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 風物

黃土水的美學為何打動我們?《甘露水》與塵封的半個世紀

雖然令人想起西方名作,但黃土水雕刻的少女身形,卻完完全全屬於東方亞洲女子的身材尺度,和氣質樣貌。


黃土水名作《甘露水》將於年底修復後在北師美術館展出,修復計畫由日籍修復師森純一主持。 圖片來源:©黃邦銓、林君昵/北師美術館
黃土水名作《甘露水》將於年底修復後在北師美術館展出,修復計畫由日籍修復師森純一主持。 圖片來源:©黃邦銓、林君昵/北師美術館

日治時期台灣雕塑家黃土水的名字,自去年開始,頻頻出現於公眾視野。

先是去年10月北師美術館籌辦的「不朽的青春—台灣美術再發現」展覽,匯聚了黃土水、陳植棋、陳澄波等台灣本土藝術名家作品,他們的作品以往只能在複製畫冊裡遠觀,那次展覽卻令人可以近距離感受其魅力。其中黃土水的大理石雕塑〈少女胸像〉經過修復首度於戰後台灣公開展出。

有趣的是一個伏筆:在那次展覽旋即熱賣售罄的圖錄裡,藝術史學者顏娟英在開篇總論寫道:「黃土水留存世間的作品並不多見⋯⋯1921年他入選第三回帝展的等身大理石雕〈甘露水〉屢屢傳聞仍收藏於台中,但迄今為止我們未能親眼看見此作品」。同時策展團隊亦以〈少女胸像〉為海報主視覺及兩本展覽圖錄其中一本的「封面女主角」。於其時,這座作品儼然成為了全場最受關注和討論的焦點,就連以它為封面的圖錄版本,也明顯比另一個由鹽月桃甫油畫〈萌芽〉擔綱封面的版本更受歡迎。展名「不朽的青春」更直接來自黃土水生前唯一自述其藝術宣言的文章〈出生於台灣〉。

那次展覽可謂近年台灣美術學界沉潛累積、醞釀已久的一次研究成果大爆發,成功帶動一股社會風潮,引導台灣民眾透過藝術圖像的媒介,重新認識自身歷史文化。這波風潮今年也陸續有來:3月,由美術史學者蕭瓊瑞策畫、國立台灣美術館主辦的「海外存珍─順天美術館藏品歸鄉展」,將美國南加州爾灣順天美術館家族收藏的600餘件台灣名家畫作捐贈回台,公開展覽,藝術家名單中包括陳澄波、廖繼春、席德進、李梅樹等近現代台灣藝術家的名字;5月,師大美術館與國立歷史博物館合作策畫了一次「啟蒙」特展,展出鹽月桃甫、林玉山等日治台北高校和省立師院時期多位藝術家的史料檔案及作品。

10月14日,北師美術館發布一則重磅消息,為伏筆揭開謎底,也再次為這一風潮推波逐瀾:黃土水1921年入選日本帝展的作品《甘露水》,本流落民間佚失逾半世紀,但此時終被尋獲出土,並將於年底的展覽中重現世人眼前。這座大理石雕像是台灣首座裸體雕像,有人稱其為「台灣維納斯」——雖然學界對此看法未必共識,但無可疑問是台灣美學史上的瑰寶。我們這就來講講黃土水、這座雕像、和它們所共處的時代。

「藝術家是艱苦的。然而這不過是肉體上、物質上的苦,在靈魂與精神上卻有無限的快樂。以大自然的黑土捏塑出天真無邪的小孩,以紅木刻出朝氣活潑的男子,用白石雕出細緻柔軟的美女。同時又可以成為永恆不朽,不衰老不死的人類。拿一塊泥土、一塊木石,按自己的想法來造型,其間創作的快樂實在非外人所能理解。故鄉的年輕人啊!請一齊踏上藝術之道來吧!」

——黃土水,1922,〈出生於台灣〉

《臺灣青年》第一卷第五號(1920年12月15日)封面。
《臺灣青年》第一卷第五號(1920年12月15日)封面。圖:翻拍自2019年「國立台灣歷史博物館」發行《現存台灣青年復刻》
《臺灣青年》第一卷第五號(1920年12月15日)卷頭照片。
《臺灣青年》第一卷第五號(1920年12月15日)卷頭照片。圖:翻拍自2019年「國立台灣歷史博物館」發行《現存台灣青年復刻》

蕃人孩童:在民族主義潮流中

1920年的台灣還是日治時代,那年台北艋舺祖師廟後街一介貧窮木匠家庭出身的黃土水(1895-1930),還是一個25歲的青年,但他首度以排灣族少年吹奏鼻笛為主題的「蕃童」(又名「山童吹笛」)石膏塑像,入選日本官方主辦的「帝國美術展覽會」(簡稱「帝展」),成為史上第一位獲得「帝展」殊榮的台灣人。

觀看這尊由泥塑翻製成石膏的蕃人孩童,樣貌天真無邪,據說是黃土水以早年在東京寄宿的台灣留學生宿舍「高砂寮」廚師之子為模特兒完成的。並且,他因有幸得到台北博物館任職的森丑之助(1877-1926)等友人的協助,才得以順利取得「生蕃」(今稱「原住民」)相關研究資料作為創作參考。

此題材的選擇,固然出自黃土水的個人興趣,卻也相當程度反映出彼時的時代風貌:自日治初期以來,台灣總督府針對原住民宣導實行「理蕃政策」的影響下,許多人類學者(包括鳥居龍藏、鹿野忠雄、森丑之助)接連不斷深入台灣山地,採集踏查,諸如此類的研究始終沒有停止過;而一般日本人也對台灣原住民充滿好奇心,各公家機關經常發行多款與原住民有關的「繪葉書」(明信片),致使有些畫家如鹽月桃甫(1886-1954),相繼來台追隨他們的足跡上山下海,儼然形成了尋找原住民題材、創作「地方色彩」的時代風氣。

從大環境來看,當時作為殖民地母國的日本,正擁有所謂「大正民主」的新時代面貌:由於強調自由開放的西方現代文藝思潮大量涌入,蓬勃發展的現代都市為生活帶來諸多便利,大眾消費活動相當普及;而海峽另一端,由北京一群學生與知識份子發起的「五四」新文化運動亦正如火如荼;鄰近中國的朝鮮半島,為了抗議日本殖民統治,數萬民眾集結在漢城(今首爾)塔洞公園宣讀《獨立宣言書》,向全世界宣告並發起韓國近現代史上規模最大的反日救國「三一運動」。

與此同時,留學日本的台灣學生逐漸增加,他們也受到這波新思潮的鼓舞。其中關切社會改革議題的台灣留學生在東京組成「新民會」,積極投入政治社會運動,並於1920年(7月16日)創辦了言論雜誌《臺灣青年》,由蔡培火擔任編輯兼發行人。該雜誌在第五期(1920年12月15日)卷頭刊登黄土水入選作品「蕃童」照片,而創刊號的發刊辭內容,更以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興起的民主主義潮流激勵讀者大眾:「瞧!國際聯盟的成立、 民族自決的尊重、男女同權的實現、勞資協調的運動等,⋯⋯台灣的青年!高砂的健兒! 我人還可靜默著不奮起嗎?⋯⋯我敬愛的青年同胞,一同起來,一同進行罷!」

黃土水雕刻出來的少女身形,包含厚實的鼻翼與較為扁平的臉孔,卻都是完完全全屬於東方(亞洲)女子的身材尺度和氣質樣貌。除此,過去只有在原始藝術中才能得見的正面祼露形式,更代表一種純真、自信與坦率。

《台北文物》第3卷第4期(1955年3月)。

《台北文物》第3卷第4期(1955年3月)。圖:作者收藏翻拍

觀音,波提切利,台味蛤仔精

繼「蕃童」如此展出後,翌年10月,黃土水又以大理石雕刻的裸女塑像「甘露水」再度獲得帝展肯定,這消息在當時台灣全島震撼極大,也自此奠定了他在台日藝術界的聲望和地位。

費時近三年精雕細琢,黃土水以自己摸索的大理石技法,創作了等身大小、宛如希臘神話場景的「甘露水」:一位裸身少女從巨大的蚌殼中浮出現身,就像是從海洋泡沫裡誕生的古典女神。她兩眼輕閉,頭部微微仰起,一頭俐落短髮呈顯頸肩優美的線條肌理,身材略顯豐腴而勻稱,全身正面袒露且毫不拘束地挺直而立,雙手則自然下垂,撫觸著後方張開的蚌殼,彷彿在迎向廣袤天空的閉目沈思間,流露出一股充滿自信的從容,與優雅、神秘而莊嚴的氣息。

黃土水作「甘露水」絵葉書 1921(大正10)年 第三回帝國美術院出品。

黃土水作「甘露水」絵葉書 1921(大正10)年 第三回帝國美術院出品。圖:作者收藏翻拍

顧名思義,「甘露水」原指藏在觀世音菩薩淨瓶裡的清水(聖水),既象徵春雨甘霖滋潤土地,亦有連結傳統宗教信仰的深層意涵。至於充當作品背景基座的蚌殼造型,則是源自台灣民間廟會常見的藝陣表演「蛤仔精」、「蚌殼精」意象——因此這件作品又有另一個相當「台味」的俗名「蛤仔精」。

此處從蚌殼裡現身的裸體少女,可謂揉合了西方經典維納斯的形象。自然,「甘露水」讓人很易聯想起文藝復興畫家波提切利(Sandro Botticelli,1445-1510)的「維納斯的誕生」(The Birth of Venus);但黃土水雕刻出來的少女身形,包含厚實的鼻翼與較為扁平的臉孔,卻都是完完全全屬於東方(亞洲)女子的身材尺度和氣質樣貌。除此,過去只有在原始藝術中才能得見的正面祼露形式,更代表一種純真、自信與坦率,迥異於西方古典繪畫的裸女側首曲身、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姿態。如同波提切利「維納斯的誕生」揭開了歐洲文藝復興時代的序幕,黃土水的「甘露水」毋寧也宣告著台灣新美術運動時代的來臨。

藝術上的福爾摩沙時代

大正11年(1922)3月,就在「甘露水」獲選帝展的第二年,黃土水受邀在《東洋》這份日文雜誌發表了一篇宛如藝術宣言般的創作自述〈出生於臺灣〉。他先是在文中揶揄自己常被朋友稱為怪人、不懂得與人交際,同時感嘆「人的壽命其實很短」,自己也不知道幾歲的時候會離開人世。

他特別強調「雕刻是造型藝術中最困難的工作⋯⋯即使努力的方向還正確,所需要費用如石材,運費及模特兒、石膏材料,工具及其他種種雜費也不是容易籌措的事。貧窮如我對此最為恐慌」,並表示雕刻家的重要使命在於創造出優良作品,使目前人類的生活更加美化,即使完成一件能達成此重大任務的作品,也不是容易的事。黃土水直言:「只要一想到這點,我就沒辦法像其他人抽煙、逛街,或飲酒聊天到半夜,寶貴的時間不能浪費」。

最後,他在文末大聲疾呼,希望台灣青年共同追求精神與靈魂的力量,以期創造「藝術上的福爾摩沙時代」、「縱令被稱為狂醉者,我們也應該勇猛地朝著自己的理想邁進」。

黃土水自幼生長在艋舺的木匠家庭,長期浸淫於住家附近傳統宗教信仰濃厚氛圍,接受那些佛具店、糊紙燈籠鋪、刺繡染坊等民間手工藝匠人的耳濡目染,而後又接受了日本新式教育洗禮。他就讀於台灣總督府國語學校(後改稱臺北師範學校,今國立臺北教育大學),勤勉好學,一直熱愛工藝雕刻,那時他開始嘗試木雕觀音、布袋和尚、鐵拐李⋯⋯並將作品陳列於校內展場。畢業後,他又獲得台灣總督府民政長官內田嘉吉,與國語學校校長隈本繁吉的賞識,經選拔推薦獲東洋學會台灣支部留學獎助,於20歲那年(1915)以公費資格,前往東京美術學校雕刻科木雕部選科深造。

赴日留學後,黃土水猶如極度飢渴的海綿般,大量吸收來自日本文化的思想精髓,以及西方現代藝術思潮的豐饒養分。當年曾與黃土水有過數面之緣、同住在東京小石川區台灣留學生宿舍「高砂寮」的作家友人張深切(1904-1965)如此描述

「黃土水在我的朋友中,算是很突出的一位,我和他交情不深,但我很欽佩他。記得他每天在高砂寮的空地一角落打石頭,手拿著鐵鑽和鐵鎚,孜孜矻矻地打大理石,除了吃飯,少見他休息。許多寮生看他不起,有的竟和他開玩笑問道:『喂,你打一下值幾分錢?有沒有一分錢?』他昂然答道:『哪裡有一分錢,你說這得打幾百萬下子?』有時候,人家問他話,他不答應,所以有許多人不喜歡他。當時的留學生,對美術尤其不理解,以為這是沒有出息的玩意兒。他的名字又叫土水,連體態也有點像『土水匠』,更叫人奚落。」

黃土水自幼生長在艋舺的木匠家庭,長期浸淫於住家附近傳統宗教信仰濃厚氛圍,接受那些佛具店、糊紙燈籠鋪、刺繡染坊等民間手工藝匠人的耳濡目染,而後又接受了日本新式教育洗禮

黃土水名作《甘露水》將於年底修復後在北師美術館展出,修復計畫由日籍修復師森純一主持。

黃土水名作《甘露水》將於年底修復後在北師美術館展出,修復計畫由日籍修復師森純一主持。 圖片來源:©黃邦銓、林君昵/北師美術館

儘管身處異鄉留學的孤獨和焦慮,還得忍受種種不被外人理解的異樣眼光。黃土水仍秉持著好學的精神與過人的毅力,刻苦鑽研雕刻這門藝術。舉凡木雕、石膏、大理石等不同媒材,他都想逐一嘗試,甚至務求精通。雖然當時的東京美術學校並沒有教導大理石雕,但他卻憑著一股熱忱,四處訪查名師。後來在東京四ッ谷附近找到一位名叫「裴西」ペシー(Ottilio Pesci,1879-1954)的義大利雕刻家。每隔幾天黃土水便前去登門拜訪,暗中用鉛筆描繪他的雕刻用具,回來後立即請鐵匠依圖樣製造,透過多次觀察所得,逐漸領悟大理石的雕刻方法。

短短數年間,黃土水內心的創作激情令他在1920年、1921年、1922年與1924年,接連以「蕃童」、「甘露水」、「擺姿態的女人」以及「郊外」等作品四度入選帝展(1923年因發生關東大地震,帝展停辦一年),並得到日本皇室的高度評價。其中以泥塑翻製成石膏的水牛雕塑「郊外」,乃是黃土水自東京美術學校研究科畢業後(1922年3月)、回台研究水牛骨骼與動態,所創作的第一件作品,充分表達了台灣水牛的勤勞與溫馴和藝術家本人的懷鄉。黃土水的成功也打開了其時台灣島內學子的視野,給予當時仍稚嫩的台灣美術界莫大激勵,人們從他經歷中想到,沒想到學習美術也可以是一樁功成名就的事業。

流離與波折

昭和3年(1928)年11 月,為慶賀裕仁天皇登基大典的舉辦,台北州廳特別向黃土水訂製了五隻水牛為主題的青銅雕塑「歸途」作為賀禮。黃土水遂開始著手製作「水牛群像」大型(石膏)浮雕。兩年後,他終於在完成了自己一生中最巨幅的傳世之作:芭蕉樹下,三名攜帶斗笠的裸身牧童或坐或立,穿梭於五頭牛之間,彼此依偎,互動親密,儼然一幅夏日台灣農村的動人景象。

然而,由於這段期間黃土水幾乎日以繼夜、不眠不休地投入雕塑工作,即便身體不適,也強忍疼痛繼續創作,終於積勞成疾,隨後更因盲腸破裂引發腹膜炎,不幸於1930年12月21日病逝東京,年僅35歲。

人們從他經歷中想到,沒想到學習美術也可以是一樁功成名就的事業。

《雄獅美術》1979年4月 內頁照片。

《雄獅美術》1979年4月 內頁照片。圖:作者收藏翻拍

1931年4月,黃土水遺孀廖秋桂女士將其骨灰帶回台灣,安葬於三板橋墓地(今林森公園、康樂公園一帶),其生前的作品「甘露水」等遺物也跟著運回台灣。據北師美術館《不朽的青春──台灣美術再發現》展覽畫冊收錄的「黃土水遺作展目錄」,當年黃土水入選帝展的「蕃童」、「甘露水」、「擺姿態的女人」等作品,皆屬日治時期1931年甫落成的台灣教育會館(今二二八國家紀念館)典藏。

及至1945年日本戰敗後,該會館於1946年移交給台灣省參議會使用。陳列在館中大廳堂的「甘露水」,卻屢遭新進駐的省級民意代表批評,當時民風保守,這尊作品被認為赤身裸體不雅,於是被命令搬走。1958年這處會館又撥交給美國在台新聞處使用,此時「甘露水」不僅在女陰部位遭人潑了一攤黑墨水,還被丟棄在大門外雜物堆中。一名《新生報》的記者藍運登發現了它,打算將之運回台中住家,隨即找來當時經營貨運行的友人徐灶生雇用卡車運走石雕,後來放置於徐氏女婿張鴻標醫師在台中開設的外科醫院保存。初運到時,為了證實是黃土水的作品,還邀請了許多藝文界友人前往觀賞,此後「甘露水」便一直交由張家私人收藏。

《百代美育》第15期(1974年11月)封面。

《百代美育》第15期(1974年11月)封面。圖:作者收藏翻拍

戰前,黃土水的盛名僅流傳於知識份子和地方仕紳階層之間,由於英年早逝,談論他的人也越來越少。戰後,伴隨著政權更迭、人事已非,黃土水這個名字幾乎被台灣社會大眾長期遺忘。直到1970年代鄉土文學運動崛起,文化界人士紛紛鼓吹「回歸鄉土、認同台灣」,在這樣的熱潮帶動下,過去長年被埋沒的黃土水與其作品旋以「出土人物」重新受到關注,連帶使得「甘露水」多年來流落民間的問題逐漸浮出檯面。

1974年11月,世居基隆的雕刻家陳昭明率先在《百代美育》第15期雜誌上發表了戰後第一篇詳述考證其生平事跡的傳記文章〈天才雕塑家-黃土水〉,文中首次大量披露黃土水的作品照片。當時在廖漢臣(黃土水的妻弟,曾任職台灣省文獻會)的引介下,陳昭明不僅得以和黃土水的遺孀見面,亦被黃家視為難得的知音,就連黃土水生前使用的雕刻刀也都慨然贈予陳昭明使用。

繼之,美術史家謝里法也陸續在1975年6月《藝術家》創刊即行連載的「台灣美術運動史」專欄,以及1979年4月《雄獅美術》策畫「黃土水專輯」當中撰寫專文介紹黃土水。《雄獅美術》編輯部更同時採訪了陳毓卿、李成發、邱文雄、陳昭明、魏火曜(日治時期《台灣日日新報》漢文記者魏清德長子)等多位愛好收藏黃土水雕塑的民間藏家,試圖拼湊出其作品零星流落各地的完整面貌。

其後,1989年國立歷史博物館舉辦「黃土水雕塑展」,1995年高雄市立美術館策畫「黃土水百年誕辰紀念展」,然而直至那時,這尊最重要的作品「甘露水」因下落不明,仍只能以放大照片替代。

2021年10月,學者林曼麗與顏娟英與北師美術館研究團隊終於在台中的一處診所,追尋到這尊傳說中「神隱」已久的「甘露水」原作,並由台灣文化部永久典藏。今日的台灣,美術館已作為公營機構進入建制,經典作品雖經波折亦可妥善保存與收藏;而站在歷史這一端,也應當感謝此前完全沒有這種條件的年代裡,那些窮年累月,默默守護、潛心維繫文物命脈的私人藏家,民間收藏的隱形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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