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烏軍禁用，被指充滿普京宣傳，Telegram發生了什麼？｜Whatsnew

9月20日，烏克蘭國家安全與國防委員會（NSDC）通過了限制使用通訊軟件 Telegram（「電報」）的決定：政府僱員、軍人、安全和國防部門工作人員，以及關鍵基礎設施企業被禁止在辦公設備上安裝使用Telegram。

對此，烏克蘭軍情局負責人布達諾夫（Kyrylo Budanov）表示，俄羅斯情報部門可以獲取 Telegram 用戶的個人通信。烏克蘭安全部門和總參謀部人員則指出，俄方積極用 Telegram 從事網絡攻擊、網絡釣魚和傳播惡意軟件，以及定位用戶和調整導彈打擊點。

近來，Telegram捲入多項爭議，包括其創始人杜羅夫（Pavel Durov）8月24日在法國巴黎被拘留，並指控涉嫌多項罪行，以及捲入南韓「深偽」性犯罪，遭到猛烈批評。

其中，杜羅夫被捕引起了俄羅斯當局的強烈反應。

俄官方人士紛紛表示法國此舉有政治動機。如國家杜馬副主席達萬科夫（Vladislav Davankov）稱此次逮捕目的是獲取Telegram用戶的個人信息；外交部發言人扎哈羅娃（Maria Zakharova）稱，俄方已向法國發出正式照會，要求對杜羅夫進行領事探訪，還要求國際人權組織向法國施壓釋放杜羅夫。

除官方人士借用此事攻擊西方無言論自由，不少俄羅斯反對派也對法國逮捕杜羅夫持否定態度。如俄羅斯反腐敗基金會的日丹諾夫（Ivan Zhdanov）認為，對杜羅夫的指控看起來很薄弱，這表明他的被捕是由於他拒絕與當局合作；2018年反對俄羅斯封鎖 Telegram集會的組織者之一的斯維托夫（Mikhail Svetov）表示，這件事證明普京的「審查制度、對隱私的破壞和監視為其他西方政治階層樹立了榜樣」。烏克蘭導演羅德尼揚斯基（Alexander Rodnyansky）對此評論道，杜羅夫的被捕是送給普京的一份禮物，他肯定會說：「你們西方所吹噓的言論自由在哪裏？」

杜羅夫被捕後，俄羅斯有人開始擔心軍事情報落入西方之手。畢竟，Telegram是俄羅斯軍隊所使用的最主要通訊軟件。比起WhatsApp等西方通訊軟件，Telegram顯得更安全。儘管俄羅斯武裝部隊高層會使用更專業的通訊和定位工具，但大多數基層單位都有Telegram聊天群，用以討論籌集資金購買必要的物資和設備等經濟需求。此外，Telegram的價值也在於軍隊與「軍事記者」之間的互動體系，前者為後者提供獨家內容，後者則利用其增加自己在平台上的人氣，而這種人氣再轉化為為軍隊的籌款。

諷刺的是，雖然自俄國全面入侵烏克蘭之後，Telegram已經逐漸成為了俄官方最大的戰爭宣傳平台。但Telegram目前也是俄羅斯境內最多反對派信息的平台——尤其在2024年7月，YouTube在俄羅斯被限速後，Telegram幾乎成了俄羅斯唯一一個不需要使用VPN就能傳播反對派信息的平台。

Telegram從誕生起，就受到俄羅斯當局的壓力。杜羅夫曾經是俄羅斯最大社交網站VK（ВКонтакте）的創始人。2011年，俄羅斯反對派舉行大規模集會，俄羅斯聯邦安全局（FSB）要求VK封鎖抗議者的頁面，杜羅夫拒絕了這一要求。他後來在採訪中解釋說，該公司當時並沒有選邊站隊，其拒絕是出於保護言論自由。在家中受到搜查後，杜羅夫產生了創建一個安全通訊方式的想法。不久，他賣掉VK的股份，離開了俄羅斯。2013年8月14日，Telegram 的第一個版本發布。

2017年，俄羅斯當局曾要求 Telegram在俄羅斯註冊，俄羅斯聯邦安全局也索要加密密鑰，被拒絕後，莫斯科法院判處 Telegram 80萬盧布罰款。2018年，Telegram 被給予15天的時間來傳輸加密密鑰，到期後，俄聯邦通訊監管局於當年4月開始屏蔽 Telegram，然而，大多數用戶都可以繼續在不採用任何VPN工具情況下使用這款通訊軟件，其流量還在增長。

2020年，監管局解除了對 Telegram 的封鎖。「積極評估」了杜羅夫「反對恐怖主義和極端主義」的表現後，俄羅斯通訊與大衆傳媒部稱屏蔽 Telegram「在技術上是不可能的」。2024年3月，監管局又表示，自2021年以來，Telegram應其要求刪除了超過25.6萬條含有違禁內容的信息，該部門認為沒有必要封鎖該平台了。

俄羅斯這時採取了試圖利用Telegram的策略，並用自己的內容去「淹沒」Telegram。

僅在全面戰爭的前四個月，Telegram的用戶就增加了一倍，其中增長主要來自愛國頻道，包括俄官方媒體、軍事分析家、「瓦格納」支持者等。這部分得益於外國社交網絡在俄羅斯被封鎖，另一方面，很多狂熱支持戰爭的知名人士賬戶在國外社交網絡上被屏蔽後，也將宣傳的主要陣地轉移到了Telegram上，例如車臣領導人卡德羅夫和電視節目主持人索洛維約夫（Vladimir Solovyov）。開戰後3個月，卡德羅夫的 Telegram 頻道訂閱者由6萬增加到了250萬。同時，許多以前小衆的反烏克蘭頻道隨着全面入侵的闖入了宣傳主流。這些頻道發布不知名的作者對反戰行動和烏克蘭難民提出的尖銳批評，和帶有「烏克蘭納粹」之類詞彙的帖子。

這類信息如此之多，以至於根據《新報》的計算，如果一名網民在戰爭開始時隨機關注各頻道的轉發，最終很可能會進入俄羅斯的宣傳頻道。

早在2018年，俄羅斯獨立媒體「proekt（«Проект»）」就曾調查過 Telegram 匿名頻道的市場，只要支付一定數額的費用，頻道管理者就可以發布所需的信息，而無需註明內容的廣告性質。根據調查，從克里姆林宮到俄羅斯石油公司都在對此投入資金。他們不必建立自己的頻道，而是聘用承包商在其頻道上發布信息或將信息放置在第三方頻道上。

俄羅斯國有的高科技軍工企業「俄羅斯國家技術集團」（Rostec）在2023年的訴訟案件反映了俄羅斯高層對 Telegram 反對派頻道的打壓方式：一個叫做「熄燈（«Тушите свет»）」的頻道發布了 Rostec 總經理、普京親信切梅佐夫（Sergey Chemezov）的負面新聞，之後該 Telegram 頻道負責人被打電話要求刪帖。最終，頻道負責人以敲詐勒索為罪名被捕。在這家國有企業打擊散布其高層管理人員負面信息的匿名人士的團隊中，還包括具有聯邦安全局經驗的合作者。Rostec 還協同技術公司研發了「起底」互聯網用戶的軟件包，來識別頻道管理員和所有者的身份信息，以「打擊 Telegram市場中盛行的敲詐和欺詐行為」。

2024年9月23日，杜羅夫在自己的Telegram頻道稱，平台已更新服務條款和隱私政策。此前，Telegram 僅向俄羅斯當局公布「恐怖活動嫌疑人」的IP地址和電話號碼。現在，公布範圍已擴大到包括「參與違反 Telegram 服務條款的犯罪活動」的用戶。暫不知道新條款是否會將「假新聞」或「抹黑俄軍」視為此類活動。但俄羅斯反對派使用 Telegram 發布信息的風險正在增加。

而據9月21日法國《費加羅報》和《解放報》報導，杜羅夫已開始與法國執法部門合作，向國家警察局青少年事務處（OFMIN）和憲兵隊提供了一些信息，不僅如此，歐盟其他國家以及韓國執法部門的請求，也在等待 Telegram 做出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