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 Facebook 版面,右邊廣告欄下有一項「你的專頁」,寫著「XXX政改關注組」——「XXX」是我中學英文名縮寫,專頁是我跟幾位同學在2014年9月初成立的。雨傘運動前夕,學民思潮醞釀中學生罷課,有來自逾百間中學的學生響應號召,成立校內關注組,我們是其中之一 。
十年前我唸初中,14歲,是女班長、老師眼中品學兼備的學生。那年代還有通識科,公民社會總是熱哄哄:反國教、香港電視(HKTV)爭取免費牌照,反對新界東北撥款示威⋯⋯參與政治很平常不過。2014年暑假,佔中如箭在弦,我和幾個同學去了學民的簡介會,之後一腔熱誠,即場留下了姓名跟校名,回校組織關注組。
之後一個學期,由夏到冬,我們派黃絲帶、寫有關罷課跟政改方案的文章、在學校放置貼了佔中資訊的壁報板。後來運動落幕,關注組動態愈來愈少,Whatsapp 群組內的討論靜止於2015年初,之後再沒有新訊息,連2019年時也沒有。期間我去了外國,同學間沒碰面了。
不捨得刪除,也不敢細讀,我一直讓這專頁晃著。直到第十年,回憶映入腦中,我突發奇想,想知大家是否安好,於是給當年的同學和負責老師傳訊息,單刀直入:「唔知你會有興趣 catch up 嗎?」四位同學中,一位在外國,答應了視像通話後沒下文、一位沒回覆。最後只有明詩和嘉琦赴約,我們相約在嘉琦工作的咖啡店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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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咖啡店較繁忙。穿圍裙的嘉琦從廚房走出來,綁馬尾、留瀏海——跟中學時期一樣。我熱情地向她打招呼跟寒暄,想緩解多年沒見的尷尬。很快,明詩也來到,她正職也是記者,和我在一個採訪場合見過面,但沒聊幾句。
雖然我對她們的近況一無所知,但還是準備了問題,第一部分是「十年前」。她倆是我的師姐,早已是好友。我跟嘉琦在時事學會認識,她是主席;至於跟明詩為甚麼會熟絡,甚至一起搞關注組——她思前想後,原來跟我一樣,忘了。我又試圖聊起那次學民的簡介會,她笑了,「我真係唔記得咗。」
遭日月洗擦的記憶很脆弱。當年照片沒剩幾張,我有時也懷疑自己參加了多少。2014年9月26日,學民發起中學生罷課集會,我們在金鐘政府總部外坐了一個下午。大會派發一頁《黑紙》,黃底、兩隻大字置中:「開閘」——我們把它舉起喊道。那晚,學民號召群眾湧入「公民廣場」。兩天後,佔中啟動。我把這張《黑紙》保存至今,貼在房中牆上,是僅有的在場證明。另外的是,我上年終於把一部有關黃之鋒的紀錄片看了。之前一直遲疑,因為覺得很悲傷。誰料看的途中閃過兩個佔中的畫面,我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激動得哭了出來,原來我真的如此存在過。
忘記是常態,我的問題用不著,便讓她們自由發揮。嘉琦說,她對政治的關注源於反國教。那時剛升上中學,師兄姐告訴她為何要站出來,「就開始覺得,作為一個學生,其實都是社會的持份者。」至於明詩,她不覺得學民走得前,因為反國教成功了,看似容易,「自己也會覺得,我長大了,可以像他們一樣,可能會成功為社會爭取一些事。」
那時有希望,學生也可以聊政治。嘉琦想起校方很開放,會讓學生到領佔現場。有次,她參加一個活動,能進入帳幕訪問佔領人士,又會紀錄自修室的位置和大家的動靜。那領悟是認識了「和理非」作為抗爭手段。
雖然是呼應學民號召而成立的關注組,但我們並沒做多少。最深刻的反而是跟校長那一點的劍拔弩張。那發生在關注組成立初時,學民發 Facebook 帖文,列出了關注組的名單,我們校名出現了——很快,校長約見我們。我忘了會面的內容,只記得不開心收場。幸好當時我傳語音訊息向別人訴苦,現在可以鼓起勇氣聽一遍。
「校長說,我們很衝動,成立之前沒有跟他講⋯⋯」那時的我說道,校長覺得我們擅用校名,沒有諮詢其他人的意見。我們道歉,說關注組希望能保持中立,跟學民的聯繫只限於取物資如黃絲帶,但不拿他們自家的宣傳傳單。校長不相信中立的可能,我在錄音說道,這像「被淋了一盆冷水。」風波沒有結束,網上冒出帖文,有校友跟校名出現在列表上感到「痛心」、「羞恥」,人們紛紛在留言欄談民主的定義、違法佔中的合理性。我默默在看,但不敢參與討論。
最後,我們發道歉聲明,說關注組是討論跟交流的平台、不鼓吹罷課,又對以前發布的「偏頗」帖文致歉。此後關注組只發布有正反立場的評論、新聞和派發黃絲帶。
這事一直擱在我心頭,我相信我做了蠢事,魯莽且不懂事,成為了校長跟不少人眼中「被利用的年輕人」。整整隔了十年,待事件被沖淡後我聽回錄音,卻覺得那時的自己很有傻勁,對別人和校長的不理解而感到傷心,「少少 sad」,又擔心闖禍,但語氣冷靜,沒有謾罵,說話還有點結巴。
今天看來,那些爭論不重要,也不再成立了,但給我上了一課震撼的民主教育。
「我沒有覺得成立關注組是一個錯誤。」嘉琦語氣堅定,有點當年當主席的風範。她覺得這不叫煽動,而是在社會氛圍下,大人有大人做的事,學生也有身位,而罷課是一個手段。「你對這件事有感覺的話,你就去做。」關注組抹去立場,純粹為了鼓勵同學參與政治,她不認為做錯了,也沒後悔,「無論以前還是現在,多點關心身邊的事都是值得鼓勵。」
明詩也認同那是「情況使然」。校內,她不是會帶頭做事的人,但彼時覺得學生能做些事,便很順勢去行動了,她回望也覺得挺大膽的,「再年輕點我未必會這樣做,現在更加不會。」她笑道,「nice try 囉,我會話。」
罷課還是發生了,而且不只在我的學校。明詩和嘉琦有參加,當時禮堂放了桌椅,讓罷課的同學自習,但他們必須向學校交出家長同意的回條。「你沒有嗎?你沒有簽?」她們問。我說我那時不敢。
嘉琦追問:「作為政改關注組的人,但又沒有參與罷課,那是什麼心態呢?」
那其實不是甚麼心態,我坦白說,「是的,現在想起來會覺得很 shame。我頂著關注組這個名字,好像很involve,但其實好多事我都怯,我都不敢做。」我父親對佔中反感,我母親覺得危險。928那天,我在家中看著直播,躲進廁所哭,後來也只是偶爾到現場。還有一次在學校, 有人舉辦以佔中為題的辯論,邀請關注組的成員發表意見,我卻因為害怕出糗而留在台下。我們在專頁上沒有公開成員的身份,但老師和身邊同學知道我們是誰。我卻沒有要走出來面對的膽量。
不過,正正因為不在場, 我才萌生當記者的念頭,想著有了記者證,我就可以在前線了——當然我在後來學到這想法很不成熟,記者不該將立場帶進工作。而且,我入行之時,這類場面已在香港絕跡了。
我問嘉琦還記不記得我那時是怎樣的。她笑著說我很「直率」,我很能理解。我把以往在關注組發的訊息看了,那時氣燄高張,不會修飾語氣,甚至會責難同學,讓他們感到被針對。現在讀起來,我感到很難堪,也默默希望這十年有把這一面磨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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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覺得當時相信的東西,現在還相信嗎?」我拋下問題,切換到第二部分:「十年後」。
明詩無奈笑道,「人會悲觀少少。我當時覺得很有機會、很有力量。現在是少了,但不會說不做。」
先說明詩,她當記者的源由與雨傘運動的關係不大,而是在大學資訊日上看到主播的提詞機,覺得很 「amazed」。後來讀上去,她覺得自己對不同社群有共情,而每天發生的事林林總總,很需要有人為他們紀錄發聲。幸運的話,就能帶來改變。
2021年,明詩入行,進入主流媒體,感受到前輩跟老師所說的「黃金年代」已去。第一份工作,她特意不選政治 beat,去了港聞組,報導疫情、民生政策、房屋等等,因為「政治只剩一把聲音」,也不想「和那個範疇的人打交道」。
不過大環境逃不過,新聞環境很靜,其他事上也只有單一聲音,就算有不同聲音,主流媒體亦未必報導。明詩跑 daily,「不停聽到他們在 loop 他們的話,會開始很煩厭,甚至可以背出來。你要處理這些工作的時候,你已經沒有、或很少時間去想你想explore的議題。」
明詩常跟同事打趣道,那是在吸食「精神鴉片」——偶爾有一兩篇報導做出滿足感,她就覺得『唉,都ok啦,做住先。』她說從前很樂觀、有點天真,對社會跟職業有衝勁,而且所有事情必須是自己想做的。現在,被現實洗擦後,她不斷強調「妥協」。我回道,「生存就可以了,不要想這麼多。」
她接著說,她供職的公司有報導因為「政治不正確」和「有人不喜歡」而被抽起,也有同事因而離職。那她只能在那些議題之外找空間,或再努力點發掘報導的角度,這也是妥協的一種。「默默地做囉,找到有熱誠的事,然後默默在自己的崗位內努力做。我覺得很多人都是這樣。」
明詩的家人移民了,叫她一起走,但她在香港還有事想做,便獨個留下來。入行幾年,她有點焦急,「但我覺得沒有帶來甚麼改變」。她說,雖然工作有時有滿足感,但不足夠,她仍希望能做出有影響力的事——不一定是政治,可能是推動政策的改變、改善民生,「原來我這篇報導能監察到政府」。
她家人支持,但並不理解她在香港能有甚麼作為,也為她擔憂,問「這樣報導行不行的」。明詩想念他們,也想做出成續,而總有一天,她也要過去照顧他們。但進退兩難,一面是犧牲了跟家人相處的時間,另一面是未圓滿的理想。她有時在想,不知道為何要這麼辛苦,又覺得對不起他們。
「我好像經常被一些事追趕著,被一個不知道幾時的deadline追趕著。我就要好快好快去進步,去achieve那些東西。但要趕得上這個社會崩壞的速度。」
我印象中,中學時期的明詩隨和、好說話,別人提出的主意她多數支持。她說我當年應付校長,感覺比其他人成熟,但我卻認為現在的她很厲害。這些年來,我一直在追蹤她的 Instagram,看她分享漂亮的生活照、旅行照,過得好像不錯,殊不知她在背後想很多,也背負不少。她一直說著沉重的話,但面上保持笑意。
她說,現在人變得「沉穩」了,不能再隨心所欲,「每一個決定都承擔很多事情。」
「我純粹想留喺自己嘅屋企。」明詩說,要是去了外國,時事跟文化不同,也很難當記者了。她深知自己如果離開了這行,一定會有新人頂上,但別人未必有熱誠,或跟她關注的事不同,既然她仍有心,那就繼續燃燒。她會做到不想做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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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明詩不同,嘉琦已從原本的工作中抽身了。她修讀放射治療,那時知道將面對癌症病人,覺得幫人有意義,二來「很型」,能用科學讓患上絕症的人有希望。直到畢業後進入公營醫院,她才發覺看著病人 suffer,心理負擔有些重。同時移民潮帶走了一批人,工作更繁重。病人身體受苦導致情緒受困,「就算他告訴我們想死,我們也確實分不到很多時間可以關心他,因為下一個病人在等。」
她覺得,人手不足的根源問題未解決,自己頂多只盡到一個人的力,便決定辭工。放射治療師月薪高,有港幣四萬,嘉琦卻跳了出來,先在咖啡店工作,再獨個開店。她說咖啡店是休息的地方:吃東西、看書、做自己的事⋯⋯她很需要這樣一個地方,也希望提供這樣一個地方給別人。身邊人對她轉行不支持,但不阻撓。
不過,人們旅行、北上消費,香港消費力大跌,而且「這個經濟,對全香港所有business來說,都是一個挫折來的。」嘉琦覺得市場環境未必會好起來,便不等了。她心有個底,針對現在的經濟環境調整營運策略,現在租金雖然是貴,但還是比前早兩年便宜了。
我心裡暗暗佩服,但還是搞不懂那逆市創業的信心從何而來?嘉琦說是從前經營夜啡(深夜咖啡)的經歷。那段時間,她只開週末,後來轉至一周一天,卻意外地遇到一群願意抽空來捧場的客人。當中有朋友,也有在咖啡店認識的人,「全部都是留下來的人,支持香港還有夢想的人」。
至於移民,她短期內沒有打算,因為始終很喜歡「這城市某一些部分」,而且看著它經歷了不同的階段。「就是那種環境愈差,人愈掙扎,然後掙扎一下,又不知道為什麼又好像捱得住。」她說,那正是她跟身邊人所經歷的。
回到最初有關信念的問題,嘉琦說,當年與其說相信民主、真普選,她反而相信,可以用人的力量去改變社會某些部分。「現在,我只能說我們的影響力少了,但我依然相信每個人每個微小的決定,都會令社會有些微不同。」你過得好嗎,我問。嘉琦嘆口氣,笑道,「盡力了,只可以這樣說。再努力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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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關注組,還有一個重要人物——劉老師。她教過我通識科,也是關注組的「負責老師」。當年見過校長後,學校沒有迫我們把關注組解散。我們改變定位,在老師的監督下繼續運作,所以找來了劉老師,加她入群組,讓她預看 Facebook 帖文;辦活動時,又請她作中間人跟校方溝通。在我印象中,她大大咧咧,說話直率,所以跟學生親近,但每當說起原則跟錯對她都會嚴肅起來。我得知她移民了。因著十年,我約她做一個遙距訪問。
影像傳送過來,隔著屏幕的人臉顯得有點模糊。我們開啟了對話,「你記得為什麼會答應做關注組的負責老師嗎?」我問。
「因為肯定沒有其他人肯做了。」她說。政治是麻煩的,但「作為一個通識老師,還是普通老師,鼓勵同學去關心跟改善社會,其實都很合理。」她又覺得,沒有老師加入,校方是不會讓關注組做甚麼。她這樣看我們:「一幫很關心社會的人;很想社會進步,很擁抱自由民主人權的學生。」
那也是信任,「我們學校的同學都有咁上下(差不多)的思考能力,所以我覺得大家是認真和理性地,想參與這件事。」
校外,我們一起到佔領區。沒做甚麼,只坐在地上。她自己在放學後,也不時到「遮打自修室」為學生義教。人們用充電器接駁小燈,提供光源,又找來帳篷避雨,是個共同建立的學習空間。遇到其他科目的提問,劉老師會傳訊息給其他老師請問。她對自己的政治立場不諱言,那時環境也開放。既然相信的事是對的,她認為不用遮掩。
後來在2019年,她擔心同學不顧自己安全,經常在週末問他們去哪、是否安全,又在現場拉走他們,一起坐車離開。
我還是第一次問她當老師的緣故。中學時代,她形容自己是只顧考試的模範生,沒批判思考。直到在大學資訊日聽到陳健民(前中文大學社會系教授、佔中發起人之一)主講,問道「為什麼壽司要轉,大家才喜歡吃呢? 」她沒想過,覺得很有趣,便修讀社會學,最大的衝擊是思考「一些規則本身是否應該存在?」畢業後,她在學術和教書之間選了後者。
像她這樣對教學跟香港有熱情的人移民,我感到有點意外。通識科沒了,被公民與社會發展科取代,國民教育進場,她感覺空間會愈縮愈窄。
「我喜歡教書。在香港你不可以不講大話地教書。」她還是這樣實話實說,「老師是不可以講大話的。一個人本身就不應該講大話,老師講大話,還要教學生講大話。這件事無論我怎樣輕手,我都做不出。」
這性格放到現在的環境下,很是吃虧。疫情期間,學校透過視訊上課,有一位家長覺得劉老師在教國家象徵時講太快,向教育局投訴。最後投訴沒被受理,但學校跟同事都知道她成為了一個「target」。
「那現在學生要受這樣的教育,而你不在了⋯⋯」我有點不好意思,感覺在挑起無意義的愧疚感,所以放輕點,「你有什麼感覺、怎樣消化?」
「我覺得他們很慘,還有盡量不要去想這些。」她說,「因為你繼續去想這些,都只是會不開心的。」
自2015年電影《十年》上映後,每年中六最後一課通識,劉老師都會播出電影中兩個單元,分別是談國安法的〈浮瓜〉和談本土的〈本地蛋〉。而在歷史課,她著同學可以忘記 Renaissance (文藝復興)的內容,但不能忘記 Enlightenment (啟蒙時代)—— 她說,言論自由跟人權是生而為人應該有的東西,當時有很多人去爭取,所以當代的我們也應該重視這些 core value。
現在,她在小學當教學助理,也是教育,只是規模變少了;而且用英文已經很困難,她沒想過能跟學生再有像從前通識課的討論。我向她說我、嘉琦和明詩的近況,她耐心地聽著。對於這些在掙扎的學生,她輕輕說道,要我們「好好照顧自己」,還有「祝大家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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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2014年的經歷是尷尬的。那半年熾熱如火,我第一次感覺跟政治如此接近,而且成為社會運動的一部分,當中有對權威的憤怒跟失望,也有對運動的希望。我想,香港絕少會出現能牽動整座城市的運動,這是「now or never」時刻。不過運動失落得很快,我像不少人一樣陷入了懷疑。這可能是把社會運動想得太簡單,竟然覺得這樣就可以撼動大山;也是可能是太年輕,很多關注組的事沒有好好處理;也可能是關鍵時刻我沒在場,所以感到慚愧。
很快地,另一波更激烈的社會運動打過來,喚起了某些情感,也丟淡了後佔中的尷尬。現在一切被打散,被迫緩了下來。大是大非的討論不再,也變得不太重要,我們著眼在基本的、細微的生活事上。
本來想與關注組的人重新連繫,是為了排解中學時發生的事,以及看看大家的變化。對於前者,很多細節大家都忘記了,很難再重組;後者的話,我發現原來信念能這樣經得起歲月考驗,改變的反而是人對未來的想像跟心態。
十年間,香港翻天覆地,大大小小的選擇題擺在我們面前,延伸出一堆分岔路,通往不同的命途。所有經歷都是連貫的。看似最倔強的劉老師離港了,因為她對原則不可讓步,而我、明詩和嘉琦才剛踏進社會,還在努力找空間,證明所做的事仍有意義——我相信有很多年輕人也如此想著。我很感謝她們跟我分享,也敬佩那留下來的勇氣。聽到同齡人的糾結,我也感覺比較不太孤獨。訪問結尾,我問嘉琦跟明詩為何會願意跟我回顧十年。明詩感覺自己的經歷有點特別:家人移民,自己留港但不知在做甚麼。「大家看完也可能很沮喪,但我想讓人知道,有很多人在自己崗位默默努力。」而且作為主流媒體的記者,她清楚這種話跟題材已很少出現。嘉琦卻沒想很多,哈哈說道因為好友明詩當記者,所以知道記者找受訪者很難,她也無所謂。
我問,聊十年前關注組的事會尷尬嗎?嘉琦不明白,「有甚麼要尷尬的?」她不會特別跟別人聊起,但也不會避而不談,又不是「做了甚麼帶來改變。」明詩應道,「對啊,沒甚麼建設性。」我被她們逗笑,原來只是我尷尬。
(為保護受訪者,嘉琦、明詩和劉老師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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