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24日俄羅斯對烏克蘭展開軍事攻擊後已不乏評論與分析,當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Volodymyr Zelensky)向世界各國的領袖喊「這是你們最後一次看到我活著」時,烏克蘭成為全球「民主、自由和人權」的象徵,不僅如此,網友們也常說人民是無辜的犧牲品,他們無法選擇戰爭,卻被迫家破人亡及流離失所。
而在這次俄羅斯入侵之前,烏克蘭長期以來的政治、經濟、能源與工業等皆握在少數既得利益的「寡頭」(oligarchs)手上,他們不僅控制新聞媒體、帶動政治風向,還資助民粹代理人替他們參與選舉,這是為什麼前總統波羅申科(Petro Poroshenko)曾說「我們正為政府帶來穩定秩序,但寡頭只想從中作亂」。因此,雖然在這次戰爭之後,烏克蘭的政經面貌勢必發生根本的變化,但在此之前蘇聯解體後長達三十年的時間內,烏克蘭的寡頭如何產生?又對烏克蘭的經濟與政治、甚至當下的形勢有著什麼樣影響?對這些問題的了解,也會讓我們對烏克蘭當下的局勢有更多一層的認知。
烏克蘭獨立初期:蘇聯機構是唯一套利的工具
烏克蘭獨立的情況是,1991年3月的公投有70%支持留在蘇聯體制內,但在首任總統克拉夫丘克(Leonid Kravchuk)說服民眾國家的經濟將勝於一蹶不振的蘇聯之下獨立,而成為導致蘇聯全面解體的最後一根稻草。然而,克拉夫丘克從未想過從基層建立民主機制,更不用說促成市場經濟的發展,反而專注於「國家」建設與中央集權,並試圖重建一個較小的蘇聯。因此,在不善經營之下烏克蘭面臨通貨膨脹與經濟崩潰,克拉夫丘克幾乎束手無策,整體情況甚至比俄羅斯更糟糕。
另一方面,原共產黨官員(稱「紅色長官」)為了生存,以黨職交換政府或地方行政部門的官職,他們熟悉共產黨的運作模式,除了濫用司法的漏洞外,還利用蘇聯的官僚機構進行「套利」,並在1992年3月第一次私有化中,以低廉的價格購買留下的工業廠房與資產。不僅如此,他們企圖掠奪更多資源,不滿克拉夫丘克,因此在1993年煽動一系列東部工業城鎮的罷工運動,迫使總統選舉被提前至1994年,並支持總理,同時是第聶伯羅(Dnipropetrovsk,現簡稱Dnipro)的巨型導彈工廠的前任廠長庫奇馬(Leonid Kuchma)成為總統。
庫奇馬上任後進一步集中權力。1995至96年他強行通過憲法草案與正式的《烏克蘭憲法》(Constitution of Ukraine),其中大幅擴張了總統的權力,且一方面承諾右翼民族團體所期望的民族象徵與語言的鞏固,另一方面以國家無法長期負擔的社會福利為由安撫左翼政黨。其中最具爭議的是1995年大規模的私有化,每位公民皆可獲得一張購買國有公司股票的代金券,但大多數貧窮人戶無法使用,反而轉賣給私人仲介,這不僅造成一個龐大的地下黑市,還將國有資產集中於少數既得利益者的手中,因而奠定了日後寡頭集團的基礎。
以地區來說寡頭有兩大派系:中部的「第聶伯羅」和東部的「頓涅茨克」(Donetsk),兩者皆是烏克蘭重要的工業大州。兩者差別在於,首先,第聶伯羅是烏克蘭許多政治菁英的發源地,如1964年的蘇聯總書記——布里茲涅夫(Leonid Brezhnev)及1972至89年的烏共中央第一書記——謝爾比茲基(Volodymyr Shcherbytsky);歷經多年的人才栽培與提拔,第聶伯羅不僅常向基輔提供多位核心幹部外,也經常與莫斯科保持密切的聯繫。細數第聶伯羅主要有三大派系,除了上述的庫奇馬外,其他寡頭為
(1)總統庫奇馬與其女婿 — 平丘克(Viktor Pinchuk);
(2)季莫申科(Yulia Tymoshenko),藉由蘇聯共青團(Komsomol)與能源致富,因此被稱為「天然氣公主」,並在90年代時因俄羅斯天然氣股份有限公司(Gazprom)的董事長推薦,季莫申科得以進入庫奇馬辦公室工作,並得到庫奇馬總理拉札連科(Pavlo Lazarenko)的支持。
(3)科洛莫伊斯基(Ihor Kolomoisky),曾經持有烏克蘭最大銀行——Privat銀行,不僅如此,現任總統澤倫斯基也是媒體集團“1+1”主要資助的對象。
相較前者,頓涅茨克有不一樣的發展歷程,它以煤礦產業為重心,人口以礦工居多,無較強的政治意識形態。倫敦大學(UCL)學者Alena Ledeneva提到蘇聯末期的社會演變時指出,當沒錢、權力與人脈的人們走投無路時,如幫派或保鑣的黑手黨等非政府集團與強力制裁的新勢力出現,他們不僅稱彼此為「兄弟」,還遵守自訂的規則,一起從事非法交易、暴力制裁、收取保護費及公然展示戰利品,且對地方政府有相當大的控制力。對此,有兩則關鍵的謀殺案解釋頓涅茨克菁英如何篡奪政權的過程,分別是1995年惡名昭彰的幫派大佬——布雷金(Akhat Bragin)死於足球場的爆炸案,及1996年當時烏克蘭首富——謝爾班(Yevgen O. Shcherban)與家人亡於機場槍殺。弔詭的是,原與布雷金合作的夥伴包含後來的首富寡頭——阿克梅托夫(Rinat Akhmetov),及2014逃往俄羅斯的前總統——亞努科維奇(Viktor Yanukovych),前者善於處理衝突場面並繼承布雷金與謝爾班的資產,後者與行政部門關係良好並則成為頓涅茨克州副州長。
因此,頓涅茨克的派系大致上有
(1)亞努科維奇與他在2010年執政後建立的「亞努科維奇家族」;
(2)阿克梅托夫的龐大企業,包括好友科列斯尼科夫(Borys Kolesnikov)與諾文斯基(Vadym Novinsky);
(3)2004年新出現的天然氣代理商RosUkrEnergo(簡稱RUE),包括商人費爾塔什(Dmytro Firtash)、博伊科(Yuriy Boyko)、霍羅許科夫斯基(Valeriy Khoroshkovskiy)與柳沃契金(Serhiy Lyovochkin)。
為了權力與影響力,寡頭的觸手從地方迅速延伸至中央。1998年後庫奇馬密切與頓涅茨克寡頭們合作,尤其是涉嫌記者貢加澤(Georgiy Gongadze)的謀殺案導致失去公信力,庫奇馬更加依賴頓涅茨克寡頭的支持,反之,寡頭也需要總統提供的各種行政與法律上的「保護」,因此,兩者相互依賴,這也成為烏克蘭往後政治的常態。
以下以三大要點說明寡頭對政治與經濟的操控性,在此前,筆者先將烏克蘭歷任總統與重大事件以時間軸表示:
寡頭企業:資源的掠奪與市場的壟斷
烏克蘭在二戰後被摧毀地殘破不堪,蘇聯投入大量的資金與人力重建,使烏克蘭成為不僅是蘇聯的麵包搖籃,也是軍武製造與工業基地。因此,以下將說明寡頭企業涵蓋的各大產業,及在各個總統任期間的競爭與合作,並選擇性地投資政治人物,以換取報酬與政治上的庇護。
第一,1995至2000年是寡頭地區內競爭與鞏固地位的階段,他們繼承龐大的工業資產,如頓涅茨克的阿克梅托夫在2000年整合自己的企業集團為「系統資本管控」(System Capital Management, SCM),涉及冶金、煤礦、電力、銀行、保險與電信業等,尤其是將前幫派大佬布雷金的「頓涅茨克礦工足球俱樂部」(Football Club Shakhtar Donetsk)併入一間金屬與煤礦的子公司(Metinvest),成為盈利豐收的部門。另一方面,由於工業需消耗大量的能源,第聶伯羅的季莫申科在總理拉札連科扶持下,自1995年起向頓涅茨克出售天然氣,雖然因拉札連科與庫奇馬鬥爭的失敗導致季莫申科也受牽連,並被趕出天然氣市場,能源公司最後由庫奇馬的女婿平丘克的Interpipe(管線製造)公司接手,但無論如何,能源,特別是天然氣,對烏克蘭工業與經濟命脈有重大影響力。
第二,2004年橙色革命時,由於普京完全不信任即將接任的總統尤申科(Viktor Yushchenko),因此7月時新的RUE在庫奇馬和普京的主持之下成立,專門從俄羅斯與中亞(土庫曼斯坦)進口天然氣,俄羅斯天然氣股份公司擁有一半股份,另一半由商人費爾塔什持有。然而,2006年擔任總理的季莫申科欲介入RUE與俄的交易,造成當時駭人的「斷氣危機」(Gas crisis),但之後季莫申科被指控貪腐而卸任,RUE因此穩固在市場的主導地位,除了獲得獨家代理權外,也和國營的能源公司Naftogaz成立子公司UkrGazEnergo,專門向工業買家出售天然氣。然而,2009年季莫申科再次擔任總理,並再次挑起斷氣危機,這次RUE失去代理權與優渥的利益,也因此RUE團體選擇支持與季莫申科僵持不下的總統尤申科,並在2010選舉時支持亞努科維奇。
第三,2010年亞努科維奇擔任總統對寡頭是一大福祉,他的兩位兒子與其朋友們擔任內閣大官(稱「亞努科維奇家族」),這不僅給予寡頭在行政與司法上各種便利外,企業也擴大到壟斷市場。首先是RUE團體受到重視,儘管在2009年失去代理權,但政府允許它直接進口天然氣,以賺取暴利,更不用說費爾塔什被准許收購六間氮肥、鈦與化工公司、銀行與南部碼頭等。其次,首富阿克梅托夫SCM企業旗下的「頓巴斯燃料能源公司」(Donbass Fuel-Energy Company, DTEK)收購多間電廠,與獲得兩間煤炭公司的租約,甚至控制國內八間最大的煤礦公司,作為其發電所需的燃料,這意味著在不需要外部供應商的情況下,他已能控制從煤礦開採、電能的生產與分配的過程,並形成一條完整的生產鏈。
第四,2014年2月推翻亞努科維奇的廣場革命(Euromaidan),成為總統的波羅申科致力於「去寡頭化」(de-oligarchization),但問題是總統自己也是寡頭,他擁有「糖果王國」,且其中一間位於俄羅斯的工廠持續向俄繳稅。因此,矛盾出現了。波羅申科企圖奪回一間1997年私有化後成為主要股東的天然氣公司(NaftoGazvyDobuVannia,NGV),但在2013年被阿克梅托夫收購,經與後者無數次談判、「司法調查」與甚至凍結公司(DTEK)帳戶等等,阿克梅托夫最終妥協並接受波羅申科的建議——一項詭弔的「鹿特丹附加稅公式」(Rotterdam Plus),允許DTEK以高昂價格出售電力給國營企業「能源市場」,導致電價飆漲,短時間內波羅申科與寡頭雙方皆獲暴利,但之後遭國家反腐敗局調查時,波羅申科卻急於表示對此不知情。
同樣地,波羅申科也對2014年3月在維也納被逮捕的費爾塔什討價還價,若不支持他的「波羅申科黨」(Petro Poroshenko Bloc),費爾塔什恐將被引渡至美國,面臨20年的有期徒刑。儘管如此,費爾塔什仍管控國內70%的天然氣,有相當影響力。因此,這種矛盾是雖波羅申科志在打擊寡頭,但當有利可圖時,仍會選擇與寡頭共同謀利。
第五,2019年澤倫斯基以壓倒性勝利成為總統,儘管他堅定否認是科洛莫伊斯基的魁儡,但兩人之間利益關係幾乎不言而喻。儘管澤倫斯基在2020年3月同樣地宣布制裁寡頭,但對科洛莫伊斯基從未有過明顯的制裁行為,反倒是後者享有壟斷國內的化工、航空(Ukraine International Airlines)與能源等市場的特權。不僅如此,由於他擁有全國最大的石油公司Ukrnafta與唯一的煉油廠,生產國內八成以上的鐵合金,因此藉由貝殼公司以低廉價格從Ukrnafta購入天然氣,再以高昂價格賣給國營的Centrenergo,以賺取巨額差價,也因此被視為向政府「擠牛奶」,Centrenergo成為腐敗的溫床。(*Centrenergo,暫譯「中央能源公司」,是烏克蘭中部與東部的主要電力與熱能生產公司。)
綜觀之下,寡頭企業除了本身的主公司外,也有數個子公司在其他商業領域上佔一席之地,如阿克梅托夫讓好友科列斯尼科夫與諾文斯基,管理SCM與Metinvest旗下的農業與食品加工業的部門,尤其是頓涅茨克位於東南部,馬里烏波爾(Mariupol)為其重要的港口都市,諾文斯基也負責造船工業部門。不可否認的是,烏克蘭大多企業都在寡頭控制下,而寡頭掌控著國內大部分商業利益。
而2014年的廣場革命,可以說亞努科維奇垮台是違背民眾對加入歐盟、自由和民主等的渴望,和寡頭未必有直接關係,但試想,亞努科維奇上台前早已預備好鎮壓類似橙色革命等衝突的措施,那麼最後推翻亞努科維奇政權的關鍵因素是什麼?這就是烏克蘭「媒體」對政治施加的極大效力。
媒體帝國:帶風向與影響政治的主要工具
烏克蘭的傳播媒體在政治與社會輿論中有極大影響力,而寡頭所有的電視台也佔據了80%以上的市場。2019年研究調查指出,85%的烏克蘭人表示電視是他們知悉國內情況與世界局勢的主要來源,並對電視節目有高信任度。自尤申科任期(2005),RUE集團的霍羅許科夫斯基收購當時最大的媒體公司Inter,附帶數個頻道,其他寡頭也陸續收購或建立自己的媒體集團,並在亞努科維奇執政期(2010),少數寡頭的龐大媒體企業大致已成形,媒體也成為寡頭投資的方式之一,並透過節目的曝光率為寡頭塑造正面的形象與影響力,反之,對政府的政策表達不滿或詆毀其政敵。
首先,寡頭媒體在2014年廣場革命扮演重要角色,亞努科維奇政權之所以被推翻,不僅僅反映人民加入歐洲的決心與對貪腐的憤怒,更關鍵的是寡頭們的決定。學者Mikhail Minakov分析,亞努科維奇企圖將自己變成公正、公平與能平衡各派系利益的“中間人”(即掮客,如白俄羅斯的盧卡申科),卻意味著支持他的寡頭無法得到應有的回報與獎勵;加上寡頭雖不願因與歐盟簽訂「聯繫國協定」(Association Agreement)使得貿易透明化,但更不願因加入莫斯科提議的「歐亞經濟聯盟」(Eurasian Economic Union),失去國內市場壟斷的主導地位,長期累積的資本也恐落入俄投資客手中。因此,寡頭派系之間的競爭直接抵達崩盤的臨界點,他們最終以媒體的力量支持抗議群眾以推翻政權,使他們不至於在政權替換後遭到清算,等於為自己的未來買保險。
寡頭控制的主要媒體請見下表:
其次,2014年波羅申科掌權後,以為能削減寡頭的勢力,但卻忽略——此時的寡頭已不再需要依賴總統的支持與庇護,相反的,他們已能獨立藉由電視節目培養政治明星,主動出手打擊政治對手,帶動政治風向與社會輿論。因此,以下介紹幾位最受歡迎的電視頻道與政治明星:
阿克梅托夫的「烏克蘭」是收視率之冠,除了資助的激進黨(Radical Party)的國會代表廖許科(Oleh Lyashko)在有關採礦與金屬的議題上投下對寡頭有利的票,也贊助好友科列尼斯科夫另組的親俄及反西方的「反對黨:為了生命」(Opposition Bloc – for Life),讓其代表常上節目,除了譴責歐盟帶給烏克蘭數億元的債務外,也稱歐洲與俄興建的天然氣管線「北溪二線」(Nord Stream 2)為「唯利是圖」;
科洛莫伊斯基的“1+1”、“2+2”與“TET”也是非常受歡迎的頻道。尤其是烏克蘭在2014年經濟崩潰,但為了向國際貨幣組織(IMF)借貸與還債,波羅申科在2016年12月18日簽署一項「國有化」法令,將科洛莫伊斯基的Privat銀行的100%股份轉讓給國家。科洛莫伊斯基稱此為「強制沒收」,為了報復,他立即在“1+1”籌劃及播出一部由澤倫斯基飾演的連續劇——《人民公僕》(Servant of People),以譴責國家嚴重的腐敗,塑造一位清廉、親民與理想的總統,並獲得民眾熱烈的迴響;
Inter是由RUE團體贊助的頻道,支持2019年參選總統的前能源部部長博伊科與「反對黨—為了生命」,儘管如此,由於費爾塔什仍在國外及面臨判刑的可能,且博伊科有2011年時以不法手段獲得海上石油鑽井機的嫌疑,因此,受制於波羅申科,Inter並未有強烈批判政府的言論。不僅如此,UNIAN新聞網也是最多人使用與閱讀的平台之一;
平丘克的頻道相較之下是最客觀與中立,較少偏袒任何一方,這與寡頭的為人有關,自2007年未當選國會代表後較少參與政治,也未效忠亞努科維奇,而是致力於藝術與慈善相關的活動。此外,平丘克贊助知名歌手瓦卡爾丘克(Svyatoslav Vakarchuk)參選國會代表,其樂團“Okean Elzy”早在2004年橙色革命時被視為象徵,更不用說在廣場革命時期已眾所皆知,因此瓦卡爾丘克也常被列為最適合擔任總統的人選之一。
波羅申科善於利用行政與媒體資源,建立愛國、民族與歐洲等價值;相反地,梅德韋丘克幾乎不掩飾親俄的立場及與普京的親密關係,他更是普京女兒的教父;
在民粹與網紅中,值得一提的是2014年遭俄軍俘虜與監禁後再釋放的女飛行官——莎芙臣科(Nadya Savchenko),同為女性的季莫申科極力推崇,並在媒體的炒作下,莎芙臣科甚至被視為「拯救烏克蘭的『聖女貞德』」及冠上各種「救世主」的名號,受歡迎程度使波羅申科受威脅;
除了以上寡頭頻道以外,在廣場革命期間有個由記者組成的Youtube頻道“Hromadske. tv”,以報導抗議現場發生實況,並在短時間獲大量觀看次數與訂閱,儘管它激起民眾對媒體水準的更高期望,但由於其內部衝突與外國資金(美&荷)的依賴,導致它在媒體市場上被邊緣化。
這些年來,媒體進一步成為寡頭回應及抨擊政府的方式之一。2019年澤倫斯基上任後確實企圖改革,他聘請一位有改革決心的總理洪恰魯克(Oleksiy Honcharuk),但洪恰魯克在Privat銀行的判決與私有化國營企業Centrenergo的議題上採取堅硬立場,這與上述科洛莫斯基利用空殼公司售予高價石油有關,因而與該寡頭產生衝突,遭到新聞媒體的抨擊而下台。此後,澤倫斯基只能聘請一群「經驗豐富」,但卻從未致力於改革的部長。
不僅如此,澤倫斯基不能讓波羅申科作為唯一親西方的代表,因此,他持續走親歐美的路線。在2020年3月12日的影片中公開宣布制裁寡頭,並在2021年7月1日通過新的稅法修正案,並大幅增加房地產、工業與能源的稅收,無疑是針對寡頭。除了對梅德維丘克與波羅申科進行刑事和司法調查及判以叛國罪外,阿克梅托夫為主要打擊對象,由於他控制國內一半以上的鐵礦及電力業,故此稅法修正案也被稱為「阿克梅托夫法」。
然而,阿克梅托夫開始反擊,拉攏因阻止法案通過而被解職的國會主席拉祖科夫(Dmytro Razumkov),每天上他的節目及其他關注政治的網紅嚴厲譴責政府,如醫生科馬羅夫斯基(Yevgeny Komarovsky)。12月時總檢察長對阿克梅托夫進行調查,及將「鹿特丹附加稅公式」案移交高等反腐敗法院。儘管如此,在強大的媒體輿論操作下,澤倫斯基與其政黨在2021年底的信任度幾乎跌落谷底。
因此,我們可以看到,這次俄烏戰爭之前,司法單位被頻繁用於調查寡頭,反之,寡頭則以龐大的媒體作為反擊,也因此成為一種惡性循環。
結論:寡頭才是戰前操控烏克蘭政治與經濟的「幕後推手」
綜合上述幾各方面,我們可以了解寡頭在烏克蘭獨立初期的混亂與不安下崛起,並藉由官僚機構快速奪取蘇聯遺留的龐大資產,且我們看到寡頭兩大地區派系既競爭也合作。據多篇研究指出,烏克蘭至少有80%的經濟與媒體資源操控在寡頭集團手中。
然而,雖說烏克蘭有大量的能源與原物料需依賴俄羅斯,因此寡頭可能較傾向俄羅斯,但事實不盡然。為了避免政權更換後遭清算,寡頭不願冒險與社會主流民意背道而馳,因此,他們寧願將雞蛋放在不同政黨與候選人的籃子裡,既(不)支持俄也(不)支持歐美,商業利益才是唯一考量。
另一方面,很多人總認為,烏克蘭自廣場革命後不乏公民團體出現及致力推動國家民主化,但為何這八年來仍不敵貧困、高犯罪率與寡頭對媒體及選舉的操控?對此,Balázs Jarábik在《烏克蘭:寡頭的帝國》(Ukraine: The Kingdom of the Oligarchs)回答,相較於根深蒂固於系統的寡頭,2014年之後新興的親西方公民團體實在太弱,而富可敵國的寡頭,才是烏俄戰爭前操控烏克蘭政治與經濟的「幕後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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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未觉得难以读懂;这种全全景式的介绍很棒!
数据详实,但佶屈聱口
《人民公仆》的情节恐怕是难以在现实上演的,即使是泽林斯基也无能为力吧
感谢详尽的分析,连参考书目都给的很完备,感受到了作者的认真细致。
「烏克蘭在二戰後被摧毀地殘破不堪」这里应该是用「得」而不是「地」。
難得的好文
专业客观
文学性甚低
文章詳盡,資訊密度甚高,要睇多幾次
此文章寫法難以讀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