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九龍城寨」裡獰笑的壞蛋：伍允龍專訪，葉問徒孫，及反派的修養

從李小龍到成龍、洪金寶，過去的香港功夫巨星，硬橋硬馬真功夫；到了伍允龍的時代，當武打演員，卻變得好像是上一個年代的過時產物⋯⋯

「打」出香港過億票房的《九龍城寨之圍城》，在今個春夏，可謂風頭一時無兩，盡洗香港動作片低迷多年的頹風。除了古天樂飾演的寨主「龍捲風」以至林峯、劉俊謙等「城寨四少」成為話題人物熱話，由伍允龍（Philip）飾演的「最終頭目」王九，也憑著刀槍不入的硬氣功及猙獰笑聲，特別教人印象深刻。

伍允龍笑言最初從導演鄭保瑞手上接到這個角色，沒想過會變成一個那麼受「歡迎」的反派，甚至會有觀眾形容是他從影以來的代表作：「無論是否演反派，他（王九）可以那麼討人喜歡，我都覺得很amazing。」

現實中的伍允龍，倒不像王九狂妄，說到演藝生涯吐氣揚眉，他只謙虛一笑：「當然，你的角色受歡迎，是因為整部戲本身好看，要其他角色都好，他們才可以將你push出來，我是很感謝鄭保瑞找我拍這部戲。」

獰笑，不同的笑

「導演說，Philip你笑給我聽。我問，要笑什麼呢？他說不要理，總之你就笑啦。我從行李箱掏出不同武器，想著要用什麼方式去殺人的時候，我加了一點笑容，笑到好像小朋友在選擇玩具那麼開心⋯⋯」

記得電影公司最初安排傳媒試片時，距離正式上映僅一個月，但未認真細看演員名單，基本上完全認不出戴了假髮、黏了假鬚，兼且一身浮誇造型的王九就是伍允龍。「瑞導（鄭保瑞）之前有跟我說過，他想我嘗試跟以往演的角色，甚至乎是連造型都有些不同，不同到觀眾可能會不認得我。我說，好啊。其實我也很期待，很興奮去怎樣去做。」伍允龍說。

王九的邪氣造型除了顛覆伍允龍過去偏向溫文、眉清目秀的形象，對比《九龍城寨》的電影及漫畫版本（司徒劍橋作品），其實有不少角色都改頭換面，據聞一些偏激「原著黨」頗有微言。伍允龍就此解畫：「我知道漫畫裡的王九是長頭髮、白臉，看起來好像吸血殭屍的，造型上跟電影有很大分別，那是因為瑞導他主要是基於原著小說（余兒作品）作改編。」

因此，電影及漫畫版本的角色形象並不重疊，給了導演和演員很大的創作空間。他憶述，第一天試角色造型時，自己仍在摸索如何演王九這個大反派：「那天導演突然叫我笑，他說，Philip你笑給我聽。我問，要笑什麼呢？他說不要理啦，總之你就笑啦，既然他給了這個方向，我就給他不同笑聲，自己再慢慢去捉摸。」

直到正式拍攝的第二天，雖然那一場戲於最終上映版本已被剪去，但伍允龍覺得，它是決定王九「人設」的關鍵：「那一場戲是講述我和『大老闆』（洪金寶）要去殺一個人，我就從行李箱掏出不同的武器，想著要用什麼方式去殺人。在選擇武器的時候，我加了一點笑容，笑到好像小朋友在選擇玩具那麼開心，過了不久便看到現場的工作人員開始模仿我的笑容了，導演也開始笑了，OK，我開始知道，走這個方向是對的。」從那天開始，伍允龍形容自己真正抓到角色的神緒，正式成為戲裡人見人憎的王九。

「如果將這陽光的一面，放在一個反派角色身上會怎樣呢？」

他想了一下，續說：「其實鄭保瑞最初找我的時候，他並不是offer這個角色，我們開了幾次會，後來他說跟我聊天的時候，覺得伍允龍這個人是比較陽光的，如果將這陽光的一面，放在一個反派角色身上會怎樣呢？會不會創造一個新的感覺出來呢？於是我都嘗試放大這一點，將它放在王九身上。 」

「他（鄭保瑞）在casting上面花了很多時間，但我覺得這很重要，正如有些導演都會這樣說，如果你cast得好，half of the job is done，你的工作已經完成一半。相反，如果你cast得不好，無論你之後怎樣努力都未必成功，也未必做到你想做的事。」

對伍允龍來說，王九這個角色本身也跟自己關係匪淺。電影上映後，有不少觀眾會將他在《九龍城寨之圍城》的邪氣演出以及數年之前他在 TVB 電視劇《城寨英雄》飾演的角色龍成虎互相比較。王九凶殘猖狂，龍成虎則戇厚率直，兩個角色雖然都跟九龍城寨繫在一起，卻剛好性格、際遇南轅北轍。

漫畫裡的「王九」是長頭髮、白臉，看起來好像吸血殭屍，造型上跟電影中戴了假髮、假鬚，兼且一身浮誇造型的王九有很大分別。

「其實不止這兩部，以前我還拍過另外幾部電影，都是關於城寨的（例如《追龍》），但當然都是完全不同的故事。」伍允龍打趣說起，自己都沒想過會跟九龍城寨那麼有緣：「比較起來，龍成虎是會沉默一些，可能不多說話，但其實他這個角色帶一點幽默感，譬如他會傻傻的去想怎樣『識女仔』，反而那些戲會令到觀眾更喜歡他。我相信王九也是有一點幽默感的，是我從龍成虎帶到這個反派角色身上。」

更有趣的是，訪問期間，聽著伍允龍講述自己如何塑造角色，他談吐溫文，不緩不急而且很有條理，加上少許 ABC（美裔華人）措辭及口吻，無論跟王九還是龍成虎都有著很大反差。他聞言一笑：「當然，每一個人內心都有不同面向，正如伍允龍這個演員都可以呈現很多不同的面貌給觀眾。」

一輩子都等不到怎麼辦

「我參與過五十幾部電影，有些很成功，有些就未必多人留意，但拍的時候心態都一樣，我也只可以是這樣。那些經驗讓我知道，不開心時你不要太不開心，始終是會過的，開心時也就不要過分開心，因為也是會經過的。」

根據《九龍城寨》的原著故事，言行奇異的王九，於南下香港跟隨「大老闆」發跡前，其實是一名少林派弟子，可惜練功練到走火入魔；現實中，從美國回流香港的伍允龍同樣從小習武，成長於武學世家，而且是玄門正宗蔡李佛和詠春傳人：「但我又沒什麼武學包袱的，正派也好、反派也好，只是角色得到觀眾的認同，我已經滿足了。」伍允龍答道。

隨著電影成為全城熱話，車輪戰式的謝票場一浪接一浪，早前他與「城寨四少」等人出席一場大型宣傳活動，讓他特別感觸：「當我們站在台上的時候，我望了一眼現場周圍的環境，看到整個商場都站滿了人。其實對於拍功夫片，我已經很有經驗了，所以我最初的心態就真是拍一部好看的功夫電影，想盡力演好這一個反派，只不過出來的迴響是這麼大，甚至是這麼正面。那天我就站在林峯旁邊，我真是忍不住問他，其實我們拍了一部什麼電影呢，為什麼會這樣⋯⋯」

稍頓，他接著說：「以前我不會想這些東西，我根本沒想過，就是接到一部戲，做好自己就算了，其實有時我自己都⋯⋯我現在都不是很相信，咦為什麼會這樣呢，為什麼這部戲拍出來會這樣呢？」

他確是有一點生不逢時。千禧年間回流香港，雖受前輩賞識，很快成為武術指導和動作演員，惟電影市道不景，浮沉多時；合拍片熱潮中簽約王晶北上發展，可惜港式動作片逐漸退潮、青黃不接；又嘗試轉型愛情喜劇甚至電視劇，兜兜轉轉，還是回到動作演員的本位。

伍允龍入行近廿年，幾度走過演藝事業的高山低谷，或者有人覺得他終於望穿秋水等到王九這個一鳴驚人的角色，來年甚至有機會提名金像獎，他卻認真想了片刻，然後說：「我沒有特別去等一個角色，如果你要特別去等一個角色給自己，可能一輩子都等不到，你就會很不開心。我覺得，每一個演出工作，無論出來是什麼效果，都是一個機會。其實我接下《九龍城寨之圍城》的時候都不會說，嘩，得了，有這個角色，今次我得了。我不會這麼想。」

他緩緩解釋：「因為我以往有太多經驗了，我參與過五十幾部電影，其實有一些會很成功，有些就未必有這麼多人去留意，但拍的時候心態都一樣，我也只可以是這樣。」沉吟片刻，他說：「而那些經驗就讓我知道，不開心的時間，你不要太不開心，始終是會經過的，所以開心的時間就不要過分開心，因為開心都是會經過的，保持平常心，這樣才會知道自己要怎樣走下一步。」

誠然，如今很多觀眾都可能因為兩部「城寨」作品（《九龍城寨之圍城》及《城寨英雄》）而認識伍允龍。然而，回望他過去廿年的電影路，確是有那麼一點生不逢時。伍允龍於千禧年間回流香港，雖然頗受洪金寶、錢嘉樂等前輩賞識，很快就投身影圈，成為武術指導和動作演員，惟香港電影市道不景，浮沉多時都沒有太多發揮機會，及後隨著合拍片熱潮，伍允龍簽約王晶的電影公司北上發展，可惜港式動作片卻逐漸退潮、青黃不接，於是他嘗試轉型愛情喜劇，及後再轉投電視台拍劇，兜兜轉轉，結果還是回到動作演員的本位。

「但在什麼位置都好，沒有我以往的經驗，我就很難做到今天的伍允龍。所以我覺得每一部電影、每一部電視劇、每一個角色、經歷，對我都很重要。我很感謝每一個經歷。」說著，伍允龍轉念又說：「以往我拍過的電影，其實有不少我自己都很滿意，例如《惡戰》還有在荷里活拍的《龍之誕生》，只是它們出來的反應沒有這麼大。」

「其實動作演員去演戲，某程度上是比你就這樣坐在那裡演戲還困難。武打演員要應付的東西還多一點，始終我們是做一些很劇烈的動作，同時要演得也很有說服力。所以希望《九龍城寨之圍城》可以打破一些動作演員不懂演戲的誤解。」

《惡戰》是伍允龍約十年前轉投王晶旗下的第一部主演作品，並且由黃精甫執導。不過電影從籌備到上映幾經波折，以合拍片的票房成績來說不太成功，對伍允龍和黃精甫都是一次頗沉重的打擊。無獨有偶，剛好就在過去一年，憑著《九龍城寨之圍城》再次嶄露頭角的伍允龍，跟帶著新作《周處除三害》贏遍中港台口碑的黃精甫，雙雙突圍而出。

重提往事，他說：「拍戲的時候，其實是不應該想成績，拍出來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盡了努力，做得最好，其實已經足夠。至於出來的效果，其實很多時候，都會受很多不同的因素影響。」說來有一點人情冷暖，伍允龍只道：「我仍然相信我和黃精甫那時候拍的《惡戰》，它是一部好的電影，不過那部戲是否能夠接觸到很多觀眾，我們做導演、做演員的無法控制。」

事實上，在《惡戰》和《龍之誕生》這兩部較少被人談論的電影，伍允龍就分別飾演年輕時的馬永貞和李小龍，對於一名動作演員，以至武學世家出身的伍允龍來說，角色本身意義非凡。他坦言，雖然自己有些作品不是特別多人看過，但覺得代表到自己的一些理想：「每次有人說起，有可能是剛認識的朋友，或是不知道我拍戲的外國朋友，『喂，Philip 你以前拍過什麼戲？』其實我都會推薦他們看《惡戰》和《龍之誕生》。」

然後他微笑：「當然，往後我也會介紹《九龍城寨》啦。」

什麼是真功夫

「香港很久沒出現過這樣一部硬橋硬馬、搏擊得這麼有力的功夫片了。」

猶記得《九龍城寨之圍城》準備上映時，網上負評一面倒，似都不是太看好，甚至揶揄今時今日誰有興趣看洪金寶和任賢齊這些老戲骨耍功夫。武打演員，頓時變得像是上一個年代的過時產物。不過，到電影上映之後，坊間好評不少，風向完全逆轉，甚至開始爭相讚揚電影「殺」出一條懷舊與創新兼並的「新出路」。香港人天性善變之餘，骨子裡還是很喜歡看功夫片。

「我想，是因為香港很久沒出現過這樣一部硬橋硬馬、搏擊得這麼有力的功夫片了。」伍允龍說：「比起八、九十年代的香港，確實買少見少，而且還是說一個關於九龍城寨這麼緊靠香港歷史的主題。」片商乘勝追擊，還未落畫已對外宣布，將會開拍《九龍城寨之圍城》的前傳、後傳，合組三部曲，對上一次「投產」如此規模的動作片系列，相信要數十年前《葉問》和《一代宗師》所掀起的詠春熱潮。

他最欣賞的詠春功夫電影，是1981 年上映的《敗家仔》：「戲裡的理論，跟我自己學詠春時師父教的很相似。當然真正的搏擊有時比較亂，不會有那麼多設計好的套路，但就拍攝而言，能拍出詠春的味道，表達到它裡面的精神最重要。」

但提起詠春，就更不得不提伍允龍的家世。伍允龍曾經在父輩引薦之下，拜李小龍的師兄黃淳樑為師，是名副其實的葉問徒孫。正要細數過去年香港功夫片潮流，請教詠春在電影與武學上的異同，伍允龍卻幾乎想也不想，便說：「其實我第一部最欣賞的詠春功夫電影，是《敗家仔》。」

在 1981 年上映的《敗家仔》，由洪金寶執導，並由同門師弟元彪和林正英主演，元彪飾演的「敗家仔」就正是後來人稱「佛山贊先生」的詠春祖師梁贊（即是葉問師公）。「這部戲裡所說的那些理論，跟我自己學詠春的時候，師父所教的理論很相似，但當然，在拍電影的時候，某程度上是會誇張了某些動作場面，真正的搏擊有時是比較亂，不會有那麼多設計好的套路，但就拍攝而言，能夠拍出詠春的味道，表達到它裡面的精神就最重要。」伍允龍接著說：「從《敗家仔》到近年《葉問》那一系列，其實都在電影裡做到這個感覺，當然真正的搏擊，跟拍出來的打鬥場面是會有些出入。」

趁著葉問徒孫就在面前，特別想追問一個打從甄子丹《葉問》系列已藏在心裡的疑竇。若然比較《敗家仔》和《葉問》的話，前者的打鬥設計其實頗為血腥，初看是笑片鬧劇，到結局卻是盤腸激鬥，異常慘烈，洪金寶（戲中飾演黃華寶）甚至有提點梁贊，詠春一門以仇為訣，出手必定狠毒，要取人最軟弱的位置，尤其鎖定眼睛喉嚨下陰，即所謂撩陰插眼。這一點，似乎跟《葉問》裡甄子丹（葉問）舉凡出手留一分，重武德大於勝負的儒風大相逕庭。

「啊，因此你覺得它們的詠春有所不同。」伍允龍聽罷，也認真解釋起來：「在《敗家仔》裡所說的詠春理論，就是你最終要擊倒對手，但你用來擊倒對手的，有時未必是功夫。功夫是功夫，功夫會有自己的規矩，但搏擊是沒有規矩的，所以詠春裡面有一門『標指』，面對某一些 situation 你需要改變自己的想法，跳出你平時的框框，不是只靠某一套方法才可以擊倒對手，你能夠擊倒對手的，就是詠春。詠春就是這個理論。」

「其實《葉問》裡也有講這個概念，不過我想《葉問》是 focus more on 葉問的人生，as a person，故事是關於他的人生，所以就未必會這樣 specific 去講那件事（詠春）。相比起來，《敗家仔》其實是一部功夫笑片，所以它會 focus on 另一個 aspect 去講故事。」

「詠春理論，就是你最終要擊倒對手，但用來擊倒對手的，有時未必是功夫。功夫有自己的規矩，但搏擊是沒有規矩的。所以詠春有一門『標指』，面對某些situation你需要跳出框框，不是只靠某套方法才可擊倒對手。能夠擊倒對手的，就是詠春。詠春就是這個理論。」

說罷，伍允龍續指：「當然每一個年代拍攝的動作片，都會有一些不同的風格，譬如邵氏時代會有邵氏那種風格，來到八、九十年代，嘉禾拍的電影有嘉禾的風格，時至今日，像外國拍武打電影，例如John Wick（《殺神》）那些又是不同的風格。但對我來說，什麼風格都好，最重要其實是那個故事。故事先行，有了故事才可以帶動我們去構思那些動作要怎樣拍攝。」

但作為一名學武之人，同時也是動作演員及武術指導，伍允龍坦言，過去都曾經遇到一些情況，覺得電影本身的價值觀跟自己的習武理念有所不同：「多少會有的，不過要看我做的是什麼崗位。作為動作導演、動作指導，通常我會選擇一些project是能夠表達到自己的理念。但做演員不同，做演員的話，你是沒有形象的。你接受了那個角色，接受了那個故事，你就要進入演出，按照導演的direction去做。當然，動作導演、動作指導的工作都是替導演說他的故事，不過是用動作instead of對白來說。」

從李小龍到成龍、洪金寶，過去的香港功夫巨星，每一個都強調自己是親身上陣、硬橋硬馬真功夫，但這個說法，放在今日伍允龍的時代，好像變成了動作演員的一種包裝。觀眾對動作演員逐漸有了偏見，不是「打得唔睇得」，學過功夫但不懂演戲，就是「睇得唔打得」，純粹演戲，不懂功夫，只靠鏡頭和剪接「作狀」。

伍允龍認為，觀眾的審美標準已經跟過去有所不同：「《九龍城寨之圍城》這部戲也是，當然也有一些觀眾著重打的部分，但大家都會評論你的演技好不好，多於評論打的部分。」他接著說：「我覺得是有一些誤解，其實動作演員去演戲，某程度上是比你就這樣坐在那裡演戲還困難，不是說坐在那裡演戲是容易，不過很多時候，武打演員要應付的東西還多一點，始終我們是做一些很劇烈的動作，同時要演戲演得有說服力。所以我也希望《九龍城寨之圍城》可以打破一些動作演員不懂演戲的誤解。」

「當然每一個年代拍攝的動作片，都會有一些不同的風格，譬如邵氏時代會有邵氏那種風格，來到八、九十年代，嘉禾拍的電影有嘉禾的風格，時至今日，像外國拍武打電影，例如John Wick（《殺神》）那些又是不同的風格。」

行當式微：但想做功夫電影製片人

事實上，在《九龍城寨之圍城》的眾多演員之中，就有伍允龍和張文傑是動作指導出身（洪金寶自然也是）。回望八、九十年代，動作指導曾是香港電影工業一個不可或缺的崗位，以至從幕後、替身躍到幕前的成功例子亦大有人在。然而今非昔比，像今屆金像獎，獲頒終身成就獎的洪金寶亦老實不客氣，說得大煞風景，認為現在很難鼓勵年輕的龍虎武師入行，畢竟入了行都可能無法維持生計。

「大哥大（洪金寶）他們經歷的是一個拍得最多電影的年代，那時候一年拍上百部功夫電影，今日可能一年拍到兩三部都不錯了。那當然是愈多電影、愈多動作片，那些武行、動作演員就會有多一點工作。反之就是沒工開。」伍允龍承認，香港動作片衰落，而《九龍城寨之圍城》帶來的亢奮並不持久：「其實我們做這行很被動，你有經驗，人家有工開的時候才會找你，但本身就沒人請你開工，怎麼可以累積經驗呢？如果要等幾年才有一部《九龍城寨》，或者《怒火》，其實都不會有很多機會給一些新晉的動作演員去發揮。」

因此，除了幕前演出，伍允龍在幾年前已打算涉足幕後，擔任製片人工作：「其實我在 2019年就開了自己的電影工作室，開始和拍檔到處sell故事，當然都是動作片題材，但遇到疫情，是很難sell故事，那段時間我是有一些灰心的。」把出師不利視作平常，他淡淡然說：「但去到 2022 年，市道開始好轉，至今都成功sell到三個故事，剛剛四月底就拍完一部《無名火》，是我自己策劃的，屬於一些中成本的動作、功夫電影，另外都找了幾個比較新的動作演員跟我一起合作，已進入了後期製作。」

洪金寶「經歷的是一個拍得最多電影的年代，那時候一年拍上百部功夫電影，今日可能一年拍到兩三部都不錯了」，而他認為現在很難鼓勵年輕的龍虎武師入行，畢竟入了行都可能無法維持生計。伍允龍也承認香港動作片衰落，而《九龍城寨之圍城》帶來的亢奮並不持久。

撇除王九這個角色，作為製片人的伍允龍，同樣對《九龍城寨之圍城》寄予厚望：「期望它真的可以帶出一個新潮流，然後繼續朝著這個方向，吸引多一點投資方、電影公司有信心開拍功夫片，甚至是多一些中成本的、不同類型的動作電影。」他說：「我的目標從入行到現在都沒有什麼改變，就是想做一個成功的動作指導和動作演員，但還有一個ultimate的最大目標，就是想做一個成功的製片人。我現在都朝著這個方向在努力。」

伍允龍透露，剛剛拍完一部《無名火》，其實已有片商打鐵趁熱，鎖定了要即刻開拍下一部作品，加上《九龍城寨》的三部曲計劃，看似不久將有一波雨後春筍，只是不知道觀眾對於功夫片的熱情可以燃燒多久，是武打潮流的再度復興，抑或是短暫的小陽春現象。「但就像剛才所說，每一次的機會都是機會，每一個機會都要做好它。」他說：「有些東西是自己控制不了的，能夠控制到的，就是自己那一刻做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