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去的三月,一個週日午後,台北松山文創園。融合了風土採集、電子音樂與台灣廟宇音樂的電子音樂跨界團體「三牲獻藝」正在於松山第一倉庫最大的藍舞台表演;對面的灰舞台則由被稱為「台灣電音教父」的DJ @llen控場,在挑高十幾公尺的倉庫中,人們隨其音樂起舞,參與者如正在舞池大方跳舞的Andy告訴記者:「今天就是要來釋放自己。」
新能祭是3月19、20日兩天發生在台北的一場電子音樂音樂祭,主辦方說「以音樂、藝術和科技歡慶未來之祭典」,值得留意的是,這場混種派對集結了台灣不同世代的電子音樂創作人、歌手,以及數位藝術創作者。舞池中人頭湧動,來參加的人有電音愛好者,rave party常客,也有性小眾群體⋯⋯兩天的活動,約3000人次參與。初看上去,這像是電音派對在近年台北的一次盛大、公開存在,性格奇異,但也完好嵌入城市常態。而了解電音派對之於台灣發展的人則會知道,這場景並非一夜成形,而是有著來自不同世代的努力與參與,於是,藉著這次新能祭的機會,我們找到不同世代的六位電音世界人物,講述他們各自的脈絡,而他們,都在新能祭中匯聚。
DJ @llen:九零年代,曾是秘密結社的氛圍
在那個現場或許沒有尖銳、刺耳的政治宣言,然而未經許可的體制外舞場已是一種叛逃。 DJ @llen就這樣開始和朋友在台北近郊舉辦戶外銳舞派對,由於違法與自治的精神,讓這些派對總有一種秘密結社的氣氛。
有人說,在台灣,整個90年代,「DJ @llen這個名字幾乎就代表了最前衛、最另類的電子音樂」,他曾在90年代初的倫敦街頭,折服於電子舞曲魅力,之後回到台灣來開創電音派對的風潮。早在1995年,當時還未滿三十的DJ @llen,就DIY舉辦了台灣第一場的戶外電音派對。
那是90年代的台北,野百合學運之後,各類社會運動風起雲湧,躁動與反叛的餘緒流竄於各個領域,1993年,24歲的先鋒聲音藝術家王福瑞創辦了《Noise》唱片廠牌與雜誌,開啟了噪音運動的世代。1994年,藝術家吳中煒等人在公館河堤上,集結舉辦了台灣體制外第一次「破爛生活節」,放映前衛短片、色情片、同志裝置展、實驗小劇場與樂團表演。
翌年7月,DJ @llen開著一台小貨車、載著幾個喇叭,在距離公館河堤不遠處的二重疏洪道辦起第一場台灣戶外銳舞派對,透過地下社群的口耳相傳,吸引到幾百舞客,與「破爛生活節」不同的是,在那個現場或許沒有尖銳、刺耳的政治宣言,然而未經許可的體制外舞場已是一種叛逃。
DJ @llen就這樣開始和朋友在台北近郊舉辦戶外銳舞派對,由於違法與自治的精神,讓這些派對總有一種秘密結社的氣氛,當派對過了午夜,人們服用了足夠的酒精或藥物,所有人幾乎陷入瘋狂的跳舞,直到第一道日光從地平線升起,人們為日出而歡呼,宛如靈魂也得到救贖。他們的足跡遍佈於碧山巖、陽明山、電影片場、華中橋下等地,在城市的邊緣游擊狂歡。而國家機器也緊追在後,Allen回憶起,警察總在午夜一點左右、派對現場最熱烈的時候,突襲現場,關掉音樂,逼散人群。
時隔將近三十年,DJ @llen收到新能祭主辦者Sonia Calico的邀請,在太陽還沒下山的午後,站在由藝術家李亦凡的作品《灰色是最無聊的顏色》所搭建起的層層投影舞台,熟練地打碟放起鬆弛的旋律,舞池中的舞客也似乎年輕依舊。
創辦人之一,女魔頭Sonia Calico
那些年的台北,除了地下社會結束營業的事件,更有師大商圈與文林苑王家等都市空間抗爭,隨著依法行政的整肅,原本藝文氣息的師大街區開始凋零,經歷了這些事件的整個青年世代,彷彿被刺激了末梢神經,開始敲起低頻而躁動的反拍節奏。
DJ @llen是在「地下社會」認識Sonia Calico的。
「地社(地下社會,台北歷史最悠久的Live House之一)對我來說,就像家一樣」今年34歲的Sonia Calico,大學時代在「多鬆」打工。多鬆是2000年前後一家台北文青咖啡店的名字,也許說文青還太過矯情,咖啡店開到凌晨四點,幾座書櫃放滿了漫畫、小說、詩集等圖書,半夜不睡覺的文青多半在裡頭抽煙(2009年後台灣禁止室內吸煙)、聽音樂、打魔獸、寫作聊天或吃水餃。從高中開始Sonia Calico就會去那裡唸書,只因為「他們放的歌我都很喜歡」,在多鬆總是放著非主流的音樂,打工下班後的Sonia Calico,轉個彎就到師大路上的Live House地下社會看表演。
地下社會是台灣獨立音樂發展中的重要舞台,在師大公園旁的地下室表演場所,不少知名樂團如五月天、落日飛車、蘇打綠(魚丁系)都在此發跡。
2012年,當時Live House無適用法規、遭到特定人士抗議,地下社會面臨關門危機,不少文化人如馬世芳、瑪莎等人出面都聲援,Sonia Calico在立法院的記者會上,以「Go Chic」樂團的團長身份發聲「我跟他們(經營者)都很熟嘛,所以他們就叫我上去說,我就上去,但當時的我其實也不知道要說什麼」。歷經反覆折騰,最終地下社會結束長達16年的營業,馬世芳撰文「地下社會不欠這個社會什麼」,說明失去地社的痛心。
隨著地下社會的結束營業,野生的表演能量,好像滲透到公館更邊陲的地下室,逐漸在Korner萌生。Korner其實原先是另一處台北著名Live House「The Wall」主要表演場外的一條走道,只有一個酒吧,不只有電子音樂的表演,幾乎什麼音樂類型都有,噪音、爵士、後搖;從週三演到週末,多半是地下的、獨立的、實驗的。在Korner營運的十年間,那些小小的、混種的、野生的表演,打開了觀眾與創作者的耳朵。
那些年的台北,除了地下社會結束營業的事件,更有師大商圈與文林苑王家等都市空間抗爭,隨著依法行政的整肅,原本藝文氣息的師大街區開始凋零,經歷了這些事件的整個青年世代,彷彿被刺激了末梢神經,開始敲起低頻而躁動的反拍節奏。
2013年,DJ @llen從北京回到台北想辦派對,就找到了還是一片廢墟的南港瓶蓋工廠 ,在臉書上發出消息,要辦一場如同當年一般野生的派對。沒想到派對的前一天他接到建管處的電話「沒有申請場地不得違法舉辦」,他緊急取消。但這次與過去不同,建管處的職員約他去辦公室討論,才發現他們都是過去在《破報》上鋭舞專欄的讀者。建管處當時也正想活化南港瓶蓋工廠,做一些文創活動。
在建管處的幫忙下,DJ @llen就在那片斷垣殘壁中,一連舉辦了六場電子戶外派對。當時吸引來大量的台北青年,體驗到了人生第一次廢墟派對;而這些人如今都已是三十世代;Sonia Calico也是當時演出的DJ之一,她只是淡淡的說:「我知道很多人都有去,氣氛是滿好的。」
「不要再把跳舞妖魔化了,這次我們要Reclaim our space,要把這個很重要的文化放到大家的眼前。」
有別於此前不少電子音樂派對常辦在郊外山區,今次Sonia Calico牽頭的新能祭挑選了台北市中心的松山菸廠倉庫舉辦,這當然有著對於大型螢幕與音響技術性的考量,但也有著一點宣示的意味,另一位主辦人、獨立策展人李彥儀說:「不要再把跳舞妖魔化了,這次我們要Reclaim our space,要把這個很重要的文化放到大家的眼前。」
新能祭的首夜即由Sonia Calico壓軸,放出這次特別為新能祭製作的Beat,與她長期合作的數位藝術家Veeeky,操作著不同膚色、性別的Persona,在大螢幕上機械式排列搖擺,歌手阿爆以強大的舞台魅力唱著「辣台妹、辣台妹、辣台妹、搖咧、搖咧」,原民變裝舞者古奈披著一頭長髮熱舞,引發全場震動。一時間,高挑的紐西蘭變裝皇后Popcorn、原民女性舞者維娜巴奈與吉菈兒、變裝舞者Gary都爬上舞台,層層推進滾動出巨大的魅惑能量,令現場空氣近乎沸騰。
2019年習近平在《告台灣同胞書》發表40週年紀念會上發表對台統一宣言,時任總統的蔡英文則回應台灣絕不接受一國兩制。在那個當下,歌手大支便邀請Sonia Calico,重新混音《辣台妹》以表達對蔡英文的讚許,一時間廣為流傳,自此,蔡英文在媒體上開始有了「辣台妹」的稱號。在該曲發行前,大支問Sonia Calico「需不需要以匿名的方式發表?」「我說沒關係,我一直是認同大支理念的」。
九零後Mong Tong:來自彰化鄉下的電音樂團
還住鄉下的時候,他們對日常中的廟會或喪事電子琴音樂很反感,然而他們的創作,就其實取樣於這些最在地的民俗電子、遊戲配樂,甚至鬼怪、靈異節目等元素;這些充滿B片感的台灣素材,製造出的特殊的東方感。
前面提到的Korner,作為地下社會結束後興起的空間,雙人實驗樂團Mong Tong也曾是常客。「我只有參與到Korner的後期,但那裡真的蠻酷的,什麼人都有」,Mong Tong的洪御回憶到。Mong Tong是由兩個出生於1990年代的兄弟組成,他們在相對鄉下的彰化地區長大,因為太熱衷於PS吉他英雄的遊戲,才開始彈真正的吉他。還住鄉下的時候,對於日常中的廟會或喪事電子琴音樂很反感,然而他們的創作,就其實取樣於這些最在地的民俗電子、遊戲配樂,甚至鬼怪、靈異節目等元素;這些充滿B片感的台灣素材,製造出的特殊的東方感,讓他們被日本的迷幻廠牌 Guruguru Brain簽下。
洪氏兄弟的學生時代都在高雄、台中度過,弟弟洪郡崎大學時就流連於台中LiveHouse「洞穴」等獨立音樂場地;而洪御發現自己喜歡的樂團表演,都有一個看不出來在幹嘛的人,後來才知道那是合成器。於是,洪御就開始自己透過Youtube、外文網站開始研究合成器。他說,那時候在中南部,有玩合成器的人真的非常少。直到後來北漂到台北,朋友跟他說有一個由Sonia Calico和朋友組織的社群平台「Beatmakers Taipei」,有不少本地電音創作者在其中分享和交流。洪御加入了這個社群,也是在這裡,逐漸建立起對於電音取樣的觀念,此後才有了樂團「Mong Tong」。
說起「Beatmaker Taipei」,這個社群計畫的想法最初也是來自Sonia Calico。是她在樂團「Go Chic」時期,雖與不少厲害的製作人合作,可是做出來的音樂始終不是自己想像的樣子。在2014年樂團休團後,她花了一兩年的時間專心摸索、學習,才掌握了獨立將音樂完整製作的能力。「那個過程其實滿孤獨的,有時候把東西丟到網路平台上也沒人聽、也沒人討論,有的人很快就會放棄了。」這樣的經驗帶來了「Beatmaker Taipei」的想法,社群成立後每個月聚會有不同主題,電音愛好者和創作人聚在一起,討論和互相幫助,產生社群能量。她說,既然大家都在Youtube上各自學習,還不如大家一起來分享自己看到了什麼Tutorial。
在今次新能祭的第一日演出中,民俗迷幻電子團Mong Tong、LUDU與NAXS FUTURE三團一起演出,夢東兄弟(Mong Tong)綁上矇眼的紅布條,不少人說他們的表演是新能祭當中最唯美迷幻的一場,迷幻的電子結合詩意視覺,好像踏入如夢般的旅程。
Target Employee:在台北的電子音樂派對中找到自己
曾幾何時,台北Live House的現場氣氛還是非常陽剛、非常以異性戀文化為主的。即使所謂的「酷兒之夜」,也更像是國外流行的移植,除了冠上「酷兒」兩字之外,好像音樂和氛圍(Vibe)都同非酷兒的活動沒太大差別。
DJ Target Employee是住在台北的美國人,他也住過東京、去過香港,以及一些東南亞國家,但台北是讓他最自在的。他說東京或許有著數量眾多、音場極致的表演空間,但也許是日本極致追求的性格,讓電子樂的表演比較近似於一種審美體驗,沒有人在跳舞,一點都不好玩。
四年前,21歲的他下定決心從紐約近郊搬到台北,當時他最常跑的地方就是Korner,「Korner最棒了,不只是電子音樂,什麼類型的表演都有。」從那裡他探索了各種音樂,後來加入了獨立音樂人Byron Duvel組建的「Queer Trash Taiwan 酷兒垃圾」,Target Employee說,「我以前非常害羞,是台北和電子樂讓我找到表達自己的方式」。
「Queer Trash Taiwan 酷兒垃圾」是Byron Duvel為首的一個派對活動組織。他們所主辦的主題變裝派對如GAYtrix甲客任務(Matrix)、BINLANCIAGA 檳榔世家(Balenciaga)等,總是場場爆滿,他們以顛覆潮流符碼的主題,翻玩性別政治與台式元素,席捲台北的獨立舞廳。
Target Employee說,「我其實討厭『Queer』這個字,我不太在乎別人如何認定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這對我來說很重要,而這大概也是我很掙扎的事,我好像同時有很多性格,無法從中選擇。」「剛到台灣的時候,我太害羞又太年輕,試著搞清楚自己是誰;但是在這些場所,和這些人一起,讓我可以不斷嘗試、扮演不同角色,好像就慢慢找到了表達自己的方式。」
第一天的新能祭紅舞台,身著機長制服的DJ Target Employee替「Queer Trash Taiwan 酷兒垃圾」開場,他邊唱著80年代的City Pop日本經典名曲《Plastic Love》,一邊妖媚的跳舞,現場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這是他發光的時刻。
其實,Target Employee回顧到,台灣從前的舞場派對與現在的台北獨立舞廳完全不一樣。曾幾何時,台北Live House的現場氣氛還是非常陽剛、非常以異性戀文化為主的。對此,曾在索尼唱片工作十年的DJ Jesse也說今日台北舞廳中的酷兒文化,其實並不是突然成型的,在過去台北的舞廳也時常有所謂的「酷兒之夜」,但那更像是國外流行的移植,除了冠上「酷兒」兩字之外,好像音樂和氛圍(Vibe)都同非酷兒的活動沒太大差別。在當時的台灣,「酷兒」還不是一個文化。
2019年,同婚法案通過,台灣成為亞洲第一個同志可以結婚的國家,酷兒元素也漸漸蔓延到派對現場。而今次新能祭的第二天,酷兒能量在大舞台上用力放送,由90年代第一個將House音樂帶入流行樂的音樂人李雨寰帶領,自彈電子琴、唱出成熟聲線,合上電音創作人沙羅曼蛇堆疊的重派節奏,和紀磁器的解構如夢境般的視覺,和人生首次登台演出的扮裝妖姬酸六,剛進行完隆乳手術的ta準備了多套服裝,終於以完全體的樣貌在台上打傘舞劍,讓現場陷入一種迷亂的解放之中。
創辦人彥儀:把派對做成「安全場所」,在其中療癒
「希望無論是什麼樣的身份認同、性別意識,都能在這裡互相尊重並感到自在。」
彥儀是一位數位藝術策展人,參與策劃過大大小小國內外的藝術展演,也是新能祭的另一位創辦者。其實對於電子音樂,彥儀一開始其實沒那麼懂,但就因為不懂一直聽下去,「有一天就突然(聽)進去了。」回憶起某次在柏林租房處遭小偷,令她頓失對世界的信任感,鎮日惶惶不安。於是朋友邀他去了一場電子派對,和陌生人一起被音樂震動而跳舞,在空氣中感受到相互理解的親密與安全感,「趴完之後好像就好了」。
Sonia Calico與彥儀其實是在一次雜誌的企劃中相遇的,她們在其中發表各自如何抵抗與理解「女性」創作者的標籤。而她們對性別政治的態度也展現在這次的新能祭中,彥儀提到「安全場所」(Safe Space)的意識,「希望無論是什麼樣的身份認同、性別意識,都能在這裡互相尊重並感到自在。」
這次,彥儀找來數位藝術家李亦凡,他擅長用即時遊戲引擎與投影效果,作品通常有帶有一點調侃、戲謔與揭露,今年李亦凡剛入圍了台新藝術獎(總獎金達350萬台幣的台灣當代藝術獎項)。新能祭也是他第一次體驗人們在作品前沒有距離的跳舞放歌,他說,「有時候製作的效果會被舞客干擾,一直有很多意外發生,但就蠻有趣的,我可能會再拿(這次得到的素材)來做什麼(作品)吧。」
其實這次在新能祭最受注目的演出,就是來自李亦凡和夜貓組的嘻哈歌手春艷、二次元製作人3R2的組合。在新能祭結束前夕,春艷唱跳著「我是你的Fan」,李亦凡即時操縱擬態角色,台上台下如邪教儀式般以170BPM的節奏群舞旋轉,衝往接近無限的賽車車道,那是兩天以來最釋放能量的感官體驗,完美詮釋了新能三角的組合技魅力。
而當觀眾還沒從衝擊中回過神來,就來到新能祭的壓軸節目——20年前以電音出道的羅百吉DJ Jerry。需知其實,多數台灣人對於電子音樂的印象都來自於他,視覺上長輩感的貓咪迷因、加上本土感十足的電音重拍轟炸,與兩天以來的演出調性完全不同,忠於自己的DJ Jerry讓全場瘋狂於本土電音的能量,替新能祭劃下句點。
2021年,EIU經濟學人智庫將台灣評選為「亞洲最民主的國家」(見Democracy Index 2021),這裡也是亞洲第一個通過同婚合法的地區。《經濟學人》雜誌也曾在2021年5月號將台灣稱為「地球最危險地區」(「The most dangerous place on Earth」)。而這樣時代背景之中的台北,人們在城市中心的倉庫裡,跳著屬於台灣的電子節奏,各種性別與族群自在展演身體,共同享受自由空氣,或許沒有人大聲喊出政治宣言,然而整個電子音樂世代的呈現,就好像映照出了自由社會中迷人的萬花光景。
蘇打綠的新名稱是魚丁「糸」(ㄇ一ˋ,Mi),不是魚丁「系」(ㄒ一ˋ,Xi)。
端你好,文章中提到春艷,應是色字邊的「艷」!
好文章,謝謝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