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政府6月多次「放風」,表示將於7月展開區議員宣誓程序,有傳被DQ(取消資格)者,將被追討至少百萬港元薪津。消息在民主派間掀起離職潮,兩月以來,已有超過250名民主派區議員離職,佔總議席的一半以上。惟政府在個多月以來都沒有進一步動作,對區議員宣誓也一直沒有下文,民政事務局局長徐英偉8月中表示,不清楚區議員辭職的原因,區議員宣誓一事需穩妥處理,至今未有時間表。
這兩個月,上任不夠兩年的區議員陸續撤離他們原先工作的地方。大部分座落在公共屋邨的議員辦事處,也需要盡快騰空單位。即使並非隸屬房署管理的,很多已辭職的區議員亦沒有資源繼續留下辦事處,他們都紛紛收拾物品、離開,香港各區的議員辦事處均上演著一場又一場的撤離。端傳媒記者走訪了十多名辭職議員,記錄了他們任期的最後一刻。
麥梓健:街坊的「道別飯」
在沙田穗禾區議員麥梓健的辦事處內,右側牆掛滿了不同的相片,有與議員助理們的合照,也有與小朋友和老人家街坊的合照。即將告別區議會,麥梓健說近日有不少街坊前來道別。
2016年開始在火炭展開地區工作,2020年上任穗禾區區議員,麥梓健很喜歡火炭,喜歡這裏的人情味。居住在九龍的他,花約45分鐘,乘車前來服務火炭的街坊。
最近有街坊請他吃「道別飯」,令他深受觸動,「(街坊)告訴我,這一年我幫了他很多,他說自己都沒有什麼兒女,已當我是他的『契仔』(乾兒子),雖然我已不是區議員,但都希望日後與我保持聯絡。」他又笑說這幾天在收拾辦公室時,有位婆婆前來叮囑他:「這幾天你不要煮飯了,我煮給你吃,之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見到你。」他婉拒後,婆婆也堅持,更親臨送飯給他至少三天。亦有街坊對他說「其實我那一票永遠跟實了你,除了你之外,其他人(我)永遠也不會投。」
訪問時,麥梓健關上了辦事處的玻璃門,仍有多位街坊敲門而入或在門口揮手。一位婆婆拿著八達通申請表向他求助,麥梓健為婆婆檢查其手機上的消費券登記訊息,婆婆向麥梓健說了至少兩次「不捨得你」。
麥梓健仍在思考日後的去向,認為可能要探討在社區服務的資源問題及空間,但他期望疫情過後還有機會再次在區內舉辦本地旅遊團,與街坊多見面,「這麼多年來,我現時很多生活習慣都在火炭養成了,例如我經常回來吃飯、剪頭髮、健身......我覺得如果日後有空,當然要先照顧了自己,都會過來(火炭)剪頭髮、做事情,過來探探街坊吧。」他笑說。
方浩軒:木頭車辦事處光榮退役
方浩軒在7月9日最後一次推起木頭車,在街上與居民道別。
木頭車是他的「流動辦事處」,黑色支架上掛起寫上「方浩軒區議員辦事處」的布製橫幅,配上一個木櫃和一張可伸縮的木桌。隨着區議員生涯結束,流動辦事處亦隨之光榮退役。對方浩軒來說,這輛木頭車承載過他與街坊交流的回憶,「當時覺得辦公室不在大家屋企樓下,所以在營運開支裏面拿了幾千元,特意找了公司設計了一架木頭車,希望可以和街坊有更多交流。」
方浩軒任職的元朗十八鄉中選區以私人屋苑及村屋為主,選區人口比較分散,區內亦沒有適合設置辦公室的鋪位,他最終在鄰近選區選了一個地鋪。「辦公室平常人流亦不多,因此必須要經常擺街站才能夠與街坊溝通。」就算有固定辦事處,他仍躬身推著木頭車落區。
從2019年決定參選開始,當時身為政治素人的他常常獨自一人在晚上於不同的屋苑拉票,透過街站與不少街坊建立了聯繫:「曾經有街坊見我比較害羞,拉着我的手和我一起拉票;又有一次四五個叔叔嬸嬸在家中的窗戶中看見我獨自一人在樓下,便下來跟我說:『喂,看見你自己一個,很危險!讓我們陪你!』然後和我一起站了一個多小時。」在當選後,他亦不忘每週到區內不同地點設置街站,有不少在該區生活了十幾年的居民指他是最願意與居民溝通、見面最多的區議員。
如今區議員路盡,木頭車將交還給政府,難再見其轍跡。方浩軒說:「雖然可以自己出錢買回它,但也不會有位置儲存了。」
王天仁:街坊來議辦哭
王天仁在荔景邨的辦事處已停止開放,紙箱佔據了大部分的位置,有點凌亂及擠迫。不過,街坊送給他的復古收音機,以及這幾天街坊為道別而送來的零食,仍在辦事處的角落。
相比起其他區議員,王天仁似乎遇過較多突發事情。
在不到600天裏,王天仁與街坊一同經歷了去年中秋節的火災,王天仁與助理一起進入嚴重焚毀的火場,協助家屬善後;屋邨食水管爆裂,他們協助街坊提取兩個約半個人高、裝滿水的桶子上樓,隔天身體「好像被人打了一身」;區內兩度發現單位內有腐屍,氣味及衞生問題影響大廈居民,王天仁到臭氣熏天的單位外視察,督促警察盡快處理程序,好讓外判清潔工儘快進行清潔......
訪問當天,王天仁身穿灰色背心、灰色短褲及迷彩帆布鞋。他說自己平日在辦事處不穿西裝,街坊基本上不用預約,走進來便可以,「我們的助手很醒目,因為都做了一段時間,發現每逢街坊進來,只要他是神色有異,然後說『我要找王議員』,通常這些事件都有點棘手......通常一見到這些個案,我都會拿定盒紙巾放旁邊,不夠三句,(街坊)便爆喊(哭)。」
他曾聽訴過兩位婆婆的心事,發現她們分別也遇上網上情緣騙局,他持續陪伴及安撫婆婆,再陪她們尋求追究金錢方法,「除了這些,其實還有很多。他們(街坊)進來為何哭著,其實很多時候也是在說家事。而這些家事,其實區議員沒任何的功能可以解決到。但他們就覺得,他們需要找一位陌生而相信的人(傾訴)。」王天仁說。
辭職後,王天仁不捨團隊們努力地在區內建立的一些網絡、計劃等,例如物資轉贈平台或環保回收計劃,被迫突然停了下來。「這一年多以來,其實那個連結社區的感覺,或是令他們(街坊)有一種新的轉變,我都覺得是問心無愧,對得起競選口號『一起改變』......不是說完全做得圓滿,但有些街坊都會感受到。」王天仁說。
羅佩麗:環保、生死教育的老師
屯門區議員羅佩麗大概比其他同僚少一堆不能回收和降解的廢物——PVC(聚氯乙烯)橫幅。
一般人如果想快速辨認當區議員,多數會從繫在各處欄柵的宣傳橫幅下手,一眼看清議員頭像和政黨聯繫。然而,走遍屯門建生邨卻不見羅佩麗的橫幅。「從參選到現在,我只印過一張banner(橫幅)。許多同事都叫我要多印點,居民甚至怕我印得少會吃虧,沒人認得出我。」
羅佩麗希望將環保聲音帶入社區,用回收物料自製橫幅,更曾計劃在議會上動議禁止議員使用PVC。躊躇如何開口之際,她已無機會將議程擺上枱面。
羅佩麗在小學有教職,同時以身作則的環保教育,街坊常親切喚她作「羅老師」。在這個社區課室,除了提倡環保,她也推動生死教育。建生區的老人眾多,常牽涉病痛與生死,羅佩麗便主動觸及這些禁忌,免費幫居民辦平安紙與拍攝相片。她也試過搞怪地幫一眾老友記「返老回春」,請來攝影、化妝、服務管理為其拍攝「造型照」。不少長者覺得自己變老後再沒甚麼值得拍照;拍照當日,數個長者模特兒披上旗袍洋裝,在鏡頭前笑得燦爛。
羅佩麗坦言,自己在校園裏總希望學生能自主參與及反思。而這套「教學理念」也沿用到社區中,最想幫街坊充權。然而,在她自問未學懂如何做好區議員之際,多年執教的經驗率先變調。
當選區議員後,羅佩麗兩次接到不知名人士投訴,質問校方「為何會讓她這樣的人做老師」。儘管不解自己參與社區和教學質素有何關係,羅佩麗卻切實感受到「文革之風」再現的壓力。她坦言,自己開始更謹慎地講課。然而,將區議員和教師兩個身份割開,是否就能劃出「政治/去政治化」的平行時空?
陳嘉琳:可以做的很多,但任期太短
陳嘉琳深入紅叢綠野的西貢,在有譽「城市後花園」的社區深耕細作。她所服務的西貢離島像是香港小漁村的現代寫照:客家人和漁人是主要的原住民,外籍面孔舉目可見,大街小巷溢滿異國情調。留待此處的居民大多不為生計,而是刻意為之的抉擇——歲月靜好,歸隱田園。
不過,遠離喧闐的西貢離島也有其長流的暗湧。自陳嘉琳以民主派素人的身份勝出區議會選舉以來,她發現黃藍兩派,甚至常被排斥於政治的外籍社群,其實對當區問題早有諸多不滿,尤其交通規劃和環境保育。然而,他們參與社區的能量卻未被充分利用:過往37年,區議員一職都由建制鄉事派擔任,鄉事派在西貢擁有小巴經營權、海鮮舫及物業管理等生意,有街坊抱怨,過往多年都沒見過區議員。
「這裏的居民早已習慣無區議員。」陳嘉琳說,7月時政府宣布向全港市民派發$5000消費劵,幫助長者填登記表就成了各位議員的主要任務。然而,當她挨家逐戶打給老人家,卻赫然發現沒一個人需要幫忙。她覺得,居民的自救意識其實早已形成,包括從一家人互相幫助做起。這樣,「區佬」的角色就不只是服務居民,而是賦權(empower)這群習慣自己動手做的街坊。
其實,出身城市規劃的陳嘉琳早在參選時有這樣的願景:把西貢打造成香港一個可持續發展(sustainable)的地方。「可持續性」即不過度偏重和消耗一物,例如是天然資源,又包括是區議員的身位。於是,陳嘉琳籌辦過大大小小的工作坊,希望讓各人具備自救的能力。例如她曾向居民講解,如果地政署宣布開發西貢應如何應對。「很多居民見到發展通知都會很panic(恐慌)。人們搬進來多是因為受不住外面,誰知搬了也是這樣?」共同的問題意識令居民連成一線,一同學習怎樣找發展圖則,怎樣區分農地丁地,寮屋丁屋等規劃概念。
「可持續性」也可指社區各人的補位。反修例運動期間,有街坊就曾主動提議,邀請區內的外籍人士到議辦聊聊社會近況,因他觀察到身邊的外籍朋友對社運懵然不知。陳嘉琳認為,非華語人口雖然和眾人生活在同一空間,得到的資訊卻很少。「他們都是社區的持份者,從來無人engage(組織、動員)過他們,所以我們要engage。」她在社交媒體專頁發的每個貼文幾乎都有雙語對譯,又曾受區內英語刊物邀請,以議員身份定期撰文。
回首年半,陳嘉琳直言任期太短。但同時間,履職年期也長得見證到,藍營與偏建制的鄉事派並非不可撼動的一塊鐵板。這位民主派議員上任之始,各村長已很快適應人事,主動找她聊天。她覺得,雖然部分人暗地裏抱著「看你能做多久」的態度,但這種敵意也隨她入村的次數而消減,尤其與過往區議員的缺席形成對比。至陳嘉琳公布辭職消息,不少鄉老留言「不捨得你」;最驚喜的是,過往「瞧她不起」的鄉人也向她發訊息道別:「有甚麼事,找我幫忙。」
當然,並非所有人也在年半內對民主派改觀。辦事處門外的一枝黑旗兩次遭逢毒手:一次被人丟進薑花池裏,陳嘉琳與助理跑去並撿回一腿蚊患;第二次則被扔至不知何處,尋也尋不回。辭職公告裏,她特意向這些人留言:「我會繼續留在西貢篤眼篤鼻(任由你們討厭)。」離席以後,她保留議辦並將其轉型為士多,取名「西多」(西貢人的士多),又開設Patreon籌劃未來工作,不想浪費積累下來的民意力量。
陳嘉琳自嘲自己褪下公職,「無官一身輕」。不過,她並不打算如陶淵明般歸隱離島,期望能在城內找到一份與環保有關的正職。「有時在這待久了,也想出去接觸西貢之外的群眾。不出去connect(連接)社會其他人,是真的,真的會失觸。」
林兆彬:議辦原址開「黃店」
旺角東區議員林兆彬也準備將辦事處改營生意,把舊物堆成兩座「紙箱山」。訪問期間,有人前來領取剩餘物資,又有街坊特意為他送上蛋糕。
林兆彬坦言,自己未有感到不捨。而其辦事處屬商業契約,可以經營生意,他打算之後繼續租用這地方,傾向開辦「黃店」。
「區議員每個月,計算自己的薪金在內,資源也有七至八萬元。這是一個很穩定的資源,但政府現在就迫我們辭職,我們沒有了這個資源,所以我只好探索其他可能性,例如搞『黃店』以賺錢、拿取資源,那我便可以去服務社區......我只是一個沒有議席的人,但可以繼續服務街坊。」林兆彬說道。
他的「黃店」於8月中正式開幕,除銷售生活雜貨外,仍會處理街坊求助,協助跟進區內問題。
廖柏康:預期中結局,於是能夠斷捨離
沙田廣源區的廖柏康曾是「黃店」店長,辭職後會回去繼續工作。「我不認為黃色經濟圈裏的其中一員會有任何經濟麻煩。」他又笑指,區議員的工作經驗對他黃店店長的工作十分有用,例如學懂如何去應付一些麻煩人。
辦事處的物品已經執拾完畢,廖柏康打算帶走的卻少之又少,「其實上任的時候已經預料到這一屆或者不能善終,所以絕大部份物品也能夠斷捨離。」回憶起議辦成立初期,他在不同的群組裹收集需要的物資,而街坊們更是一呼百應:「這個櫃是有街坊家裏裝修不要送給我們,我們再進行改裝,而這兩個雪櫃和裏面的沙發也是街坊送的,牆上的燈牌是和你宵送的......」他對這些物品如數家珍,又稱這是一個被建構的空間,不是屬於自己一人,現在會等街坊自行下來拿取想要的物資。
在辦事處附近的區議員告事板上,只餘下一句「感謝支持 後會有期 各位珍重 見字飲水」。「後會有期」指的是何時?相信應該是不久之後。廖柏康在廣源土生土長,從不認為自己會離開這一區,「屋企有事點會走咗去?」他說,自己不會突然間消失,街坊依然能夠找到他,他亦會以不同的身份去服務這個社區。
楊彧:服務到最後一兵一卒
「公屋裏的議辦具備『戰略意義』。」駐紮海麗邨8年,楊彧形容屋苑是個自成一角的小社區,四周不見一個地鐵站。因此,老街坊如非必要並不出門,在樓下開放辦事處就變得非常重要。宣布辭職之後,這個「城池」即將交還房署。易手之前,花髮長者、一家大小挨個敲門與楊彧道別,也有老人未有看見門外貼著的離任通知,進來嚷要「報名參加游泳班」。
搬遷大限當前,楊彧與幾位助理仍在忙著幫公公婆婆申辦消費劵。「阿香,阿蘭,阿英......」他幾乎記得每一個前來探訪的街坊,凡被他喚過名字的人都樂得開懷,格格大笑。楊彧說,即使是小如填表的民生庶務,他也非常享受,皆因「第一天坐下這張桌椅,就已經知道要做甚麼了。」不過,家住九龍城的他即將離席,從此與海麗邨相距至少30分鐘路程。又一位婆婆不捨地問他:「之後我怎麼找你啊?」
楊彧坦言,自己捨不得離開海麗邨,但現實是很難繼續在社區裏鑽空幫忙,一是糊口考慮,二要照顧家人。說到一半,後門又衝進另一位老伯,快人快語:「我不識字,可否幫忙看看這上面寫甚麼?」看來,街坊更難接受他將離開。或者是放不下心,楊彧決定開展「社區自救手冊」,收錄二十大居民常見問題(FAQ),囊括婆媳糾紛、離婚手續、噪音滋擾,但求用俗話說清十年社區積累的經驗。
「沒得解決的,那是政府解決,責任在政府那裏,這是政府的工作。」對楊彧來說,社區問題終須回歸繫鈴人。或許這聽似晦氣說話,他也計劃重投全職工作,告別區議員生涯。然而,反覆思量後,楊彧決定要再留一會。口上儘管說著「無解」,他也想維持議辦運作至8月31日,「服務到最後一兵一卒」。
王必敏:最重要是人還在
儘管青衣邨區議會的王必敏已辭職,但她仍居住在青衣,仍留在社區。自2017年起,她已是社區團體「青衣島民」的成員之一,今後她將會繼續並集中投放時間在「青衣島民」的社區活動。
「你說是否沒有了議員位置、議席資源便做不了?不是,只要回到一年半前的做事方法(未選區議員時)。我覺得最重要是人還在,如果我們的人還在,所有東西都可以繼續下去。」王必敏說道。
羅偉珊:分發物資作為陪伴與紀念
2019年10月,灣仔愛群選區的羅偉珊還未上任區議員,晚上約十時,駱克道的一座大廈有人企圖跳樓。羅偉珊記得,當晚自己與義工趕到現場時,已有很多街坊圍觀。至凌晨約兩時,仍有大概200名街坊留守現場,最後企跳的人成功救回,街坊才散去,「那時深刻的是,好像整個附近的社群,都關心一個意外,就站在街上。」
今年7月,她的的辦事處正舉辦物資轉贈及義買活動,不少人也上來協助清理物資及道別。其中一位與她們共事近一年的義工,拿起了在辦事處內經常播放音樂的藍芽喇叭,詢問她們「這個真的賣嗎?還是保留它?很有回憶價值的。」義工覺得大多物件也很有紀念價值。
「其實如果這麼有回憶,給到一些街坊的話,那麼做更大意義。我們辦事處的東西可以散落到不同地方,可以陪伴將來可能較少機會見的街坊。」羅偉珊說道。
陳梓維:批評中起步,自評合格
「這年半以來我問心無愧,自評應該有合格分數。」遙數區議會選舉開鑼時,陳梓維以「中學會考0分」、「電梯維修學徒」的學歷背景成為建制陣營的狙擊對象;走過半屆任期,他自言沒有不開心,「從不需理會這些閒言」,擁有機電文憑更意外讓居民成為其座上常客,查詢裝修公司有否濫收費用,電梯報價是否過高......
過去兩派也有人憂心,這位政治素人能否搞好地區。陳梓維解釋,「我主力民生,但有時也會在banner(宣傳橫幅)裏滲進『香港人加油』、『連豬』(連登討論區的原創肖像)的訊息,最想向每一個選民交代。」不過要平衡民生與民主訴求也非易事。「早前區議員有第一輪辭職潮時,我還打算宣誓繼續留區,有街坊讚賞我說『我不是那班人』(泛民主派)。」陳梓維無奈但百口莫辯,及至真正宣布辭職後更被另一相熟街坊在WhatsApp封鎖,令他不明所以。
他感嘆,自己在地區工作未能「完全改變」居民想法,有時也必須做「蛇齋餅粽」的利益籠絡,否則「會被街坊追殺,問你為何不派飯。」
莫嘉嫻:守不住前人心血
莫嘉嫻紮根馬頭圍邨16年,2016年由民協主席「轉會」到民主黨當社區顧問,因緣際會下接棒黨主席胡志偉的區議會議席,入座瓊富。辦公室內兩人處處並列,不論是窗口、宣傳單張、大門都有胡的身影。如今,胡志偉因初選案仍在還柙,莫嘉嫻在牆外託人傳達辭職決定。儘管收到一聲「明白」與理解,莫嘉嫻自覺自己守不住前人的心血,說著說著眼眶紅了又白,白了又紅。
「胡志偉是個很勤力的人,在他的『訓練』下,這裡的街坊都很乖又很自律,有些條件好一點的居民會拒絕『蛇齋餅糭』,甚至派給真正有需要的人。」對於交棒人,莫嘉嫻讚不絕口,但前人的模範也暗地過渡成自己的壓力。「因為要追上他的節奏,所以我們也『逼著』要更加努力。」莫嘉嫻因著全職區議員的便利,比過往更頻繁地落區,有時會收到街坊WhatsApp來訊,肯定她的努力為人共睹。
李世鴻:公公婆婆們的活動室
大圍樂康區由公屋、居屋及唐樓組成,由於邨內小型單位佔多數,因此有不少年過80的長者,甚至人瑞在此居住。區議員李世鴻三百七十多呎的辦事處儼然成為了公公婆婆們的活動室,「有時坐二三十人喺度,弄一些聖誕派對,圍圈在這裏玩遊戲。」在疫情前,他們亦常常帶團旅行,「一開始其實很不適應,但後來發現其實他們很需要。如果沒有這些,他們幾乎沒有出外遊玩的機會。」他指,會參與活動的長者大多政治立場比較中立,「知道你做到嘢唔會介意」,亦會有「藍絲」逐漸變得有話聊,「但一有社會運動又會鬧番你轉頭。」
回望曾經氣氛熱絡的辦公室,如今只剩下四面牆和一道灰色窗簾。但即使沒有一絲議辦的痕跡,仍有不少居民認得辦事處的位置,走到門外希望可以領取剩餘的物資,但聽到最多的話也只是「不好意思,我們派完了。」
梁德明:區務單車隊
在梁德明辦事處工作的職員有一個特點,就是全部人也會踏單車,「其實也不是非要聘請會踏單車的人,只是他們剛好也會而已。」梁德明任職的屏山南選區橫跨洪水橋及屏山,有不少的郊區。日復一日,梁德明和他的議助也會踏上自己的單車,分頭前往區內不同的地方探訪街坊及掛橫額,「別人有美女郊遊遊,我們就是區內郊遊遊」。在任期間,梁德明積極推動該區共享單車的發展,亦成功爭取來往洪水橋交通的分段收費,方便居民。
梁德明認為社區內的工作並不會因自己的離任而結束。在任期間,他曾經舉辦共購市集,提倡如共購菜等本地農場的農作物,希望鼓勵街坊互相合作,提高自主性,不要被地產商壟斷生活上的選擇,現在街坊正在自行籌備相關事務:「民主派的到來帶來新的想法,會對他們造成刺激,只要成功激勵他們,就有機會在區內繼續發生, 可能發生中途會枯萎,但花無百日紅,都ok啦。」
曾健成:隱藏的議辦,服務30年
曾健成的議辦深埋在舊式屋苑商場的一角。對初次到訪的人而言,該處無疑是一個「隱藏地點」——用Google Map查無此地的「高威商場」,明明是同一位置但上下兩層也是「地下」,超過一百個鋪位的樓層,宛如遊戲中的迷宮一樣迂迴曲折。但只要成功走到附近,一切便豁然開朗起來。兩個相連的鋪位中張貼着無數的文宣,推開玻璃門後有兩張空間狹窄的辦公桌,隔壁的架上堆滿了成疊的文件,佈滿了他從政三十載以來的種種痕跡。
人稱「阿牛」的曾健成現年已經65歲,由1994年開始便已經在柴灣樂康區擔任區議員一職,已在當區服務了27年。雖然中間曾經有3屆任期未能當選,但議辦仍以自資服務社的形式運作。如今,一切即將落幕,議辦將於7月31日正式結束運作,而「阿牛」亦被控「煽惑未經批准集結」,押後至8月17日再作審訊。
謝謝你們報道,紀錄時代,寫得好好
港府的傳言不早就是未來現實的通知了嗎?不去追責高層侵犯「免於恐懼的自由」,反而責怪個體不夠勇敢,不能飛蛾撲火,是不是過於高高在上?
因為「傳言」而辭職,我不明白抱著這種心態去對抗共產黨,有成功機會嗎?
睇完成篇報道,感覺似6個單獨嘅故仔拼湊埋一篇做報道。當佢分開睇又覺得太短,拼埋一齊又太零碎。6位受訪者嘅共通點無作總結,到底6人如何回應「人還在」延續下去嘅精神?本身望標題以為會深度探討前區議員離任後,「人還在」嘅精神如何延續社區工作,但結果似各自表述街坊對議員嘅不捨。
如果想以「街坊情」做主線,講街坊不捨區議員離開,咁標題又何必落人還在,所有東西都可繼續落去?若想寫街坊情,但又冇訪問街坊,感覺讀後好「唔夠喉」。讀畢更加唔知訪問想表達街坊不捨議員離任,還是如標題所述「人還在」嘅精神。如果係後者,但6人訪問中對如何延續區政只有一兩句帶過,點解又攞嚟做題?無論係想寫街坊情或是人還在,但故事背後都冇更深層嘅野想表達。想寫感性如街坊情或離任嘅無奈,我又睇唔到6人嘅情感爭扎;想寫留得青山在嘅精神,我又睇唔到受訪者如何面對延續區政箇中嘅困難同挑戰。一次過訪問6人係好,但更應好好處理文章主線,如果唔係搵1人做人專又或搵一前輩一素人,例如文中楊彧同陳梓維做對比講新舊議員如何面對當前大環境,好過將6人訪問炒埋一碟。
簡而言之,成篇文章唔入肉,睇完只覺睇左6個短故,背後亦冇野想探討,純講述議員離任嘅故事。但文章分類為「深度」,對唔住,可能在下才疏學淺,真係睇唔到文章嘅深度係邊。要課金嚟講,有啲失望。
讀者你好,謝謝你的意見。我們之後還會有跟區議會有關的報導,希望到時再得到你關注,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