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近期,最為香港網民熟悉的用語是:「咁係因為你悲觀,我睇到由治及興帶嚟嘅好處。」2022年起,港府多次提到香港已經「由治及興」。但近年有不少香港經濟下行的新聞,民間甚至有「磚頭(置業)神話破滅」、「國際金融中心遺址」的說法。端傳媒以一系列專題報導,從宏觀政策分析、數據整理到小市民訪問,嘗試理解香港的經濟實況。此為「香港經濟系列」第三篇,請密切留意後續報導。
的士司機 Kenny 這天戴著口罩開工,年近40歲的他說自己病了數天,「病了都要工作,香港人就是這樣。」
2024年初的一個周末晚上,我們坐在 Kenny 的車廂內,在霓虹燈之間穿梭。的士是香港較為高價、優質的公共點對點交通服務,也是港人生活日常、甚至社會經濟脈膊的縮影。
「以前的星期五、六晚上,一定是酒吧區最多客,但是就有很大風險,他要是在我的車廂內嘔怎麼辦?臭死了。」不過,這些的士司機敬而遠之的客人,近年開始變少。在旺角、油麻地、尖沙咀兜一個圈,遊人疏落,Kenny 駛上新田公路直驅落馬洲支線管制站,他知道那裡一定會有長長人龍在等候。
端傳媒與數名香港的士業界人士訪談,由的士司機的日常工作,看到港人消費模式的轉變,以往被大陸旅客稱為「購物天堂」,現時亦逐漸失去其魅力﹐並一探的士業本來積累已久的行業問題。香港是否能如政府所言,可以「背靠祖國,聯通世界」,還是在新的政治主旋律之中,迷失自我?
前景未明,的士司機的日與夜
星期一至五的下午5時,各位上班族準備下班之時,正是 Kenny 一天工作的開始。由於家住將軍澳,距離香港科技大學很近,他多數先會到大學碰碰運氣,「那個時間大家都準備下班,要麼回家,要麼會出市區與友人聚餐,多數都有『旗』出市區。」(註:「旗」指一個乘客要去目的地的距離,即一宗生意。)
到了市區,他多數會在旺角至尖沙咀一帶的旺區兜截乘客,剛下班趕著回家的人、辛勞了一整天與同事去喝一杯 Happy Hour 的人都可能是他的乘客。
晚上8、9時左右,Kenny 會在食肆林立的街道找乘客;再晚一點,外出聚餐的人們都已回家,但他沒有忘記還在加班的上班族,會在商廈附近搜索,一直至凌晨夜幕沉寂。「許多夜更司機,做到這個時候大多都收工了,因為凌晨沒有什麼乘客,但我不會,做足12個鐘,周圍兜,看看哪裡可以找到乘客。」
星期日,他會再「搏」一點返「特更」——即是租車24小時,從不停歇,「我真的做足24個鐘,不像其他司機,可能取了車,揸幾個小時,足夠支付當日的車租和氣錢就收工,我是相信多勞多得的。」
的士司機 Kenny 對港人的消費習慣暸如指掌,如今,他常常去載的是從外地回來的香港人。「香港人呢,去旅行最鍾意去到盡,早機去晚機返,星期日的晚上,機場的士一定是好生意的,為什麼?因為香港人外遊最愛的日、韓、台、泰回港的機程只是幾個小時,傍晚回港,再回家洗澡,休息一下明天就上班。」
訪問之際,正是周日晚上9時多,也是農曆新年假期過後不久,我們隨著他在彌敦道穿梭,兩旁街道的商戶大多都已關門,街上零散站著等車回家的人們,以往的遊客熱點尖沙咀天星碼頭也只有零星的遊人。Kenny 指,的士行內有句俗語說「一節淡三墟」,即節日人人都外出消費,假日過後的市況一般都會相對平淡。
儘管如此,Kenny 仍是會找到生意的機會。他駕駛著車輛離開旺區,身後的霓虹燈逐漸遠離,向北前行,昏暗的落馬洲口岸的士站內等車的人與彌敦道的零落截然不同,這時約為晚上10時左右,的士站外已有一條長龍。
熟知港人的生活動向,能在點與點之間穿梭找到生意,Kenny 的軚盤旁邊也用支架放置了兩部手機,螢幕顯示著網約車平台的即時「柯打(order)」,近年各個網約車平台紛紛冒起,有本地的「HK TAXI(早年被UBER收購)」、「和你的(現改稱X的士)」,即時顯示著香港各區的的士需求。
但即使是留港消費的人們,也不容易找到。
Kenny初入行時也會使用從外國興起的網約車平台 UBER,但近年由於平台收取的手續費越來越高,他才漸漸棄用,主力集中在「街客」。Kenny 認為這些網約車平台無疑是搶了他的生計,「我做的士司機,當然不想有 Uber 車來搶生意,但這必然是大勢所趨,我也不知道將來會怎麼樣。」
「像癌症病人,要死而後生」
除了要面對客源減少的問題,的士行業有積累多年的各種問題。
星期五下午4時多,灣仔駱克道一幢商廈旁的街道泊滿了紅色的士,披著一頭及肩長髮、眼戴彩色隱形眼鏡的阿 Cat 從腰包裡拿出記事簿,上面記載著密密麻麻的司機更表。她走到每架的士前面,與司機確認交接車輛,早更司機陸續離開,夜更司機又準備開始工作。
車輛交接完畢,阿 Cat 又回到街道旁邊一個狹小的店鋪之中,編排下個月的更表。她是騰駿的士管理公司的老闆娘,未及40歲的她,八年前跟隨丈夫樺哥入行,成為了的士管理公司的打理人。她指自己「24小時 on call」,因為的士服務全日無間斷,若旗下管理的司機有什麼問題,都要隨時回應,提供支援,「有時候司機遇到交通事故,需要查詢保險事宜、或是遇到急事不能上班,我都要即時回應,教他們遇到意外該怎麼辦、安排頂更司機,電話全日都會不停地響。」
「我自己都會搭的士,但有時也會頂唔順,嘩!有些司機從來不清潔車廂,坐進去一陣煙味,有時候剛坐上去要過海(由九龍或新界到香港島)都會被拒載,大佬!我搭的士就是為了快,作為的士司機一定要按法例做,不能拒載。」她說,「但這個行業就是這樣,很多『老屎忽』、害群之馬,搞到成行神憎鬼厭!所以很多時候我寧願搭 UBER。」
阿Cat 說的,正是香港的士多年來為人詬病的問題:司機態度差;拒載「細旗」(細旗即路程很近,車資少)、拒載過海客人,或是濫收車資的「黑的」、無「貼士」拒開車等等。新加坡《海峽時報》去年11月報導的士業界團體罷工新聞時,亦有提及香港業界的問題,更指業界聲譽不佳,其面對的困難很少得到大眾同情(The difficulties faced by Hong Kong’s taxi drivers have received little public sympathy)。
去年8月,一名大陸知名網紅在抖音上傳影片,他與一名非洲遊客在周末的蘭桂坊嘗試截的士到銅鑼灣,手機 App 上顯示所需的車資約60港元,然而截車時,數名的士司機都開價200元,有一位司機更指要「過海」不接單。網紅與友人嘗試了約半小時,終以100元坐上了一輛的士。影片在抖音獲逾22萬點讚、3.5萬條評論,和2.3萬次轉發,事件引發文化體育及旅遊局局長楊潤雄回應指不應發生。
而2015年獲港府主動引入的網約車平台 UBER,甫來港便大受歡迎,當年甚至受投資推廣署推介,及後引起的士業界強烈反彈,業界團體多番抗議,政府不得不讓步,警方也曾幾番執法,放蛇拘捕多名 UBER 司機。
2020年,24名被判「非法取酬載客」罪成的 UBER 司機上訴至終審法院,案件最終被駁回上訴,UBER 司機取酬載客此行為屬違法。時至今日,外國甚至大陸的網約車平台都已大行其道,香港社會內,將 UBER 此類網約車平台合法化的聲音亦從未間斷。
「這個行業無疑是在衰落當中,就好像是患了末期癌症的病人,要死而後生。」阿 Cat指,與丈夫打理公司的理念是要對抗業界中有問題的司機,「香港人、遊客搭車的需求仍然在,但是世界已完全不同了,大家都想要更好的服務,劉德華好多年前都講過了,『今時今日咁嘅服務態度係唔得㗎』,我們要用新的管理模式。」
因此,阿 Cat 多年前就在 Facebook 開設專頁,為行業招聘新血,比起其他的士管理公司,他們招聘司機更為嚴謹,先要面試,另外有一星期試用期,若試用一星期後有客人投訴,就不再錄用,「起碼要讓司機知道,做得不好是有懲罰的。」她也在 YouTube 開設了頻道,為有志入行的人解惑,包括是與打理人簽署租車合約時有什麼要注意、遇上交通意外的保險索償程序等等。
「我們常常被同行罵『白癡』,很多打理人覺得我們『教精』了司機,做這麼多的事情,我們的司機做好了,反而令乘客覺得他們(其他司機)更差。問題是,這個行業已有太多人批評,是這行的人帶動其他人去搭 Uber,不是嚴打白牌車就能解決問題,而是這個行業的人有沒有想做好?政府也沒有想幫你做得更好。」
的士業界多年來不斷爭取全面取締非法取酬載客的白牌車,去年11月,17個的士業界團體手持「UBER 白牌車 持勢欺人」、「UBER 白牌車 搜亂社會秩序」等標語與立法會議員易志明到政府總部請願,抗議港府一直未有取締 UBER,並宣佈計劃在非繁忙時間罷工,選址大埔林村許願樹廣場「晾車」抗議。
的士小巴商總會理事長周國強是其中一位業界代表,他指出現時的士司機收入平均中位數只有兩萬港元左右,加上近年營業成本不斷上升、的士收費滯後,8年間平均加7元,每年升幅不足1元,一直向政府爭取加價。而白牌車更是讓的士司機「辛苦經營」的情況更加艱難。
然而,罷工計劃在公佈後不足半日,許願樹廣場主席鄭倫光卻指,業界並沒有申請警方發出的不反對通知書而不肯借出場地,計劃隨即被取消。
行業困境:牌價下跌、人手萎縮
在香港成為的士司機,除了駕駛執照,還須考取運輸署發出的的士司機證,及完成法例要求的職前課程,再自行到坊間持有的士牌照之管理公司租車。司機屬自僱人士,只需向管理公司「報更」,在指定時間和地點交收車輛,便可以開工。
根據《道路交通條例》,除非獲發有關牌照,否則任何人不得駕駛或容許他人駕駛或使用汽車,以作出租或取酬載客用途。而不同類型之的士有不同的營運範圍,「紅的(紅色市區的士)」除了東涌道及南大嶼山道路外,可以在任何地區行走、「綠的」只能在新界指定範圍營業、「藍的」則是服務大嶼山內的乘客。
「我入行30多年了,由當初幾港元起錶到今天,我條氣就是『唔順』,我工作,對乘客一直很有禮貌,但不斷『食死貓』(意指背黑鍋、受委屈),被人罵『死的士佬』,我打工啫!」身兼車主、打理人、司機三職的的士管理人協會主席梁達壯,對的士司機的遭遇忿忿不平,「是整個制度令到司機及乘客都深受其害,乘客願意付更多車資換取更好的服務,網約車亦可幫助司機賺更多錢,僵化的制度、僵化的設備都令大家深受其害。」
多年前曾是八間酒樓的老闆,梁達壯坦言當初考取的士司機證與許多香港人的想法一樣,就是把的士司機當作一個「職業防空洞」,要是失業了、或是退休閒來無事可以當當。年輕的他從沒有想過今天,他會為爭取的士業界權益而加入工會、甚至頻繁地到鄰近地區與不同的士團體交流。
梁達壯認為,香港的士多年來備受批評的癥結在於牌照壟斷。
擁約200個的士牌照的幸運成車行老闆鄭子邦近年就在小紅書開設帳號,不時分享投資的士牌照的「貼士」,形容投資的士牌照是冷門商機,只要有60萬元資金,就可每月收取約2萬元的回報,形容回報比投資樓市更可觀,更可即時實現「財富自由」。他又強調,自1998年起,香港政府再無發出新的牌照,投資者不用擔心會被收回。
1964年前,香港的士服務由八間的士公司營運,至1964年,港英政府以招標方式發牌,至今已多年無增加牌照數目,現時全港的士牌照數量共有18163個。的士牌照自此成為有限資源,被視為回報穩定的投資工具,紅的炒價曾一度高見723萬元,媲美樓價。
不過在2024年初,市區的士牌價和新界的士牌價分別跌至357萬元和293萬元,比十年前跌近四至五成。
早前曾有報導指出,有的士車主疑似被承按銀行「Call loan」(追數),令不少的士牌主憂慮投資前景。以阿 Cat 所知,現時的士牌價大跌,惟很多的士車主都已「入坑」向銀行申請按揭,依靠司機車租還款。然而經濟衰退,的士司機生意只是剛足夠糊口,因此即使牌價大跌,車主亦不敢加租,「他們不夠膽加租,要是再加就沒有人租了,想走都走不到,唯有死頂。一但連車租都沒有,就會很大件事。」
近五年,領取的士牌照的人數也不斷下跌。的士「有車無人揸」,不少政府停車場或露天停車場長泊滿的士,被媒體形容為「的士墳場」。
梁達壯慨嘆,的士整個行業的負面形象令不少年輕人卻步,「整個行業都看不到前景,入行又常常被人罵,要是我後生,有一輛私家車,為什麼不做 UBER?車又靚,乘客態度又好。」他觀察到,年輕人在經濟衰退下不像他當年視的士為「職業防空洞」,而是寧願去做 Uber 司機。
更重要的是,的士牌照多年來被牌主壟斷,「的士是公共交通服務,為什麼牌照可以是私人資產?」他解釋,多年來備受批評的的士司機只是「食物鏈最底層」,「你想想,租一更的士車租要400多元,加上石油氣車成本,工作一更的成本就要600多元,司機由開車的那一刻開始,就是和時間競賽,要賺到了600多元,之後的錢才能拿回家給老婆,那些才是他們的奶粉錢。」
「多年前港英政府以投標方式發的士牌,令不少小市民可以自食其力,由點變線,由線變面,便可以服務到整個香港,經過載客取酬賺錢」,然而後來逐漸演變為投資工具,牌照亦慢慢開始變質,「牌主只會收租,不會管司機的服務如何、司機就算態度有多差、『劏客』又與他何幹?在這樣的壓力下,司機談何好態度?社會良知?行業良知?」
「不該是這樣的,你看看鄰近地區,日本的司機上班時會穿制服,他們尊重自己的職業,別人也會尊重他。」梁達壯近年來不斷與鄰近地區交流,希望為政府提供多一點不同視角,為的只是把自己的本業做好。
他去年曾到廣州與市營的士團體見面,2010至12年間,內地開始湧現不同的網約車平台,當時廣州政府未有即時取締,至2016年始著手規管網約車司機及平台,要求他們領取網約車司機牌照,及須到合資格的平台登記方可營業;同時為原有的士牌主提供補助。
「香港政府就是怕得罪牌主,對政府而言,公共交通是應考慮如何服務市民,如何理順整個公共交通系統,而不是考慮的士牌照的利益,『咪打爛成個牌照制度佢囉』。」他說。
梁達壯認為,要解決整個的士行業的問題,必須先破後立,政府必須重新掌控、制度化的士業及網約車,司機亦應通過更嚴格的考核,例如要有一定的教育程度和語文能力,以及通過情緒控制、車廂環境清潔以及駕駛態度的測試,「這樣才可以讓司機對行業都有歸屬感,市民對司機的負面印象亦會隨之改善,令整個行業及社會都可達至公平和平衡。」
停車食翅的「黃金時代」
多年以來,的士生意就像是一面鏡,倒映出香港社會經濟的興衰。阿 Cat 說,「常常還聽到行內前輩講,從前揸的士真的可以『發達』,那又怎樣?現在已不是以前了。」
由酒樓老闆變成被乘客罵的「的士佬」,梁達壯笑言現時「的士佬」的態度比起多年前已改善了不少,「那時候的人沒有投訴意識,的士司機是很『串』(囂張)的,七、八十年代香港經濟起飛,的士站經常站滿人,有錢都無車搭。」
梁達壯指,現時他的管理公司內有一個70多歲的老司機,在七、八十年時任職銀行文員,當時會在周末兼職司機,「一個月都可以有1000多元額外收入,當時很多人都說,嫁個的士佬好過其他人。」
阿 Cat 對的士司機的「黃金年代」同樣有耳聞,「我們行內的前輩常常說,以前即使你拿著一張500元在街揚手,都未必有的士搭,那時候做的士司機非常風光,不是你想入行就能做,要有熟人介紹才有機會排隊做後補司機,如果沒有熟人,一定租不到車,有些前輩更說,以前若是無客,就停下車去食碗翅。」
經歷過如此風光,舊時代的司機至今仍抱有黃金時代的驕傲。阿 Cat 覺得,「就是那時候的風光養懶人,養壞了這群司機,但時代在變,這個行業已在衰落,他們甚至對網約車十分敵視,其實開放網約車對的士司機是有好處的,都是搵食,多個途徑,何樂而不為?」
黃金時代不再,一星期做足六日的 Kenny 還在經濟低迷之中掙扎。
Kenny 初入行時正值疫情高峰,港府採取多重手段限制人流,大部分辦公室亦跟隨政府指引盡可能實施在家工作,其後更禁止食肆在晚上6時後提供堂食,食肆首當其衝,街道門可羅雀。
原本早上會趕著上班而搭的士的客人沒有了,晚上外出用餐、或是與同事友人 Happy Hour 歸家搭的士的港人亦在街頭消失了,各行各業大受衝擊,市道最慘淡之際,正正就是 Kenny 轉行任的士司機之時,「剛開始時,每日只有幾百元,扣除車租和石油氣錢,能夠打和就很不錯了」。
「但是有什麼辦法?那時環境不好,有機會試一試其他事情,就像一張白紙,慢慢學,只能賺得一蚊得一蚊。」那時候,他常常在銅鑼灣時代廣場外面等客人上車,很多時一等就是幾個小時,「都不知道在等什麼。」
Kenny 形容,在疫情中後期,大部分港人都已「放飛自我」,病毒避無可避,政府亦放寬種種限制,被困留港的港人活動十分頻繁,平日晚上九龍多聚餐客、周末則許多人到郊外遊玩,生意好時,每日可有2000多元收入。
至疫情正式結束,生意反比疫情中後期更差,「人人都以為疫情之後經濟會大幅反彈,其實不似預期。」全球開放後,疫情期間到郊區行山、做戶外活動而搭的士乘客消失了大部分,許多港人外遊或北上消費。來港的旅客數字亦遠未回復至疫情前水平,去年全年的訪港旅客只達至2017、2018年平均數的55%,人均消費額也一直在下跌。
根據入境處的數字,今年農曆新年假期的訪港旅客共有約84萬人次,當中逾八成為內地旅客。「現在很少見到外國遊客,大多都是內地客,但是現在內地小紅書興窮遊嘛!教人怎樣用300元在香港過一晚,怎會搭的士?」
原本當裝修師傅的 Kenny 本來就是受到經濟衰退影響,轉行做的士司機,「那時候做裝修,完全沒有生意,朋友介紹讓我不如入行做的士司機試試。」
對他而言,轉行重新適應並不是最艱難,最難的是看不到前景,也看不到政府有力挽回。2019年反修例運動過後,大量港人移民離港,「走得的都是手頭比較寬裕的人,即是中產,也是最大機會常常搭的士的人,現在呢?經濟不好,政府還搞什麼夜繽紛,在廟街擺幾檔魚蛋燒賣、昨天又在深水埗搞什麼光影表演。有沒有去過外國的夜市看過,那些才是真正的夜繽紛。遊客會因此被吸引來港?當然不會啦。」
痛罵完,Kenny 又載著我們回到了旺角,這時未至晚上11時,曾經是24小時不夜天的城市中心,此際已沉靜了下來,街道兩旁的霓虹燈依舊七彩繽紛,然而熱鬧的遊人已無蹤。在寂靜的車廂內,Kenny 慨嘆,「我以前常常來旺角這一帶,總會有很多新鮮事,什麼新潮的、有趣的都有,現在卻沒有了那種『MK 味』,只剩下一式一樣的藥房,和打卡的內地遊客。」
「由治及興」的平行時空
對港府而言,國安法實施以來,為香港的繁榮穩定發揮了保駕護航的重要作用;加上在3月以11天通過的《基本法》23條草案,將推動香港由治及興。
1984年1月12日至14日,港英政府宣佈增加的士牌照費及首次登記稅,引來的士業界強烈不滿,由最初的罷駛抗議演變至騷亂,事件最終由防暴警察發射催淚彈及拘捕逾170人平息。
歷史也許不會再重演。
曾是愛國團體「愛港行動」的成員陳淨心今年初在港澳辦主任夏寶龍訪港期間,曾一度計劃到中聯辦外請願,然而被警方拒絕,只能到附近的西營盤地鐵站外示威。2014年由多個的士業界團體組成「的士工商團體反對佔中大聯盟」,曾發聲明譴責示威者影響其生計、至2019年發聲明譴責參與反修例運動的示威者為「暴徒」,的士業界團體向來都在政治問題上與政府站在同一陣線。
然而,去年年尾,多個的士業界團體欲就 UBER 網約車平台違法取酬載客發起罷工,最終因未獲警察發出不反對通知書而被拒租借場地。當時團體稱,取消罷工是因為政府在會面上釋出善意。
經濟低迷、政策僵化,的士服務業除了態度問題被詬病,還有收費只限現金、未能趕上電子支付的潮流等限制。「現時市道差了,還用以前的態度是不行的。」Cat 說。
日前在立法會,實政圓桌召集人、立法會議員田北辰對政府兩項關於的士服務的法案表示歡迎,包括引入的士車隊管理制度、增加的士最高乘客座位數目至6個,以及引入的士司機違例記分制等。他指出,政府當年簽發牌照時無附帶任何直接與服務質素有關條件,然而近年社會越來越多人要求政府加強規管的士服務。他認為,改善的士服務質素的同時,的士司機也應加入網約車平台,便可自然淘汰「白牌車」。
「這麼多年來,政府完全無理過我們,的士牌照壟斷、司機水平參差,只說『黑的』,政府有沒有嚴打過?」阿 Cat 自言激進,儘管她「24小時 on call」,每日做到無停手,閒時還要打理社交媒體,期望可以吸引更多年輕人入行,然而她對行業前景卻十分悲觀,「這個是癌症病人,『死緊㗎啦』,可以怎麼做?政府還抱著幾十年前的舊思想,我看不到前景。」
相信多勞多得、一星期有六天都在工作的 Kenny 自言只能「自求多福」,他認為現時經濟環境不好,旅客的生意不多,市民也不願額外消費,屬貴價公共交通服務的的士自然首當其衝,「現在一點都不好做,是我悲觀,看不到由治及興的好處,其實根本沒有這回事,我只能用粗口回應。」
好多的士司機大把錢,早賺夠,現在只是玩下過日辰
的士執照考試內容,其中一部分是「路線規劃」。現在有Google map,為什麼還要考?
取消的士牌照,由市場主導。
TBH,消费者只是想获得更好的服务,如果不提升服务本身,最终大概率是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