海景房里搞 Party。

一次,在网络上偶然看到一个短片,某风光秀丽的小城,很多艺术家聚在一起享受着阳光、美酒,在海景房里一边 Party 一边谈论著艺术。我当时完全没有被这样的“美好幸福”所吸引,反而升起了一个十分清醒的决定:我的人生,绝不是住进海景房里搞Party。

我是在华中平原的一个小城市出生长大的,在无孔不入的煤炭与钢铁的粉尘里,在扑天盖地的港台歌曲里,我上完了初三。从小梦想成为画家的我,因为没有考上重点高中,成了小混混。后来被父母送去当兵,用大人的话:“挽救了一个险入歧途的孩子。”在部队,音乐再次挽救了我。当我脱下军装,背起吉他和我的战友一起坐上开往北京的长途车,我是想成为摇滚明星的,是向着那颓废、迷乱、癫狂与呐喊去的。那时,我真的就想要这些。

真正让我热泪盈眶的,不是民谣、不是摇滚、不是宗教、不是自由与真理,而是将一生都奉献出,透过任何可行的方法来消除界和界所带来的苦难的人。

按流水帐的写法,接下来就是摇滚青春的血泪史了。但是,我就不在此文里唠叨了。今年六月,我去意大利参加一个音乐节,恰逢非洲难民潮抵欧洲,随街就能见到目光虚无、慌错的黑人。音乐节在美丽的马切拉塔(Macerata)城,在一个类似罗马斗兽场式的建筑里举行。如果你问马切拉塔这个小城什么最有名?绝不是 pizza 和 pasta,而是利玛窦。那天,我被一座教堂门前穿中国古装的塑像吸引,这是利玛窦的塑像。当我看完他的中文介绍,我对这位在四百多年前就到中国传教,并长眠于彼的传教士的一生所感动。这种感动就像我第一次读一行禅师的《故道白云》时的感动一样,久难平静。我看到的,并不是怀揣真理的说教者,而是将进步、文明与平安重新还给人们的实实在在的践行者。真正让我热泪盈眶的,不是民谣、不是摇滚、不是宗教、不是自由与真理,而是将一生都奉献出,透过任何可行的方法来消除界和界所带来的苦难的人。想到他们,我对生,充满了希望。

世上其实没有“早知道”这件事,只有“固执”与“糊涂”,该做时不做叫“固执”,别人做我也做,不管该做不该做,叫“糊涂”。该做时做,永远都不晚。

2010年我做了一个项目,每个月我与一位“普通人”生活一天并为 ta 创作一首歌。歌名就是人物的名字。一年下来我有了关于12个人物的12首歌。我给它起名叫“十二幅音乐肖像”。今年,无意间我与朋友聊及此事,又翻开5年前的那些歌曲及视频资料,我便发现了延续这个项目的意义,它更像是一套程序。在这个“普通人不关注普通人”的时代,音乐肖像基于音乐创作行为本身,通过音乐人的视角,让人们重新关注身边的真实,而非只有遥不可及的梦想。不过,了解一套程序最好的方式不是看介绍文与用户体验,而是直接去经过它。所以呈现音乐肖像及运转这个机制,便是我们可以做的一切了。

罗永浩问我,有微博么?我说没有。有微信么?没有。那你别做音乐肖像了。那天从锤子科技出来,我就开了微博用起了微信。世上其实没有“早知道”这件事,只有“固执”与“糊涂”,该做时不做叫“固执”,别人做我也做,不管该做不该做,叫“糊涂”。该做时做,永远都不晚。

现在,我的工作室已经成了办公室,每天待在电脑前的时间是以前的三倍(以前每天也就两至三个小时)。还好我每天早晨坚持禅坐与课诵,面对音乐肖像在推进中的诸多困难与问题,也知道如何减压与平衡,所以总体感觉还是充实、静怡的。

当我不再想成为享乐者,也不再羡慕演说真理与自由的人时,了解和与更多人一起了解、接近真相,成为了一件切实可行的工作。

我愿,所有的生,不孤单。

小河旧照

音乐人三问

端传媒:你的信仰是什么? 小河:我信仰佛陀教授的四圣谛。

端传媒:你的音乐和这个国家的关系

小河:如果国家是一个政权,我的音乐是失业者;如果国家是脚下这片土地,我的音乐是它怀里的枯叶与新芽;如果国家是四万万同胞,我的音乐是微不足道,也不容忽视的一次次哽咽与欢笑。

端传媒:你曾体验过的最大的自由。

小河:当我了解了为什么会想要自由时,我似乎体验到了从未体验过的自由。

小河简介

小河(何国锋)恐怕是最难定义的音乐人。他在1996年参与组建内地实验乐队美好药店,并担任主唱,期间也出版个人专辑,包括《飞的高的鸟不落在跑不快的牛的背上》(2002)、《身份的表演》(2009)、《傻瓜的情歌》(2011)。

他在民谣、实验、即兴间自如转换,还包揽音乐制作、实验剧场、电影配乐,包括为内地另一独立音乐人周云蓬制作饱受好评的专辑《中国孩子》(2007),参与孟京辉话剧《恋爱的犀牛》,并将多年来的电影配乐出版为《2006﹣2013小河配乐集》。

他有数不清的关于喝酒的荒唐传说和天马行空的演出现场,现在是滴酒不沾的佛教徒,和为音乐肖像四处奔走的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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