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會有雷動?
在2015年底,當我經歷過兩年「佔中運動」及「雨傘運動」,以及之後近一年的反思期後,我開始重新思考香港的民主之路可如何走下去。面對2016年9月的立法會選舉,那時的我相當悲觀。在非建制派全面碎片化下,當時的想法,是非建制派的策略應保守地只求保著關鍵的三分之一議席(編按:可擁有關鍵否決權)。我第一系列談9月立會選戰的報章文章,都是抱持著這樣的想法。
但當我在寫著這系列的文章時,我不斷重複分析2012年立法會選舉結果的數據,發現了一些現象,完全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我看到建制派與非建制派之間的得票比,大概是43%對57%,若非建制派能派出適量的名單及選民能平均投票給他們,非建制派是完全有可能在地區直選取得35席中的23席的。
如果是這樣,若能在超區選舉取3席,及在傳統功能界別選舉中的一些界別取得突破,不單保住三分一議席完全沒有問題,更有可能達半數議席,那就可以大大震動現有憲制,令現制變得非常不穩定。因北京政府再難透過保皇黨操控立法會,促使北京政府必須面對政治現實接受制度改革,令行政及立法關係回到正軌,也讓港人的意願有機會透過民主改革真正彰顯出來。「雷動計劃」就是如此產生出來。但因我一向對數字的敏感度都很低,故特地找了一位精算師朋友再看一次,以確無誤。
在2016年初,我在報章發表文章提出雷動計劃,希望非建制派在9月的選舉能爭取到立法會一半議席,以攻破現設計對民意的枷鎖,帶動政改以實現真普選。之後,因應情況的不斷變化,雷動計劃包含多個元素及不斷演進。所有變化及雷動計劃的具體內容,我都在之後一系列講「雷動」和策略投票的報章文章中,作了公開及詳盡的解說。
雷動的不同版本
「雷動計劃」的第一版本是以參選者為焦點,推動泛民政黨與其他非建制派的政治力量,在超級區議會選舉及地區直選的各區選舉,協調出適量的參選名單,以集中選票及減少浪費票。在考慮了非建制派可能得到的選票總數及與建制派選票的對比、選區議席數目的多少,以及建制派可能會派出參選名單的數目等因素,就可得出非建制派在各區的最佳參選名單數目。之後只要支持非建制派的選民能平均分票給這些名單,非建制派候選人都能當選的機會就可以大大提升。具體目標是要在地區直選的35席中取得23席,在超級區議會選舉5席中保著3席。
雷動計劃也希望非建制派能保著現有的傳統功能界別的6席(法律界、教育界、社會福利界、衛生服務界、會計界及資訊科技界),並爭取能在另外三個以個人為登記選民的界別(醫學界、工程界,和建築、測量、都市規劃及園境界)奪得議席。加起來就是35席,佔立法會議席的一半。
不過經過幾個月努力,在相對容易協調的超區也不能成功達成進行初選的協議,那就更加不用說能就五個地區直選選區進行協調初選了。在傳統功能界別,我也嘗試做了一些協調工作:社工界及建築、測量、都市規劃及園境界都有多於一名非建制派人士有意參選。社工界雖未能成功,但在建築、測量、都市規劃及園境界,經協調後,兩名有意參選的非建制派人士中有一人願意退出,終能在此界別集中力量去爭取議席。
雷動計劃跟著演變為第二版本,以公民社會為中心,由選民自行組合策略投票去達成目標。公民社會有十多個團體支持雷動計劃的策略投票意念,成立了「公民聯合行動」,在香港社會開始推動策略投票。其中包括了一群資訊科技行業的朋友,他們自行籌組了一個新的組織「公民數據」,並開發了一個手機程式「雷動聲吶」Votsonar,作為整個策略投票運動的資訊平台。
策略投票的意念就是希望選民在投票時,在考慮候選人的個人質素、政治聯繫、政綱、往績外,還要考慮他的勝算。在現在香港的比例代表制選舉制度下,選民若不考慮候選人的勝算,不少選票有可能被浪費掉,不能產生議席。過去非建制派在各個選區,選票雖遠多於建制派,但卻不能取得合乎比例應得的議席數目。
但要策略投票,也不是要選民盲目地支持任何候選人,而是在看到他的第一選擇(即他最想支持的候選人)的勝算不高後,希望他們能轉而支持一些第二選擇。策略選民能接受的第二選擇也會有多有少,每個人是不同的。在香港,按過去的研究,大部分人都不是策略選民,投票時其實是不會考慮第二選擇的。
只要在選舉中,能把非建制派各候選人中,分出誰是必勝、沒可能勝出和邊緣,然後促使必勝及沒可能勝出的候選人,其支持者中的策略選民,轉至及平均將票分到邊緣候選人,那就可以提升邊緣候選人勝出的機會,爭取到更多議席。
這與建制派的配票很不同,建制派是由上而下,由一個中央的機構去調動選民投票,但策略投票是選民在掌握充足資訊、仔細分析後自行組合、自行決定如何分票給不同的候選人。
雷動與策略投票
要成功實行策略投票,計劃要包含數個元素:
首先,我們必須準確掌握各候選人的勝算。這主要是透過由香港大學民意研究計劃(港大民調)在選舉日前的最後階段進行的隨機電話民調的數據。雷動聲吶也自行收集數據作補充。整合起來,就可以得出一套合理可信的數據。
按過去的研究,我們推算非建制派會有大概120萬支持者在選舉中投票,當中20至25%會是策略選民,即大概20多萬。由6月開始,透過社交網絡、街站、報章廣告,及朋友間推介,我們希望起碼招募10萬策略選民,透過安裝雷動聲吶並填寫當中的民調後,能加入成為雷動計劃的策略選民。
但可能以資訊科技去結聚選民這方法太新,並初期因離選舉日還遠,故大家對選舉未有足夠關注。因此,直至8月底,參與策略選民的數目離目標仍是很遠。只是到了最後兩天,才急速增至40000人。但即使如此,只靠雷動聲吶的策略選民也是不足夠,必須想方法透過雷動聲吶的策略選民去產生漣漪效應,望能有更多策略選民可以參與,無論是否完全依從雷動聲吶的策略選民的建議,或是自行組合分票,那才有望達成目標。
由於在不同選區,有多張邊緣名單,而按數據分析及推算,並沒有足夠選票幫助所有邊緣名單當選,只能在當中選出一個合理數目的邊緣名單,然後由策略選民平均分票給他們。在9月3日晚上至9月4日凌晨,雷動聲吶把所有已參加的策略選民,按選區分到不同群組,進行商討,最後由他們自己決定會支持及平均分票給哪幾張邊緣名單。當晚有萬多人參與商討。
由於雷動聲吶是選民自行參與,他們雖是策略選民,但能接受的第二選擇也有多有少,故我們必須尊重他們的選擇。有一些非建制派候選人,雖然在民調顯示的支持度較高,但非常多雷動聲吶的策略選民都不願意支持他們,故他們並不在雷動聲吶的建議之列。正因策略投票是由選民自行組合自行決定如何分票的策略,並不是由組織者由上以下向選民發出投票的指示,故雷動聲吶不可能完全只是看民調結果。
有了決定後,在9月4日凌晨,雷動聲吶的策略選民透過私人傳訊把決定傳給他們自己的網絡。以前未曾採用過這種傳播模式,但想不到在今次採用,傳播的速度及闊度是如此厲害。依據之前的研究,我們雖合理地推算策略選民頂多只是20多萬,但在香港現今急速變化的政治環境,可能在短短個多月間,策略選民或超過40萬。究竟有多少策略選民,要留待進一步的研究。
當開始投票後,雷動聲吶的系統轉為匯報系統,讓策略選民匯報他們的實際投票意向,以掌握選票的走勢。雖有一萬多人匯報了訊息,在一些選區能看到一些選票的趨勢,但因系統本身的問題及匯報的數字,未能掌握全面的情勢,令最後階段給雷霆救兵的建議,未能很準確地把選票調動得好,致一些希望幫助的邊緣名單還是落敗了。有些原先是穩勝的名單,因他們原先的支持者超出預計變了為策略選民,轉去支持其他非建制派候選人,導致他們只是險勝。
雷霆救兵也是策略選民,但他們會在8時後,在收到雷動聲吶最後的建議後才投票。從今次選舉日每小時的投票率看,早上的投票率不是太高,但累積整天的投票率,是有史以來最高的58.26%,那是因為最後數小時的投票率非常高,可清楚見到雷霆救兵的效應非常大。也因為看到投票率那麼高,我們在最後階段在新西修改了建議,希望能以破紀錄的投票率能多爭一席。
當雷動聲吶在下午8時要向雷霆救兵發出最後建議時,系統突受攻擊,因事前已有防衛措施,系統雖未被破壞但已被拖慢了,導致建議遲了才去到雷霆救兵手上,也就更少時間傳給其他未有參加雷動聲吶的雷霆救兵。這也可能導致策略投票未能達到最好的效果。
雷動之後
雷動聲吶最後建議了23人,共19人當選,整體成功率是82%,在九西、港島、超區是100%,新東是80%,九東及新西是66.6%。當然不能說他們當選是因為「雷動」,但「雷動」或策略投票肯定發揮了一定作用。
現在選舉已塵埃落定,因這次選舉的結果,隨著「雨傘運動」,一個新的時代已來臨了。非建制派也會進一步演化,需要新的組織模式去支援香港的民主自決運動,把政黨、公民社會及公民連結起來,產生更大的協同效應,以在下一次選舉突破困局。
「雷動」或策略投票必會在這民主自決運動中扮演一個重要角色,但它無異存在極大的改善空間。我們在下次選舉前,一定要想方法:
一、設計更公平的參選機制,以定出最適當數量的候選名單;
二、更準確地掌握候選人的勝選;
三、改善策略選民的決策機制;
四、改善匯報系統以準確掌握選舉日當天的選票走勢;
三、改善向策略選民及雷霆救兵訊息的機制等。
我會說,策略投票是香港人手上的倚天劍,或許今回磨得還未夠銳利,但只要在未來四年做好部署,是有力與中共的屠龍刀一拼的。誰勝誰負,還要看我們的決心。至於我自己,我是不會放棄為香港爭取民主自決的,只是我會扮演什麼角色,那不是我來決定,只要大家覺得我是有用,我會義無反顧繼續打拼,但若大家覺得我已成了負資產,我也絕不猶疑,不再站在前線。其實對我來說,能不用做,反是更好。
(戴耀廷,香港大學法律系副教授、雷動計劃發起人)
And I am totally freaked out when I read you described 雷動as「整體成功率….超區是100%」For we all knew that 「雷動」叫大家要「救」的鄺俊宇竟成超區中的泛民票王、涂則幾近因此被「抽飛」過急而出局…..
I sincerely hoped that you didn’t really pen the assertion:「整體成功率….超區是100%」? For if you did, I will seriously doubted that it is a classic case of Attribution Bias….
Let’s take a look at another passage, as quoted:
“Toward the end, he (Professional Tai) placed full-page ads in Apple Daily saying he was coordinating with the HKUPOP polling operation. But his scheme was initially intended to be a sharing of preferences among his own self-selected participants.
Then on Election Day itself, he (Professor Tai) sent out two messages, morning and evening, the first suggesting which candidates to abandon. In the evening, when he decided he had probably gone too far, he advised not to abandon them all after all.
Benny Tai owes everyone an explanation, which he tried to provide yesterday saying it didn’t go as he had planned. His Occupy Central idea didn’t turn out the way he planned either. Professor Tai is a law professor but he obviously hasn’t given much thought to the law of unintended consequences.”
Benny, I never doubt your commitment for advancing democracy and universal suffrage in Hong Kong. But were those allegations as aforementioned factually true?
If they were true, my friend, you do owe the public an explanation before you can proceed.
https://www.hongkongfp.com/2016/09/11/the-kids-are-alright-hong-kongs-latest-elections-are-proof-the-umbrella-movement-did-not-fail/
最後系統受到攻擊?到底是誰在攻擊?
楼上的,跟屠夫斗争,光讲道理有用吗?必须有勇有谋,讲究策略,否则大船倾覆,一切都免谈。
原來香港立法會存在意義窮到只剩下建制與非建制之爭、否決與被否決,還以為這個議事廳還有一點點空間留下來讓「真理越辯越明」、求真、求進步、求共識、求共贏,原來鬥爭已成為唯一的主旋律,這就是香港的現實?
戴教授繼續努力,不要在意熱普城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