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中國外商投資暴跌，是經濟不景氣，或轉型必然？｜Whatsnew

2025年1月，中華人民共和國商務部公布了2024年的中國大陸吸收外資數據。數據顯示，2024年實際使用外資金額為8262.5億元人民幣，同比下降27.1%。這是歷年來的最大降幅。

根據先前數據，中國大陸在2022年實際使用外資達12326.8億人民幣，2023年有所下降，減為11339.1億人民幣。但在此基礎上，2024年的下降可以用「斷崖式」形容，引起外界關注。

外資投資規模的快速下降，在官方、民間，境內外解讀中出現了不同解釋。一些分析認為美元強勢是主要原因；一些分析認為這是中國經濟轉型的自然結果；一些分析則強調地緣政治變化和中國自身結構性問題下的經濟不景氣。

美元走強曾經在2023年引起全球資本向美國迴流。因而一部分中國國內分析認為這一趨勢在2024年持續。《第一財經》2024年9月的報導引述中國世界貿易組織研究會會長、商務部前國際貿易談判副代表崇泉的觀點，指「中國吸引外資規模有所下降和全球資金投資下降是同步的」。

報導中指出，發展中經濟體外商直接投資減少，是因為「這幾年美國國內通脹比較高，美聯儲被迫把利息維持在較高位⋯⋯很多跨國企業⋯⋯更多地把利潤匯回到本國，放入美元的總資產類別裏。」

不過，在2024年，多個新興市場仍然取得了較佳的外商投資增長，或跌幅不大。如印度尼西亞2024年外商直接投資達到553.3億美元，年增長21%；越南亦宣布2024年外商投資錄得小幅增長。相比之下，中國的外商投資減少，就更為凸顯。

另有一些聲音認為中國自身的經濟轉型使得外國投資減少，是結構轉型的某種必然。

中國國內智庫背景的國際關係學者張誠信在2024年9月投書《南華早報》，指中國吸引外商直接投資下降是中外科技發展變化的必然結果。他在文中稱，過去十年間，中國製造業尤其是中高端製造業不斷發展，在全球市場中佔據最大比例的產業數量越來越多，如手機、汽車、電腦等行業，「越來越多的外資企業發現在中國很難獲利」，從而外商直接投資一方面降低，另一方面轉向仍有競爭力和需求的領域，如商用客機、半導體製造設備等。

不過這類觀點遭到部分分析人士的質疑。如全球貿易諮詢機構韓禮士基金會（Hinrich Foundation）的高級研究員帕特森（Stewart Paterson）在2024年初曾分析認為，不能簡單認為中國在許多領域開始佔據全球主導地位，就認為中國可以不需要外資的存在或認為外商投資減少「不重要」。他指外資在中國經濟中具有重要的結構性作用，其效率比本土企業更高，並且也是中國經濟和全球連結的紐帶，同時也牽扯著中國企業海外投資等供應鏈。他指外資撤離，一開始可能體感有限，但如果外資撤離的速度加快，中國面對的「脫離國外供應鏈成長的風險」將有可能加速出現。

更多分析則指出，外商撤資、國內經濟不景氣、地緣政治風險和中國吸引外資的政策變化，促成了中國外商投資的大幅下滑。

彭博社2024年夏天的報導指，2024年第二季度，中國國際收支中的直接投資負債下降了近150億美元，意味著資金出現淨流出。2024年全年是否也是呈現淨流出的趨勢，則暫截至本報導發稿時未有見諸媒體報導。

北京航空大學金融學教授譚小芬在一篇分析中提到，外資流入中國的重要原因曾經是中國廉價的勞動力成本和優惠的稅收政策。但隨着人口結構變化與經濟發展，中國的勞動力和稅收等方面「比較優勢逐漸消失，對外資的吸引力有所下降」，此外「全球產業鏈加速調整與重構，從效率優先轉向注重安全和韌性」，各國紛紛「縮短和內收供應鏈」，也促進了這一趨勢的演進。

中歐國際工商學院經濟學與金融學教授盛松成則分析認為，傳統上進入中國的外資有不少比例流向房地產和金融業，但在中國政府提出「房住不炒」（「房子是用來住的，不是用來炒的」）政策後，地產市場和金融市場都面臨不景氣局面，「外資對房地產和金融業的投入大幅度減少」。

盛松成還指近年來外資投資科學研究和技術服務領域的佔比提高，不過「受到地緣政治因素影響，外商投資中國高技術產業面臨一定的阻力。為了規避風險，即使經濟上合算，外商也可能會選擇改變對華投資策略。」

或是因為感受到了壓力，中國政府在2024年也加速推出了一系列鼓勵外商投資的政策。包括商務部發布《外商投資准入特別管理措施（負面清單）（2024年版）》，全面取消製造業領域外資准入限制措施，及在外商獨資醫院領域擴大開放試點等。但相關政策是否能取得成效，有待觀察2025年的相關數據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