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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十論:奪回自己的故事

「讀者十論」欄目每週擇選報導及圓桌話題中十組精彩讀者留言刊出。

端傳媒社群組

刊登於 2022-06-20

#讀者十論

【編者按】「讀者評論精選」欄目每週擇選報導及圓桌話題中十條精彩讀者留言刊出。部分留言可能會因應長度及語意清晰作節錄或編輯。

1. rhrm,回應圓桌話題《中港各設賞金國安舉報熱線,你如何看告密文化對社會的影響?

果然看到有人把舉報縱火犯和舉報「國安法嫌疑」混爲一談了。在真正的法治社會裡,是不存在告密這種概念的,除了舉報人有時需要因安全原因保密外,被舉報者、被舉報的行爲、處理過程、懲處依據,都是按法律程序進行,可以擺在陽光下接受審視的。

但在非法治社會特別是極權社會里,法律體系裏存在着既無民意基礎,也非公平正義,只爲維護統治而設立的惡法,於是就產生了告密這種怪胎。告密針對的不是一般的違法者,而是那些違反了惡法的人,當局旨在通過製造莫須有的案件製造恐怖氛圍壓制反抗行動,告密者往往也不過是爲了個人利益甚至私人恩怨。因此,當局對於告密案往往都是黑箱操作,害怕公開案件細節引發民意反彈, 告密者更不敢站在陽光下,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爲和正義毫不相干。

這就是爲什麼我們要從中性的「舉報」分離出一個貶義的「告密」的原因。至於現在中國/香港的國安舉報算不算告密,自己判斷。

2. 林占,回應《唐山事件後,她們的恐懼與憤怒

那麼那些在底層中苦苦掙扎,為了掙口飯吃而幹著連男性都不願幹的危險體力活的婦女是甚麼一回事?別跟我說壓迫是平等的,這是人人都知道的廢話。女性在父權下永遠都要面對雙重的壓迫,連對女性的壓迫都未曾化解,踏出了半步退回了十步的情況下跟我說「男性都很慘,別把他們打成共犯」,呸。回去跟那些在水深火熱中的男性說「女人跟你一樣的,不比你更慘」來看看他們是共情女性還是踩腳暴怒。

特朗普時代那些底層白男高聲疾呼我們受夠民主精英,一點都不理解他們的挫敗。他們不理解的不只是過去二十年美國的變化,更不理解旁人的白眼:底層的白人女性,底層的非白人比你們要糟糕百倍,隨時面對槍械和性暴力的威脅。

我只奉勸一句:比糟糕,比慘是完全沒有意思的。難道證明了底層男性處境很糟糕,就不用處理女性的雙重壓迫嗎?

3.Minami_,回應《唐山事件後,她們的恐懼與憤怒

我仔細的想了想自己作爲女性主義者的訴求。我生活在中國,以下只針對中國的情況。謹代表個人觀點,且不算完整。本人非法律專業,專業術語如有錯誤望海涵。

提高拐賣婦女的量刑,延長追訴期限。

提高家庭暴力的量刑,當家庭暴力發生時,不得以「家庭內部矛盾」爲由不出警或不立案。

實施「限制令」。性侵和家暴的加害者在限制令期間內不得靠近受害者。

制定清晰的性騷擾相關法律,接到報警電話時不得以「沒有證據」爲由不出警或者不立案。增加女警比例,保護報警人的信息和身心安全。

保證女性的受教育權利,大學和研究生錄取不得對不同性別的考生劃分不同錄取線。

取消離婚冷靜期。訴訟離婚可以由單方面提起,如果對方一定時間內不予回應,應准許離婚。

企業招聘時不得以性別原因拒絕應聘者,企業不得詢問女性應聘者的婚姻和生育狀況,男女同工同酬,國家補貼產假。

提高女性官員比例,企業家比例,鼓勵女性在社會上發聲。

在文化上,譴責性別選擇墮胎,譴責遺棄女嬰,呼籲更多男性了解女性主義,承擔一半的家庭責任和家務勞動,在與愛人、朋友的關係中,承擔一半的精神支持工作。向男性普及,什麼情況下 可以發生性行爲,什麼是sexual consent。呼籲男性接種HPV疫苗,接受進步的姓名觀念,將真誠和尊重作爲與女性保持戀愛關係和性關係的前提。

4. MarsLin,回應《上海復旦大學醫科畢業生獲列港府認可醫學資格名單,社會評價兩極,你如何看?

其實引入外來醫生(不管來自任何國家)本身是沒問題的,而且這個通道在香港也是一直存在的。

和絕大多數國家一樣,要來香港執業必須考過當地的醫師執業資格試(LMCHK),而且這個執業資格試難度和內容基本和本土兩家醫學院(HKU和CUHK)相同,這樣可以確保不管來自任何國家,所有醫生均接受同一個方式檢驗,且和local培養的醫生水平是一條線,質量在最大程度上得到保證的。

而現在之所以要增加一個通道,竟然是因爲覺得這個考試太難了,通過率太低了,於是乾脆不需要考試!這個邏輯之下,顯然是對本土醫學生是極大的不公平。

我本人就是通過這樣的執業試來香港執業。這對於我們這種考過LMCHK 的人來說,也是非常不公平的。

考試難,是大家一起難,但是local學生可以,我可以,其他非local的學生可以,現在卻爲了一些「不可以」的人,開放個特殊通道?

我身邊就有這樣的例子:某香港學生本科考不上兩家香港醫學院,去大陸學醫(數據顯示真的不難)。畢業後,脫產全職準備LMCHK,然而連第一步相對比較簡單的Part 1,考了三年,考了四次,都沒有考過!然後,boom ,突然之間,2022年到了,本來焦慮一直待業考不過的他,突然發現:啥?我不用考了可以直接在香港當醫生了?

在看這條評論的你,捫心自問,你覺得這種人你敢讓他給你治療麼?(作爲對比,我本人一次性通過了Part1、2、3)個人認爲,考試難本身不是問題,只要他能真正篩選到合格的醫生。真的想解決缺醫生(是否真的缺其實還值得論證),不能簡單降低門檻,而是提高吸引力,減少流失,或者增加考試考位,基數大,哪怕通過率低,也能保證有足夠的醫生輸入。

5. sakuraway,回應《清冠一號「讓世界看見台灣」,但它真有療效嗎?

看到這篇文章,就想到我之前發在IG限動裡的一段話。

有件事我覺得蠻有趣的。就是看到許多年輕的台灣網友在曬中藥「清冠一號」及其仿製方子。彷彿成了某種流行趨勢在跟風。但在中國這邊呢,稍有常識的年輕人都開始對中藥持警惕甚至排斥的態度。我朋友圈裡都在曬把「連花清瘟」扔進垃圾桶。

我也不想對前者批評什麼,因為盲目跟風缺乏足夠科學性的傳統草藥在全世界都很常見,無外乎因為通常這類藥商非常善於把錢投在營銷上(畢竟也不需要怎麼花錢研發),以及人們對「化學」的不信任,傳統文化的慣性,從眾心理以及社交需要等等。

有趣的是後者發生的事。比如,我一個近期剛剛曬圖把連花清瘟扔進垃圾桶的朋友,幾年前還覺得感冒就需要喝板藍根以及藿香正氣水才能好。出現這種轉變的動力恐怕來自於習本人對中藥的大力推崇,使得政府在行政立法上無所不用其極地推動中醫藥,把中醫藥和意識形態掛鉤,以及在疫情的各種濫用中所暴露的官商勾結。

陷入塔西佗陷阱的政府就是反向標竿,越是推崇的,人們就越懷疑越反對越不相信(雖然表面上無可奈何)於是,意外加速了中國年輕人對現代醫學的認識,和對中藥的排斥。

6. ubd,回應《豪賭人生下半場:移民路上的中國中產

很喜歡文章中對於中產移民動機的描述:爲了一些永遠不可能在這裏獲得的東西。也喜歡文章中對於追求的、未定的生活和現實的、已有的生活之間的拉扯。這樣的拉扯在中國的土地上已經上演很久,也將會一直繼續,只不過未來大家都猜測會以一種更沉默的形式進行。

昨天重看了《人物》對張小樣的採訪《平原上的娜拉》,不滿足於「僅僅是一個好媳婦」的張小樣二十年來努力走出農村、去各地打工,最終還是回到了家。張小樣說:有時候覺得遇到這樣一個人(老公)是幸運還是不幸,如果他是一個不好的人,我也就直接飛(走)了。

和平原上的張小樣一樣,不管是選擇移民、還是最終留在國內中產,「娜拉既然醒了,是很不容易回到夢境的,因此只得走」,不管是在國內還是在國外走,都免不了時時凝視「墮落或回來」的深淵。

7. raeye2,回應《豪賭人生下半場:移民路上的中國中產

文章有一點非常打動我,那就是「潤」對於大多數選擇移民的中產來講,其實是一個過於輕佻的詞。我前些天看到一段話,大意是這樣的:如果你是爲了追求幸福而移民,那你多半會失望,因爲鹽在哪裏都是鹹的;而如果你是爲了擺脫痛苦而移民,那你幾乎一定能滿足,因爲此間的不義決不是世間的常態。 我覺得一個現實就是,很多潤學的擁躉心裏對移民的期許是追求一個更美好世界的理想。而對於大多數移民的中產來講,移民不過是爲了逃離沉悶的空氣——二者看上去是一回事,其實完全不是。

潤這個詞本身就發明自神系貼吧,在其萌芽過程中,我們既可以看到「逃離此地的不幸」的樸素情感,也可以看到「逃到一個月亮更圓的地方」的一種摩西開海式的狂熱願望。但自從那張寫着「run!」的米老鼠表情包逐漸成爲網絡迷因之後,這個詞就在許多場合被高度符號化爲了一種對應許之地的狂想。各位可以去看一下GitHub上面的潤學項目,看它到底是在追求改善自身無法接受的大環境,還是在追求一個不可能存在的烏托邦?我本人是覺得很多內容實在是太鼠了,完全接受不能。

我覺得這些潤學的擁躉和那些民粹左翼在追求的東西本質上是一樣的,那就是「反動派人頭滾滾,新制度拔地而起」——只不過潤友的方法更消極,左小鬼的言論更直球罷了。但問題在於,舊世界之所以能綿延上百年,恰在於其能夠穩定的再生產;而這些理想主義者的狂想無論多麼精密,多數時候不過是曇花一現罷了,完全沒有辦法成爲一種穩定的新生活。我在這些話語體系中看不到對於移民新生活的具體構思,只能看到「只要能逃離那個地方……」的執着。我想,我們終究得意識到,國外的月亮不一定圓,而移民只不過是爲了擺脫你不可接受的不義罷了:它可能終究是不能使你幸福的,但它至少能讓你在舒適中痛苦。

8. Douglashitang,回應《異鄉人︰反中國到底是反甚麼?一個台灣學生去大陸尋找答案

有些人批評作者,覺得台灣本位主義比起中國的民族主義更具多元性與包容性。但有趣的是中國也有不少人、甚至是自稱愛國的民族主義者也都是這麼認為的。所以省省吧,當人們有身分認同的時候,就必然會對於自身認同主體之外的對象有相對的優越感、甚至是鄙視跟厭惡,只是每個人的優越程度有分輕重而已。

誠然,只要是人,那就必然有一定程度上的身分認同,這是人性的一部分。但身分認同所伴隨的優越感與排外性更是這種人性的黑暗面、是應該去直面、去承認的存在。所以問題並不在於身份認同本身,而是它伴隨而來的人性的優越感、排外等陰暗面。否認身分認同的這些陰暗面的存在,並不會洗清自身的身份認同,而是會顯得自己更加自欺欺人而已。

這種對於台灣本位主義排他性與優越感的存在的否定,只會讓自己的優越感與排他性更加嚴重,這就是為甚麼有些人會覺得身份認同政治是這個時代的亂源一樣。

確實,短短的兩年無法全面的認識一個大寫的中國、但我們台灣社會又何嘗不複雜呢?但作者這種盡量淡化身份認同、盡量從零認識中國的嘗試,就是他直面身份認同陰暗面、並嘗試解決它的一個絕佳的示範。台灣人的身份認同在建構的同時,也必須經歷一場直面自身優越感並加以批判的階段。

否則,台灣的本位主義到最後只會跟中國的民組主義一樣,成為種狂熱的法西斯主義。

9. 沈於淵,回應《反修例運動三年,出獄的少年後來怎麼了?

讀這篇出獄的少年後來怎麼了,特別能理解那種身體、內心和社會處境的某一部分被殺死的感覺。

會不知所措,會失去行動的可能,會讓自己失去自由,會連累家人,會獨自陷入一個又一個重復的創傷夢境,現實中會遭遇曾經不會預料到的事情,進入一個個limbo。不再喜歡表達自己,提醒自己,只能有一種情緒,因為你不希望自己崩潰,在任何時候都要站起來,因為過於孤立無援。你知道你身上的某一部分,某種信任感,某種安全感,某種心氣被永遠地殺死了。

祝福你們,你們有過自己的「本雅明時刻」(Benjaminian moment)。在巨大的歷史之手把你們作為棋子操縱遏制時,你們解開過它虛偽的歷史棋盤,抓住過危險時刻的記憶,留下了證明,可以用一生去奪回自己的故事。

(…「to seize hold of a memory as it flashes up at a moment of danger,」 and undo the chess master’s moves that always seemed to outwit historical actors by suffocating the new under the weight of historical conformism and false teleology.)

10. madlex,回應《城市青年去農村:是「撈錢」還是振興鄉村?

日本的鄉村振興計劃與之相比,更側重於如何吸引人口並使其成為在地居民,達到長久居住的效果。有新住民,則必然有穩定的生產與消費行為,真正擴大了地方族群的規模。為此,日本地方是拿出真正吸引到人的優惠,比如免費提供房屋,住多少年數連土地直接送,為有小朋友家庭提供額外補貼等等。他們的政策,首先考慮的是“為何外人需要移居到這裡”,給予其他地方所尋求不到的獨特之處。比如我有關注的YouTuber,愛好露營,移居地方半買半送就可以得到一座山,滿足需求之時自然可以與住民進一步協力開發。此等靈活性,恐怕才是真正可以因地制宜發展鄉村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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