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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開幕式的成功以及伴隨而來的爭議後,巴黎奧運會的閉幕式回到傳統形式,於8月11日晚在法蘭西體育場舉行。
閉幕式上一如以往安排,首先安排運動員、志願者入場,隨後按照傳統,為馬拉松比賽的獲勝者頒獎。但這一環節也有反傳統的一幕:壓軸舉行的不再是男子而是女子馬拉松的頒獎式:女子運動員第一次站上閉幕式的頒獎台。
向志願者致敬後是閉幕式表演環節。隨後,國際奧委會主席和法國奧委會主席分別發表講話,再由巴黎市長伊達爾戈(Anne Hidalgo)將奧運旗幟交給下屆奧運會舉辦城市——美國洛杉磯的市長凱倫·巴斯(Karen Bass)。閉幕式進入洛杉磯的表演環節:美國歌手 H.E.R 唱起國歌,影星湯告魯斯(Tom Cruise)從體育場頂端降下,騎着摩托帶着奧運旗幟離場。熒幕上緊接着出現洛杉磯的鏡頭,湯告魯斯從飛機上跳傘,降落到洛杉磯。海邊的舞台上,紅辣椒樂隊(Red Hot Chili Peppers)、Billie Eilish、Snoop Dog 與 Dr Dre分別獻唱。最終,在法國現場,法國歌手 Yseult 演唱 Franck Sinatra 的名曲 My way,本屆獲得四枚金牌的法國游泳健將 Léon Marchand 將聖火帶到現場,各國運動員代表將它吹熄。
本屆奧運會正式落幕,美國再次奪得金牌榜冠軍;中國隊與美國隊同樣獲得40枚金牌,但因獎牌總數落後而居第二;日本,澳洲,法國分居三到五位。至於台灣隊和香港隊,均獲得兩枚金牌,分居第35,37 位。值得一提的是,戰爭狀態下出賽的烏克蘭代表團獲得三枚金牌,是歷年來較好成績。(延伸閱讀:《戰爭與體育:盤點巴黎奧運烏克蘭及俄、白中立運動員成績》)
閉幕式的表演環節由開幕式的原班人馬打造。總導演喬利(Thomas Jolly)將之定義為一場「反烏托邦」的表演:黑暗中,由舞者 Arthur Cadre 扮演的「金色旅人」從另一個時空從體育館空中降落,在形似世界地圖變體的廢墟中舞蹈,象徵着在未來重新發現本屆奧運會的遺蹟。勝利女神與彈奏着古希臘歌謠的鋼琴從地底升起。在110 名白衣舞者的共同努力下,五環在高空重新聚集在一起。慶典來臨,Air 與 Phoenix 等法國老牌搖滾組合上台演唱。
喬利希望「讚美奧運會開幕以來每天激盪的共通人性」,奧運折射的人類大同的價值觀「珍貴和脆弱,這座人類的豐碑可能會消失」。
為此,閉幕式特意安排了黑暗與光明交織的氣氛。或許可以理解為它展示了一幅末日論的廢墟圖景。自俄烏戰爭以來,這種末日論和危機感一直籠罩歐洲;另一方面,根據一些評論,這種安排也期待人們再次回味歷史,強調與宿命論相悖的能動性。
「(金色旅人)會讓奧運重獲新生,就像19世紀末皮埃爾·德·顧拜旦(Pierre de Coubertin)想要復興古代奧運會一樣」。與開幕式一樣,它所呈現的是一種不斷改寫、融匯、重生的動態史觀。
在開幕式籌備工作中,喬利的團隊確定了一個反面教材:2008年北京奧運會的開幕式。他們認為北京奧運中由張藝謀執導的開幕式頌揚了一個被神化的過去,一個輝煌但封閉的歷史觀念。倫敦奧運會更包容,更強調個人與特性的表演則獲得了他們的讚賞。(延伸閱讀:《被兩次北京奧運改變命運的鋼廠,和它的百年復興夢》)
這種視角或也帶有導演團隊對「歐洲性」的理解:「如果世界上有一個地方少了一些單一性和自然性,而多了一些人為因素,也就是說,少了一些宿命論,多了一些人性和自由,那就是歐洲。歐洲中的歐洲,就是我的祖國,法國。」十九世紀的歷史學家米什萊(Jules Michelet)曾如此寫道。
巴黎奧運開閉幕式導演喬利在整個戲劇導演生涯裏都堅持「大衆戲劇」,堅持更加體制化的藝術與流行、都市、現代藝術的雜糅。閉幕式相比開幕式更加傳統,但也可以看到嚴肅題材裏的戲謔、對科幻主題的挪用、歌劇和搖滾以及 breaking 舞蹈和雜耍的並置。這種古典與當代文化平等的審美立場,哲學家 Sandra Laugier 稱為「第二輪立法選舉的直接延伸,是第三輪美學選舉,標誌着對極右翼的否定,以及對法國、文化及其等級制度的某種看法」。
選擇以反對種族和肥胖歧視聞名的年輕黑人歌手 Yseult 為閉幕式收尾,也延續了開幕式對多元化的頌揚——開幕式的多元因素之前曾引發爭議,主辦團隊遭遇了不少網絡暴力,甚至遭到死亡威脅。(延伸閱讀:《奧運彩虹:195位已出櫃運動員,與中國隊中隱晦的「CP」》)
喬利對大衆戲劇的支持也呼應了本屆奧運的「大衆化」願景。8月10日週六晚,巴黎舉行了一場非專業運動員參加的「大衆馬拉松」。許多民衆深夜仍聚集在賽道旁為跑者加油。這是奧運會變成大衆節日的縮影。
雖然先前,奧運會所倡導的「大衆精神」因驅趕流浪漢、門票價格等問題蒙上陰影,就連開幕式也有一部分舞者薪酬過低的傳聞。(延伸閱讀:《封鎖塞納河、驅趕露宿者,巴黎奧運還「為所有人舉辦」嗎?》)
但因開幕式的成功與法國代表團的優異表現,不少法國評論一轉先前的批評態度,對奧運表現出極大的熱情,把這短短兩週變成了以不同種族、國家和政治立場的人聚集在一起的烏托邦節慶。似乎,在一個因政治環境而分裂的國家,奧運會成功地將法國人團結在一起,彷彿先前歐洲議會選舉和法國議會解散再選、極右翼的威脅都不復存在。
如巴黎市長伊達爾戈亦對奧運帶來的效果表示樂觀:「我覺得,會發生一些非常積極的事情,甚至是一些對人類有利的好消息,因為在人們之間會產生一種聯繫,他們會說:這還沒有完全毀掉,我們可以在一起,並一起感到快樂,我們可以享受與那些與自己截然不同的人相遇的樂趣」。
國際奧委會主席在閉幕式的致辭中,將本屆奧運會稱為 「新紀元的奧運會」。馬克龍政府也希望這份 「驕傲的遺產」可以延續。奧運會在短期來看帶來不少積極因素:週五,法蘭西銀行表示,得益於奧運會和殘奧會,第三季度國內生產總值(GDP)將大幅增長。
但這段短暫的插曲真的能讓人遺忘現實問題嗎?巴黎傳遞出的進步主義大都市的形象,真的可以代表法國的社會?從歷史來看未必如此:1998年,法國贏得足球世界盃,「黑人,白人,阿拉伯人」(Black Blanc Beur)的團結圖像在施丹(Zinedine Yazid Zidane)率領的法國隊勝利後家喻戶曉,法國經濟一度提振,當時的總統希拉克(席哈克)支持率一度提升,但在四年後,2002年,極右翼領導人老勒龐(Jean-Marie Le Pen)首次進入總統大選第二輪。同樣,2012 年倫敦奧運會,丹尼·博伊爾(David Boyle)組織的開幕式旨在讚頌英國多樣化的歷史及其開放精神的價值觀,四年後,英國退出了歐盟。
而近年來的俄烏戰爭和加沙戰爭,都讓奧運精神蒙上更多陰影。本屆奧運會,馬克龍事先呼籲的「奧運休戰」並沒有得到響應,中東和俄烏的緊張形勢都在加劇,在國內,馬克龍無法繼續拖延,還是要面對國會無絕對多數政黨、總理人選難產等政治難題。
「我們將在十年後看到,(這屆奧運會)是否會成為通向自由的開端,還是相反,2024年會成為一個分水嶺,標誌着一個懷舊、矇昧主義的回歸,並結束了一個時代」,法國著名知識分子雅克·阿塔利 (Jacques Attali)如此評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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