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丫島:全香港都在變,但有沒有不變的地方?

「我覺得這個地方有一種『我們在這裏共存』的意識,大家尊重彼此的文化,這對每個人都有好處。」
黑鬼在南丫島榕樹灣的小碼頭上伸展筋骨。
香港 社區 風物

「世上不只有某些標準,不符合主流標準亦有它的價值。」

十年前,瑞典籍自由作家 Johan Nylander 決定從冬天總是寒冷的瑞典搬到香港。他在網路上搜尋「香港廉價租房」的時候,看見一個外籍白領論壇上有人發了個這樣的帖子:「我應該搬到南丫島住嗎?」

他好奇點進去,看見底下有位女士留言:「警告!你絕對不應該搬到南丫島,它是一個屎坑,那裏到處都是記者和音樂家。」

到處都是記者和音樂家,他想,這聽起來其實不錯,蠻適合以寫字維生又喜歡音樂的他。從來沒去過香港、對香港只有粗淺認知的 Johan,因為這句話搬進了南丫島。

當年,他與太太和兒子拉著兩個行李箱下了飛機,搭著渡輪,穿越海洋,踏上這個有樹林、沙灘、穿著拖鞋逛大街的街坊與緩慢生活步伐的小島,從此愛上這裏。一家人前後換了三間房子,現在在他們看得見海的公寓裏,還多了兩隻島上撿來的小黑貓。

「你想像一下,如果有人對你說,香港南方的海上有一座熱帶小島,上面有茂密的森林和自然的海灘,有一個小小的漁民社群,野狗、野貓與野豬每天在島上亂跑,島上住著香港人、來自各個國家的人,而且距離世界上人口最稠密的都市叢林只有 25 分鐘的船程……你會覺得那是假的吧?」

不是Expat社群

「你認識賣牛奶給你的人,認識賣咖啡給你的人,他們成為你的朋友。他們的孩子在店舖長大,你看他們從出生慢慢長高,開始上學。這些東西,在世界上好多地方都已經消失了。」

從中環碼頭搭船至南丫島最熱鬧的地區榕樹灣,一下船,就能感受到座島上面住著幾種人——週末在社區轉角西班牙小酒吧吃早午餐的外籍都市白領,他們的狗慵懶地躺在地上曬太陽;世代居住在島上的香港原居民,在一旁的海鮮餐廳吃點心、喝早茶;度假的遊客一船船來到,好奇地打量他們的生活。

這個香港第三大離島,相比自然生態豐富的大嶼山,香港家庭旅遊勝地長洲,純樸、低調的坪洲,常常被描繪成一個瀰漫異國情調的嬉皮島嶼——許多外籍人士聚集在這裏,有音樂、酒精、藥物和開不完的派對,刻意避開現代科技與消費主義的人也喜歡住在這裏,崇尚自然、追求靈性。

Johan 說,「嬉皮島嶼」的刻板印象之外,南丫島其實是個文化組成多元的社區。在擁有萬名成員的南丫島居民 Facebook 群組中,有人做過一個不完全的統計,7000 多個南丫島民至少來自 71 個不同國家。看看大街上島民開的餐廳就知道,有茶餐廳與海鮮酒家,有泰國菜、印尼菜、日本菜、四川菜、墨西哥菜,有西式扒房,有酒吧。離開大街,往山上走,還有有機農場、香草園、養蜂人家。「一般人說 expat 社群指的都是一群歐洲或是美國來的人混在一起,但南丫島不是這樣。」

瑞典籍自由作家 Johan Nylander 。
瑞典籍自由作家 Johan Nylander 。
榕樹灣沿岸上的一隻鳥。
榕樹灣沿岸上的一隻鳥。
榕樹灣大街。
榕樹灣大街。
南丫島的植物。
南丫島的植物。
南丫島的一把傘。
南丫島的一把傘。

島上住著年輕白領、嬉皮、鬼佬、擁有村屋的本地鄉事派,發電廠帶來定居島上工作的日本籍員工,來自菲律賓、印尼、泰國、印度等國家的移民在這個小島上落腳。2020年年初,新冠疫情爆發後,因離島長時間幾乎沒有確診人數,公司與學校也停班停學,越來越多年輕人與家庭從市區搬進島上。許多原先只打算在南丫島待上一年半個月的外籍人士,也因為疫情滯留在島上,一時之間,島上的房子租金不跌反升。

在街上,常常能看見以物換物的街招,街坊們在村子組成的 Facebook 裏面請其他人幫忙尋找走失的小貓、小狗、小鳥、烏龜,周未,有些島民會一起組織爬山、淨灘或是瑜珈活動。

住在島上十年,Johan 最愛這裏人與人之間的連結。他說,南丫島上沒有車子,所有的居民以單車代步,或是雙腳行走,步調慢下來之後,人和人之間也多了時間互相認識與相處。他認識每一間酒吧、餐廳的老闆,走在大街上,常常得停下與朋友們打招呼。對 Johan 來說,南丫島緊密的「社區感」,根源也來自這些店舖。

因為居民反對,島上沒有連鎖店,沒有7-Eleven,沒有超級市場百家或是惠康,沒有麥當勞,唯一能算是連鎖集團的是一星期只營業三天的匯豐銀行分行。所有的士多(雜貨店)、五金、雜貨舖、餐廳、酒吧,都是島民們自己開設的小店。

「你認識賣牛奶給你的人,認識賣咖啡給你的人,他們成為你的朋友。他們的孩子在店舖長大,你看他們從出生慢慢長高,開始上學。這些東西,在世界上好多地方都已經消失了。」

南丫島一位釣魚的男子。
南丫島一位釣魚的男子。
黃明達(阿達)近年與家人一起打理父母退休後留下的威記海鮮酒家。
黃明達(阿達)近年與家人一起打理父母退休後留下的威記海鮮酒家。
曬乾了的鹹魚。
曬乾了的鹹魚。
Johan Nylander 家中的生果。
Johan Nylander 家中的生果。
南丫島的鄉事委員會。
南丫島的鄉事委員會。

暗湧,在本來遠離政治的小島上

「南丫島這個地方的神奇就是來自這裏,人們的生活並不直接交織,外國人和香港人去不同的酒吧,大家的生活其實不是完全融合在一起,有時大家也會因為一些小事吵架。」

南丫島的多元社區是怎麼形成的?

53歲,母親家族世代都住在南丫島南段索罟灣一帶的黃明達(阿達)過去一直收集南丫島的歷史故事、剪報、相片,在 Facebook 專頁「南丫島 歷史變遷」上與人分享。他說,南丫島在六十年代之前都還是一片荒山野嶺。舊時的南丫島,居民以捕魚、務農為生。南丫島北段的北角、大坪、榕樹灣、洪聖爺村,與南段的蘆鬚城、榕樹下、東澳,過去有相當廣闊的耕地,索罟灣一帶的海灣則漁業興盛,排滿一個又一個的漁排。

到了七十年代末期,港燈在南丫島興建發電廠時,大量日籍工程師發現這個島型如樹的枝枒,擁有許多好的海灣的小島環境怡人、適合居住,口耳相傳下,越來越多外國人到此定居,久而久之,有了「擁有異國風情的嬉皮島嶼」這樣的形象。

這個擁有多元色彩、步調緩慢的小島,多年來年輕、流動、住民來來去去,也與香港政治、社會保持著禮貌距離。但在 2019 年反修例運動之後,南丫島也曾長出關注社區事務的那一面,與原來「離地」的社群接觸、碰撞。

澳洲悉尼出生長大、在南丫島住了十多年的 Matthew Chapple 是其中一位。

Matthew 剛來到香港時,在一家跨國企業任職,薪水優渥。「我每天上班下班,完全不關心政治。」 幾年前,他希望能改善南丫島上鄉村車輛車速不受限制的問題,開始聯繫島上任職超過20年的民建聯區議員、當時的新界西立法會議員朱凱廸與擁有島上鄉村車輛駕駛權的原居民、鄉事委員會。雖然後來各方沒有達成共識,但 Matthew 因為這樣開始關心南丫島的社區。

在南丫島住了十多年的 Matthew Chapple 。
在南丫島住了十多年的 Matthew Chapple 。
南丫島發電廠。
南丫島發電廠。
神風洞。
神風洞。
南丫島的一塊小地上的垃圾。
南丫島的一塊小地上的垃圾。
在洪聖爺灣泳灘玩水的小朋友。
在洪聖爺灣泳灘玩水的小朋友。

然而 2020 年疫症爆發和國安法實施之後,才剛剛冒出芽的社區連結又被迫走回原點。Matthew 現在也將眼光擺向較不不敏感的民生議題。

過程中,他認識了一群對島上民生、政治事務抱有熱誠的街坊。2019年夏天,香港爆發反修例運動,Matthew 與這群街坊組織起來,一起在碼頭派傳單、用流利的廣東話鼓勵島民參加遊行、為政治運動發聲。

連結南丫島上各種不同背景的居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Matthew 說,外人常常想像南丫島的社群是一碗濃湯、大家共容而且混合,但它其實是一盤沙拉。「南丫島這個地方的神奇就是來自這裏,人們的生活並不直接交織,外國人和香港人去不同的酒吧,大家的生活其實不是完全融合在一起,有時大家也會因為一些小事吵架。」

當時,島上與香港其他地方一樣出現黃藍標籤。參與運動的島民搭船出門抗爭,回到像是平行時空、歌舞昇平的島上也繼續嘗試微小的抗議,在黃店吃飯、在碼頭附近的佈告欄上貼起連儂牆(雖然隔天上面的內容便會被拆除)。Matthew 記得,2019 年一個深夜,有人爬上每年十一碼頭附近都會立起的慶祝國慶大花牌,寫下抗爭標語,天亮時標語已被匆匆擦去,留下一團模糊的灰色印子。

但 Matthew 說,這些碰撞好像鬆動了南丫島的社群。「在派傳單時,不論立場,我感受到遇到的街坊開始更關心自己住的地方,也更願意發表意見。」區議會選舉時,Matthew 幫忙進行選民登記,討論由誰出馬參選區議會。作為過去也十分「離地」的 expat,當時,他對這種新氣象可能帶來的東西非常期待。

變得熱衷參與社區事務的還有阿達。阿達一家有四兄弟,他排行第三,近十幾年和二哥一起打理父母退休後留下的威記海鮮酒家。二哥做廚,他做樓面。他不是主導島上社區事務的鄉事委員會成員,他說,他也不喜歡島上那些「很黃」的人「將一切話題都變得政治化」,平時他幫鄰居修壞掉的水渠,疫情時組織索罟灣的街坊做自願檢測,鼓勵大家對碼頭改善工程發表意見⋯⋯

然而 2020 年疫症爆發和國安法實施之後,才剛剛冒出芽的社區連結又被迫走回原點。Matthew 現在已經不再更新自己的臉書專頁,其他仍然進行社區工作的街坊,也將眼光擺向較不不敏感的民生議題。「像是保護海豚、碼頭修建、要不要起單車架等等。越來越難了⋯⋯」

從中國大陸移居至香港生活,後來喜歡上南丫島的 Linda 。
從中國大陸移居至香港生活,後來喜歡上南丫島的 Linda 。
南丫島對出海面上的一架游艇。
南丫島對出海面上的一架游艇。
小朋友在洪聖爺灣泳灘玩沙。
小朋友在洪聖爺灣泳灘玩沙。
索罟灣第一街。
索罟灣第一街。
行山人士。
行山人士。

這個島給了很大的包容

「我覺得這反而才是一個民主社會的常態。對,我堅持我的,你堅持你的,大家也可以對話也可以不對話,但是我們互相尊重彼此的生活。」

經過震盪,後國安法時代的南丫島,乍看之下並無太大不同——黃店裏的文宣仍然存在,鄉事委員會屋頂上的中國國旗與香港區旗仍然飄揚。週末,疫情帶來一船一船前往小島透氣的遊客,外籍白領也還在大街上的酒吧飲酒。

阿達聳聳肩,說這種社群與社群之間隱隱存在張力,但之間也保持距離、不互相干涉,原先便是南丫島一直以來的特色。「像小時候的索罟灣,每到十月,支持國民黨和支持共產黨的人會插起不同的旗子慶祝『國慶』,有些人飲完酒在大街上打架呀!」他說:「但聽日(明天)又相安無事。」

Matthew 也說:「我我覺這個地方有一種『我們在這裏共存』的意識,大家尊重彼此的文化,這對每個人都有好處。」

從大陸移居至香港的 Linda 有類似觀察,她說,這兩年香港的政治情況帶來的社會分裂,她在島上感覺不到太多。

「大家立場可能很鮮明,比如說 Green Cottage 他們就是黃店嘛,可是也沒有因為我是內地人就對我怎麼樣,」她說。「有時候我們吃早茶,旁邊的鄉事委員會貼了一個巨大的海報說,我們支持警察,也沒有人把它撕掉,大家之間不會一定要拼得你死我活。」

「我覺得這反而才是一個民主社會的常態。對,我堅持我的,你堅持你的,大家也可以對話也可以不對話,但是我們互相尊重彼此的生活。」

Linda 2003 年從大陸到香港大學佛學研究中心唸書,後來因為喜歡上南丫島的簡樸與原始,Linda 帶著家人一起搬進小島。Linda 說,原先她有點擔心在香港的政治環境下,86 歲的媽媽在島上生活會不會有麻煩。

但島上的人,不論在地和外國人,大家對老人家都很友善,會幫忙拎東西,給她很大的耐心。「我覺得這個島給了她非常大的包容,這個地方,人心是向善的,」Linda 說。「我一路沒有刻意地去認識誰,對這個島好像也沒有什麼貢獻,但是我很感謝這個地方。」

獨立音樂人黑鬼。
獨立音樂人黑鬼。
夕陽下,一架單車架在榕樹灣碼頭旁的欄杆上。
夕陽下,一架單車架在榕樹灣碼頭旁的欄杆上。
南丫島另一個專門供卸貨用的碼頭。
南丫島另一個專門供卸貨用的碼頭。
施工中的工地。
施工中的工地。
南丫島的植物。
南丫島的植物。

回到島上好像充電

現代人躋在城市狹小的空間裏,好像住在一個監獄,人的生命就是買樓、供樓,困在裏面。「在大自然中生活,是從天與地拿能量。」

各種生活方式都能在南丫島的山與海之間,找到自己的位置。大自然拉開了空間,令擁有不同文化、立場的島民彼此之間維持相安無事的距離,組成一個自然生長的社群。因為如此,近年越來越多相信生命有城市主流以外的價值的年輕人,從市區搬進南丫島,在這裏建立自己的生活。

獨立音樂人黑鬼 2012 年到了澳洲 working holiday,在墨爾本街頭賣藝,他說那趟旅程帶給他很大的衝擊。離開香港以前,黑鬼賣結他,做吉他技師,也做過通利琴行員工,救生員,每天上班下班。「那時候覺得人生沒什麼希望了,不停地重複,返工、放工,儲到一些錢,你買了一些東西,不斷循環。我的努力讓公司營業額上升,但是我沒有升 level,好像打機一樣,你花好多時間打機,但是升 level 的是裡面的主角。」

澳洲的旅程轉變了他的人生。「在香港長大,生活的可能性好像少一點,讀書好的話就繼續讀書,讀書不好就早點出來工作,我去到澳洲之後大開眼界,原來生活有這麼多可能性。你可以做你喜歡做的事情,在街頭分享音樂,踏踏實實地過日子。你不用出名做明星,做音樂過生活,是最幸福的事。」

回到香港,他嘗試讓自己過與在澳洲一樣的生活,每天起床便出門在街上 busking 分享音樂,得到足夠生活的收入就回家。剛剛搬進南丫島時,黑鬼幫忙打理一間在石洞旁的屋子 Gaia Valley。黎巴嫩籍的屋主在九十年代來到南丫島定居,在島上四處種樹,Gaia Valley 屋子旁的一棵大榕樹,樹下刻著屋主種植的年份 1995。當時,黑鬼希望在這裏打造一個融合自然的藝術空間,與到訪的朋友來分享大自然的療癒力量。他在這裏上堂,舉辦工作坊、音樂會。「那一年我用了好多時間種植,在這裡自給自足,種菜、養蜜蜂,日落時落沙灘坐禪修,做瑜伽⋯⋯」

黑鬼與太太一直渴望親近大自然。「有位日本街頭音樂人跟我說過,現代人躋在城市狹小的空間裡,好像住在一個監獄,人的生命就是買樓、供樓,困在裡面。住在大廈,人與人之間其實在互相吸取彼此的能量,因而產生情緒。在大自然中生活,是從天與地拿能量。」

山竹颱風後,GAIA Valley 受到許多破壞,他沒有續租了。現在,他在南丫島借朋友家的天臺教學生 handpan,讓他們也能感受離島的生活。

「我們應該要去追求簡單的生活,簡單的關係,但是簡單是難得到的,要靠努力才能達到的,」黑鬼說。「住在貼近大自然的地方,生活簡單好多。接觸了少一些人,寧靜一點,可能你出門你要小心不要踩到狗屎,但是望著海,你已經,唉⋯⋯城市裡面其實好多東西對我們的心是不健康的。回到島上好像充電一樣,一落船就,哇,呢度唔係香港(這裡不是香港)。」

南丫島的狗。
南丫島的狗。
 Wyee 是個巴松管手,有一個樂團「七呎六寸半」。
Wyee 是個巴松管手,有一個樂團「七呎六寸半」。
已損毀的快艇。
已損毀的快艇。
南丫島的一間屋頂。
南丫島的一間屋頂。
南丫島的老房子。
南丫島的老房子。

走到樹林裏,你馬上變得謙卑

森林有這個神奇的能力。「在城市裏大家都要鬥大,但一踏進森林,會覺得自己好渺小。」

政治空間極速縮小的時候,也有島民在大自然與街坊的身上找到連結的力量。

島齡八年的 Wyee 是個巴松管手,有一個樂團「七呎六寸半」。她一直希望生活裏有足夠休息與抒展身體的空間,在南丫島,她發現,很多島民都是喜愛動物與熱愛大自然的人,而且很願意付出去保護這一切。有居民組成動物義工隊帶流浪貓狗看醫生,組織塑膠回收群體「不是垃圾站」,Wyee 有空時便會協助這些工作。周末,有時候她會與朋友划直立板出海,在南丫島的海灘上撿垃圾。在她的小花園裏,她種了檸檬、蕃薯葉、油麥菜等蔬果,每天,都有一隻流浪貓玳玳慢悠悠地晃來串門,討罐頭吃。

Wyee 一直希望有一天,能在自己愛的南丫島山林裏舉辦一場音樂會。

Wyee 說,巴松管來自森林。它的身體以楓木製成,吹奏用的簧片取自蘆葦,發出聲音的本管、底管、側管等在木頭身體裏彎彎繞繞,有七呎六寸半長,可以發出渾厚的低音,但也可以很俏皮滑稽。

在長笛、單簧管、雙簧管等木管樂器家族裏,巴松管以長度自居。但是當它走回森林裏面,所有的樹都比它更長、比它更高。「好像在一個社會裏,你是最驕傲的那個,但是當走到樹林裏,你馬上變得謙卑。」

森林有這個神奇的能力。「在城市裏大家都要鬥大,但一踏進森林,會覺得自己好渺小。」

Wyee 相信,森林和山有自己的語言。樹木之間不但能相互對話,也能和人溝通,如果人願意聆聽。但是城市裏太多噪音,人與大自然之間的連結也消失了。她好想有一天能把生活在演奏廳裏的巴松管,帶回山林裏舉辦音樂會,讓聽者在大自然中打開耳朵。

疫情前,她與一群朋友開始籌備這個音樂會,取名「山山林林」。她們摸黑爬上南丫島北面的山探路,路上沒有路燈,但有螢火蟲相伴。

每次她煩惱的時候走進大自然,赤腳走在草地上,坐在樹木下呼吸,聆聽林中的各種聲音,感受與野生動物共生共存,她說,這時候,人會突然變得謙卑。「在大自然中,謙卑能帶來心裏的平靜。」Wyee 說,這是南丫島帶給她最無可取代的東西。

讀者評論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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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喜歡這篇文章,進入山林人因為渺小變得謙卑。

  2. 南「ㄚ」島。
    寫錯字,應該是「丫」。

  3. @anty 先自己搬上去,自己自由!

  4. 愛南丫島,希望早日說服男友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