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一款叫《王者榮耀》的手遊開始在大陸風靡,小譚也是千萬玩家中的一員。彼時還在美國留學的她,偶然發現了一款提供付費陪玩服務的APP「比心」。點進「王者榮耀」專區,不僅可以找到知名電競選手、前遊戲主播等「大神」,更多的是價格低廉到一局遊戲7元的陪玩(注:遊戲陪玩工作者往往被直接稱呼為「陪玩」或者「陪陪」,下單的玩家則被稱為「老闆」)。即便在相隔12個小時時差的大洋彼岸,算法也會將在線時間最長的陪玩推到她的主頁,一旦下單,隨時有人響應。
打遊戲也會有陪伴的需求嗎?事實上這需求如此之大,早已在大陸形成了一個自行運轉的市場。2021年標誌着陪玩行業的一個重要轉折點。那一年8月,《人民日報》發文稱,陪玩行業因「涉黃嚴重」和未成年人問題而「亟待監管」,流量集中的平台APP如「比心」等,成為被國家打擊的對象;2021年8月,國家新聞出版署發布了被網友稱之為「史上最嚴」的防沉迷規定,所有網絡遊戲企業僅可在週五、週末和法定節假日每日20時至21時,向未成年人提供1小時服務;一個月後,「比心」等平台APP要求下架,並永久性關閉涉「陪玩」功能。
但遊戲陪玩行業並沒有就此沉寂。一份統計報告顯示,那一年的遊戲陪玩市場規模超過140億元,幾乎可以和電競產業中遊戲、直播、賽事的規模並駕齊驅。如今,隨着平台工作者轉入「地下」,大量陪玩團以微信群的方式湧現,遊戲陪玩行業呈現出一種更加野生的狀態,服務的內容也越來越豐富——除了遊戲帶入門和「上分」(注:指玩家通過遊戲勝利為自己提高段位和賽事積分的活動),還有陪聊、哄睡、唱歌、樹洞等等。這與過去三年,疫情及其防控促使更多人投身虛擬世界也不無關係。
或許從一開始,遊戲陪玩就不全然關乎於遊戲本身。我以下單和託朋友介紹的方式,找到幾位陪玩工作者和下單的玩家聊了聊。這是一個整體上十分年輕和流動的群體,遊戲彷彿一條脆弱的紐帶,將他們的情感需求、孤獨和愛戀紐結在一起。
「我每天都好像心理導師一樣」
在語音聊天接通後,我主動打了招呼,屏幕那頭的聲音顯得十分驚喜:「呀,原來大家都是妹子,那我就不『夾』了,不然我怕你也受不了。」或許是察覺出我的困惑,她向我演示了「夾子音」:「就是像這樣」——(提高聲線,用一種略顯甜膩的語調說道)——「老闆晚上好,這裏是九尾,請問怎麼稱呼?」
通過淘寶搜索,我在一家銷量中等的遊戲陪玩店鋪下了單,客服詢問我對於性別、音色的要求,我僅表示希望可以語音聊天。隨後,對方將名叫九尾的陪玩微信推給我,告訴我打一小時遊戲的收費是50元,語聊則是40元。我們馬上就互加了微信。
九尾是一位性格爽朗、十分健談的女生。當我提出「用閒聊的方式進行採訪」這一奇怪要求時,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在接下來的一小時裏,我們聊了遊戲、工作、幾則社會新聞,還交換了家貓的照片。期間,電話那頭不間斷地傳來敲打鍵盤的聲音。直到我好奇地問她,平日裏的顧客都是什麼樣的人?敲打聲停了下來。九尾開始向我一一悉數停留在她對話框裏的幾個「固板」(固定老闆):「你看,這是個美院的學生,第二個是我的兄弟型老闆......還有這個人,他自己就是個陪玩。」
「你的老闆都是男性麼?像我這樣只聊天的多麼?」
「都有,很多老客玩着玩着就變聊天了。女生也有,大部分是遇到感情問題控訴渣男的。我從來不勸妹子們去報復渣男,而是屬於『為愛衝鋒,不行就撤』的類型,大不了撞完南牆再找我給你安慰安慰,所以我每天都好像心理導師一樣。」說到這裏,她不忘提醒我:「姐妹,我們還有五分鐘就結束了,跟我聊天是不是感覺(時間)還挺快的?」
從下單到結束,短短一個小時多的經歷,卻已向我展露了有關遊戲陪玩行業的部分特質:看重聲音;以情緒價值為交易內容;需要進行一定程度上的角色展演。
在後來的幾次(付費)聊天中,我得知九尾任職於一家三線城市的線下陪玩工作室,而我下單的淘寶店僅僅算是一個中介。「單子都是工作室分配出去的,工作室接到了再給我們派單,淘寶、bilibili或者『小鹿』(注:一個和「比心」類似的陪玩app)的單子都有。」在兩年多的陪玩經歷中,九尾也曾在「比心」等平台接單,又在平台沒落後輾轉於幾個陪玩工作室。她告訴我,工作室的好處是全憑派單,相對來說正規一點,不需要自己花費功夫去搶單。如果私人接單,比如聊天單可能就會有男孩子跟你刻意聊黃色小話題。但工作室的抽成也更多——我第一次在淘寶下單花費的40元錢,經過平台和工作室,到她手裏的不過十多元。
「擺爛」世代的精神認同
建立人設,往往是作為陪玩與老闆互動的第一步。這點在陪玩團裏體現的更加淋漓盡致。經歷了2021年國家對陪玩行業的打擊後,大大小小的陪玩團開始取代「比心」等陪玩平台,成為玩家首選的下單方式。無需刻意尋找,只要在微博上的「遊戲陪玩」超話下喊一嗓子,就會有許多人涌向你的私信,向你進行自我推銷。
「晚上好,這裏是XXX,擅長打野,人皮話多,希望可以陪到你。」
「晚上好,這裏是XXX,溫柔話多脾氣好,祝你在團裏玩得開心。」
......
在一個以男性陪玩為主的陪玩團裏,十多個人整齊劃一地在微信群裏發來了語音條。他們有的聽起來成熟而富有磁性,有的顯然還十分稚嫩,有的夾雜着些許地方口音,不免讓人有些應接不暇。
同時發來的還有一張張相差無幾的名片。名片上有暱稱、一個精修的真人或卡通頭像、年齡、性別、遊戲種類和其他特長。管理員會為老闆和當即響應的陪玩單獨拉群,待老闆挑選好鐘意的對象後下單,即可開始。
儘管才做陪玩不到三個月,但今年19歲的大二學生摺扇,已經有不少應對老闆的經驗之談。
「如果老闆讓你在遊戲裏『抱』着TA(注:一個遊戲動作),你就要『抱』着TA走全程。如果要求你開麥,那意思就是你肯定要聊天的,話題要你自己找。我比較喜歡聊貼近現實的,這樣更有真實感,比如先問問對方年齡多大了,如果是16、17歲,那可能就是個高中生,只有週末才能玩遊戲,我會問TA這周作業多不多。」摺扇總結道,「總之,就是讓TA像朋友一樣和我互動。」
談起加入陪玩團的緣由,摺扇告訴我,「最開始就是寒假期間太無聊了,偶然發現微博上有人在招陪玩,就來試試。」 他先是和考核官一起打了局遊戲,然後在群裏發了一條語音,用於審核聲音是否過關,最後交6.6元的團費,就算是進團了。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幾乎沒有門檻」。
的確有不止一位受訪者表示,如今在陪玩團裏的兼職大學生們並不真的缺錢花,也無意在現實生活中參與學習和找工作上的無盡「內卷」,因此有大把的時間需要消遣。他們對遊戲的定義也在發生變化,一款遊戲的社交屬性越來越受重視。
據摺扇所說,《蛋仔派對》便是這樣一款「更適合很多人一起玩」的遊戲。這款遊戲是在2023年春節期間徹底火起來的,彼時距離它上線還不到一年。不同於《王者榮耀》需要不斷地進行「打怪升級」,節奏也更為激烈,《蛋仔派對》的畫風充斥着樂園般的場景,一群外形「圓滾滾」的遊戲角色在賽道上簇擁、翻滾着,場面頗為喜慶。
隨着這款遊戲的需求越來越大,最忙的時候,摺扇顧不上是否有課,全天都在交替着接陪玩和代練單(注:代練指在遊戲中以收費的方式幫別人練級的行為),時常在不知不覺中做到凌晨五點。對此,摺扇自嘲般地說道:「我現在就是一個純粹的『00後擺爛人』。」
「所以陪玩讓我獲得了什麼呢?遊戲打得好是會被人認可的,我很喜歡這種被認可的感覺。你和別人一起玩,有互動和交流,打得好還會有人誇,就這麼簡單。不像生活中很多事情,你付出很多之後還不一定有回報。」摺扇說,「這個東西對我來說就非常真實。」
即使社交媒體中的好友隨時在線,但又並非可以隨時隨地分享生活、打遊戲的關係。遊戲陪玩所強調的「陪伴感」多少填補了這一空缺,也創造了一種以付費為基礎的新型情感關係。
聯想到疫情防控期間,校園生活的封閉、無趣,這點就或許更加不難理解。曾有一位大學生陪玩告訴我,她很難回憶起自己在封校期間都做了什麼,只記得全天躺在寢室裏,舉着手機,在一筆接一筆的單子和聊天中度過就此停滯的時間。
在曖昧互動中「上頭」
有大量的人做陪玩,必定意味着有大量的需求。2020年疫情席捲全球時,小譚仍在美國進行學業。那兩年,她比之前更加密集地尋找陪玩,粗略算下來共點了將近200個陪玩,平均每週花費在100~200元左右。談起最初找遊戲陪玩的原因,小譚表示很簡單,「因為當時打得不好,所以想要有人陪我『上分』,也想要一種體驗。」
一個好的體驗,有時體現為陪玩在遊戲裏帶你大殺四方,讓老闆全程「躺贏」;有時是對方一口一個「姐姐」「老闆」,隨時響應你的需求——在這個過程中,小譚清楚地認識到雙方權力關係的傾斜,「有時候他們打完遊戲沒有跟我說謝謝老闆,我都會有點不開心。」
但還有一種情況,是更加說不清、道不明的。在小譚的敘述中,她和一位陪玩之間產生過非常曖昧的情愫。「他帶你打遊戲,陪你聊天,在遊戲裏處處保護你,你對他的崇拜就會無限放大。再加上他的頭像可能很帥,聲音又很好聽,你對他就會有很多的想象。」小譚坦言,每局遊戲結束後,她都會有一點「上頭」,更何況還有遊戲本身所催生的多巴胺加持。「總之,我對陪玩的感受很複雜。」
我曾問九尾,如何管理自己和老闆之間的關係。九尾告訴我,很多人會和老闆產生曖昧,但她會和老闆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建立一個明確的關係,杜絕一切牽扯到感情的問題:「我是陪陪,我們倆可以是兄弟,可以是好朋友,可以是你聊天傾訴的樹洞,但是我們倆不可能是情侶或者別的。曖昧什麼的都是很以前的事情,人都是經歷過打擊才變聰明的。」
有人認為私人感情界限需要管理和堅守,或許恰恰說明,這個模糊的界限是如此容易被逾越、突破。像小譚一樣對陪玩「上頭」的玩家並不在少數。若是在知乎上搜索「遊戲陪玩」,會出現不少諸如此類的問題:「愛上了我的陪玩,該怎麼辦?」「感覺被陪玩左右情緒了怎麼辦?」在一些高贊回答中,有人會勸題主不要陷入其中,也有人覺得大不了就試一試,還有許多匿名用戶用「小作文」講述自己的親身經歷。
回顧互聯網自誕生以來的面貌,虛擬陪伴便是與其相伴相生的產物,層出不窮的社交媒體如同看不見的觸手,將人們的現實渴求牽扯到一起。無論是主打聲音社交的語音房(如早期的yy語音),還是通過打賞進行付費聊天的直播間,都曾一度引發全民參與的熱烈效應。然而,相比較於語音房和直播間往往以「一對多」的形式進行,遊戲陪玩的最大特質在於「一對一」。一旦下單成功,剩下的時間便屬於你們自己,這也使得私人界限可以被輕易地逾越和突破。
出於管理方面的考慮,大部分陪玩工作室和陪玩團都會設立「老闆和陪玩不准戀愛,不准私加微信」的規矩,下單的過程也會有管理員在同一個群裏全程在場。但誰又能真的加以阻止呢?「只要不給對方的朋友圈點贊,不被管理員發現就好了」——不止一位陪玩這樣告訴我。
「不用擔心找不到下一個。下一個永遠更好。」
陪玩的交易性質,意味着無需承擔社交上的壓力。相比較於小曾的複雜感受,也有人毫無負擔地將親密關係視為一種商品,隨取隨用。
有一位男性陪玩和我提到,一些女老闆的「粘人」讓他很困擾,儘管她們出手也往往比男老闆更大方。他將背後的原因理解為「可能是有點『戀愛腦』吧」。
但果真如此嗎?自稱「網癮少女」的02年女生呆呆和我同在另一個陪玩團。她表示,自己雖然經常「對陪玩弟弟『上頭』」,但往往也很快抽離。
最近,呆呆很是癡迷於團裏一位聲音好聽的男生,並連續幾晚點對方的哄睡單。男生會在通話中播放舒緩的電台音樂,用一種若有似無的聲線對她輕柔地說話。幾次半夢半醒之間,呆呆的確感受到了心動,但更多的還是她時常掛在嘴邊的「好用」。遇到心儀的陪玩,她甚至會花一筆錢「包月」,或者買他的好友位。「其實就是搞搞曖昧,花點錢,拿下一個自己還挺喜歡的弟弟,這樣和他們聊天時,你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稱呼,比如姐姐、寶寶,也可以讓他對你說甜言蜜語,聽你傾訴。這些要求都是可以私人訂製的。」
「那你不擔心自己會『陷進去』嗎?」我問。她的回答同樣堅決:「不會。因為都是明碼標價,只要你不繼續給他花錢,他就不會給你陷進去的機會。」事實上,她在不久前剛和一位陪玩結束了戀愛關係,也就是停止為對方包月。「現在的陪玩市場非常飽和,你不用擔心找不到下一個。下一個永遠更好。」
以上「渣男渣女」言論,在我接觸的年輕受訪者中屢見不鮮。他們樂於將曖昧互動視為一種類似於角色扮演的遊戲。似乎是要將這點發揮到極致,更有一種玩法,為玩家和陪玩專門開發了虛擬戀愛的演繹劇本。
在時下流行的幾款手遊中,「Sky光·遇」主打清新的畫風。遊戲的難度係數不高,慢慢地就促生了一種名為「三戀」的玩法。有不少專門提供這一服務的陪玩團。「三戀」指的是「虛戀」「病戀」和「虐戀」,對應三種戀愛模式:虛擬的、病態的和虐心的,但三者的區分並不那麼清晰。根據bilibili上經過剪輯的遊戲錄屏,陪玩首先需要設計一個大致的劇情走向,進入遊戲場景後,雙方會通過即興發揮的文本來對戲。在旁人看來是「尬聊」也好,逢場作戲也罷,玩家的體驗感完全取決於他們共同的代入程度。
但在這些戀愛遊戲之中,有時也會產生一些相對真切的時刻。呆呆向來喜歡和不同的人一起體驗遊戲。相比較於「玩玩就好了」的異性陪玩,呆呆告訴我,她的兩個「固陪」(即固定陪玩)都是女性。「我覺得女生更能和你共情,也更注重你當下的情緒。」生活中的任何問題,呆呆都會向她們傾訴,彼此也成為了無話不說的朋友。
這種體驗和向現實中的朋友吐露心聲相比,有何不同? 「雖然(現實中的)朋友也很樂意解答,但畢竟不是明碼標價,有時候消耗的只是你們之間的友情,讓TA幫你解決問題而已。」呆呆認為,自己和陪玩之間就不存在這種情況,而是用「相應的價格獲得相應的情緒價值」。在一種若即若離的現實感中,呆呆和她們之間的關係維持着微妙的平衡。
消耗、疲憊和性騷擾
儘管遊戲陪玩折射出當代年輕人的情感模式,但透過陪伴、「上頭」和曖昧的現象,遊戲陪玩作為一種情感勞動的性質從未改變。這個過程中產生的種種消耗和疲憊感,恰恰被掩蓋在了情感的外衣下。
對摺扇來說,儘管他是出於一種自發的興趣,但做陪玩仍然是勞神費力的。首先免不了有身體上的損耗。打遊戲時,摺扇需要將屏幕和聲音都儘量調亮、調大,他感到自己的視力和聽力都在下降,「英語聽力都明顯做不好了」。長時間舉着手機的姿態,也時常讓他大拇指麻痹。
這種對於遊戲的興趣,也會由於長時間的情感展演而逐步減弱,乃至了無興趣。這也是為什麼,摺扇在最初的新鮮感消退之後,開始更傾向於做代練而不是陪玩——儘管前者是一個相對枯燥的過程,賺的也不如陪玩多;除此之外,他亦發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將做陪玩獲得的收入又重新投入到升級遊戲裝備等花費中,「對,就是『自產自銷』。」
這有時會讓他懷疑,做這件事是否真的有意義?還是說,只是讓自己變得更疲憊了?
類似的懷疑也經常會發生在九尾身上。但對於她這樣的女性陪玩來說,還要面臨另一個及其令人不安的境遇:在陪玩行業中,女性陪玩遭遇性騷擾是一個非常普遍的問題。「比如聊天單的話,有些老闆你接上單以後,他說你罵我就行,或者我叫你媽媽可以嗎?還有男的上來就給你發裸照,你不害怕嗎?」在說到這裏時,九尾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我覺得女玩家素質更高,應該說女孩子我覺得素質就高一些。」
曾有一個女性陪玩告訴我,為了徹底避開性騷擾,她選擇加入一個只有女老闆的陪玩團接單。但作為全職陪玩的九尾,無法自行選擇或拒絕單子,以及沒有任何對顧客的篩選機制,仍然頻頻在毫無準備的狀態下遭遇性騷擾——遇到這種情況,工作室往往只能讓九尾把老闆刪掉。
九尾單方面的忍耐在最近達到了極限。最近一次聊天時,她頗為煩躁地告訴我工作室請來了一位「老師」,是由公司指派的一位所謂培訓者。「他會給年齡比較小的妹妹洗腦,教女陪去了解男生的喜好,以及怎麼『聊騷』。」忍無可忍之下,九尾終於選擇了離職。
尾聲
我們聊起關於未來的打算。「我想先做點別的事,攢一點錢。我喜歡動物,以後想把自己送去一個獸醫學院做培訓。」告別陪玩行業的決定,意味着她不願再繼續消耗自己與人相處的耐心,或繼續遭受傷害。
同樣談起未來,摺扇並沒有過多期許,但也深知陪玩不是一個可以真正投入其中的職業。「每個遊戲更新換代都這麼快,你每融入一個遊戲,就得融入一個新的圈子。你真的確定你能融入嗎?」
在對關注中國遊戲零工的學者夕岸的採訪中,她表示:「在中國,平台經濟從來都不是歐美國家所想象的那樣,有幾個大的平台在壟斷這個領域,然後大家都是通過算法(來運作)......從來都不是這樣。」夕岸認為,自從幾個主流的陪玩平台在2021年被打擊以後,工作室只是變得更「地下」了;與此同時,高度流動和分散的生態又讓整個行業更加充滿了不確定性。大大小小的陪玩團在短期內崛起,又在僅活躍一段時間後便沉寂。
對於遊戲陪玩的前景,有兩位陪玩團團長曾向我表達了完全不同的觀點。第一位認為,陪玩是由《王者榮耀》這個遊戲帶起來的,疫情及其防控的環境加速了行業的擴大。但《王者榮耀》如今已經呈現出不再流行的趨勢,儘管有《蛋仔派對》等新興遊戲出現,但誰能保證它們能成為下一個「爆款」?這個行業註定會衰落。作為一個剛成立半年的陪玩團團長,他打算賺夠這個階段的錢就不再做下去。
但另一位團長則向我表示,最重要的從來都不是遊戲。曾經做過遊戲主播和陪玩的她,自從開始自己經營陪玩團後,越發感到每個人在陪玩中的需求都不一樣。這讓她充滿信心地認為,遊戲陪玩將逐漸成為年輕人生活中的必需品。
(感謝Fuu對文本寫作提供的幫助。為保護受訪者隱私,小譚、九尾、摺扇和呆呆均為化名。)
有点怀疑是软文不过能反映现实亦可
这不就是电子牛郎吗
倒也不能说是畸形吧,高压社会的必然需要情绪的泄压,只要有这个需求,供给总会跟上。
怎麼搞都搞得畸形,不愧是強國
太有趣了。非常獨特的行業。謝謝。
整篇看下来,陪玩这个服务,游戏本身反而是次要了,更多是情绪陪同价值。
日本那边也有上班族花钱请女大学生扮演女朋友出去玩一天之类的服务(无性行为),似乎有一定相似性
叫妈妈可太草了,pcr玩家大概知道是啥意思
很有趣的內容
点过两个陪玩,都是男生,都没什么意思,只感觉尴尬😅,他们好像定位自己为搞黄色的,游戏都不好好玩
读完发现选题关注的“陪玩”和我以为的“陪玩”不是一种。现在也会有这种“陪玩”:coser扮演游戏角色,和老板线下互动,有点模拟和游戏角色约会的意思。coser要非常熟悉游戏角色的各种属性、梗,给老板真实陪伴的感觉。coser会尽量隐藏属于自己本身的特质,实在掩盖不了的会提前注明,看老板接不接受。这种陪玩在乙女游戏玩家中比较受欢迎,而且因为女性更清楚对女性来说“暧昧”、“冒犯”的界线在哪里,大家会倾向于选择女性coser扮演的男角色。这和这篇报道中的“陪玩”有所不同,但也都基于脆弱的人际纽带、孤独这些方面吧。
哇哇居然出了这个选题,我作为二次元爱好者也还是几个月前才第一次听说有这种陪玩接单,当时还是很震惊的。乙女游戏的陪玩也很多的,因为以女玩家为主,确实大家偏好选择由女性扮演的男角色。
很有意思的视角诶,虽然有所耳闻,但没有深入了解过。然后不自觉会联想到前段时间某些学校,只要临近毕业的大学生注册一个闲鱼账号卖东西都算你就业,陪玩不知道之后是否也算是大学生的“就业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