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日晚,東京奧運會田徑項目男子100米短跑比賽中,中國選手蘇炳添在半決賽階段以9.83的成績刷新亞洲記錄,成為第一位進入奧運男子100米決賽的中國選手。儘管在決賽中他被相鄰跑道選手干擾,但仍然跑出了9.98秒的不俗成績。賽後的中文媒體上,「飛」這個動詞幾乎被蘇炳添鎖定了所有權,身披五星紅旗的他喜悅的面孔也佔據了大陸社交媒體的大量版面。
無疑,蘇炳添的成績值得祝賀。這位32歲老將可能是最後一次參加奧運會,能跑出打破亞洲紀錄的成績,這不僅是對他個人能力和訓練成果的肯定,也鼓舞了其他被認為已經告別巔峰期的高齡運動員,還有所有被客觀存在或主觀臆測的年齡因素阻礙的普通人。
同時,金牌之外的精彩被關注,也說明觀眾的體育知識素養,以及最重要的對運動員的尊重意識的提升。誇讚蘇炳添時,不少人回過頭,向上一位「亞洲飛人」劉翔道歉,後者作為男子110米欄金牌選手,2008年奧運會因傷退賽,遭遇了嚴重的網絡暴力。
不過,蘇炳添能成為輿論的絕對中心,很大程度上還是因為他這一跑的象徵意義——在直線跑道上追求人類速度極限的奧運大項中,他跑出了亞洲最好成績。無論是蘇炳添自己、媒體、還是網友,都將他的成績視為中國人、黃種人、乃至亞洲人的勝利。
在非裔運動員主導的徑賽項目中,東亞運動員的圈子一直很在意「黃種人」的標籤,2004年雅典奧運會上,劉翔也發表過「誰說黃種人不可以拿到奧運會前八⋯⋯我,是奧運會冠軍!」的宣言。這次,「黃種人」的標籤再次強力出圈,並延續到了汪順(游泳)、王春雨(田徑)等其他打破亞洲紀錄的運動員身上,在以民族國家為比賽單位的奧運會中,驟然插入了一種「亞洲視角」。
「黃種人」:殖民主義的「黃」和「種」
這個以顏色區分健康度的人種概念攜帶着明確的殖民主義基因,其思想依據是作為現代性標誌之一的西方中心進步史觀——人類歷史是從落後到先進的永恆進步史。
不難發現,小到華夏族,大到整個亞洲,「黃種人」的語義範圍伸縮自如,這種含混性也是地緣政治和種族政治的微妙所在。從未形成共識的體質人類學大致認為,所謂「黃種人」,包括東亞、美洲和太平洋島嶼的原住民。在中文流行話語中,「黃種人」又經常成為「亞洲人」的同義詞,代表一種以東亞(或遠東)為中心的非西方異質性存在(這種亞洲想像往往會將土耳其和中東排除在外)。
模糊定義後的基本事實,現在或許已經廣為人知:「黃種人」這一人種並不客觀存在。淺顯地說,沒有健康人的皮膚能呈現為黃色,東亞人的膚色和南歐人沒有什麼區別。更進一步說,按照目前人類學的共識,「人種」本身就是偽概念,難以在生物分類學中找到位置。全人類的基因多樣性比一個黑猩猩大家族都低,表達出來的生理多樣性只是適應不同氣候的結果,也是一個全無生殖隔離的連續統——這不符合亞種的定義。
學者奇邁可(Michael Keevak)的著作《成為黃種人》梳理了「黃種人」概念的短暫歷史。18世紀前,歐洲旅行者對東亞人的描述主要是「白色」「偏暗的白色」或「橄欖色」,隨着工業革命以來歐洲中心主義和現代性視角的發展,歐洲人眼中的東亞逐漸成為了落後停滯的地方,對居民膚色的描述中也逐漸出現「鉛灰色」「病態白」「蠟黃」等負面詞彙。
物種分類法之父林奈在1735年第一次用顏色區分「人種」,當時表示亞洲人膚色的詞是「fuscus」(深色的)。後來,他自己將表述修改為luridus(蠟黃的,快死的)。正如奇邁可的中文序者羅新所說,這個「黃」不是在描述某種顏色,而只是找一個暗示病態和不健康的詞,來指稱亞洲人。這個指稱完全不考慮亞洲人膚色的巨大差異,更可以說明,以膚色定義的「人種」不是生物學概念,而是政治概念。
這個以顏色區分健康度的人種概念攜帶着明確的殖民主義基因,其思想依據是作為現代性標誌之一的西方中心進步史觀——人類歷史是從落後到先進的永恆進步史,以及建立在它基礎上的人類學;現實目的則是將殖民行為合法化——通過把面貌特徵和生活方式的不同解釋為原始和現代、落後和先進的「差距」,將殖民解釋為先進帶動後進,或至少征服後進。
在殖民主義的人種分類中,白色代表智慧和高尚、黑色代表野蠻和危險,黃色則意味着懶惰和狡詐,所謂「黃種人」實際上是保守缺德的東方人的同義詞。也是在這個意義上,帝國主義時期的德國皇帝和貴族讓「黃禍」(yellow peril)一詞廣為人知。因此,雖然人們總希望凝聚「黃種人」的認同反對白人殖民,但「黃種人」本身就是殖民視角的縮影。
中國的「黃種人」認同
在中國現代史上,黃種人的認同至少經歷過兩個高峰,毫不意外地都發生在與西方(歐美)關係發生變化的時候。
在中國現代史上,黃種人的認同至少經歷過兩個高峰,毫不意外地都發生在與西方(歐美)關係發生變化的時候。
第一波高峰是在19世紀末、二十世紀初。此正值人種學、顱相學流行於歐洲之時,也是中國大量經由日本和直接引進西學的時刻。中國學者引進了這套 「白黃黑」理論後,激進者如康有為直接建議通過與白人混血改良人種;更多學者則是對人種學進行本土改造,極力抬高「黃種人」地位。如梁啟超聲稱「凡黑色、紅色、棕色之種人,其血管中之微生物,與其腦之角度,皆視白人相去懸殊。惟黃之與白,殆不甚遠。故白人所能之事,黃人無不能者。」章太炎則主張黃人、白人本同宗,但黃人因為不思進取淪落,希望亞洲(不只是中日韓,還包括南亞西亞各國)團結起來,共同抵禦白人。
這種本土化的「黃種人」層次豐富:既用共同的屈辱、也用共同的榮耀來凝聚身份;結合瞭如火如荼的民族國家認同和剛剛萌芽的區域認同;追求的人種進步既包括文明其精神,也包括野蠻其體魄……
以上種種,在20世紀初的社會掀起了一股黃色風暴,直到一戰後日本試圖利用「黃種人」認同進行擴展、建立大東亞共榮圈,中國的「黃種人」話語才開始減弱。
第二波「黃種人」高峰涵蓋了整個改革開放的20世紀80年代。彼時,社會主題從階級鬥爭驟然轉向「四個現代化」,同時中蘇關係惡化,外交和民間經濟、文化交流的重心轉向歐美。變化的立場不僅催生了「中西比較」的狂熱,還決定了所見之物的變化:帝國主義/資本主義魔窟變回了進步、優渥的「西方」;社會主義大國、第三世界領導者則轉化為沒能擺脱封建殘餘的東方。
這種觀念最典型的例子是紀錄片《河殤》。此片將中國描述為黃皮膚、黃土地、黃河造就的「黃色」農業文明;將西方描繪成藍眼睛、藍色海洋孕育的「藍色」航海文明,並認為前者超級穩定、停滯不前;後者開拓進取、充滿活力……這種結合了歷史評價的種族觀在轉型期間再次用自卑和自豪的矛盾複合體凝聚了中國人的民族認同。
「黃種人」再次在中文互聯網上湧現,我們不難猜測,背後有被中美的緊張關係激發的殖民創傷記憶。同時,奧運會本身攜帶的種族關切,也讓「黃種人」成為了一種有感召力的直觀表達。
21世紀以來,「黃種人」逐漸失去了凝聚力。人種學的種族歧視和臆測本質被納粹政權暴露無遺,戰後不斷的清算和反思,使得國際語境中「黃種」(yellow race)已經幾乎不是一個有效的指稱,「白人」和「黑人」則在1960年代的民權運動中獲得了新內涵,其概念中的種族身份被政治身份所取代。在中國,「黃種人」也隨着流行文化的迭代淡出了日常生活。在化粧品行業的推動下,人們開始將膚色在明-暗/粉-中-黃-橄欖的二維座標系中無限細分。
但這次奧運會中,「黃種人」再次在中文互聯網上湧現,我們不難猜測,背後有被中美的緊張關係激發的殖民創傷記憶。同時,奧運會本身攜帶的種族關切,也讓「黃種人」成為了一種有感召力的直觀表達。
奧林匹克:種族主義的身體和現代性的速度
現代奧運會奉公正為圭臬,客觀上促進了全人類的反種族歧視進程,但其原始設置有意無意地放大了種族議題本身,也未能迴避殖民視角。
奧運會「更高(Higher)、更快 (Faster)、更強 (Stronger)」(2021年新增「更團結」 (Together))的座右銘,代表着對人類肉身力量的極限追求。在個體層面上,這意味着雕琢身體、開發潛能。但比賽最終以民族國家為單位,獎牌榜上的位次不可避免地導向對某個民族身體素質的評價——雖然實際上終身訓練的運動員,完全不能代表電視機前缺乏運動的普通國民的任何身體情況。
這或許令人難以接受:現代奧運會奉公正為圭臬,客觀上促進了全人類的反種族歧視進程,但其原始設置有意無意地放大了種族議題本身,也未能迴避殖民視角。現代奧運會之父皮埃爾·顧拜旦晚年坦承,「從最開始,我就是狂熱的殖民主義者」。他甚至公開表示人天生就分為兩種:一種健康、高尚;一種孱弱、猥瑣,而白人全部屬於第一種。談及奧運會的教育意義,他既提到過為世界戰場訓練優秀的青年戰士,也提到過教化殖民地的「土著人」。
1904年的第三屆美國聖路易斯奧運會在種族主義方面登峰造極。比賽安排一天作為「人種學日」,讓八種「野蠻人」(非「高加索人」)中沒有受過訓練的普通人和精心準備的歐美運動員同台競技,以此證明「白種人」的生理優勢。之後,主辦方甚至安排了扔泥巴、爬竿等風俗表演項目,讓會場變成了「人類動物園」,此舉連顧拜旦本人都感到噁心。
1936年的柏林奧運會,則是德國民族主義和雅利安種族主義的嘉年華,在希特勒和戈培爾的授意下,萊妮·雷芬斯塔爾(Leni Riefenstahl)執導的奧運紀錄片《奧林匹亞》更是被視為種族主義宣傳的典範之作。尤其有說服力的是,當時的國際奧委會主席艾弗裏·布倫戴奇既是運動強身的積極推動者,又是美國納粹組織的成員。他所提倡的「強身」服務於什麼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為何速度被賦予如此重要的含義?其實不止是速度,高、快、強,這些廣受承認的奧運宗旨無一不明示出奧運會背後典型的現代性意識形態——追求永恆進步、追求絕對強大。
時移勢易,奧運會雖然在種族平等方面不斷改進,但奧林匹克,乃至現代體育和種族主義、民族主義仍有強烈的聯繫。對於中國而言,每一塊奧運金牌都在雪洗(又或者召喚)「東亞病夫」的屈辱;都在一遍遍舉起又踢碎這塊牌匾;都要獻祭給1932年中國奧運第一人劉長春在百米賽道上的落寞身影。89年後,蘇炳添和劉長春站上同一條百米賽道,成功進入決賽、突破了「亞洲運動員無法超越」的9秒85。或許部分是因為這層原因,他的成績被額外賦予了更多民族和種族層面的象徵意義。
但又不僅是如此,百米短跑本身就是最富象徵意義的奧運會「第一大項」,享受獨一無二的燈光秀開場待遇。大賽章程還規定,100米短跑比賽時,所有田賽暫停,選手一起觀看8名「地表最快、地表最強」選手的諸神之戰。100米之所以重要,是因為主辦方認為,這項直線跑道上的瞬息角逐,是將技巧因素壓到最低,純粹的力量和速度的展示,值得最高的尊重。
為何速度被賦予如此重要的含義?其實不止是速度,高、快、強,這些廣受承認的奧運宗旨無一不明示出奧運會背後典型的現代性意識形態——追求永恆進步、追求絕對強大。對速度和力量的迷戀既存在於啟蒙主義以來無限發掘人類潛能、無限拓寬人類視野的浮士德式人文主義中;也存在於揚帆過海、深入「原始叢林」開疆拓土、換取榮光的殖民意志中;它更存在於被兩次工業革命激發的,用速度和力量改造世界、跨越空間尺度的現代性神話中。
19世紀末剛剛接觸蒸汽火車的中國人驚異於它「一刻既萬周」「送者未及返,君在天盡頭」的速度。從那以後,對速度的迷戀與日俱增,既體現在對長征火箭、復興號動車、5G網絡的痴迷上,也體現在對外賣平台30分鐘必須送達的堅持上。在微觀尺度,速度代表生活的改善、代表技術的發展;而宏觀領域,速度則代表着國力的強悍。遠到美蘇爭霸,近到今日地緣衝突,導彈的速度、生育的速度、經濟增長的速度……總是國家最可見的肌肉。
身體,作為最基本的政治單位,當然也是速度和力量的展示單位。奧運會的創立目標的確包括為國家培養更強壯、迅猛的戰士和國民。在顧拜旦的設計中。強健的身體可以服務於強大的國家,但奧運會發展至今,強健的身體、超人的速度已經成為了強大國家的直接代表——尤其對以舉國體制投入天才運動員選拔和訓練的體育大國來說,這種代表的真實性已經超出了象徵層面。
這個年輕人的奔跑獲得了和長征火箭、復興號列車、5G網絡一樣的含義,成為強大國力的一部分。種族主義的身體觀和現代性的速度/力量追求,在奧運賽場上兩相結合,創造出一種用人體代表國家身體、用獎牌反駁東亞病夫指控的符號學。
因此,蘇炳添打破亞洲紀錄後,《人民日報》光速發文,「致敬中國速度」。這個說法迅速傳開,讓這個年輕人的奔跑獲得了和長征火箭、復興號列車、5G網絡一樣的含義,成為強大國力的一部分。種族主義的身體觀和現代性的速度/力量追求,在奧運賽場上兩相結合,創造出一種用人體代表國家身體、用獎牌反駁東亞病夫指控的符號學——這個標籤原本脱胎自「歐洲病夫」土耳其,形容的是問題重重的政權,而非國民的身體。
而無需說明,觀眾也知道國民的身體不等於國家的政體,蘇炳添速度不能和中國速度劃等號。從種族角度說,西非裔運動員的短跑優勢、東非的長跑優勢的遺傳依據一直存在巨大爭議,近期的研究,如馬修·賽義德(Matthew Syed)的《Bounce: The Myth of Talent and the Power of Practice》傾向於認為後天因素遠大於遺傳因素。而從國家角度說,如果奧運成績能代表國力,那麼長跑領域大放異彩的埃塞俄比亞運動員應該也能代表埃國的強大。
但事實當然不是這樣,埃塞俄比亞去年以來一直深陷內戰泥沼,死傷慘重:金牌可以成為人民的慰藉,但並不能帶來任何具體的希望。
更高,更快,更強,還要「更團結」
重拾「黃種人」的老標籤,能帶來的或許不是自強不息的認同,更多的是永遠不會滿足、永遠無法打破隔閡的「承認的政治」,以及從自卑到怨恨、到輕蔑的惡性循環。
上述道理其實並不需要反覆論證。實際上,在最初的歡慶過後,大陸互網上已經有給「黃種人自豪」降温的聲音。對此,有一種反駁意見很有代表性,筆者希望以對它的討論作結。
這種意見是這樣的:解構「黃種人」是邏輯的正確和道德的錯誤。雖然「黃種人」是現代性的建構,但正如不能在BLM運動中解構「黑人」身份,在亞洲人面臨白人霸權的時候,也不應該解構「黃種人」身份破壞團結。
這種觀點乍看不無道理,但根本上,其感情底色和邏輯基礎仍舊是「黃種人/亞洲人」身份自帶的怨懟,但是站在地上拔着自己的頭髮是不可能脱離地球的。且不論解構「黑人」概念並不意味着否定非裔的生存體驗,BLM運動中本就有很多參與者通過解構黑人標籤促進平等,在奧運會中慶祝「黃種人速度」和BLM也並不能共享語境——在國際話語框架中,「yellow race」早是棄用的標籤(雖然針對相同人群的歧視仍以其他緣由存在);而9秒83的象徵意義,和「黃種人」具體所指的蘇炳添之外的任何生命都沒有直接聯繫。
今天,中國仍然承受着種族主義的凝視,但這種凝視的含義已經和百年前不同。更何況,在欣喜於「黃種人」的勝利的同時,在關於本屆奧運會的輿論中,也有很多中國人對「帝國主義扶植的」美國選手、對摘金奪銀的「黑人」、對首次參賽的跨性別選手、對諸事不盡如人意的東道主日本投去種族主義的目光。
在今天重拾「黃種人」的老標籤,能帶來的或許不是自強不息的認同,更多的是永遠不會滿足、永遠無法打破隔閡的「承認的政治」,以及從自卑到怨恨、到輕蔑的惡性循環。但速度和力量不是一個國家存在的全部意義,也不是國民生存的全部條件。患難中的世界為奧林匹克精神添加的新內涵——更團結,意味着不忘記歷史而超越恥辱,不抹除身份而戰勝區隔,不放棄自強而堅持共生,不要讓「更高、更快、更強」的現代性藍圖,成為一人、一族、一國的風景。
从我在微博上看到的一些评论来说,把苏炳添描绘成“黄种人的骄傲”并没有破除人种迷思,反而只是加固了国人本有的种族概念和衍生出来的种族歧视。相当一部分国人对进化生物学和人类学的发展都不够了解,还把五大人种当成经过科学验证的事实,对他们而言,苏炳添作为“黄种人”与“黑人”站在同一条赛道上,只能证明“黄种人”在运动能力方面不输这些拥有“种族天赋”的黑人,而不是说明了他们熟知的“种族”概念本身就有问题。
事实上,20世纪初以后,“黄种人”的符号就已经在中国经历了语义流变,更多与“黄帝”的古代符号相结合,塑造出一种自黄帝开始的种族概念,“黄种人”也很大程度上被理解为“黄帝的民族”,而非19世纪时“黄白种争”中与白种人对立的民族。抗日战争后,19世纪末时还存在的“黄种联合”概念被进一步排除,中国人已经不再认为自己和日本等东亚人有相同的民族认同,因此建国以后这个概念的表述又逐渐变成了“中华民族”。从一百年前开始,中国人对黄种人的理解就和西方体质人类学的歧视性话语不同了,作者似乎对这个流变的历史还不甚了解。
@Lchen195 非常认同。作者似是有为观点而观点之嫌。当然,我认为作者从论理的角度解释语义中「种族」与生理特征之间的伪关联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破除「某些人种有先天优势」的观念。但这种论理的效果不足以与眼见的事实相匹敌,一位带有普遍种族认定的运动员站上世界顶级赛事与另一群带有普遍种族认定的运动员同场竞技,这个事实更有助于帮助破除大部分人对于人种先天局限的认知。
政府的宣传手段是一回事,普通民众对此事件的认知又是另一回事。作者过于「政治」的解读有些冷血了。苏炳添在半决赛创造个人最佳成绩,该成绩如放在决赛能收获一枚银牌,他创造的历史给了我这个普通人很大的鼓舞。
寫的真的很好。既然奧運以身體強大作指標,非常期待作者解構殘奧的「身體」、精神價值。
写的很好。
非常好的角度,结合当下奥运会的语境和“黄种人”叙事历史,种族议题写得非常到位。
文章似乎旨在从奥林匹克切入,从生物和历史两方面解构中国人在“黄种人”舆论圈中声音越来越大这一现象的合理性。乍看写得相当克制,但也因为其话有所指却没有充分地解构所指之物而难以令人信服。
当然如果是本就对中国反感的人,那当然能够从中找到某种认同感,只不过中国国民在东京奥运其实并没有太多可以映射之物,存在各种问题也并不是“一人、一族、一国的风景”,好比竖了靶子却打了个1环。
四年一届的奥运会还真能看出些舆论场的变化,对于奖牌、金牌也没有那么强的执念,比如,关注运动员中的女性力量、运动身体美学、z时代运动员的“破圈”性格、所谓“高龄”运动员的个人故事的挖掘,图景之丰富,驳斥东亚病夫的奥运会价值导向恐有简单化的嫌疑。当然,不可否认,舆论场仍有很多偏颇之处。
修正,“一国社会主义”。
中国的民族·种族叙事混淆着中国的一国共产主义·专制政权的合法化叙事和中共的现代性构建,涉及对现代世界根本价值的不同理解和冲突,当然不能和非裔民权运动划上等号。
黄种人这个靶子树得有点牵强
「不過請中共的黃種人自己團結足夠,不要拉其他族群的黃種人做擋箭牌」
同意
人類真無聊,隨便一隻野狗都跑得更快。汪汪嗚嗚!咱們狗族何時才能翻身?
從美國有白人籃球員經訓練後的彈力已可比美黑人可見,後天訓練超越遺傳基因並不是天方夜譚。
其实说苏是中国速度,亚洲速度都没什么问题,这也是我在大陆媒体上看到的最多的讲法。我基本没看到黄种人的标签。
无论人种是否存在、先天因素还是后天因素更为重要,也不能否定现今身体素质差异的存在性。科学本身就是一种“最有效解释”,当没有更有效解释时,最有效的解释就是最科学解释。在学术界无法给出答案,仅仅时不再流行人种研究时,非科学家在非学术环境下使用有什么解构的意义。。。
「《奧林匹亞》更是被視為種族主義宣傳的典範之作」
作者有否看過這電影?
要團結可以,不過請中共的黃種人自己團結足夠,不要拉其他族群的黃種人做擋箭牌,搞出類似於由大使館組織舉中國旗的所謂“反種族歧視集會”笑話。如今搞民族主義四處仇恨壓迫其他黃種人的罪魁禍首,正正是中共及其黃皮走狗。藉助種族認同作爲耀武揚威之武器,等到自由世界醒覺反擊之時,又躲在其餘黃種人背後,實在卑劣。
族群认同本来就是上层构建下层团结的一种方式。既然要将族群意识解构,“一人”何来团结?
苏炳添的确是百米决赛场上唯一的亚洲人,黄种人只是一种基于肤色的归类,我并不认为这个说法有过度解读或破坏团结之嫌,恕我直言作者似乎是为观点而观点了,有些牵强。当然,拿苏炳添的成绩类比5G等代表的“中国速度”的确荒唐可笑,这个批判我同意,个人认为“黄种人”这个词相比“中国人”更有利于亚洲族群找到共同点。
博尔特夺冠的时候是“黑人的骄傲”,马丁路德金是“黑人民权活动家”。在黑人的种族平等之路上,肤色认同和种族认同一直存在,并且也是抗争的核心。我从来不觉得种族认同是什么坏事,种族认同不等于种族主义,就像马丁路德金呼吁黑人团结也不能看做种族主义。马丁路德金当年说的可不是“非裔美国人团结”哦。
我不明白用身份认同反对歧视有什么不好,恰恰相反,在美国采用身份认同和种族认同是不用族群凝聚抗议力量的核心之一。
要是所谓的“西方现代社会”真的是一片没有歧视的白色大地,作者所说的不要种族身份认同倒有点说服性,可惜疫情期间“东亚病夫”话术复活,亚裔歧视,黄种人歧视,排华问题无处不在。既然存在歧视,为何不能用身份认同来来构筑反歧视阵线?
我早就说了,我讨厌身份“政治”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它本身其实的虚伪和双标的,既然连性少数都能团结起来,用金牌证明自己的价值(当然其中还有争议),那为何亚裔和“黄种人”不能够团结起来,以此身份为荣光呢?只允许我阵营内的身份认同和团结,甚至不断为其造势,瓦解你的身份认同,试图把亚裔和黄种人的身份认同化为一盘散沙。当然我不评价这种行为好不好,但至少标准请一致化,“我能搞得来,但你要搞,我就要指责你”这是最让人不爽的地方。
顺带一提,我反对种族主义,这一点一直很明确,但如同我上面说了,别把种族认同等同于种族主义,种族认同一直是各个族群抗争的核心。
顺带一提,如果没看懂我在说什么,你可以试试把文章的“黄种人”换成“黑人”,劝解黑人们不要拿身份认同抗争了,不要用“黑人”身份破坏团结,抛弃“黑人”身份来摆脱种族凝视,那估计这只文章本身就会被种族歧视的凝结了。
忽视种族,文化,国家,阶级,社群之间的一切客观差异,只是为了鼓吹一个空泛而虚伪的“团结”。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讲话就能显得你自己比别人高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