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9日,英格蘭高等法院在一宗重要案件中判決倫敦金屬交易所(LME)勝訴,判決指 LME 有權在「適當情況下取消、更改或糾正」交易。
該案件是由全球最大的對衝基金管理公司埃利奧特管理公司(Elliott Management)和簡街資本(Jane Street Capital)向英格蘭高等法院提出的。兩公司指控 LME 在2022年的一場有關於鎳的市場危機中的行為「非法且倉促」。
鎳是一種重要的金屬,因其是各種合金的主要成分,被用於多種工業用品的生產過程之中。在全球能源轉型世代,由於鎳是電動汽車電池的重要原料,因而地位日漸重要。(延伸閱讀:《中國試圖參考歐盟做法,應對電動汽車「大躍進」後的電池回收難題》)
LME 則是全球最大也最早的金屬期貨交易所,歷史可以追溯到1571年的倫敦皇家交易所,其部分交易仍然堅持現場喊價方式進行。LME 在世界各地設有倉庫,其簽發的「倉單」(證明倉庫中所保管物品的所有權的證明文件)在金融市場幾乎等同現金。
2012年,香港交易所(港交所)以逾13億英鎊收購了 LME。
2022年的「倫鎳風波」,則是電動車轉型時代資源交易局面的一個縮影。
幾個因素共同影響了2022年的鎳價:2020年,世界第一大鎳資源儲量國印尼全面禁止鎳礦石原石出口,以吸引廠商赴印尼設廠冶煉鎳鐵合金。在紛紛赴印尼設廠生產鎳鐵的鎳生產商中,中國鎳生產巨頭青山控股集團是投資規模最大的一家。(延伸閱讀:《一帶一路旗艦項目雅萬高鐵開通,印尼借中國基建推發展主義》)
2021年,青山控股集團研發完成鎳鐵冶煉高冰鎳的技術,該技術能夠以 NPI 作為原料生產電解鎳。市場預期認為青山集團的高冰鎳生產線將增加全球鎳供應。
之後,由於俄羅斯是全球第三大鎳資源儲量國,2022年開始的俄烏戰爭以及隨之而來的制裁,導致鎳出現了供應緊張,鎳價在戰爭開始後出現了較大程度的漲幅。
市場對鎳價的未來預期開始出現分歧。青山集團相信鎳價會進一步下跌,並開始在 LME 做空鎳。另一方面,福斯汽車(中譯:大眾)、大宗商品交易商嘉能可(Glencore)和埃利奧特基金等投資商都押注鎳價格將會繼續上漲。
2022年3月7日,鎳金屬價格已上漲至每噸3.6萬美元,有四家期貨經紀商在當天表示無法支付保證金,其中一家是中國建設銀行旗下的投資銀行建銀國際。根據 LME 提交法庭的陳述,四家經紀商均表示包括青山集團在內的客戶未支付保證金。
LME 隨後召開會議,討論包括市場是否「失序」在內的問題。但最終會議決定繼續交易,並在8日在向經紀商追討保證金。 到7日下午1時,未追討的保證金已達到70億美元。
下午4時,交易所的「特別委員會」召開會議,最終仍然堅持鎳價上漲是因為地緣政治局勢與總體經濟因素,並決定繼續交易。
不過,彭博社在報導中指出,這時 LME 尚不清楚青山控股在交易所外所持有的空頭數,其總持倉數是 LME 的總持倉數的五倍。
當天晚上,埃利奧特向經紀商下單,準備在鎳價上漲到一定價格時賣出。3月8日凌晨,鎳市正常開市。LME 的工作人員啟用了一種叫做「價格區間」(price bands)的工具確保交易正常。
不過,由於有交易員抱怨無法下單,早上5時,LME 取消了價格區間的限制。回顧顯示,青山集團龐大的總持倉數已使鎳市場出現了軋空(即由於做空者被迫平倉導致價格陡升的現象),不過交易所此時仍不清楚這一問題,當金融行為監理總署詢問為什麼鎳價急速上漲時,某位倫敦金屬交易所的員工說是因為烏克蘭的情勢。
到5時30分,鎳價已上漲至每噸6萬美元,然後在十八分鐘內繼續飆升至每噸近10萬美元。LME 此前一天未收取的保證金與新增的保證金已高達197.5億美元,涉及28家銀行與經紀商。 LME 指自己收到大量來自經紀商的電話,稱自己瀕臨破產。
當天早上7時30分,LME 高層與港交所高層出席了一場電話會議,他們均同意暫停交易,隨後8時15分,鎳價格凍結在每噸8萬美元,而簡街資本與埃利奧特均在此前賣出了全部持倉。在早上9時的另一場會議上,LME 討論了三個選項,包括維持3月8日的交易不變、維持交易但調整價格、維持交易但是依據前一天的價格追討保證金,或者取消3月8日的交易。最終 LME 決定取消所有交易。
後來 LME 的聲明中指出,「3月8日的價格變動對市場造成了系統性風險」,「交易對於市場參與者遵守追補保證金的能力有很大疑慮,可能會造成不只一家嚴重的破產風險。」而LME 在3月14日才重啟鎳交易。
3月8日取消交易的行為對 LME 的聲譽造成了嚴重打擊,其主要六種金屬的詢價興趣達到十年來的最低點,經紀商認為交易所不足以信任。(延伸閱讀:《中美電動汽車夾攻下,德國擔憂「去工業化」》)
在法庭上,LME 主張必須採取行動以避免更廣泛的市場崩潰。法院最終支持了 LME 的論點,法官指LME 的交易規則允許其在「認為適當」的情況下「取消、更改或糾正」交易。由於情況的「緊迫性」,應由倫敦金屬交易所「決定是否、向誰以及如何進行諮詢,並且他們有權享有廣泛的自由裁量權」。
分析指,這一決定承認了交易所在維護市場秩序方面的責任和權力。不過,LME 的母公司仍因另一件因3月8日取消交易的舉動而面臨另一起訴訟。
賭場最重要是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