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全球格局加速斷裂的時代,我們每一個人都像是被拋在歷史的身後感到手足無措,認知的更新難以追趕現實的變化;與此同時,中國面對的國際孤立與國內愈演愈烈的政治高壓,又像是一對鏡像,將眾人的命運映射其中。未來幾周內,我們會推出中國政治問題的系列重磅文章,來試圖理解這趟加速的列車,何以駛向如今的軌道。
今天,我們將首先推出對加速主義的分析——人們現在所談論的加速主義到底是什麼,它值得被認真對待嗎?而作為一種對「不確定性」的整體認知和潛在的政治主張,加速主義是不是每一個政治抗爭者都能夠參考的一種嚴肅立場?
忽然之間,人們紛紛關心起速度來了——「加速」,現在可能是簡體中文話語場中帶有自由/民主派傾向的人談論時事時最為常見的說辭,儘管這些人是在不同的意義上使用這個詞,並使之帶有強烈的模糊性。
加速主義(Accelerationism)儼然成為一種流行的思潮;考慮到這個思潮在歐美世界所具有的先鋒性,簡體中文圈的「鍵盤政治學」似乎第一次與世界接軌了。但是,稍加反思就會發現,相對於在歐美語境中表現為一種反資本主義的左翼戰略,抑或一種後人類主義的右翼構想,加速主義在當下中國的政治情勢之中則具有一種獨特的緊迫性,即它是一種在風聲鶴唳的高壓政治氛圍中生長出來的。
粗略地說,近年來,人們普遍地具有一種「速度感」乃至「歷史感」,即認為自己可能正在經歷一個會在未來歷史記錄上被大書特書的時段。這種感受並非來自任何技術或生產上的迅猛變化,而是反映出中國極權政治的特色。而靜態的意識形態——無論左翼還是右翼——並不能解釋這種體驗。
時間顯然沒有在勻速流動。不僅政治情勢,就連政治觀念本身,也在加速演變:例如,近年香港革命中被反覆提及的「攬炒」一詞,可能構成了對當下這些加速主義者的一次早期教育,因為它呈現了如下思想——事情在變好之前,要先變得足夠壞。當然,這個交換必須被視為一個嚴肅的政治戰略:事情最終能夠變好,是革命者首先試圖把事情變壞的目的,因此它絕不是一場純粹出於道德義憤而決心不與敵人共存於世的自殺式襲擊。在這個意義上,加速被視為一種工具性的舉措,調節體制機器的運轉速度——例如試圖利用舉報機制破壞國內文娛產業——作為一種鬥爭方式,正在得到一定程度上的運用。當然,這些實踐到目前為止依然是相當輕微的。
一、「倒車」:方向和速度的悖論
只要我們對於先前的社會變化方向做出錯誤的判斷、從而給當下政治進程虛構出一個反方向運動的前設,我們就容易把當下局面的任何惡化都說成是在加速。這正是許多人不分青紅皂白地將任何呈現了壞事情的時事都納入加速主義範疇的主要原因。
除了「攬炒」的觀念之外,另外一個已經相當普及的說法——「倒車」,可能也構成了當下加速主義思潮的主要成分:簡單來說,這種說法將體制或整個社會設想為一台不斷倒退的巨型車輛,並且倒退的速度還在不斷增加。但是,作為一個政治意象,「倒車」具有一種可疑的內涵,因為它與改良主義的觀念夾纏不清。
改良主義者經常會把江胡時代視為改良過程或改良的醖釀期,從而把改良沒有(繼續)發生視為倒車;也就是說,他們的主張是(習時代)本來應該有一個繼續改良的政治進程。改良主義的批評者否認他們對江胡時代的良性判斷,進而也拒絕對習時代的積極期待;既然本來不應該有這樣的積極期待,也就無所謂倒車。當然,這些批評者或許並不反對一種不預設改良主義的倒車論,但是這樣一來,倒車這個意象就只是對體制本性的自然描述,是延續江胡時代政治邏輯的自然過程,並無獨特的政治涵義。
換言之,如果在政權從六四危機中恢復過來、社會進入平穩狀態之後,所謂倒車每時每刻都在進行,那麼倒車論就只是一個正確但平庸的尋常見解而已。在這個意義上加速主義的看法就受到了威脅:因為從改良轉變為倒車雖然可以算得上一個加速的過程(若理解為始終有一個反向的加速度),但倘若改良這個前提並不存在,一個單獨的倒車過程是否能夠被描述為加速,就還需要進一步對速度進行仔細的觀察。
這一點提醒我們不應該混淆方向與速度:儘管倒車這個意象對政治進程之方向的刻畫得到了普遍承認,但它並未承諾政治進程之速度一定在增加;或許很多時候發生的只是勻速甚至減速的倒車。
這一點說明,只要我們對於先前的社會變化方向做出錯誤的判斷、從而給當下政治進程虛構出一個反方向運動的前設,我們就容易把當下局面的任何惡化都說成是在加速。這樣的認知錯亂,使得人們不再仔細辨明日常狀態與緊急事件,這正是許多人不分青紅皂白地將任何呈現了壞事情的時事都納入加速主義範疇的主要原因。
這顯示出改良主義的觀念是如此根深蒂固:只要進步的政治進程沒有達到預期,人們就認為那是退步;只要給逐漸惡化的世界設定一個美好的「初心」,人們馬上就會從革命者變為復辟者。對方向的關心滲入了對速度的談論,就像我們慣於用「前」、「後」等空間概念來談論時間一樣。
人們普遍難以思考一種不依賴於方向的速度概念——對一個呈現了正確方向的政治觀念執着,以及對當下政治進程是否處於正確軌道上的執着,可能都遠遠大於對速度本身的關注,這帶來了影響深遠的後果。
一般來說,我們嚴肅對待當下政治進程的一種方式是給正在發生的事情賦予更大的價值權重,在認知上傾注更大的努力,而這自然會改變對時間的感知。就像愛因斯坦那個著名的火爐例子一樣,對於倒車論者而言,他們肯定會覺得習時代顯得特別漫長。不管這種感受是否正確,它都改變着我們對政治情勢的認識。
但隨之而來的問題是,我們似乎很難一邊感到時間流動緩慢,一邊又大談特談加速現象。看起來,很難說那種認為自己正在經歷重大事件的「歷史感」究竟是源於對方向的關切,還是對速度的了解:如果對方向關心過度,甚至會引發一種關於速度的悖論。
二、加速主義的理論困境
「思考需要時間,而加速主義認為,如果我們還沒思考清楚的話,我們就已經沒有時間了。若不承認思考的機會正迅速消失,當下的困境將無從得到真正的應對。」
問題在於,使得人們將「加速」這個詞應用於當下政治進程的情感究竟為何?如果它是一種不適感,那麼這種感受的實質究竟是一種在糟糕環境中度日如年的痛苦,還是一種理解能力跟不上環境變化的認知無能?
當然,一種自然而然的解釋是,前者指的是心理時間的延長,而後者更多是在物理時間的層面上談論加速。但是,如果我們的心智總是足夠「強大」,那麼不管物理意義上的速度增加到什麼地步,都不構成一個問題。所以,把加速與「歷史感」連結起來的潛台詞就是:只有當世界的變化速度超越了我們頭腦運轉的速度時,歷史才會真正前進一步。Nick Land在一篇較有名的加速主義文本《對加速主義的適當介紹》(A Quick-and-Dirty Introduction to Accelerationism)中寫道:
「思考需要時間,而加速主義認為,如果我們還沒思考清楚的話,我們就已經沒有時間了。若不承認思考的機會正迅速消失,當下的困境將無從得到真正的應對。」
(Thinking takes time, and accelerationism suggests we're running out of time to think that through, if we haven't already. No contemporary dilemma is being entertained realistically until it is also acknowledged that the opportunity for doing so is fast collapsing.)
在這個意義上,加速這個概念被用於描述我們的認知能力,繼而,我們將這種能力用作測量社會速度的尺度。加速主義認為我們的認知受到了一種先驗的約束,但是這些說法藴含着一個令人疑慮的結論,即加速主義者似乎想要主張,由於我們處於這樣的認知無能之中,就意味着社會已經具有一個可觀的加速度,以至於我們無需再去參與加速的政治實踐——並且由於這種認知無能,我們實際上也無從知道如何去增加社會的速度。
換言之,加速是非意圖性的進程,它是一種不可阻擋的總體客觀趨勢或者說是當下體制的內在特徵,以至於免疫於任何主動的調節,或至少是處於弱勢地位的政治抗爭者的主動調節。
按照這種解讀,所謂的「加速主義者」(Accelerationist)更近似於加速現象的觀察者或研究者亦即「加速學家」(Accelerologist),而不應假裝成為「加速者」(Accelerator)。一些論述將這個觀點解釋得很清楚:
「在我看來,並沒有『成為加速主義者』這回事,因為我並不能影響加速的進程。這是一個加諸於我們(並且已持續了數個世紀)的、而非我能干預的進程。」
(As far as I see it, there's no such thing as 'being an accelerationist' because there's nothing I can do to impact the process of acceleration. It is something that is happening to us already (and has been for centuries) rather than something I can do.)
事實上,在簡體中文語境中,隨着加速這個詞的流行乃至泡沫化,這樣一種理解也正在成為越來越多時事旁觀者的自我定位,並引起了相當多的反感和批評。批評者普遍認為,加速主義者只是在把自己的一廂情願強加給政治前景,幻想當下的糟糕局面能夠奇蹟般地導向一個美好的結局,並因此躲避了作為政治抗爭者的責任。例如有評論認為,
「加速主義也是一種意淫。在具有強制力的政治領域,問題總歸是要通過集體行動這樣的政治解決,而不可能有什麼自動演變。長期極權導致人們對政治參與的恐懼已經到了自動迴避的程度,這才給了加速主義等各類意淫流行的空間。」
對於簡體中文話語場的歷史與現狀來說,這個批評是有道理的:在維穩體制封鎖政治組織與政治行動的總體局面下,人們自然會傾向於將所謂廉價轉型、廉價變革的虛假希望充當政治參與的替代品,加速主義的觀念當然也可以成為這種心理的助力。
也正因為此,就筆者個人的觀察而言,當那些口稱加速的時事旁觀者面對這樣的批評時,往往會轉向一個更加惰性和虛無的立場:他們會主張自己的論斷並不嚴肅,而只是在反諷的意義上用樂觀態度來修飾一個描述性的政治判斷,因此到頭來,這只是一群對命運無能為力的人對現狀、未來與自身能動性的無奈嘲諷。
加速主義陷入了如下兩難困境:一方面,這種理論希望通過加劇民眾苦難來迫使維穩體制失去平衡,因此被認為充當了暴政為惡的中介;但另一方面,如果加速主義者爭辯說他們只是旁觀並預測苦難的加劇會帶來顛覆性的政治後果,又會被認為喪失了政治抗爭者的能動性與主體性。
任何一種政治觀念如果只能在意淫與反諷之間擺盪,當然也就失去了被認真對待的價值。更不必說,除了心理層面的批評之外,針對加速主義還有一種倫理層面的批評,即在一些人道主義者看來,就算所謂「事情在變好之前,要先變得足夠壞」的邏輯在政治上成立,從道德上看,促使事情變壞也不是一種正當的做法;甚至他們懷疑,加速主義者念茲在茲的只是通過加速來懲罰中國人——一定程度上,加速現象的持續存在,本身就被加速主義者視為民眾在不斷加劇的暴政面前無動於衷的表現。
總的來看,加速主義陷入了如下兩難困境:一方面,這種理論希望通過加劇民眾苦難來迫使維穩體制失去平衡(宮廷政治學中所謂「左」與「右」的平衡),因此被認為充當了暴政為惡的中介;但另一方面,如果加速主義者爭辯說他們只是旁觀並預測苦難的加劇會帶來顛覆性的政治後果,就又會面對關於政治參與的批評,即被認為喪失了政治抗爭者的能動性與主體性。
出現這樣的左右為難狀況,從哲學上來說,實質是源於這兩種批評所攻擊的加速主義主張,其所依賴的政治認識論承諾出現了矛盾:要麼,是認為政治進程的速度還不夠快——至少慢於我們的心智理解並把握它的速度——以至於我們可以站到整個政治進程的前面或外面去增加它的速度;要麼,按照Nick Land的主張,則是認為政治進程已經非常快以至於超出了心智的總體把握,因此我們也很無從知道什麼樣的速度是好的以及如何調節它。
作為處於被動地位的社會成員,抗爭者在政治經濟學、乃至生存論上的不利處境導致其在認識論上同樣處於不利處境,以至於很難對社會的總體狀況,特別是速度與加速度的狀況進行全面的了解。應該承認,這一事實確實很大程度上有利於Nick Land的觀點,儘管後者的具體立論更多依賴於對技術(乃至勞動時間)的考察,而不是對政治情勢本身的考察。
但是,只要我們還認為上面談到的兩種認識論承諾不可調和以至於非此即彼,加速主義在當下就永遠不可能成為一種能夠被嚴肅對待的思想,也無從解釋為什麼它能夠如此流行。僅僅用心理分析來解構這種思想的吸引力是不夠公允的。
三、減速主義與「緊急制動」
完整的加速主義觀點不只是一套關於政治前景的論述,同時也包含了對我們從自身處境出發如何把握這一前景的反思。
我們可以換個角度來考察上述兩難困境。Benjamin Noys——他是「加速主義」這個標籤的發明者——在《緊急制動》(Emergency Brake)一文中思考了本雅明在《〈歷史哲學論綱〉補遺》中談論的一個意象,即當馬克思認為(共產主義)革命是世界歷史的火車頭時,真相或許是,革命其實是對這列火車的制動。
相對於馬克思近乎歷史決定論的樂觀,這個意象所考慮的是火車被資本主義控制走向毀滅的悲觀圖景,Noys將其用於反對右翼加速主義的技術未來觀。這意味着,他並不否認資本主義已經將世界歷史加速到了相當的程度,以至於革命者在奪佔火車頭之前先要把火車停下。請注意,在這裏,革命被設想為「加速-毀滅」的替代選項,而不是一種在毀滅之後的廢墟上奪取權力的謀劃,這實際上表達了一種「減速主義」(Decelerationism)的觀點。
當然,由於緊急制動論者會認同加速主義者對社會速度和加速度的判斷,就「加速-毀滅」這一對選項來說,他們同樣會遭遇人道主義者的批評。因為,緊急制動論者實際上是在把毀滅當作一種威脅,即宣稱除非革命發生,人們的處境將持續惡化直至社會崩潰。因此在人道主義者看來,緊急制動論者可能會與加速主義者一致認為「現在還不夠快」,無疑有一種寄希望於苦難加劇以倒逼革命的陰暗心理。
這表明,唯一符合人道主義者期望的可能就是主張緩慢減速而非突然剎車的減速主義籌劃,這正是改良主義者對倒車給出的解決方案。這一點也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傾向改良方向的「虛假希望」如此流行的現象。
在此處,我們應當仔細考慮:如果緊急制動論者的邏輯依然被拒絕,那麼一個能夠承載我們政治理想的路徑還能是什麼——那就只能是一種奇蹟般的歷史轉折、一個神奇的報應機制,以把壞事兑換為好事。即事情從變壞到變好只能是一個自動過程。
不再有革命,也沒有政治參與和政治行動,因為不存在一個能讓這些楔子插入政治進程的空間;在加速的總體政治情勢下,我設想不出除毀滅的威脅之外的任何因素,能夠成為民間政治主體從散沙中崛起的前因。也就是說,如果革命不是作為加速的產物(無論是作為毀滅的備選還是後繼)而有機會介入歷史,那麼就不會有革命;我們就只能回到讓壞事自動變好的魔法上。就此而言,緊急制動論象徵着一條理論性的底線。看起來,加速主義僅剩的合理性就在這條底線上下徘徊。
儘管如此,我並不認為這裏的「魔法」只是一個服務於歸謬法的徹頭徹尾的空想,以至於真的令人無法接受。按照Nick Land的認識論主張,所謂壞事自動變好的轉折只是相對我們有限的理解能力來說是一種魔法,但這並不意味着現實本身就是魔法。所謂加速主義的兩難困境,不正是如此嗎?——那並不是什麼兩難,而是現實中我們能夠享有的一切可能性。
必須認識到,完整的加速主義觀點不只是一套關於政治前景的論述,同時也包含了對我們從自身處境出發如何把握這一前景的反思:或許,加速會讓我們眼中的一切都變得更加模糊,因而不會讓我們所應許的政治前景向心智敞開。在這個意義上,我們毋寧說就是在談論魔法,這意味着加速主義者有可能同時駁回那兩種批評。但為了做到這一點,我們依然需要深入思考。
四、工具性的加速主義vs無條件的加速主義
有條件的、或者說工具性的加速主義與無條件的、或者說目的論的加速主義之間的區別,初看起來,工具性加速主義的觀點是容易理解的,特別是在政治抗爭的情境中更是如此,而無條件加速主義的觀點令人困惑。
儘管政治上的情勢總是具有在地性,但哲學上的矛盾卻無法被局限於當下中國語境之中,並因此呈現為一個普遍問題。從概念史上看,早在左右翼加速主義的分類出現之時,雙方的對立就從政治經濟學的層面擴展到了哲學的層面。舉例而言,最為知名的左翼加速論文本「加速宣言」(#ACCELERATE MANIFESTO for an Accelerationist Politics)宣稱:
「技術烏托邦主義者主張加速的理由是它會自動地克服社會衝突,而我們的立場則是,技術應該被加速,只因為我們需要它,以在社會衝突中獲勝。」
(Whereas the techno-utopians argue for acceleration on the basis that it will automatically overcome social conflict, our position is that technology should be accelerated precisely because it is needed in order to win social conflicts.)
對此,Nick Land評論說,既然贏得社會衝突是主要目的,
「……加速僅僅是一個工具性的次要目標。所以我們能否將左翼加速主義稱為『有條件的加速主義』(相對於一種無條件的右翼加速主義)?」
(……acceleration is merely an instrumental sub-objective. So can we call Left Accelerationism 'conditional accelerationism' ,in contrast to an unconditional Right Accelerationism?)
Nick Land敏鋭地發現,在這裏,左翼/右翼的區別僅僅是表面上的,取而代之的是有條件的、或者說工具性的加速主義與無條件的、或者說目的論的加速主義之間的區別。初看起來,工具性加速主義的觀點是容易理解的,特別是在政治抗爭的情境中更是如此;而無條件加速主義的觀點令人困惑。
但是,應該認識到雙方的爭論焦點是技術加速能否是中性的、以至於可以與社會衝突分離(並讓前者服務於後者),在當下中國的語境中的加速主義則並未聚焦於技術問題:在一開始,我們所關心的速度載體就是體制(乃至已經無法與體制分離的社會),而非技術(當然也可以將維穩視為一種技術,這個類比是有趣的)。在這個意義上,就加速主義的立場而言,極權體制擁有極強的社會控制力最終並不是一個壞事,因為這意味着速度的增加可能會同時解決體制問題與社會問題。
就像「攬炒」不是一種喪心病狂的宣泄一樣,無條件的、或者說目的論的加速主義者也並非主張加速是毫無緣由的。我們必須仔細辨別工具主義與目的論的觀點,它們的區別不在於是否有一個理由去支持加速,而在於雙方對於體制或社會的速度與加速主義者的政治參與的關係持有不同的見解。支持加速與推進加速的關係是什麼?加速主義者與速度變化究竟應該有着怎樣的實踐關聯?——而兩種見解的內部,對於政治參與的目的與內容的區別,也就是通常所說的政治光譜中的左右翼區別,在這裏並不重要。
支持加速與推進加速的關係是什麼?加速主義者與速度變化究竟應該有着怎樣的實踐關聯?
具體而言,工具主義者口中的速度是一個經驗性的政治經濟學概念,服務於「人口或者GDP的增長」這樣的常見說法;馬克思主義者更關心的則是生產力,他們相信除非生產力增長到足夠的程度,資本主義就不可能崩潰——因此反過來看,資本主義為了避免崩潰,勢必要維持平衡、抑制加速度直至世界陷入熱寂——這正是左翼加速主義的原初理念。在這個意義上,加速當然不可能是一個自動過程,而將速度解放就構成了一種政治抗爭實踐。
這意味着加速主義者必須像馬克思主義者那樣,仔細分辨並確定他們試圖測量並解放的變量究竟是什麼。在當下中國的語境中,它一般指的是維穩體制的嚴苛程度,或者更寬泛的說是暴政的暴虐程度。我經常使用的一個具體例子是「中國網絡防火牆」(GFW)的封鎖強度,而那個平衡無法再被維持的奇點,就是GFW作為一個黑名單機制變為白名單的時刻。這背後的潛台詞是,當這個臨界點被跨越之後,很有可能引起一些超出預計的社會政治後果。鼓吹封鎖Steam等遊戲平台,為「趙彈」或「社會主義鐵拳」的四處出擊而歡呼的加速主義者,也持有同樣的邏輯。這些現象反映出如下三點認識:
第一,當極權管治手段發展到一定的程度,或許會出現權力階級比民眾更需要自由的悖論式情形,胡錫進在微博上呼籲放鬆網絡封鎖就是一個例子。胡錫進可能比99%的中國人都更渴望訪問外網的自由,當然他也一定自認為比99%的中國人都更有資格享有這種自由。這就表明,就連權力階級都不能全權掌控或調節自己所設下的管治手段,從而為其所困。在這個意義上說,維穩體制具有強大的慣性,儘管按照物理學的隱喻,慣性只會導致勻速運動,但它無疑也是勻速運動發展為加速運動的一個必要條件。
第二,極權管治手段不可能是全能的。以審查機器為例,其縫隙不是緣於技術或成本上的限制,而是因為它除了控制輿論之外,同時也承擔着信息監控,例如所謂輿情監測的任務,這個任務要求信息不能完全變成噪音,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輿論必須能夠表現出多元性與自主性,否則將失去被監測的意義。這裏內在的矛盾在於,控制輿論的力量試圖儘可能縮小維穩體制與社會的距離直至兩者重合——而輿情監測的任務卻要反對兩者的重合。當然有人會說,如果控制輿論的力量完全達到了目的,輿情監測的任務就沒有意義了。但是,就像計劃經濟無法模擬市場價格一樣,審查機器也不可能模擬輿論。這是一個內在的矛盾:審查機器會自己反對自己,以至於它並不能自如地調節這兩者,並讓它們此消彼長。所以它只能在矛盾中保持平衡——因此這種矛盾可以用來破壞其平衡——而不存在一種無矛盾的平衡。實際上,對無矛盾平衡的恐懼很大程度上是我們給自己製造的幻覺。
第三,如果體制對社會的控制是如此嚴密以至於使兩者難以區分,那麼作為被控制對象的社會,就會反過來將自身的一些性質——例如坊間常說的發育遲緩、原子化/散沙化、自組織能力低下等等——賦予體制。在社會變得越來越像體制的同時,體制也變得越來越像社會,這種自反性效應意味着,維穩體制的能力不可能無限制膨脹,就像人不可能牽着頭髮將自身提起一樣。當然,加速主義者並不是要說這些措施是無效的——維穩手段的擴張速度至少依然大於病毒的傳染速度,這正是中國防疫成功的原因(但是維穩速度還能被自如地調節嗎?)——他們感興趣的是維穩體制的速度極限在何處,以及跨過速度臨界點之後會發生什麼。
以上論述雖然大都切合我們對當下政治情勢的現象學認知,但加速主義者始終沒能為體制或社會的速度與意圖性的政治行動之間的關係給出一個清晰的說明。
以上論述雖然大都切合我們對當下政治情勢的現象學認知,但也反映出,加速主義者始終沒能為體制或社會的速度與意圖性的政治行動之間的關係給出一個清晰的說明。這一點既反映在左翼加速主義者的綱領中,也反映在當下中國語境中的加速主義觀念中。在前者那裏,「加速」有時候指技術或生產力的膨脹,有時候又指剝削所導致的民眾狀況的惡化(這意味着左翼加速主義者應該積極從事剝削嗎?);除非預設一個原教旨的馬克思主義立場,很難看出這兩個指標有什麼必然聯繫。
而對於中國語境的加速主義觀念,令人疑惑的是維穩體制的加速在多大程度上依賴於政治抗爭者的的貢獻——以至於是不是如果沒有這種貢獻,維穩體制只會從一個平衡狀態走向下一個平衡狀態直至無窮?粗略地說,工具主義者從加速能夠在多大程度上服務於他們的政治籌劃這個問題出發,卻陷入了一個形式相反的問題:他們能夠在多大程度上服務於加速?
與工具主義者不同,無條件加速主義者口中的速度是一個先驗的、哲學性的、更準確地說是認識論的概念,用於刻畫我們的認知能力所受到的外部限制。但是決不能因此就認為雙方在雞同鴨講。與其說工具主義者從未反思過自身觀點的認識論基礎,不如說他們的上述主張已經表明他們在認知上相當樂觀,因為看起來,他們自信可以完整把握生產力變化的過程,至少是測量其速度;並且,他們可以肯定速度與體制瓦解/社會衝突的因果關係。
在「加速宣言」的文本中,作者花了很大功夫去設計一個新的政治經濟體系以確保人們不會在資本主義崩潰之後又回返(重建)資本主義,這不由地讓我們產生強烈的既視感,因為中國的民主運動人士曾經也花了很大功夫去回應所謂現政權崩潰後「誰上台都一樣」、「你們和中共有什麼區別?」的質疑。捫心自問,我們能知道這麼多嗎?——即便這些資本主義的反對者可以知道這麼多,但作為維穩體制下的社會成員的政治抗爭者,真的具備這樣的認知條件嗎?
在尚未行動的時刻,我們能夠給出的至多是一些(依賴於自身道義資本的)保證,這些質疑索要的則是政治上的事實。這是一種烏托邦式的認識論,它認為我們可以站在當下而直接看到未來。
這當然不是在說,因為這些質疑無法得到正面回答,所以加速主義乃至政治抗爭的事業就毫無意義。相反,加速主義者恰恰要強調,這樣的質疑是要通過索求超越性的答案而把我們困在永遠也不可能打破的知識牢籠之中。認為只有在這些質疑被正面回答之後才能行動的觀點是極端錯誤的。在尚未行動的時刻,我們能夠給出的至多是一些(依賴於自身道義資本的)保證,這些質疑索要的則是政治上的事實。這是一種烏托邦式的認識論,它認為我們可以站在當下而直接看到未來。
政治心理學認為,除非人們看到一條替代路徑,否則他們很難放棄對現行秩序的支持。這固然是正確的,但在當下中國的政治情勢中,如果這種支持指的是人們的政治信念和政治表達,那麼它並不重要;如果指的是身體與行動上的合作/不反對,那麼動搖它們也不需要任何政治信念方面的勢能。
筆者之前曾經主張,就維穩體制的總體性而言,中國人的政治信念並不能發揮出政治效力,或至少不能兑換為這些信念的字面涵義/語義內容所承諾的政治效力。當然,這不意味着中國人的非政治信念同樣不會具有政治效力,在這個意義上,政治替代性的本質更有可能體現在生活世界而非政治世界之中。
比如,認為社會在總體進步、生活在越來越好這樣一種系統性的非政治信念,很大程度上就是極權合法性建構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儘管這樣的信念相當抽象,因而很難掩蓋那些具體的個體性苦難——所謂「社會主義鐵拳」的確有效——但對於絕大多數並未與維穩體制尖鋭衝突的民眾來說,這種深層的非政治信念的政治效力,從集體(不)行動的層面看仍是極為強大的。
在此前提下,「速度感」或「歷史感」可能就是一個楔子——在速度足夠快的情況下,難道那樣一種系統信念,不會悖論性地動搖未來的必然性,從而強化一種投機式生存心態嗎?(重點不在於這種機會主義心態是否明顯表露,而在於它不可能被比如愛國主義的政治信念所消解——只要它在陰影之下蟄伏,等待着被加速度喚醒,這就足夠了。)社會整體一致的進步,難道不會喚起對脱節或掉隊以至淪為剩餘之物的憂慮嗎?
在這個意義上,當我們注意到中國人驚人的政治服從時,也不能忽視他們的極度脆弱——這不是指他們的服從態度脆弱,而是指這種服從將他們變得脆弱:這種脆弱所導致的投機性的生存方式,反而使得政治服從失去認知上的意義,從而將極權合法性建構打回純粹暴力的邏輯原點。
國家的強大在加速進程中恰恰會兑現為一種令人恐懼的不確定性,相比之下,中國人看似堅不可摧的政治信念與政治立場只不過是這種不確定性的殘餘——不能因為流動的河水之下存在着一些固定不動的卵石,我們就認為可以用這些卵石測算出整條河流的狀態。
五、加速主義的實踐問題
如果所謂的「實踐」就是指行動者可以完整認知到其意圖實現的後果、並依據這一後果的價值而決定是否踐行其意圖,那麼加速主義者就只好把自己歸類於非實踐性的。加速主義者想要擁抱的奇點,是那種無法事先被把握,以至於只能得到事後評斷的事件。
Vincent Garton在一篇名為《反實踐的無條件加速主義》(Unconditional accelerationism as antipraxis)的文章中指責工具主義者試圖讓加速服務於他們的烏托邦計劃:
「(工具主義者)對人文主義的痴迷達到了高潮:(在他們看來)人類重塑世界的能力是完全不受約束的;人類的能動性已經被提升為世界的嚮導和尺度,這(在無條件加速主義者看來)在概念上是不可容忍的。(無條件加速主義)這種不妥協的、概念上的對立主張,所要攻擊的不是實踐本身,而是在先驗層面上對加速作出調節的能力,以及這種能力所導致的對(政治實踐的)規範律令的顛覆。這構成了加速主義之無條件性的一種形式。」
(the humanist obsession reaches a totalising climax: the human capacity to reshape the world is utterly unbound; human agency has already been elevated to become the guide and measure of the world, and this, conceptually, is intolerable. …this uncompromising conceptual opposition not to the practice, but to the very capacity to regulate the transcendental diagram of acceleration, and the overthrow of normative commandments this provokes, constitutes one form of its unconditionality.)
Vincent Garton指出,在無條件加速主義者看來,我們關於未來的思想本身也被加速所影響,以至於不足以繪製出一幅社會如何變化的全景地圖,在這個意義上,加速主義必須是「非實踐性」的。
但是,這不是說加速主義者打算什麼也不做(主張我們只能旁觀加速的觀點並不值得認真對待)。關鍵在於,如果所謂的「實踐」就是指行動者可以完整認知到其意圖實現的後果、並依據這一後果的價值而決定是否踐行其意圖,那麼加速主義者就只好把自己歸類於非實踐性的,因為這樣的定義給政治參與和政治行動的品質提出了過苛的標準,而加速主義者不打算遵守這樣的要求。
如果政治抗爭者唯那種過苛的標準馬首是瞻,其後果就是他們只能沉迷於經院式的倫理學論辯而無法越雷池一步,因為當下的政治情勢根本沒有提供足夠的認知條件,以使他們可以按照那種高要求去實踐自身理想——哪怕這種理想僅僅是道義性的,而非政治性的。
這就是加速主義者對前述批評的正面回應。這個回應,並不是要反對工具主義者把速度視為經驗性的政治經濟學指標時產生的那些洞見——再次強調,加速主義者並非打算什麼也不做——只是要指出這些洞見受到了先驗的認識論約束,因此帶來的更多是不確定性而非確定性;而這個約束恰恰就源於我們身處加速之中的事實。我們不能一邊承諾總體加速,一邊又假裝置身於加速進程之外採取一種絕對的外部視角觀測未來,就好像我們的視力居然可以免疫於加速效應一樣。
不確定性本身就是彌足珍貴的。人們並非只有在看清楚未來可能性的時候才會改變當下的態度和行為——相反,當他們看不清未來的時候,那種不確定性就已經產生了驅動力,這一點對於普羅大眾成立,對於政治抗爭者也成立。
不確定性本身就是彌足珍貴的。人們並非只有在看清楚未來可能性的時候才會改變當下的態度和行為——相反,當他們看不清未來的時候,那種不確定性就已經產生了驅動力,這一點對於普羅大眾成立,對於政治抗爭者也成立。畢竟,一個事件的功能就是以不確定性為肇始來創造更大的不確定性,也就是說,一旦事件被現有的不確定性所啟動,它自身就會不斷製造出新的、更嚴重的不確定性,甚至有切斷並重啟歷史的效果。
為了深入理解這裏的邏輯,可以藉助某些歷史事件進行思考:比如說,哪怕是對八九民主運動持嚴重貶抑態度的人,也會承認這樣的事件彼時彼刻在他的認知輻射範圍之外,以至於他只能在事後大放厥詞。無論持怎樣的消極看法,這種超出認知主體數個身位,以至於讓任何評論者都只能亦步亦趨、跟隨其後的認識論性質,本身就表明八九有某種並不取決於任何主觀看法的價值,而這種價值獨立於肯定或否定的單純事後總結性的評價。這樣的價值才是加速主義者所期盼並極力促成的。
加速主義者想要擁抱的奇點,就是那種無法事先被把握,以至於只能得到事後評斷的事件。有趣的是,當然,正因為這樣的事件有如此性質,站在當下的時間點上,人們也無法預先肯定或否定這樣的事件會發生。但是,既然過去的世界有着這樣的超越性結構,加速主義者就完全相信未來的世界依然如此。這個意義上,加速主義者並不是取消未來與過去之關聯的未來主義者。
其實,未來與過去也只是在如下意義上有差別:站在當下的人們能夠看清過去,卻不能看清未來——這才是所謂「速度感」或「歷史感」的本質。而作為經驗性的政治經濟學指標的速度,也就是工具意義上的速度,只是通過服務於這樣的本質而在加速主義的籌劃中發揮作用。由此,本文最終抵達了一個整全性的結論:將工具性加速主義的政治主張與無條件加速主義的哲學主張整合起來,才是對加速主義總體立場的最佳理解。
總結
悖論性的結論是,一個健全的實踐概念必須在一定程度上排除知識,因為在總體加速之中,只有不完全依賴於知識的、直面未來之不確定性的行動,才具備勇氣乃至德性。
工具主義者的認識論企圖站在一個絕對靜止的立足點,承諾一種被其烏托邦信念完全支配的未來,在這個意義上,不論這種信念多麼良好,其倡導的實踐不僅如同空中樓閣,而且是機械且貧瘠的,這不可能是維穩體制下的加速主義者所需要的東西。悖論性的結論是,一個健全的實踐概念必須在一定程度上排除知識,因為在總體加速之中,只有不完全依賴於知識的、直面未來之不確定性的行動,才具備勇氣乃至德性。
沒有人願意看到知識與勇氣之間發生齟齬,以至於要做出取捨。這種處境並不是我們自願選擇的,但惟其如此,我們的「速度感」或「歷史感」才不至於淪為幻覺。所以,這裏的問題不在於我們是否有政治參與,而在於我們是否敢於在不知道很多的情況下堅持參與。
試問,一個政治抗爭者要知道多少東西,才能不被污衊為一名賭徒?在他的命運道路上,向右看,是作為自私的投機者,要消費民眾的苦難來成就自身的功名地位;向左看,是作為恐怖主義瘋子,要獻祭民眾的幸福來張揚自己的政治信仰。他應如何自處,才能為自己不知真假的未來判斷負責,以不致落入這些身份之中?
我相信,在不斷加速的總體進程中,在被模糊不清的景象包裹中行進,我們感受到的首先是戰慄與恐慌,而絕不會是一種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自負。但正因為此,能夠戰勝這些情緒的不是知識,而是勇氣,或者準確地說,是一種不沉溺於認知建設的勇氣。
我們不應該有那種自負,然而又需要自負所帶來的樂觀——但一種不依賴於自負的樂觀真的存在嗎?在不可能站到歷史進程之外進行某種綜觀的情況下,我們怎麼知道自己真的距離奇點不遠,並因此配享這種樂觀?這正是加速主義的天問。
但這天問所希求的不是烏托邦式的知識,不是壓縮時間從而把未來直接拉到眼前的企圖,而是一種不把信念建立在已準備好去迎接的變動之上的德性——亦即,盡用自己的能動性,但不是以它來丈量世界,而是救贖自身的有限性,並以此尋求與世界的超驗和解。
(韋乞,哲學博士)
@stoic 感謝你的歸納與分享,我看這篇文章的時候看的也是很辛苦😂。其實加速主義是否真的是好像是一種如作者所說是一種完全不知到未來的豪賭。這一點我是抱有懷疑的。其實加速主義對於中國來說並非新鮮的事物,早在110年前就已經出現了,那就是革命黨對於清政府要員的暗殺。在當時中國有三股政治勢力:主要維持原有制度的保守派,主張君主立憲的立憲派,主張革命推翻清皇室的革命黨。在這段三方角力中,革命黨的暗殺對象往往是主張立憲行新政的朝廷改革派,如吳樾暗殺出國考察憲政的五大臣,支持保路運動的四川總督趙爾豐。對於朝廷大員的暗殺也是針對朝廷大員中的改革派,如載灃,鐵良等能臣,當然辛亥革命時期的暗殺者大多抱持的其實是當時盛行的民族主義,視滿清以及其得力幹將是威脅最大的對手,必須除之才能確保推翻清朝的大業能順利推行。但是革命黨人也不得不承認:立憲若成,革命則再無機會。所以才把暗殺目標定在主張立憲行新政的清廷要員而非與他們立場最為相悖的守舊派。假如我們拋開滿漢民族衝突的角度而用中華民族這個當時還沒誕生的概念去分析,革命黨人的做法顯然就是加速主義了:通過暗殺進步派立憲黨人,讓清廷加速背向立憲派,向保持原有制度的絕路狂奔,最終導致立憲派這一清廷可能的盟友也在保路事件後與革命黨人合流推翻清廷。由此可見,加速主義絕非是如作者所斷言的:只能觀察,不能參與的行動,更不必然是想未知的未來狂奔的賭徒
事實上不論是革命黨人中的暗殺者,還是好萊塢電影里的反派。加速主義者對於為什麼要加速都有一股清晰的論述。支撐這些加速主義者的不是對於理想世界的渴望,反而是對現實世界的絕望:既然情況不能變的更壞,為什麼不去試試未曾設想過的極端手段?所以作者在最後對於加速主義的詰問在我看來倒是有點兒何不食肉糜的離地:喂,有頭髮,邊個想做瘌痢?
講起加速主義,我想向大家推薦一部動畫/漫畫 《軍火女王》。(這部高橋慶太郎的漫畫作品在2012年被製作為動畫,其結局更是預言了香港獨立這一個在當年還被視為天方夜譚的政治思潮。)這部動畫第17以及第18集的內容可以說是加速主義(大陸互聯網語境下)體現。
在這兩集里,sr班作為日本自衛隊的秘密諜報組織,受到美軍扶持,以一副亞洲人的面孔為日本乃至美軍執行秘密任務。由於組織的秘密性,他們需要通過販賣軍火獲取經費。當主角所在的hcli軍火販賣集團作為全世界最大的軍火販賣組織鬥屢屢在他們手上吃虧。然而當hcli再次與sr班再次宣戰時,事情的走向卻是出人意料。sr班的首領日野木陽介鼓勵手下化暗為明,主動出擊,甚至告訴手下假情報讓手下們全軍出動。最終sr班全體成員除了首領日野木以外全員戰死。
當年我看到這兩集的情節時,一開始是非常困惑的,既是不明白這段情節的邏輯,也是不明白作者描述這段情節的用意。但是當我對當年日本人是如何看到二戰的史料以後我慢慢地就了解這段情節的用意。這兩集的內容是作者對於一個宏大的歷史命題所作出的的答案:
“如果你是山本五十六/山口多聞/保科善四郎等反對對美開戰派,面對暴走的陸軍,國內洶湧的民族主義以及繼續通過戰爭舒緩矛盾的社會,如何才能保住日本?”
高橋慶太郎的答案:讓主戰派如願,鼓勵主戰派開戰。既然激進派的失敗可以預見,那就加速激進派的失敗發生, 總比溫和派激進派互相拉扯彼此傷害然後激進派最後取勝比較好。就好像這兩集里sr班的班長日野木一樣,面對sr班已經從情報機構變質為渴望參與戰爭的好戰軍火商,他無力作出改變。既然如此就滿足他們的願望,讓這些嗜血的戰士在戰鬥中死去。只有這樣快刀斬亂麻才能減少傷害,保存自己。這里我們可以看到加速主義者抱持的幾個觀點/實行加速主義的原因
1. 己方與對方同坐一條船(也可以說是雙方是“命運共同體”)
2. 己方無力影響這條船的最終走向
3. 自己深知這條船在對方的引領下必然走向毀滅
4. 只有讓毀滅儘早發生,自己才能為那注定的毀滅做更好的準備
這種加速主義其實在不少日本自己的反戰二戰題材作品中有所呈現。例如前幾年登上螢屏的漫改《阿基米德之戰》里也有類似的情節。主角作為受山本五十六這一海軍航母派加入海軍數學家運用其數學才能發現海軍艦隊派主張修建的大和級戰列艦預算被嚴重低估,因而大力反對將預算挹注於戰列艦建造。然而艦隊派中堅平山中將卻向主角坦承:日美開戰,日軍必敗。為了讓死不認輸的日本人接受這一點,他們需要建造一艘代表日本靈魂的無敵戰艦,然後讓其戰沉,讓戰爭狂熱份子清醒過來接受現實。換言之,建造大和號就是為了要讓日本人從狂熱的戰爭幻想中清醒過來,這樣才能保存日本。
日本左派這種不論如何都不應參與戰爭的想法我個人並不認同,我始終認為戰爭的能力以及戰爭本身就是維持和平最大的力量。但是如果我們講現代的中國以及當年的日本兩相對照,再次檢視加速主義本身。加速主義鼓吹者的理念其實真的沒有文章描述的那麼複雜:面對絕望的未來和自己的無力,與其被現實慢慢地凌遲,倒不如來一刀痛快的。也許山窮水盡疑無路時,就能柳暗花明又一村。
就这篇文章而言,我觉得一尊大概率是看不懂的。所以不是倒车是啥?
看不懂啊……
打印出来看了下,才理出脉络,此文用了大量的晦涩概念,英文的原著引文、看似理所当然又没有严密逻辑关系的推理,使自己立意不彰的同时又傲然立于不败之地。
知道我又看了下正副标题,才发现文章的立意:加速主义(揽炒),作为一种严肃的斗争立场,……,是自负。
这篇绝不是学术意义上的philosophy work,而是一篇穿云绕雾的杂技文。以下为自己的具体感触:
目前形势在倒车及加速的判断,并不需要社会在不断改良发展为前提,因为人本身就是活在当下的,只要将不断发生的大事件与你记忆中曾经的现实相比,倒车及加速的判断会自然产生。一句话,就是现状恶化,每况愈下,愈愈下。
而文中一句话也给人以启示:当逐渐恶化的世界,有了一个不忘初心的设定,才明白不需要不适应,原来恶化是必然的。
多个语句群充满了不清不楚,模糊的感知性论述,自以为是又不明说的前提背景,从而得出妄然的论断。欲以理解跟不上环境的认知无能来否定加速的感觉和现实?试问当一直以来的认知前提被环境变化所推翻,人们习以为常的匀速主义不在,加速度难道不是自然而然的感受?
以上更多直觉的思考,没有博士的功底,也不算进入哲学的殿堂,恕驽钝。
还是我来说明一个物极必反的目标把,大陆目前需要的是一个缺口,压迫到极致就会有更多人感觉到无法正常生活下去了,就会开始诉诸暴力解决,那个时候变革就变得有机会
看不懂。。。
比起长篇累牍,我更倾向于这篇文章是资料整理后的随性而作……个人的阅读感受是,文章中的一些观点很有意思,但是整体读下来却没找到完整的行文逻辑(也可能是我太菜了Orz),期待后续有类似的文章~
鄙人才疏學淺,表示沒看懂。。。
好喜歡這篇。像我一樣的吃瓜群眾是不是本質上都是加速主義者⋯
没读明白
过于长篇累牍晦涩绕口……
作者長篇累牘的論述,不妨看作是數學教科書中常常令人頭痛的“顯然”或是“易得”的展開。而這一論證過程,對於此間——正如某位評論者所言,“大眾媒體”——的讀者而言,顯然是有意義的。而最終的結論,我愿將其譯作“加速主義者們,當你們口中的‘機會’來臨的時候,不要慫”。
本傑明說:「德國的左派進步主義者在納粹上台時天真的以為納粹時威瑪政權的改良。因此他們都沒有反抗納粹。」也就是說進步主義的一個問題是它也許會導致沒有行動沒有反抗。
如果(中國)加速主義是進步主義的一種,那麼問題似乎是這樣的論述導致到家對於中國法西斯化沒有反抗。實證研究顯示獨裁政體有非常強的韌性。因此等待它垮台是不切實際的。相反,反抗需要的不是英雄主義,而是了解這個政權運作的邏輯,利用這些邏輯本身來反抗。當然,也許加速主義並沒有導致不行動,而是不行動催生了加速主義。
行文略嫌累贅
确实太难读了,建议使用直白准确的话语。
这篇文章过于晦涩了
作者之前这篇文章https://theinitium.com/article/20190918-opinion-mainland-political-belief-action/ 似乎是简中语境下 “加速主义” 一词最早引入的。加速主义在这个语境下本身就是个描述性的概念,而哲学的思辨与其说指挥各个立场和层次的 “加速人” ,不如说是对其相关争辩的归纳和预测。加速主义相关道德和目的性的争辩一直存在,未来也相信会持续下去。奇怪而可能不奇怪的是,众人对其前景并无对体制崩溃或硬着陆的恐惧,反而似乎很期待。
有點囉嗦
作為不是學者的普通社區戰線抗爭者,看文章感覺像腦子繞了十個彎都找不到出口,只好先分享一下自己的感覺到的。
好比大眾去確切了解什麼什麼主義,可能每個人給的解釋有不同。到底文中所說的「加速主義」是不是大眾所理解的「加速主義」呢。
「加速主義」跟「緊急剎車」在我看來背後都是一樣的理念:對現行緩慢推進的未來抱著負面的認定,如要求變亦要在創造出普羅大眾前所未見的社會狀況中找破局的機會。維穩也好,抗爭也罷,香港的情況就好比兩者在玩碟仙,互相發力,目標只為仙人指路。
畢竟,不確定的未來總比「已知」破滅的結局為好吧?
或者我能不能更簡潔地比喻加速主義者為:下快棋的人?
以上是小弟參閱文章一次後的淺白小小感想。歡迎賜教。謝謝。
讀了兩天,讀了兩篇,終於大概讀完。
有機會還需要重讀才能更深入地了解。
这篇文章相当地牛逼,相当地牛逼哇。建议端传媒请莫之许来写一篇。
YesJV 很有道理
我想先搞清楚一個問題,既然是談簡體中文世界,這個加速者指的是什麼人?
我怎麼覺得作者既要分析簡體中文世界,卻是用香港攬炒者作為分析樣本?以下面一段為例:
總的來看,加速主義陷入了如下兩難困境:一方面,這種理論希望通過加劇民眾苦難來迫使維穩體制失去平衡(宮廷政治學中所謂「左」與「右」的平衡),因此被認為充當了暴政為惡的中介;但另一方面,如果加速主義者爭辯說他們只是旁觀並預測苦難的加劇會帶來顛覆性的政治後果,就又會面對關於政治參與的批評,即被認為喪失了政治抗爭者的能動性與主體性。
簡體中文世界存在這樣的加速者嗎?
我還是覺得是不是先要釐清幾個前設?
「攬炒」=作者口中的加速?
如果是,香港的加速者和現在風行於內地(簡體中文世界)的總加速師是同一物質?
作者想談加速的心理結構,是談的香港普羅還是內地普羅。
炒埋一碟似搏大霧喎!
原文實在十分晦澀,用了很多高大上的主義名詞,用意卻不明所以。
倒不是阿Q精神吧,阿Q属于扭曲事实自我欺骗,但加速主义者可不是唯一有推背感的群体。
原文較為晦澀,且超出了預期的長度,還是看評論比較有意思。
感觉“加速主义”只是一种无奈妥协式的阿Q精神罢了
不沉溺于认知建设的勇气,说得好!但是如果我们在并不清楚理解一切的情况下投入实践,如何能保证我们的实践到头来不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留言裏已有人把中國的加速者與香港的攬炒者同質化,再對號入座這篇進這篇文章。實則,我們能這麼做嗎?
加速xd,香港去特区,台湾成省,bno拿居英权。反贼粉红都盼望。
作者最後似乎用了一種存在主義的觀點,來作為理解「加速主義」理性認知與哲學實踐的最好歸宿。 可能整篇文章也不得不以此作結收尾吧。
現實簡體中文世界中的所謂「加速主義者」,或許更多的只是以一種局外人的上帝視角,來調侃權力巨嬰如何肆意擺弄玩具鐵軌上的火車頭,同時用一種歷史經驗主義的先驗型判斷,來為所謂的「加速」進行註腳。 這個意義下的「加速」可能根本無法上升到主義的層面,也可能無法上升到政治哲學理論立場的高度。 政治實踐與政治理論的脫節,可能是現實中國最大的特徵,抑或可以論之這種特徵已異化為一種政治異型。 不乏有其他評論者建議用比較明晰的案例來說明作者論述的可驗性,也許未必是作者不願舉例,實在是簡體中文語境中所謂的「加速主義者」,僅僅只是「加速調侃者」 而已。
我個人是覺得作者的觀點、用意以及其所呈現出來的針對加速主義的討論是很有意思的。但是,文字使用方面真的可以改進一下:不僅充斥著難懂又缺乏注解的哲學術語,開頭的背景介紹也過於貧乏,再加上語法用詞又很翻譯腔(像翻譯英文的地方,我看原文還比較順眼...),最終導致這文章愈看就愈覺得度日如年,特別是前半,要看到後半才比較能理解。簡單而言就是:我能總結一下這文章在說甚麼,但如果要我來每段歸納一下大意,我會死。
由於不是每個人讀書都會讀一堆哲學,而作者的論述也值得傳播給大眾(特別是沒太多餘力讀太多書的人),所以我是真的很希望作者能講得深入淺出一些,以及文筆配合一下大眾XD
我個人的建議是作者可以分上下篇寫,前篇仔細介紹背景討論和事件/衝突,以及它們的哲學含意,後篇才細說自己的論點,然後在整體上多舉各樣的例子和比喻來解說那些哲學概念和應用。
读这篇学到不少。令附上最近重读的林语堂《苏东坡传》中的一段话:“实现这个光辉灿烂的幻想为依归,他之所求,不是太平繁荣的国家,而是富强具有威力的国家,向南向北,都要开疆拓土。他相信天意要是宋朝扩张发展,一如汉唐两代,而他王安石就是上应天命成此大业之人。但是在后世的历史家的沉思默想之中,此等上应天命的人,无一不动人几分感伤——永远是个困于雄心而不能自拔的人,成为自己梦想的牺牲者,给自己的美梦发展扩张,而后破裂成了浮光泡影,消失于虚无缥缈之中。”
作者最后一节都可以用来总结北宋这次“大加速”。当然,作为苏东坡的粉丝,很难对王安石这类人有好感就是了。我认为无甚权力的普通民众开始参政和做政治抗争在历史的时间线上是不折不扣的新事物,无论怎样抉择都没什么可以指责的,what we see is what we have;而那些可以大胆无畏来牺牲民众搞事情的人,无论是否当权,都需要防备。
还有啊:人大这新学位服(金色应是博士毕业),小国旗和新雕塑,都什么破玩意... ...
谢谢作者,不过希望多举点例子,具体说明。
我們要從反面來看:兩難不應該是困境。甚至,按照加速的理念,就不應該說「兩難」,而該說「兩利」或「兩好」。作者認為是困境,其實它在那裡面舒服得很。
写得太弯弯绕了,写晦涩文章可以,但是要考虑受众,毕竟你不是写给哲学期刊而是大众媒体。
我的个人理解,简中语境中的加速主义更多是一种梗的泛用,反映了一部分人对于现实情况无可奈何的失落,绝望和嘲讽。理解这种情绪,是一种破罐破摔,没办法的办法。但恕我直言,你鼓吹加速、欢迎加速与否,都不影响其是否加速的事实。即——他们压根不会搭理加速主义,加速主义也根本影响不到具体进程。
因此,应该做这一舆论现象的传播学或者文化研究。试图引经据典,长篇大论进行如何精细的哲学分析,大可不必。
有的撰稿人在写“深度文章”时,会考虑到读者的接受能力,在开头介绍一下写作背景和核心概念,让普通读者也能有一个更好的理解起点,虽然磕磕绊绊,但也能跟随作者的思路走到最后。
有的撰稿人在写“深度文章”时,会假设读者知我所知,想我所想,思我所思,把读者看作自己的灵魂伴侣,让普通读者难以消受,如坠云里雾里,知难而退。
这两种风格的撰稿人都能写文章拿稿酬,但我猜测大部分读者更喜欢前者。我也更喜欢前者。
非常好的文章,作者显然是黑格尔的好学生。说文章读不懂从而不屑一顾的人应该想一想自己是不是读书读少了或者反智了。毕竟骂人知识越多越反动不是中国人的专利。
很有意思的point一是革命作为“减速主义”,以避免体制的整体性危机核爆,二是体制和社会的辩证法——体制让社会散沙化,其最终也会让自身散沙化/舆情监控类似市场经济,舆论作为市场化的观念水位,三是对中国人看似坚不可摧的信念作为仅仅是不安全感“剩余”的判断,很受用,谢谢作者。
哇!
大家先别吵!先谈一下对文章的理解,比如我的是:
XYZ者经常会把X视为A;也就是B应该有C进程。XYZ批评者则否认对D的批判,进而也拒绝对E期待;既然本来不应该没有E,也就无所谓F。当然,XYZ者或许并不反对一种不预设XYZ的F论,但是这样一来,F这个意象就只是对G的自然描述,是延续B的C进程,并无独特的H涵义。
这不是深度报道,而是深度催眠。
晚安,各位,祝明天更美好 / 不要变得更糟😘
中間的推論有點纏繞,但以下這段倒是可以引來回應質疑攬炒的人:
悖論性的結論是,一個健全的實踐概念必須在一定程度上排除知識,因為在總體加速之中,只有不完全依賴於知識的、直面未來之不確定性的行動,才具備勇氣乃至德性。
沒有人願意看到知識與勇氣之間發生齟齬,以至於要做出取捨。這種處境並不是我們自願選擇的,但惟其如此,我們的「速度感」或「歷史感」才不至於淪為幻覺。所以,這裏的問題不在於我們是否有政治參與,而在於我們是否敢於在不知道很多的情況下堅持參與。
原文:《加速主義:作為一種嚴肅的政治(抗爭)立場》 https://theinitium.com/article/20200727-opinion-what-is-accelerationism/?utm_medium=cop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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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好不知道,哲學博士高深莫測建議加點實際例子,現在加速這些其實跟那個說大破而立的沒差,你不管破了波及不波及他們自己,我想對中國朋友來說能趁早趁年輕有能力時間機會早點來破未嘗不是好事,難道等到七老八十了再來麼,
这篇文章写的太理论化了,简体中文互联网语境下的所谓加速仍是键政小圈子玩梗居多,其含义也没那么复杂,简单概括就是破而后立当中那个“破”,所以一切社会民生问题都能成为“加速主义者”玩梗的对象,似乎只要社会矛盾激化到一定程度,“破”了,就能自然的“立”起来。
所谓加速主义的理论主张甚至还没有键政圈另一大显学入关学来的内容多,但这种心态是蔓延开来了(一个典例,说现在是比烂的时代,于是任何国内问题都能给你牵扯到美国xxx)。这种思想的产生,依托的土壤即是近年来的贫富差距加大,而在审查环境下不能攻击政府,于是攻击资本,攻击富人成了安全选项(毕竟还扛着社会主义的旗)。
關於文中“審查機制不可能製造輿情”的觀點,其實已有些過時。當官方輿論機器無孔不入的時候,所見之輿論,已無法分辨是否來自於機器或是宣傳人員。輿情收集工作,將變為一個自我實現的過程。“我希望的事實”變作“大家希望的事實”,亦等於“事實”,反過來給予“我”做決策的底氣。若是不理後果,譬如於反修例事件中的自我催眠,這套機制已運作得無比順暢,邏輯自洽。
讀起來像論文,建議加入實質個案作為佐證,否則這種高深莫測的寫法,恐怕流於自言自語。
五毛抢占话语权:西方资本主义加速崩溃
只谈这种所谓的政治加速主义完全是对于这个词的曲解
补充阅读:http://www.aisixiang.com/data/111012.html
@sjl 你的说法也挺有意思的
很有意思的文章,那我也说一个大陆很有意思的现象. 国外普遍认为中国在倒车 背离了改革开放的初衷,改变了胡温较为“无为”的体制,走向集权. 但是大量网民和中下层人士却认为 胡温十年,导致国内贫富差距加大,公私界限模糊,社会从道德到制度都再向资本主义转变加速,这部人希望社会主义的铁拳能重新打击国内已经存在的资产阶级. 当然你可以理解为仇富,也可以理解为对日益增长的压力的不满.
我的观点是类似于文章第三个减速主义,资本主义可以解决发展问题,却无法维持社会稳定,美国这样的资本主义的加速度太快了,最后一定走向灭亡的赛博世界. 欧盟的发展加速度相对较慢,可以及时调转车头. 中国则是在转变位资本主义的道路加速了很多年,最近几年开始刹车然后倒车. 我认为走走停停,进进退退要比一直横冲直撞要好.
其实这篇文章我没有读太懂,因为我对加速主义这个概念,以及在中文文化圈中的现状和影响并不是很了解,从文章的开始我就是云里雾里的。作者可能在论述更是深层次的东西,对读者的门槛有了一定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