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陽三荔高速發生的27人死亡的重大交通事故,是中國疫情三年以來由「清零」而導致的一起最嚴重的次生災害。這起事故表面上看,是一起交通事故,然而它本質上是中國官方的「清零」之過,是一起防疫事故,因爲如果沒有現在這種嚴厲的清零措施,基層政府也就沒有壓力連夜要將涉疫人員轉運他處,事故從而就不會發生。
可是,外界從貴州地方政府對此事的處置中,並沒有看到將它定性爲「清零事故」,而是把它當作單純的交通事故,官方宣傳也是有意識地往交通事故方向引導,甚至事故發生後在貴州省仍然存在深夜安排轉運涉疫人員的行爲。
地方政府之所以不把它作爲清零事故處置,當然不是不清楚它的性質,而是不敢,因爲假如將它視作一起清零事故,就必須檢討清零政策的功與過,而這不是地方政府的權限,即使要檢討,也在中央政府,而且是關起門來檢討。
事實上,一旦檢討清零政策,時至今日,其荒謬性就暴露無遺。太多人的悲劇遭遇顯示了這點。然而,只因習近平的堅持,它就成了「正確」的東西。
「清零」的出發點
客觀地說,「動態清零」政策本身可能並不一定是個壞政策,它的出發點是良善的,爲了保護大衆的身體健康和生命安全。在抗疫的第一階段以及德爾塔病毒肆虐的時候,動態清零確實起到了保護民衆生命健康的作用,最大程度控制住了疫情,並讓經濟得已在疫情初期快速得到恢復。
中國大陸至今只五千多例COVID-19死亡病例,且大部分都源於疫情初期的武漢,同全國人口總量相比,這個比例之低,應該歸功清零政策,儘管在清零的過程中,它同時造成了大量人道災難,如從疫情初期的武漢封城開始就屢見不鮮。從時間上說,這一階段大概到2021年中,假如隨着德爾塔病毒讓位於奧密克戎病毒,清零政策到此收手,它基本上就算「功大於過」。
進入奧密克戎病毒主導疫情傳播的第二階段,儘管嚴苛的防疫大幅降低了病毒傳播速度——中國目前染疫總人數接近100萬,在世界主要人口大國裏是非常低的,然而,由於奧密克戎病毒的致死率不高,過度防疫產生的各種災難以及給社會造成的總成本,已經遠高於這一政策帶來的收益。
這並不是說人們的生命不重要,即使少數人死亡也要高度重視,但完全可以採用更具針對性的防疫措施來保障民衆的生命和安全,這樣,因實行動態清零而衍生的各種和疫情相關的災害,大多數本是可避免的。任何政策走向極端,必然會產生對個人權利的侵犯。動態清零政策在實施中的簡單粗暴,對人們的個人利益乃至生命安全本身造成的傷害,在西安、上海等大大小小的城市的嚴密封控、大規模核酸檢測以及社交隔絕中,隨處可見、觸目驚心,和它宣稱的保護民衆生命健康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馳。
例子不勝枚舉。然而現在的問題是,就算大衆對動態清零已極度厭倦,各級官員尤其地方官員在清零下苦不堪言,習爲什麼對社會要求取消動態清零政策的呼聲還是無動於衷?他不是經常教導官員要以人民滿意不滿意、答應不答應作爲衡量施政及格與否的標準嗎?爲什麼輪到動態清零,該標準就失效?
「清零」爲何在持續?
答案在於,習的一人領導體制使他的個人意志在政治和決策中無法得到有效糾偏,而他對動態清零的認知又支撐着他的抗疫決策。
今年6月底,習去了一趟武漢,在這個最早爆發疫情的城市,他說,「如果算總賬,我們的防疫措施是最經濟的、效果最好的。」在他看來,「有中國共產黨領導,有社區這個重要基層基礎,有能力也有實力實行動態清零政策,直至取得最後勝利。」官方宣傳對外釋放的基調是,近三年的疫情防控實踐證明動態清零符合國情、符合科學,路子是對的、效果是好的,是現階段中國及時控制疫情的最佳選擇。
這大概是習對動態清零的基本認知,而這個認知是建立在疫情第一階段中國較早控制疫情並保持經濟增長這樣一個事實上,對習來說,既然前面的做法被證明是對的,面對奧密克戎這個病毒,就更加要堅持動態清零政策不動搖,而不是去想着改變和取消它。
另外,中國官媒也經常強調,中國老年人口數量巨大,還有相當數量的兒童和有禁忌症無法接種疫苗的人群,疫苗接種率尚未形成足以抵抗重症和死亡的屏障,而且中國地域廣闊,各地醫療衛生條件存在差異,如果學西方搞「集體免疫」、「躺平」之類的防控政策,勢必會在短期內造成大量人群被感染,進而出現大量重症和死亡病例,導致醫療資源擠兌,最終造成人民生命、財產不可承受的損失,後果不堪設想。
言爲心聲,官媒的說法也就是官方的想法,中國政府非常害怕和忌憚出現這種情況。這當然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官方或者習近平對中國疫苗的效力不具信心,然而,出於疫苗民族主義的需要,他又不願去批准採購美國和西方的mRNA疫苗,因此,只能繼續採取嚴格的物理隔離和大規模核酸檢測的做法,來阻斷疫情傳播。
中國官方常用死亡人數少來宣揚中國的抗疫成就和抗疫模式,並把它上升爲制度和領導力的優勢,絕口不提爲了這個成就和模式,中國社會和民衆支付的慘痛代價。2020年6月中國政府向國際社會發布了《抗擊新冠肺炎疫情的中國行動》白皮書,宣稱習親自指揮、親自部署了這場抗疫,要「與國際社會分享中國抗疫的經驗做法,闡明全球抗疫的中國理念、中國主張」。
顯然,發布抗疫白皮書的背後,是炫耀抗疫成就,彰顯中國的制度優勢,突出習掌控大局、運籌帷幄的能力。儘管現在面對不斷冒出的疫情,疲於奔命的地方官員,還有抱怨的民衆,不再向國際社會高調宣揚抗疫了,但習在這場大考面前不能輸,如果放棄清零政策,表明他被奧密克戎這個病毒打敗,他曾經誇耀的領導力和正確的指揮與部署,也就不攻自破。雖然這不至於衝擊他的權力,然而至少會讓他成爲笑柄,戳破他全知全能的神一般的形象。所以,從這個角度看,他必須將清零進行到底。
動態清零政策其實也不是三年來一直一成不變。在2020年下半年到2021年年底,有過一段緩和期,今年年中,在外部疫情的緩和下,也一度有所調整,在某些技術環節有所放鬆,比如縮短隔離時間、可以居家隔離等等。但是,清零政策的最大問題,也是民衆最不滿意的地方,是它的政治化,官方雖然制定了一個看似科學、標準化的操作程序,可一旦遇到某個重大事件,或者在抗疫中發生某起重大事故,地方政府寧緊勿松,層層加碼,不惜犧牲公衆的人權,追求一種疫情的絕對安全,弄得社會怨聲載道。此種時刻不是偶爾爲之,在全國此起彼伏,甚至在一個地方也多次出現。
「清零」什麼時候能結束?
現在民衆最關心的,就是清零政策未來會如何變化,已經封控三年的中國還要封控多久?有一種看法認爲,中國的清零做法可能永久化。
然而,疫情畢竟有結束的一天,經濟和大衆的情緒是否能撐更久也是頗令人懷疑的。或許,中國政府正在考慮建立一種有序退出機制。
預測動態清零何時終止是困難的。但是以下三種狀況如果發生,大概率意味着動態清零會被逐漸放棄,即使不是完全放棄。
第一種,經濟無法承受高強度的疫情防控。中國的經濟今年走到了近十幾年最慘淡的局面,應該是多數人的共識。鑑於經濟是國家發展的基礎,尤其在二十大過後,中央選出新的領導層,如果經濟在各種刺激措施下仍沒有大的起色,屆時爲避免出現因經濟惡化而導致的系統性危機,在權衡利弊後也許會放棄清零,至少會有很大調整,即使那時還有嚴重疫情。
第二種,因過度防疫,未來繼續出現多起像貴陽三荔高速這樣的嚴重事故,很可能點燃大衆的不滿情緒,讓原先半公開化的反對清零的民意爆發,甚至因此發生小規模的民衆抗議。在這種狀況下,新領導層需要舒緩民衆不滿,調整和改變清零做法。
第三種,世衛組織宣布COVID大流行結束。日前拜登在接受哥倫比亞廣播公司《60分鐘》採訪時稱,「儘管美國仍在爲控制病毒做大量工作,但大流行已結束」。如果多數國家跟進宣布本國大流行結束,特別是世衛組織正式宣布全球大流行結束,外部世界重新全部開放,中國如若堅持清零,無疑成爲全球獨島。世衛總幹事譚德塞今年5月曾質疑中國的清零防疫政策是不可持續的,並且前不久表示全球大流行接近結束。這樣看來,世衛假如在今年底或者明年初或者再稍晚些正式宣布大流行結束,中國很可能被迫調整清零政策。
將這三種狀況綜合評估,中國的動態清零政策最快應該會在今年底,最慢可能會在明年兩會後逐漸退出,但不會完全終止,還會保留少部分做法。無論從個體的自由還是大衆的福祉看,不管官方如何藉口民衆的生命安全,已經蛻變爲惡政的動態清零政策,到了必須終結的時候了。
讲了半天,重点都没有:1)清零政策的制度优势不是简简单单的”疫苗民族主義“。在各大城市的网格管理系统和进行大规模核酸检测的背后是中央政治体系对于社会结构的全面穿透。人去哪,干什么,花多久都能被健康码检测并进行溯源的话,这所需要的”基础权力“(Infrastructural Power, Mann 1984)是无与伦比的。这样的结局强化的就是国家机制对于社会的全面掌控,政府也不可能放弃这样的权力。2)文章提到,“中國地域廣闊,各地醫療衛生條件存在差異”。全面放开的代价就是在缺乏基础医疗卫生地区造成高密度病例。一生病全往大医院挤(见2019年12月末2020年初的武汉)。地方医院被挤爆,社区人人自危,医保同时大量支出,地方政府立刻陷入维稳困局里面。因此,政治化清零政策的机会成本(混乱管理和人道主义危机)远比放开要低。
政府寧緊勿「松」
應作「鬆」
大部分都是wishful thinking
低水準文章。
流水账哈 有失水准
作者的觀點我都同意,但感覺不像是一篇深度分析,而是觀點陳述文章,缺乏分析的理論及據證。很多過程推論更像是共存派(你與我)的一廂情願,像習所講,如果算政治帳,或許就能很容易理解為什麼這個政策可以持續三年,且繼續持續。
而且長期的大規模核酸已經實質上掏空了醫保,不少地方醫保報銷的門檻減少和能夠報銷的藥物減少。即使Omicron致死率低,然而一旦傳播開,大眾免疫力下降導致的諸多健康問題導致的醫療負擔醫療系統不一定能頂得住。
我要打辉瑞。
感觉短期内清零很难结束。要放开肯定要考量医疗系统的承受能力,需要重症率病床使用率等数据。但看起来国内这方面的统计还是在两眼一抹黑的状态,上面的人也没法得知政策的调整会有什么影响,于是只能维持现状。另外放开肯定要来一波大的,无论从民意还是医疗系统方面都有扛不住的可能。
同意lixindinyi的觀點。在坊間將大清零運動視為習近平一人幻想的結果的時候(這當然是事實),經常無視走出清零同樣是極其痛苦的過程。這是中共體制決定了的。譬如穹頂之下後,中國先是矢口否認空污治理的可能性和必要性,隨後制定了看似周詳卻毫無推進的計畫,最後變成剝奪農村地區取暖權的人間悲劇。這某種程度也解釋了為什麼結束清零必須在習近平登基後,因為登基前結束清零必然會帶來嚴重人倫危機衝擊共產黨執政合法性。
理論來說,解除清零應當是循序漸進的過程,中間依舊離不開一系列NPI方式來flatten the curve,尤其是降低ICU壓力,但對於中國政治和醫療體制而言,尤其是在已經處於強弩之末的地方政府而言,這都是極為困難的工作。
有的機會一旦失去就永遠失去,無論如何習近平必須為這個體制所造成的惡果負責。
即便不考虑政治上的算计(为了展现制度优势或是某人N个伟大),单纯从技术上考虑放开的可操作性,也是不具备的。墙国现在的免疫水平和2020年初没有什么区别,完全没有形成免疫屏障,现在放开一定会出现像喉舌所说的医疗挤兑、大量重症死亡,所以不可能在短期内放开。如果某人真要放开,也一定是等到墙国研发出特效药或有效疫苗,或者实在顶不住进口疫苗和药物,再花一段时间构建起免疫屏障后才会真的放开。
同意Kyoujurou,第二種情況的可能性似乎是最低。
其實政治上的算計不太難理解。堅持清零,得罪的只有共存派,動態清零到一半,在沒有「特效藥」的狀況下,得罪的還有清零派,也討不了共存派的好。至於共存派和清零派之間人數之間的變動與多少的估計,也是深受官僚系統的操弄和和當權者自己的認知偏誤影響。而且疫情是很多事情的遮羞布,一旦共存了,期望的好處沒出現,到時候就進退失據了。面對握在手上的抗議成績與未知,不確定的經濟收益,人總是會害怕損失的。
前段时间作者就在文章里预测过何时结束,没过多久又出一篇专门说这个问题,能感受到这个问题在很多人心里变得多么迫切了。然后私以为第二种可能性不大。
我對作者的理性分析持保留意見,我認為「動態清零」仍將持續,即便開放國門,這項政策對大陸民眾仍然將持續進行,即當下所謂的「常態化」。即使出現一定程度的放鬆,但我仍相信那將非常有限,最現實的便是,在疫苗接種率與有效性普遍不高的情況下,根據法律要求,民眾在24-72小時內必須進行一次的核酸檢測,基本沒有可能取消。更吊詭的是,耗費大量資源來實施的防疫行動,最後形成了一種全新的發達產業,加之與前沿技術,即人臉識別、AI、機器人的結合,我想這些業已形成的東西,是很難說離場就離場的。我們不妨著重強調一點,支撐一切行動背後的「邏輯」是個人神話的需要和選擇,經濟賬與社會損益表從來不是以後也不會是其施政考量的第一優先級,為了達到神化自身的目的,可以輕易放棄、操縱、阻礙許多作為人最基本所應當被珍視的東西。Think about Putin, nothing is impossible.
中國要證明自己是全球唯一能戰勝疫情的國家,一定要堅持動態清零,直至最後一刻!全國直接封城一年,不服從的人就打到他們服從!
希望在年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