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奧斯卡入圍名單公佈後,外界的評論多半聚焦在名單不夠多元性,同時也扼殺了女性視角。這幾年奧斯卡相對於其他獎,常被批有著「老白男」的靈魂;事實上,奧斯卡也因為近年好萊塢電影的底氣不夠而開始畫地自限⋯⋯
奧斯卡向來是商業片最具指標性的獎項,但近兩年的確有隱憂,奧斯卡逐漸失去五年前的風光盛世與權威性。它隨著好萊塢的優勢逐步下滑後,也開始面臨它是否能革新的守舊印象。
去年的奧斯卡因為有威尼斯影展金獅獎的《羅馬》而掀起熱度,今年的奧斯卡可以說是因奉俊昊的《寄生上流》帶起話題,好萊塢近年來難有帶起全球熱度的大片,過往的百家爭鳴到現在起跑前的一枝獨秀,奧斯卡固然仍是世界最普羅的指標,但其號召力與權威性在逐年遞減。
太多政治正確=缺少前瞻性?
除了因好萊塢電影無法再像過去有鋪天蓋地的效應外,奧斯卡口味的保守與太多政治正確的考量,也是它逐漸失去光環的原因。從當年超級英雄電影《黑暗騎士》在奧斯卡無法入圍奧斯卡最佳導演與最佳影片開始,它在商業片上就彷彿失去了前瞻性。而如今DC電影的《小丑》雖在奧斯卡入圍11項,但最先打破漫改藩籬,給予漫改電影殊榮的卻是威尼斯影展。
比起其他影展的年輕化,奧斯卡的老舊思維從以前就沒敢給希區考克一座導演獎,到2009年對《黑暗騎士》選擇漠視,就打下了這個獎難以更改的封建印象。
即便之後它給予《黑豹》最佳影片的入圍肯定,但沒入圍編、導、演,加上之前錯失了漫改界評價最高的電影《黑暗騎士》,奧斯卡這幾年開始進入難以自圓其說,且瀰漫「政治正確」思考的畫地自限中,因此即便去年的《幸福綠皮書》獲得最佳影片,也無法在全球掀起效應。
如這次備受爭議的《她們》的導演葛莉塔潔薇無法入圍,葛莉塔將蒙塵的老故事拍出21世紀的女性現況,無法擠進名單的確又加深了奧斯卡「老白男」的印象,即使是《燃燒女子的畫像》早已被法國刷掉,選《悲慘世界》代表參賽奧斯卡,但許多報導仍歸因是奧斯卡守舊之故,可見奧斯卡歧視女性的保守氣氛已經深植人心。
美國視角再也未必是主流視角
奧斯卡過去的榮耀在於那好萊塢足以鼓舞人心的市場大片,如《紫色姐妹花》、《阿甘正傳》、《與狼共舞》等,當時美國觀點仍是主流,美國視角仍是大眾的視角;但尷尬的是,如今美國的故事是否仍是大眾關心的,例如今年入圍大獎的《愛爾蘭人》儘管編導與演員都是一時之選,但難以在大眾眼中造成效應,《從前,有個好萊塢》那份懷舊並不能激盪觀眾許久,固然如今是分眾市場,但近年來與美國歷史息息相關的作品,已非在大眾的主流視野中。
群眾對美國的孺慕之情已然在淡去,美國在音樂與影像上的領先地位慢慢被動搖,美國影壇過去最強大的造夢能力也被眾多平台與資金分散所影響。奧斯卡由此失去了原本影視被關注的優勢,與美國電影與他國抗衡的特色,這個獎項近幾年的確被綁手綁腳:它失去了拍史詩與戰爭片的大成本,又刻意呼應當時美國議題的選擇,這使得近三年來,這獎項中的議題色彩更掩蓋了作品的藝術水準,而這些都引發美國影片影響力在弱化的焦慮。
好萊塢大片還能否抗衡外來作品?
當然,資金與創意流行劇集,讓美國片商也相對保守起來,少見狂狷如《鬥陣俱樂部》、《阿瑪迪斯》、《發條橘子》、《沉默的羔羊》等出格作品;相對的,近年以小品短打取勝,如《海邊的曼徹斯特》、《月光下的藍色少年》等。雖然後兩者清新深刻,但卻是各國都可拍得出的作品,好萊塢少了拓疆的狂傲之氣與創意的絕對自信。平均來講,好萊塢如此的規格無法再造巨星光輝與難再造傳奇,巨星的青黃不接,好萊塢除超級英雄片外的特色消失,都與奧斯卡互相影響,互相成就了對方的保守色彩。
但也使得奧斯卡的選擇相對於威尼斯、坎城的創新大膽,多了後見之明的味道。這與當年奧斯卡提名《臥虎藏龍》的時代氣氛不同,在美國入圍的賣座大片不多外,奉俊昊受肯定的作品之多與地位,對氣虛的奧斯卡反而是補血的作用:如果沒有《寄生上流》,光以《小丑》的人氣,還不足以支撐奧斯卡的熱度;現實面來說,奧斯卡除了是獎項,它更是個全球關注的大秀,光是靠口碑作品《婚姻故事》、《兔嘲男孩》等,還無法支撐這個世界最重要的大秀。
這屆奧斯卡靠奉俊昊加分,其實大過於奉俊昊走入奧斯卡這殿堂。如去年奧斯卡以美墨合作的艾方索·柯朗的《羅馬》保住了裏子,以《一個巨星的誕生》維持了門面的熱鬧。其他去年入圍最佳影片的《真寵》、《幸福綠皮書》、《波希米亞狂想曲》都僅是守成之作。看不出這獎除了要與川普槓上,以及偏左的議題狂熱外,奧斯卡的特色在哪裡。
知世故而不世故:《1917》守住美片傳統價值
但今年還好有山姆曼德斯的《1917》,如果《小丑》是踩在美國最尷尬的神經點上(《小丑》的高譚市如索多瑪城,除了慾望與拜金外,人的價值輕如鴻毛,如同美國後來華爾街帶起的金融噩夢,這點跟《黑暗騎士》當時發生槍擊案一般,都踩到了美國的痛點),而《1917》則是奧斯卡曾最驕傲的特質:人道精神與藝術的結合。
《1917》讓人看到了好萊塢曾經最吸引人的一點,將人權與人性等拍出雋永感,無論是《與狼共舞》、《辛德勒的名單》都以最通俗的手法,拍出在危殆之中仍能「相信」這件事,好萊塢一直有這魔法,將美國原本有的一點純真特質,催化了全球人的眼淚,就是達到最大公約數的平民藝術。
歐洲電影有其人文藝術,日本電影有其節制的澎湃,韓國電影有其寫實的螻蟻精神,但美國為何能創造這麼大的市場,不僅是國力的關係,它的電影給了人一點相信的盼頭。如早期的《飄》,後來的《遠離非洲》、《神鬼戰士》、《鳥人》,甚或是《險路勿近》,就算是悲劇或是荒誕人間,電影中都有人依然相信,也有著死灰復燃的火苗,曾經美國電影有著極富魅力的「世故的天真」,擁有全球人聽故事的火種。
《1917》與《小丑》:寫實與超寫實的交錯
山姆曼德斯的《1917》是有這個魅力,就是費茲傑羅說的:「我在懸崖上為你說一個故事」的魅力。許多人說到《1917》的優點多半會提到他長鏡頭的運用,固然偽長鏡頭的剪接取代了神視角,讓觀眾與主角共感,感受同樣的盲點與惶恐,但羅傑狄金斯傑出的光影攝影與曼德斯的仍性捕捉,讓這部戰爭片看似像紀錄片,卻拍出了魔幻寫實的效果。讓觀眾除身歷其境外,同時感受到因戰爭而被扭曲的內在,介乎於現實與超現實的狀態。如此不用血肉模糊,觀眾更能感受到戰爭下絕對的異境,是比末日更冷然的幻境,大有芥川龍之介「地獄圖」疑幻似真之感。
其中小兵的送信經歷,看似對大局是徒勞,對未來也不見得樂觀,但因著他的不放棄,觀眾看到所謂「希望」是如何被詮釋出來。看過山姆曼德斯的《美國心玫瑰情》就知道他是非常細膩的導演,擅長在冷硬寫實中看到幽微之光,如《美國心玫瑰情》那場塑膠袋之舞,與《1917》那在開戰前的一首歌,暗裡能見光,原來是心未死。
這部電影足以成為今年最佳電影,格局之大是它拍出了心的無限,對照了所有的極限。是所有入圍作品中最寬宏的作品。
其他如《兔嘲男孩》雖然也是大戰作品,且有著黑色幽默的諷刺,人物設定也夠動人,但鑿痕略深,那些諷刺點到位但刻意了些,還未做到行雲流水。《婚姻故事》寫實自然,對婚姻之通透,了然愛的放手,但有《1917》的恢弘,離最佳電影還有一步之遙。
入圍11項的《小丑》是兩面刃,它以自身丑態來對照這不需要真實的世界,是最強烈的玩笑,但不是每個人都開得起,尤其是現今也很玻璃心的美國。
奉俊昊的導演功力是化觀影門檻於無形
《寄生上流》不見得是奉俊昊最棒的作品,但是是非常純熟的作品,奉俊昊是將寫實偷渡在商業形式中最成功的導演之一,但以《羅馬》的例子而言(去年其實它沒勁敵的),最佳影片未必會給《寄生上流》,但導演獎是大有可能的。畢竟他的作品門檻可高可低,因人而異。
倒是入圍最多的《小丑》反而讓人擔心是否只能得到男演員獎。《愛爾蘭人》縮影了美國的過去與現在,只是那份煙花散盡的寂寥未必是大眾口味。《從前,有個好萊塢》過於累贅,獲獎機會不高。
其他如《重磅腥聞》、《茱蒂》等,多是去年中等之作,倒是《痛苦與榮耀》的安東尼奧班德拉斯是瓦昆菲尼克斯演技上的最大對手。《她們》在最佳改編劇本上,是相對突出的。
「老白男」奧斯卡如何走出新路
在平台串流崛起後,電影面對強大營收壓力,走向極商業化與獨立藝術片兩頭路線,中間水準的支出多又不討好,相形變少,吃大眾口味的奧斯卡自然吃虧,是奧斯卡近三年面對的窘境。因此顯得不夠多元,過去偏愛大成本史詩片的奧斯卡,如同今日美國片面對各國夾殺,不再獨大。
但找回「知世故不世故」的美片特質,讓觀眾重溫聽故事時圍攏的火光,好萊塢仍是庸碌人們的星火,大眾藝術的出口。每個國家的電影有它的特色,奧斯卡如果不再執迷於政治正確與議題(如《亞果出任務》、《幸福綠皮書》等),入圍也相對願意先進開放些,奧斯卡才能將美片帶來新希望,走出大獎的新格局,而不是吃自己榮耀的老本。
與其說奧斯卡的號召力和權威性下降,還不如說過去幾十年西方世界洶湧的政治正確和左翼思潮導致沒有好的電影的誕生,當然奧斯卡自身也有問題,比如文中一直被作為奧斯卡保守迂腐的反面例子的《黑暗騎士》,和矯枉過正的《黑豹》,甚至今年的電影《寄生蟲》,電影本身對社會階級、貧富差距的批評很有力量,甚至覺得有些偏激,造成不平等的最主要是社會制度,而不是富人本身,而影片中把富人完全臉譜化,把同情和悲憫的感情完全施加給這幾個“寄生蟲”,讓人感覺有些遺憾
同意楼下,希望附注英文名,我这种海外用户完全不知道中文名是什么,看得云里雾里的。
不贊同下面說的全篇用英文片名,很明顯會造成閱讀體驗不佳(想想看一篇充滿英文名字的國際新聞)。折衷的作法可能是片名用中文,但第一次出現時在後面括弧標示英文原名,例如:《小丑》(Joker)。
两岸三地对电影名的中文翻译完全不一样,这样罗列电影名的文章实在让外人看得云里雾里。比如开篇说的《她们》,我搜了下才知道是Little Women小妇人...虽然这里提及的大部分都是我看过的片,但我也很难通过这些片名猜出分别是啥。不能干脆都用英文名吗,阅读太障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