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終審法院海外非常任法官離職潮，離職法官岑耀信稱香港法治危殆｜Whatsnew

香港終審法院出現新一輪海外非常任法官離職潮，英籍法官岑耀信（Jonathan Sumption）及郝廉思（Lawrence Collins）於上週請辭，加籍法官麥嘉琳（Beverley McLachlin）則於本週宣布任期屆滿後不會續任。其後，岑耀信在英國《金融時報》撰文，指「香港正趨向極權統治」，法治在港府高度干預的各個領域都「受到嚴重危害」。港府隨即發稿反駁岑耀信的評論，更譴責他「背叛」香港法官。

6月6日，香港司法機構發出新聞稿，確認岑耀信與郝廉思已分別向香港特首提出辭任終院非常任法官。至6月10日，岑耀信在《金融時報》發表題為《香港法治危殆》（The rule of law in Hong Kong is in grave danger）的文章，開首提到「泛民主派初選47人案」。

岑耀信指出，案中14名不認罪被告被裁定「串謀顛覆國家政權罪」罪名成立。裁決指立法會議員否決財政預算案以向特首施壓、促使特首改變政策的手段在法律上不被允許。他認為裁決在法律上站不住腳，雖然不一定標誌着香港法治已死，但也是香港司法機構日益萎靡不振的癥兆。

岑耀信還批評《港區國安法》、煽動意圖的相關罪行等法律和條文嚴重限制法官，並指香港當下有一種「愈來愈壓抑的政治氣氛」，以及一種要求「司法愛國」的呼聲，許多法官面對游說、甚至恐嚇之下，已經忘記了他們捍衛自由的傳統角色。

岑耀信形容香港曾經是一個充滿活力、政治多元的社會，如今卻是「逐步趨向極權統治的地方」。他認為，在港法官已經陷入「中國製造的、令人無法接受的政治環境當中」，香港法治在港府高度干預的各個領域都「受到嚴重危害」，而海外法官留在香港終審法院已經不切實際。不過，岑耀信認為美方擬議的制裁會對在港法官構成威脅和不公義。

6月11日，岑耀信接受英國廣播公司（BBC）的專訪時形容「47人案」是他決定辭任終院非常任法官的「最後一根稻草」。他表示，香港問題在過去四年愈來愈嚴重，終院法官們都有憂慮，但對於海外法官的存在能夠緩和政府的「逼害狂熱」（persecutory zeal），法官們有不同程度樂觀的看法，而他本人到了最後的地步，認為留任終院不會再有任何幫助。

岑耀信認為，香港終院仍然健全，但司法機構的整體處事方式存在問題，而《港區國安法》案件甚少上達終院。他又指真正的問題是香港當前充斥着「偏執氛圍」（paranoid atmosphere），例如本地法律原本已經足以應對「2019年騷亂」案件，但《港區國安法》愈來愈明顯是為了壓制政治異見，包括以和平方式表達的異見。

BBC 節目主持提到似乎早有不少人預視到香港當前狀況，也有不少社運人士、政治人物、傳媒東主等已被定罪，問及岑耀信現時回望會否認為自己應該早些請辭。岑耀信稱其他海外法官更早請辭的原因有別，他本人認為應先觀察事態發展，看看能否帶來正面影響。他強調，至今依然認為應先充份掌握客觀事實，而非單憑猜測就作出辭任的決定，而他現時所作的決定「完全正確」。

節目主持又提到，岑耀信請辭和發表評論文章，引起了香港特首李家超「非常強烈的反應」包括強調法官專業不在政治、指控英國企圖干預香港司法等。岑耀信強調，他談論的並不是政治，但「47人案」的裁決是重要標誌，反映香港一些法官甘願「保證北京針對香港民主派人士的行動取得成功」，整體情況是「愈來愈黑暗」。

2022年，英國最高法院院長韋彥德（Robert Reed）及副院長賀知義（Patrick Hodge）辭任香港終審法院非常任法官時，岑耀信曾經發表文章，透露一直有人呼籲英籍法官離開香港法院，但他認為相關呼籲跟香港司法獨立和法治狀況無關，而只是為了響應針對中國政府的政治杯葛和施壓，因此他不會請辭。

郝廉思則回覆英國法律博客透露請辭是因為香港政治狀況，但他仍然對香港法院和法官的獨立性充滿信心。

另名不再續任的法官麥嘉琳發表聲明指自己年屆80歲，已於上月24日通知香港特首李家超和終院首席法官張舉能，自己會在7月底任期屆滿後離任。但她強調對香港法院和法官的獨立性有信心。

去年12月，加拿大《環球郵報》曾經發表社評文章，指壹傳媒創辦人黎智英所涉案件反映「香港司法制度已經敗壞」，呼籲麥嘉琳為香港司法獨立挺身而出，辭去終院非常任法官的職務。不過，麥嘉琳當時表明不會辭職，並且強調仍然相信香港司法制度的獨立性。

《金融時報》刊登岑耀信的評論文章後，港府於6月11日凌晨發出新聞稿反駁，稱「極不同意」岑耀信所發表的「個人意見」。

聲明指港府不會就岑耀信提到的、正在進行的法律程序發表評論，但有必要指出在涉及「串謀顛覆國家政權罪」的案件中，立法會議員為迫使政府同意政治要求，無差別地否決財政預算案或公共開支議案，迫使特首解散立法會及最終請辭的行為，明顯是違反《基本法》的憲制責任，也是濫用權力，構成顛覆國家政權罪的非法手段。聲明強調，「若有任何人對原訟法庭的判詞作出錯誤解讀，並且向上訴庭施壓、意圖干擾司法程序，港府不能坐視不理，而必須發聲以正視聽」。

聲明又提到，「值得注意的是」郝廉思和麥嘉琳分別表示對香港法院的獨立性充滿信心，而岑耀信早年也曾表達類似看法，更加承諾香港法官「應受到他們的海外同儕支持，而非被背棄」。聲明形容，岑耀信現在的行為是「選擇背棄香港特區的法官，令人極度失望」。

香港特首李家超於週二早上出席行政會議前見記者期間主動提到岑耀信所發表的文章。他表示，法官的專業在於法律知識和經驗，而不在政治；法官可以有個人的政治取向，可以喜歡或不喜歡某種政治制度和某條法例，但「法官的專業是要按法律原則和證據，正確地詮釋這些法例，而且不從個人政治立場出發」。

李家超強調，意圖破壞香港法治的人，是來自英國政府的官員、政客、「反華反港」的一些媒體，是他們在審訊前、審訊期間和審訊後公然恐嚇制裁法官；相反，港府從未、也不會容許任何人干預香港法官在法院的審訊，法院一直進行獨立審判。

目前，香港終審法院尚有8位海外非常任法官（包括7月底後才正式離任的麥嘉琳），當中有3人來自英國、4人來自澳洲。終院首席法官張舉能日前發出聲明，指去年和今年5月分別有兩位海外非常任法官獲得任命，香港也將繼續任命其他普通法適用地區的合適人選出任非常任法官；他完全有信心，終院會繼續全面履行作為香港最高上訴法院的憲制角色，不會因其法院人員變動而影響運作。

6月11日，《澳洲金融評論報》（Australian Financial Review）刊登對目前仍留任的前澳洲高等法院法官祈顯義（Patrick Keane）的專訪。祈顯義指香港司法仍是獨立，若政府向司法部門施壓或拒絕接受法院裁決，將會觸及他的「紅線」，但他認為這種情況不會發生。不過，專訪記者 Primrose Riordan 在社交媒體 X 指，曾舉出黎智英聘用律師的案件作為港府不接受裁決的例子，但祈顯義稱不了解案件細節，並質疑記者是否了解該案（he said he was not aware of the details of the case and questioned whether I understood the ca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