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一個週六下午,悉尼知名華人區寶活(Burwood)的社區圖書館會議室裡坐滿了年紀迥異的香港人。一名講解員指向寫著「三級政府」的幻燈片,解釋澳洲的政治結構。
在場觀眾包括前公民黨創黨副主席黎廣德。黎廣德在1989年時移民澳洲,回歸前回流香港,並參與創辦了公民黨。2022年年前,黎廣德回到澳洲,並和一群志同道合的香港朋友創辦了「香港時空」,意在傳承香港的離散文化。在寶活社區圖書館舉行的這場澳洲選前教育講座,便是由「香港時空」籌辦。
5月3日,澳洲將舉行三年一度的聯邦大選。現時澳洲執政黨工黨和在野黨自由黨的民意不分上下,澳洲媒體預測,這將會是近年來選情最為膠著的一次,許多分析甚至預言兩黨無論誰勝出,都難以在國會奪下多數議席,最終只能組成少數議會,也意味著未來三年的執政黨,在少數議會的情況下,想要通過心屬的法案,很可能歷經一番「苦戰」。
而華人選民是這場膠著的選戰中的關鍵。今年將決定澳洲選舉結果的數個搖擺區(marginal seat)均是知名華人區,平均每個區至少20%以上的人口有華裔背景。2022年,執政澳洲長達十年的自由黨輸掉選舉後,黨內報告直指失敗歸咎於失去多個華人區選票,因此在今年的選舉中,自由黨意在奪回華人區的席位,兩黨也開展大量針對華人選民的拉票活動。
過去數年,澳洲的香港移民人數不斷上升。根據澳洲2016年人口普查,澳洲全國有超過120萬居民自報有華裔背景,其中香港出生的移民有超過八萬六千名;2021年的人口普查顯示,澳洲有華裔背景的人口有超過140萬人,而香港出生的移民超過十萬。
2022年的澳洲選舉,正值香港到澳洲的移民潮初期,不少香港移民初到異鄉,仍在熟悉環境,無暇思考選舉投票;如今,香港新移民社區在澳洲發展初步成熟,三年前到澳的一些香港移民相繼獲得永居權甚至入籍澳洲,獲得投票資格。為此,從三月開始,澳洲全國各地多家香港社區組織開展社區選前教育,向在澳港人科普澳洲的選舉制度,「香港時空」便是其中一間。
此次選舉,主流政黨為保華人票,紛紛走社區,開設小紅書和微信帳號,但面對香港社區的宣傳甚少。另一方面,華人社區對參與澳洲政治的熱情高漲,無形中也被捲入了選舉的中文資訊戰,而暴露了澳洲選舉制度當下的漏洞。

中文資訊戰,不止在微信和小紅書?
2025年4月底,若在澳洲打開微信視頻號,會找到來自多名自由黨候選人談出身和政策的短視頻;若打開小紅書,儘管首頁可能依然是美食、時尚等「歲月靜好」的內容,但若搜索「澳洲選舉」,就會找到來自各式各樣有關澳洲選舉的貼文:從候選人簡介、政策辯論到由網友發起的「民調」,甚至偶爾還能看到來自不同黨派的候選人的小紅書帳號。
近年,微信等中文社交媒體成為了澳洲選舉重要信息中心。在2016年澳洲選舉中,有自由黨的支持者在華人社區微信群中轉發虛假消息,指工黨會導致澳洲難民數量大增,減少家庭團聚簽證——但事實上,工黨在難民政策上和自由黨相似,均拒絕乘船而來的難民;在2019年選舉拉票期間,工黨贊成取消父母簽證的限額。此後,在2019年和2022年的澳洲選舉中,微信上的資訊戰均成為選舉報導的關注之一。這些不實、虛假信息多以政策解讀的形式出現,尤其是受華人關注的移民、稅收和校園內性少眾教育為主。比如,《衛報》在2022年的報導就發現,有自由黨支持者和志願者製作相關信息,指工黨上台後會取消負扣稅(negative gearing),這是一項針對房產擁有者的減稅政策,長期以來被視為是導致澳洲房屋供應短缺的主要原因。在2019年艾爾巴尼斯上台之前,工黨的主要政策是取消負扣稅,但在意識到這項政策是導致工黨在2016年和2019年連敗的因素後,2022年工黨就取消了這項政策,但自由黨的支持者利用這一信息差,仍然憑此製作「懶人包」在微信群轉發。
這些假信息和不實信息往往針對的是英文程度不高、但在澳洲已紮根的華人移民,這類人群往往以來中文媒體來獲取澳洲資訊,如果他們想要核查事實,就得翻查英文資料,並且對澳洲主要政黨的政策非常熟悉才行。有研究指出,在非英語移民社群中,事實核查依賴親朋好友之間的「傳播」,比如子女在看到父母傳播不實信息後,向父母解釋和釐清事實。
從2019年起,各大政黨開始往微信公眾號投放政治廣告,在《今日悉尼》《澳洲經濟見聞》《悉尼印象》等以新聞資訊為主的公眾號付費刊登政黨的相關文章,或者購買在微信文章頂端的廣告欄,刊登政黨競選口號。一些平日以地產、美食、旅行為主題的公眾號,也會在這段時間忽然發布選舉相關的軟廣告。此外,候選人也會開通自己的微信號和公眾號,有勝選後的國會議員會繼續使用這些微信號,加入各大微信群,平日由他們的華人員工操作,負責發放政府最新福利信息。
隨著微信視頻號和小紅書在澳洲走紅,今年的澳洲選舉出現了新的中文宣傳趨勢。早在去年,澳洲就有超過20名各級政治官員進駐小紅書,一方面是利用小紅書的地理位置算法和自己區內的選民進行日常溝通,另一方面也是為今年的聯邦選舉做鋪墊。除了在自己的帳號上發文發視頻,一些聯邦議員還會接受小紅書上的「網紅」或者個人經營的視頻帳號主的訪問,比如有著有26.7%的人口為華裔人口的維州Menzies選區,該區的聯邦議員Keith Walahan在去年就應接受過多個小紅書商業題材視頻號主的採訪,介紹自由黨的中小企業政策,以及他的選區受通貨膨脹的影響。這些小紅書博主往往也有在經營微信視頻號,會在這兩個平台發布相同的視頻。

今年年初,受小紅書「TikTok難民潮」的影響,小紅書開始改變算法,對澳洲政客的小紅書號進行限流,一些候選人隨即改變策略,和小紅書上的「大V」合作,比如自由黨的Bennelong候選人容思程就以接受訪問的方式,出現在至少五個小紅書「大V」的視頻中,講述自己在公屋長大的經歷。虛假訊息和不是資訊也繼續在微信群傳播,比如據《衛報》報道,有自由黨的支持者在其製作的視頻中,指工黨會強制要求所有住戶安裝太陽能板,但工黨並無這樣的政策,只是提出會為安裝太陽能板的住戶提供補貼。
受小紅書影響的,並不只有來自中國大陸的移民。黎廣德觀察到,在澳洲,使用微信和小紅書的香港人不在少數:「當然不是全部,當然比起大陸移民少一些,但也不少。」他認為,2019年之後移民澳洲的香港人,政治意識會比2019年之前來的要強一些,尤其是會接收到的政治資訊持懷疑態度,這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他們抵抗虛假信息。「但我覺得這一類的假資訊,還是可以產生一定效應。」
如今在布里斯本旅居前「港語學」創辦人陳樂行,就認為,由於使用的社交媒體和語言不同,在簡體中文社交媒體上流傳的假信息,有時不一定會傳到繁體中文社群上。他舉例,二月的時候,一名在小紅書上頗有人氣的移民中介發布一則影片,內容是她在一場晚宴上遇到自由黨黨魁達頓(Peter Dutton),向對方詢問是否會考慮恢復重大投資者簽證。該簽證要求是申請人在澳洲進行至少五百萬澳元的投資,但因為效率低,對澳洲的勞工市場利益不高,在工黨上台後被廢除。影片中,達頓向該移民中介表示,自由黨若當選,會考慮恢復該簽證。這則影片隨後在簡體中文社群走紅,一些帳號趁機誇大內容,指澳洲的確會恢復這項簽證。
在以港台移民為主的臉書、Threads等繁體中文社群,出現的資訊誤差與微信和小紅書有所區別。由於小紅書平台的電商性質,小紅書上有大量房地產、移民中介帳號,當中會有部分利用澳洲時政,宣傳移民政策的虛假信息,以此來宣傳自己的生意。比如此次選舉,兩大政黨出台了限制移民的政策,並推出兩年內禁止外國買家在澳洲買新樓的規定,一些地產和移民中介在小紅書上以「澳洲變天了」為噱頭,發布引導性強但不準確的移民政策信息。但港台移民的需求與中國大陸的網民不同,所以在小紅書上瘋傳的重大投資者簽證的信息,在臉書和Threads上並沒有引起太大水花。但兩個平台上仍有不少有關簽證的不實和虛假信息,比如澳洲政府在去年已經禁止留學生在澳洲境內續簽學生簽證,以此打擊不停利用學生簽證續簽來延長留澳時間的「跳簽」現象,但仍有中介表示,他們可以幫助打工人士在澳洲境內申請學生簽證。
此外,這兩個平台的用戶更關心的是澳洲與中國的外交政策,尤其是候選人是否受北京滲透。比如,到目前為止,沒有一名候選人被官方指出受北京支持或影響,但有媒體報導過有候選人出席了華人社區晚宴,在晚宴上與疑似與統戰部門有來往的人物有合照,這樣的報導在香港人臉書群組中討論甚多。另外,有關工黨對華立場的討論和不實信息也有流傳。工黨政府上台後促進了澳洲和中國關係的暖化,但在楊恆鈞、吳政亨的立場上一向強硬,要求中國公正對待兩名澳洲公民,並且在工黨執政期間,被北京關押的前央視澳籍記者成蕾順利回澳。反對黨自由黨雖數次陷入被統戰資金滲透、黨內政客與統戰部門有聯繫的人士交往過密的爭議,但其當內有多名對華鷹派議員,自由黨執政期間也推出了「避風港」政策,為國安法後的香港人提供移民出路。儘管兩黨在華問題上具多面性,但兩黨在臉書和Threads上很容易被打成單一「親華」或「反華」派。

在澳洲競選中宣傳假信息是「合法」?
澳洲選舉委員會對媒體發放政治廣告有嚴明規定,但微信公眾號在澳洲社會出現時,被視為是灰色地帶,因此很多公眾號轉發政黨軟廣告文的時候都沒有按選委會規定,在文章最後附上政黨授權聲明,標明是政治廣告。但隨著越來越來多的華人區在2019年和2022年成了兵家必爭的搖擺區,澳洲政黨推出的中文廣告花樣越來越多,澳洲選舉委員會開始介入,通過也在這些微信公眾號上投放選委會的中文廣告、和澳洲主要資訊類微信公眾號聯絡等手段,令各大微信公眾號在今年的選舉期間,比起往年更加規範行事。
微信、小紅書並非此次選舉才有的新鮮事物,澳洲官方選委會為了減少虛假信息的影響,甚至在今年二月和騰訊開會,討論如何轉介這些選舉相關的虛假信息。但語言障礙與澳洲當下選舉法律,令打擊這些虛假信息變得極為困難。
澳洲的廣告法要求商業廣告必須準確,但沒有要求政治廣告同樣不能宣傳虛假信息,甚至在當前的選舉法中,政客在政治廣告中宣傳不實信息是合法的。近年來,獨立議員和政治學者不斷呼籲聯邦國會立法,禁止不實政治廣告,但在政治角力下,法案和提議總是不了了之。不過,在州層面上,澳洲的南澳州和首都領地均通過了相關法案,規定政治廣告必須準確,南澳州的選舉委員會專員若發現政治廣告中有不實信息,專員有權力要求政黨撤除廣告或修正,否則專員可以通過最高法院要求政黨強制執行指令,並罰款兩萬五千澳元。但在聯邦層面上仍無相關法律,因此監管聯邦大選的澳洲選委會並無權力要求政黨修正不實信息。
這些不成文的規定衍生出了一個灰色地帶。例如,澳洲政黨受到去年美國大選啟發,想模仿特朗普成功靠接受播客訪問收穫支持者,所以利用一些網紅來接觸千禧和Gen Z世代的選民。例如今年二月,曾出演澳洲真人約會秀「鑽石求千金」的知名播客主持Abbie Chatfield在她的節目上訪問了現任首相兼工黨黨魁阿爾巴尼斯(Anthony Albanese)和澳洲第三大黨綠黨黨魁班尼特(Adam Bandt)。Chatfield並沒有收取工黨和綠黨的廣告費,但她的播客內容被政黨轉發和宣傳,而Chatfield作為自主經營的網紅,不受到媒體行業專業操守規範,令公眾質疑政客和她 Chatfield是否在變相繞過選委會的規定,以訪問為名做拉票活動。
選委會後來介入調查,裁定Chatfield沒有違規,但同時也推出了針對網紅和播客的新規定,要求若網紅們若和政黨之間存在合作關係,必須在推廣內容末尾加上授權聲明。
去年,澳洲國會曾在工黨的推動下,起草了「虛假信息法案」,要求各大社交平台推出監管虛假信息的法案,但最後在平台和自由黨的反對下,法案最終被棄。有研究社交媒體虛假信息的學者發現,政府制定的打擊虛假信息的法案草案,並沒有提及對非英文類社交媒體的監管。換言之,在非選舉期間,微信和小紅書上的虛假信息泛濫問題,被拋之腦後。
而澳洲本身複雜選舉制度,又令虛假信息更易流傳。澳洲實行偏好投票制(Preferential voting),選民被要求按個人偏好將所有參選人排序,第一輪計票的時候,先統計第一偏好的票數,若當中有人獲得超過50%的選票,則該候選人勝出;沒有的話,就在剔除得票最少的候選人。然後,計票員會用集中到投被剔除候選人為第一偏好的選票,把票投到他們的第二偏好候選人上。這個過程重複到其中一個候選人的票數過半為止。
一名在澳洲的台灣居民在Threads上感嘆,指偏好投票制非常複雜,指自己收到了選票,打開後發現選票外沒有候選人或政見介紹。「澳洲人都是跟這些人/政黨很熟嗎?」除了兩大政黨,澳洲還有30多個小政黨,有網民在Threads上吐槽,「投的我頭大,政黨太多」。
在黎廣德看來,這樣的選舉制度能保障選民表達他們最喜歡和最不喜歡的候選人,但對於不熟悉這套系統的選民來說,他們很有可能以為,在選票中填「1」選出最喜歡的候選人,就算是完成投票,但在選舉中,若不將所有候選人按偏好排序並表明數字,這樣的票會被視為廢票,唯一豁免的情況是選民漏填一個數字,但檢票員從僅有的數字中,仍能準確知道選民對所有候選人的偏好。
黎廣德認為,在這樣的制度,對選民自己去了解選舉和各大政黨資訊的要求,是要比香港乃至其他地方的選舉制度要高。「在香港的選舉裡面,資訊準確性是非常重要的,因為資訊不準確的話,你有很多機關可以投訴,香港一樣有選委會,經常會遇到候選人投訴(資訊不準確)之類的(事情),選委會對資訊準確性有一定把關。」
「但是很多人不了解到,其實澳洲的選委會職責範圍收的很窄,它只是要確保投票本身是公正,「除此之外,(選委會)對資訊準確性是不把關的,」黎廣德說。「這個選舉制度對選民的要求很高,因為它要求選民自己去把關,你現在聽到很多消息,你自己去決定真假,沒有人會幫你確保你收到的信息是真的,這一點我相信很多香港人不會明白,甚至很多本地澳洲人都不會了解這一點。」
此外,澳洲實行強制投票,符合資格卻沒有投票選民會被處以罰款。黎廣德認為,這導致很多人是怕被罰款才去投:「但如果你純屬怕被罰錢才去投,自己又不做功夫去了解,就會產生很多——說得淺白一些——很多無知選民出來,無知的選民是會令國家受害,」他告訴端傳媒。他強調,「無知選民」不是指本身知識水平低的選民,而是那些對為何選擇不同候選人的了解不夠,因此容易受蒙蔽的選民。

被「華裔」標籤邊緣化的香港移民
面對虛假信息,華人社區並非被動接收。在今年大選前夕,多家華人社區組織就舉辦了選前教育,通過和澳洲選委會、半官方性質的多元文化社區委員會合作,為華人選民解釋澳洲選舉制度。
陳樂行希望見到澳洲官方渠道——無論是政府部門還是公立媒體——能在公眾亟需準確信息的事件出現時,多考慮推出針對香港人的資料和信息,尤其是可以在社交媒體上輕易轉發的「懶人包」。他也指出,這些資訊的傳遞,往往是社區內部,港人與港人之間「口耳相傳」傳遞得最快。
陳樂行的這些建議,其實政府和大型多元文化機構也有考慮過。梁浩然是新南威爾士州多元民族理事會的廣東話教育員,在「香港時空」組織的這場選前教育中,他負責第一部分,介紹澳洲選舉制度。梁浩然用的資料全部來自澳洲選舉委員會,他本人也是接受過澳洲選舉委員會的培訓後,在四月份開了20場廣東話線上講座講解澳洲投票流程,每場長達兩小時。
梁浩然來澳洲已有十餘年,他所在的新南威爾士州多元民族理事會受州政府支持,專門為多元文化社區服務提供支持。剛開始這份工作的時候,梁浩然主要是向廣東話社群推廣環保,後來隨著多元文化社區的擴大,梁浩然的講座主題也從環保拓展到政府的醫療服務、疾病預防到如今的聯邦選舉科普。他坦言,不少政府部門和公共機構越來越意識到,他們需要觸及多元文化社區受眾,並開始投資和推出多個語種的政策翻譯,也會尋求像多元民族理事會這樣的機構協助,讓梁浩然這樣的雙語教育員幫忙走進社區做宣傳。但很多時候,政府雖有資源,卻不知道投放的渠道,只能依賴像梁浩然這樣的「中間人」。
梁浩然告訴端傳媒,在2000年時代,他「走進社區」的方式主要是聯絡各大廣東話社群團體,在他們有聚會的時候到社區宣傳。但隨著廣東話社群的老齡化,很多社團開始沒落;中途政府削減過對多元文化社區的經費,活動隨之變少;而來自中國大陸的普通話移民人數不斷增大,政府部門在資源分配上,也開始傾向普通話人群,甚至認為推出普通話中文資源,就能覆蓋到所有華裔移民。
「其實做社區教育,最重要的是你能找到你的教育目標人群。資源是有的,需要的是找到平台。」梁浩然見到,2019年之後,澳洲各地出現不少新的香港社群,這些社群各自凝聚了不少香港移民,這對於他開展社區教育助力不少。
此次聯邦大選,華人區成兵家必爭之地,但兩大政黨無論是落區參與農曆新年慶祝,還是到小紅書接受訪問,針對的似乎只是來自中國大陸、講普通話的華裔移民,針對香港移民的宣傳甚少。此外,兩黨也打氣「親華牌」來試圖吸引華裔移民,工黨不斷強調上台後,讓中澳關係暖化的政績,而向來對華強硬的自由黨黨魁、在小紅書被大陸移民稱為「伏地魔」的達頓,也早二月選戰前夕,表明自己親華立場。
和英美加一樣,澳洲政府向來積極回應香港問題。自2020年起,澳洲為香港移民推出避風港計劃,簡便港人移民到澳洲,獲得永居權的渠道,兩黨也在香港人權問題上多次發聲。今年三月,墨爾本有居民收到有關受國安辦通緝、身為澳洲公民的任建峰的懸賞信,信上鼓勵居民向香港警方舉報任建峰,工黨政府和自由黨的影子外交部長均對此強烈譴責。
在去年的英國大選中,各黨候選人到華人區宣傳,香港問題是必提議題;但在澳洲此次大選中,兩黨均未提及任何香港問題。一方面,在澳洲政治,外交和國防政策默認受兩黨共識,因此甚少會成為選舉中的分歧和辯論議題;但另一方面,有香港移民團體認為,兩黨在選舉中將香港移民歸納為「華裔移民」,以為所有華裔移民的訴求一致。在墨爾本的港人組織澳港聯和澳洲維港在四月宣布舉行政策論壇,邀請各大政黨候選人參與,然而最後只有工黨和綠黨的候選人表示參加,而工黨候選人在論壇前夕更是臨時退出。澳港聯和澳洲維港在臉書發表貼文指,「見到這些候選人的缺席情況,確實令人感到失望,但是我們需要反思:我們的社群是否仍未夠強大,強大到別人不能輕易忽視?」

Mark是墨爾本澳港聯的負責人,他認為,很多香港移民對大選的主要訴求和主流社區一致,「比如生活成本上漲,修路」;但在香港問題方面,由於香港移民居住得比較分散,難以形成一定份量的聲音,要求自己所在的選區議員候選人關注香港問題。他也表示,有些議員不一定了解香港形勢,除非是親屬中有人是香港人。
Mark告訴端傳媒記者,舉辦這類型的選前教育講座,最難的不是準備講座內容,而是「找對時間」,因為始終社區呈離散狀態,加上移民忙於生計,要找到一個可以鼓勵大部分人參與的時間實在不易。不過他也看到,這次講座多了一些之前沒參加過澳港聯活動的「生面孔」。一些老移民告訴Mark,他們一直有投票權,但是不清楚該怎麼投,想了解也不知道可以去哪裡找資訊。
黎廣德和Mark希望,這些選前教育講座能幫助港人社區進一步了解澳洲政治制度,找到自己發聲渠道,繼而讓主流社會聽到香港人的聲音。四月,「香港時空」和「澳港聯」在悉尼和墨爾本各自舉辦了政黨見面論壇,邀請各大政黨和獨立候選人發言和分享政綱,並請來廣東話翻譯協助。「我們做這些論壇,其實目的也是為了更加多香港人可以發聲,讓更加多澳洲的主流政治了解到香港人的取態,」黎廣德說。
「我們想強調的一個信息就是,就算你未做選民,其實澳洲的政治都是對你有少少相關的,而你也可以影響到澳洲政治,」黎廣德說。「香港人不應該只是一個接收者姿態,而是一個澳洲政治的參與者。」
「我們看到很多其他民族的離散社群,其實他們來到澳洲之後發揮影響力,就是當他有一些社群的成員去參與澳洲政治,參與各級的選舉,這個時候,社群的聲音和代表性才可以出到來。我們就覺得,現在是時候開始這個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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