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慾錄——變裝皇后 Toby Daisy:我索性將名改作菊花

他們對性更多是怕,他們要維護自己的男性氣質,而「娘娘腔」就是我的武器,他們對於我這種「淫蕩」的存在其實不知如何回應⋯⋯
Toby的表演慾和陰性特質找到昇華的渠道:Drag。現在Toby化身Miss Daisy,以嬌媚的舞步和大膽的姿態挑戰關於性和性別的種種禁忌。
愛慾錄 風物

昨天晚上夢見Toby,或者該說是Daisy。身材高挑的她/他身穿暗紫珠片晚裝,戴著紫羅蘭色的絲質長手套,頭頂淺金色大波浪及肩假髮,化了個妖嬈嫵媚的妝。我們在一卡燈光昏暗的旅行車裏,車廂中掛滿了珠串吊飾、羽毛、的士高鏡球。我在對鏡化妝,早已準備妥當的她在我身後悠閒地抽著菸,我問她什麼唇色好看,她從化妝品堆挑了一支暗紫紅色唇膏,遞給我。這一幕,活脫脫是1994年澳大利亞電影《沙漠女皇巴士團》(The Adventures of Priscilla, Queen of Desert,台譯:沙漠妖姬)的場景吧。

換裝:商場洗手間裏

但現實是,Toby沒有自己的旅行車,也沒有自己的化妝室。

因為家裏空間不容許,每次變裝,他都要帶上一大袋衣飾,到街上找一個可以換衣服的地方,通常是商場的洗手間;也因為在家裡沒有化妝——甚至是練習化妝——的空間,所以他的drag makeup基本上都只有聘請化妝師代勞。

人人都說,在香港,大部分的問題都是「空間問題」;但這個「空間」指涉的,除了實質居住「空間」,較容易被忽略的是由「空間限制」衍生出來的種種對可能性的扼殺以及思想上的限制:我不是說「實踐」,而是如果連「實驗」的空間也沒有,我們的社會還剩下多少可能性?

與城市大部分年輕人一樣,Toby和家人同住。雖然他算比較幸運,擁有自己的獨立房間,但家裡的空間始終有限。

「在你練習化妝的時候會有家人經過、甚至走進來——你可以想像我幾乎連練習化妝的機會也找不到」,因為「家」的公共性,也因為香港狹小的生活空間,私隱幾乎不存在:「比如說,就算是我的房間,就算我把房門關上,但是你總不可能把化妝品擺到滿桌都是啊!」在「家」的空間,限制不只來自單位大小,更來自每個家庭成員「個人空間」的並置與重疊,往往把關愛變成互相規訓(discipline)。

有時候,規訓會以比較溫和的方法表達:雖然Toby本身在一家國際時裝品牌任職,日常工作接觸女性時裝居多,把品牌衣物帶回家也是平常事,但家人往往透過擅自/故意「執走」(拎走)存在他房間裡的「女性化/女裝衣物」,「以過濾不正常的資訊」。靜靜地把衣物收到隱蔽的角落,一方面眼不見為淨,另外一方面也是在宣示空間的主權和規則:這是我管理的「家」,而在這個空間裡,不歡迎這種「不正常」。原來要有「選擇」,是需要資本的。

每個家庭成員「個人空間」的並置與重疊,往往把關愛變成互相規訓(discipline)。

Toby沒有自己的化妝室。 因為家裡的空間不容許,每次變裝,他都要帶上一大袋衣飾,找另一個可以變裝的地方。
Toby沒有自己的化妝室。 因為家裡的空間不容許,每次變裝,他都要帶上一大袋衣飾,找另一個可以變裝的地方。
Toby形容自己的性格是「不能停下來的,我需要不斷有新的project,新的事物,新的挑戰」。
Toby形容自己的性格是「不能停下來的,我需要不斷有新的project,新的事物,新的挑戰」。
Toby因為在家裡沒有化妝—甚至是練習化妝—的空間,所以他的drag makeup基本上都只有聘請化妝師代勞。
Toby因為在家裡沒有化妝—甚至是練習化妝—的空間,所以他的drag makeup基本上都只有聘請化妝師代勞。

家人是可以選擇的嗎?

這讓我想起 Drag 文化出現的背景和歷史。男扮女裝作為表演,在不同文化都有很長的歷史,而接近我們現在熟悉的形式的扮裝(cross-dressing)派對,在1920年代的紐約已開始出現。但你可以想像得到,這些場合往往是由白人主導。雖然黑人皇后也有參與這些派對,但礙於整個社會種族歧視的風氣,他/她們始終難以融入,就算是參加扮裝選美比賽也鮮有獲得認可。後來這些非洲裔與拉丁裔皇后決定自己另起爐灶,自己為同樣是「有色人種」的扮裝皇后舉行專屬選美比賽(Ball),打破白人壟斷的局面,為自己人開拓新的生存空間。

更重要的是,在這個過程中,他/她們建立了「House」,創先河的就是House of LaBeija。這種類似「家族」的團體型態除了開拓以後的House Ball文化,更加奠定了我們熟悉的LGBT社群的連結模式。我們不難注意到這種「家族」其中一個重點是「house」,也就是「家」。「家」的重要性是來自當時不少同志被原生家庭驅逐,有家歸不得而要在街頭流浪。尤其是受著種族、階級以及性取向等多重弱勢的非洲裔與拉丁裔年輕同志,生活更是苦難。「House」的出現提供了在原生家庭以外一個「另類家族」的存在,為這些LGBTQ們提供容身之所。在這裡,你可以選擇你的父母和兄弟姐妹。

但與家人的關係始終是複雜的,正如我在Toby的面書上看到這個故事:「母親指着一團黑色物件問:『係咪你架?』(是不是你的?)我瞄了一眼,答:『乜黎架?』(是什麼?)母:『點知你。』(怎麼知道你)哦,原來是一條黑色長絲襪,肯定是昨天不為意時丟了出來。其實我的背囊還有胸圍、阿婆底褲、襪褲和tucking用的橡筋帶。她也應該知道那個購物袋放滿了女裝衣服和假髮,我現在(在她眼中)恍如變性、易服癖的孩子,一切都回不去了,也苦了我的母親。」雖然每次女裝衣服被「執走」、或是富有挑戰性的質詢總是令人氣結,但Toby也明白:「同志母親不易當,跨性別母親就更艱難(如果變裝屬於跨性別)。家中三個男人都很自私,每人都做自己喜歡的事,唯獨我母親處處遷就、處處維護、左閃右避 ,實在是女人之苦。」

後來,雖然在家裡不會特別隱藏,但Toby還是索性把女裝衣物拿到自助洗衣店去洗,變裝過後在屋企樓下還是會特意「再變裝」,脫下高跟鞋換上sneaker再上樓,大家留一線。

在她眼中,我現在恍如變性、易服癖的孩子,一切都回不去了,也苦了我的母親。

將「娘娘腔」變成武器

撇開家庭的羈絆,或是因為性格自信外向、表演慾旺盛,Toby幾乎從來都是張揚的。也不知是否性格創造命運,成長路上,Toby似乎沒有遇過很大的障礙或壓迫,從小就擁抱自己非一般的性別氣質,一路以妖姬的姿態走來。本來想問一下他到底會如何形容那種氣質:「俗啲講咪就係死乸型囉!」(俗點說不就是死娘娘腔唄)我問得靦腆,他反而答得從容大方。那麼,一個人到底如何在成長過程中擁抱自己是「乸型」呢?

「我在讀中學的時候已經很loud(張揚),還記得那時唱K我已會學Madonna跳很性感的舞,會站到沙發和桌子上跳舞,一時又跳到地上,飛來飛去的,甚至會貼身挑逗一下我的男同學,踩下界。」畢業之後的Toby繼續「飛來飛去」,他形容自己的性格是「不能停下來的,我需要不斷有新的project,新的事物,新的挑戰」:在大學他投身校園同志運動,也曾走上街頭爭取同志社群權益的,而機緣巧合之下,他的表演慾和陰性特質找到昇華的渠道:Drag。現在Toby化身Miss Daisy,以嬌媚的舞步和大膽的姿態挑戰關於性和性別的種種禁忌。

但我不明白,既然抗爭有這麼多不同的方法,為甚麼偏偏選擇了看似柔弱的陰/女性姿態?

「在中學時我已明白到『乸型』可能的力量!雖然我讀的是男校,你想像我這種人應該會被欺負得很慘吧,但其實那些男生都不敢對我怎樣,因為當他們以為『性』是武器,或者『女性化』就是脆弱,我卻完全own我的性,甚至很aggressive的展現我的女性特質,『乸型』反而成了一種武器。我明白到他們一方面對性有興趣,更多時候是怕,要維護自己的男性氣質,但他們的man威脅不了我,所以他們對於我這種『淫蕩』的存在其實不知如何回應,原來這種『女性化』的表演可以很有力量。」

Toby。
Toby。
Daisy。
Daisy。
Toby。
Toby。

但他們的man威脅不了我,所以他們對於我這種『淫蕩』的存在其實不知如何回應。

變裝(drag)指的通常是穿著異性衣飾進行的一種表演,變裝國王(drag king,通常指打扮成男性形象演出的女性表演者)和變裝皇后(drag queen,通常指打扮成女性形象演出的男同性戀表演者)的表演經常採用其「演出」(perform)的性別典型的行為舉止,以誇張化的手法諷刺和批判既定的性別定型。

著名性別理論家巴特勒(Judith Butler)在早期著作《性別麻煩──女性主義與身份的顛覆》(Gender Trouble: Feminism and the Subversion of Identity)中曾就drag進行分析。傳統上對於性別的理解是根據「異性戀矩陣」(heterosexual matrix)的三元系統,把「性—性別—性向」(sex-gender-sexuality)綑綁起來。「異性戀矩陣」根據我們所看到的身體特徵定義我們的「生理性別」,再進一步把「生理性別」社會化,把一些性格特質和行為舉止與「生理特徵」綑綁,擁有男性性器官的人會被要求做符合「男性」這「社會性別」身分的行為。根據這個系統,「社會性別」身分、性別特質和性取向都來自於「生理性別」,而性被認為是天生和自然而然的(《性別麻煩》第三章第三節,147頁)。巴特勒挑戰「性—性別—性向」的「自然」關係,提出不只是社會性別身分(social gender),連性別本身也是特定社會及歷史底下的產物,是人工化的創造和再現。巴特勒提出「性別操演」這個概念,將性別理解為一種「操演」(performance),而所謂的性別現實其實是不停透過操演去建構。「性別」因著「操演」而維持,而「操演」在巴特勒的理解下是一個對外的動作,也就是我們如何向世界展示自己的性別,以符合「社會性別」的「演出」去換取一個被接納的角色和位置。

女性形象的力量正正來自於社會對於女性的「性別」、「性」和「身體」的限制和束搏,而drag就是利用了這種「被觀看」的位置,挑戰何謂「正常」。

巴特勒在《性別麻煩》中曾談及像drag這類性別表演(gender play)的顛覆性:「行動、姿態與慾望生產了一個內在的核心或實在的結果,但這結果是在身體的表面上、通過具有不在場的符號運作而生產的。這些行動、姿態,演繹及實踐可以解釋為是操演性的,因為他們原本意圖表達的本質和身體都是虛構,是通過身體符號以及其他話語手段製造並維繫的。性別化的身體是操演性的,這表示除了構成它真實『身份』的那些不同的行為以外,它並沒有什麼本質的身份。」(《性別麻煩》第三章第四節,178頁)

「操演」作為一個不停反覆的動作和過程,其實也牽涉到複製、再現和創造。透過誇張和人工化的性別表演,drag暴露了所謂自然的「性別」作為一種「表演」的本質。
而對Toby來說,變裝以女性的形象演出是目的也是手段:「正因為女性的身體和性受到如此多的管制,女性的身分被這些壓制賦予了極大的反叛可能。」由古典藝術到當代的性媒體,正因為自古以來人們的眼睛就被訓練成聚焦於女性身體:「男人沒有人看的,相反,女性的一言一行以至女性的整個存在都在demand你的全部注意力。」當女性被設定為佔據這樣一個位置,再加上社會文化加諸女性身上的諸多枷鎖,女性最細微的反叛行為都會被注目而且無限放大:「所以以女性的persona所作的任何離經叛道的行為,都因為其性別規範而變得非常具戲劇性和力量——你看Madonna這麼多年還是被攻擊,但換成是Prince穿魚網絲襪反對聲音就少很多,大家只會覺得他很前衛,而不會如指責Madonna般說她是妓女。」諷刺地,女性形象的力量正正來自於社會對於女性的「性別」、「性」和「身體」的限制和束搏,而drag就是利用了這種「被觀看」的位置,挑戰何謂「正常」。

Daisy遊走於上環街頭。
Daisy遊走於上環街頭。
Daisy在觀塘工廈的的天台上。
Daisy在觀塘工廈的的天台上。
Daisy遊走於上環街頭。
Daisy遊走於上環街頭。

同志圈裡的弱勢存在

「或者,我扮裝——或者對於『女性化』的表演產生興趣,除了本身的氣質使然、以及女性形象的獨特性以外,另一方面也是來自於男同志圈裡面對於『乸型』的歧視。」原來需要挑戰的,除了父權對於女性以及和異性戀霸權對於其他性取向人士的打壓,還有同志圈裡面的歧視。

「很難想像吧,其實男同志圈子基本上是不歡迎『陰柔』(sissy)氣質的男同志——就是坊間習慣把男同志都想像成「camp camp地」的形象。在所有男同志交友app上面,大部分人的『擇偶條件』都寫著『no sissy no fat』,意思就是告訴你:『你搵唔到食架喇,你收皮啦。』(你找不到對象啦,你省省吧)」連在同志圈裏非常有地位的資訊網站也發表過一個調查,直接指出「陰柔」氣質的男同志是沒有市場的:「我覺得這樣非常不健康,為什麼男同志不可以接受更多元的性別特質?」

「我遇過不少男同志他們會很不客氣的說:『我是gay的,我喜歡「男人」,不是你這種。』他們有些甚至本身也是屬於陰柔氣質的男同志。」這種歧視背後的原因或者比單純的審美觀要來得複雜:「簡單來說,就是說他們仍然迷信傳統性別氣質,即是男人必須是『陽剛』的,因此就算是選擇了以男性作為慾望對象,成為了所謂『小眾』,仍然偏好非常傳統男性陽剛氣質的『男人』」,據Toby所說,在圈裡,最貼近「正常」陽剛氣質的男同志是最「搶手」、社會地位是最高的。

雖然陰柔特質的男性與陽剛氣質的女性都是做出了不符合其「社會性別」的「性別表演」(gender performance),但因為兩者地位有「高低之分」,所以前者是「自貶身價/自甘墮落」,而後者則是「僭越」。

男同志圈對於『陰柔』(sissy)氣質的男同志的歧視,Toby認為「其實也透露出根深蒂固的厭女本質,他們覺得『女人/女性化』就是比較賤。」因為在這個傳統對於男性氣質的定義之下:「『乸型』的男同志根本不算是『男人』」。本地的酷兒學者金曄路在其文章《Recognition through Mis-recognition: Masculine Women in Hong Kong》(2008)中就分析過,雖然兩者看上去是同樣逾越了既定的性別規範,但陰柔特質的男性(feminine men)與陽剛氣質的女性(masculine women)受到歧視的原因是不一樣的。

金曄路在文中提到,男性和女性在傳統社會結構裡被賦予不同的地位,男性的社會地位比較高,而女性則是從屬、被支配的角色,因此,男性化(陽剛)和女性化(陰柔)的特質也被賦予相應的社會地位。換句話說,人也會因為其展現的性別氣質而被賦予相應的社會地位。雖然陰柔特質的男性與陽剛氣質的女性都是做出了不符合其「社會性別」的「性別表演」(gender performance),但因為兩者地位有「高低之分」,所以前者是「自貶身價/自甘墮落」,而後者則是「僭越」:陰柔特質的男性因為展現了「較為低下」的陰柔特質,而被認為是「有辱」男性超然的地位(superiority),而陽剛氣質的女性則被認為不安守本分,企圖透過「模仿」陽剛氣質以脫離女性較低下(inferior)的地位,渴望成為「地位較高」的男性。這或許也解釋了為何:「圈裡面陰柔氣質的男同志佔了大多數,但反而是最被嫌棄的一群。」

同運何去何從?

由voguing講到同志運動,作為同運份子,Toby對於同志圈的生態有自己的一套見解:「在歧視的背後,我們除了看到根深蒂固對於性別二元的迷信之外,更加看到普羅同志與同運的分野。」當同運中人爭取多元表達,鼓勵大家站出來「做自己」,圈中人更多的是在經營「融入」(passability):「這也解釋了為何符合典型陽剛特質的男同志比較受歡迎,因為其實他們很多人是go for acceptance,他們根本不想這樣loud的站出來,就算是出櫃了的同志,有部分人還是覺得butch queen(非常張揚地女性化的男同志)非常礙眼。」Toby認為這也跟時代背景有關:「畢竟同志可以大搖大擺走在陽光下也是近幾年才發生的事,一直以來他們習慣了低調,覺得既然低調的日子都過得去,就沒有必要冒著衝突的險去push些甚麼。」

我留意到伴隨著同志平權運動認受性的提高,社會上的論述、甚至是同志運動本身,也有「規範化」(normalization)的傾向。當不少企業紛紛標榜「同志友善」作為品牌包裝,同志運動漸漸成為市場和流行文化的一部分,同志遊行集會變成媒體/商業活動,多了顧慮和經營,弱勢的同志似乎慢慢被推向邊緣。

陰柔特質的男性因為展現了「較為低下」的陰柔特質,而被認為是「有辱」男性超然的地位(superiority),而陽剛氣質的女性則被認為不安守本分,企圖透過「模仿」陽剛氣質以脫離女性較低下(inferior)的地位,渴望成為「地位較高」的男性。

Toby以一貫很fabulous又很串的解釋名字Daisy的因由:「Daisy就是菊花,啲人成日話gay man鍾意『玩菊花』(肛交),覺得男同志都是淫蕩的,我咪索性將個名改做『菊花』—擺明車馬,係啊,我就係鍾意『玩菊花』、我就是淫蕩,咁點啊?」
Toby以一貫很fabulous又很串的解釋名字Daisy的因由:「Daisy就是菊花,啲人成日話gay man鍾意『玩菊花』(肛交),覺得男同志都是淫蕩的,我咪索性將個名改做『菊花』—擺明車馬,係啊,我就係鍾意『玩菊花』、我就是淫蕩,咁點啊?」

Toby認為這其實不是新鮮事:「剛才我們討論過那種崇尚passibility的風氣,其實這也是很類似的。同志也是接受普通的異性戀教育成長,他們也會受到很多既有的對於性和性別的價值觀影響,比如說,有些人會覺得你要別人接受你,首先就要『做好自己』。」所謂「做好自己」的意思就是作為不合符社會期望、「社會地位較低」的一群,你要被接納,就要符合某個標準,例如你要有正當職業,最好還是年輕貌美的:「很現實的說,我們也明白實際上這樣是最容易『入屋』的,雖然這也非常危險,但你也知道,star power和資本在推動平權運動的認受性方面是非常有用的。」的確,如果沒有名人明星的出櫃,沒有了跨國企業對於同運的支持,我相信媒體以至社會整體對於同志的接受程度不會在這幾年有近乎180度的改變。

同志也是接受普通的異性戀教育成長,他們也會受到很多既有的對於性和性別的價值觀影響。

同志運動發展在這個歷史關口,一方面形勢大好,但另一方面也是步步驚心;我憂心忡忡地問Toby對以後有什麼看法,他似乎沒有我那麼擔心,輕輕地問我:「你知道我為什麼叫Daisy嗎?」我坦白說我也想了很久,但猜想總不是因為他喜歡雛菊吧。Toby以一貫很fabulous又很囂張的態度答道:「Daisy就是菊花,啲人成日話(別人整天說)gay man鍾意『玩菊花』(肛交),覺得男同志都是淫蕩的,我咪索性將個名改做『菊花』——擺明車馬,係啊,我就係鍾意『玩菊花』,我就是淫蕩,咁點啊?(我就索性把名字叫『菊花』——明刀明槍,是啊,我就是喜歡『玩菊花』,我就是淫蕩,又怎樣?)」

或許,在這個年代,比起憤怒和絕望,我們更需要相信自己所做的,然後不顧反對地堅持下去:我相信,正如《沙漠女皇巴士團》堅持以女皇的形象在沙漠小鎮行走,Toby以Daisy自信又煙視媚行的姿態,在這個城市自能走出一條新的路。

讀者評論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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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最后一句中“烟视媚行”的用法存在歧义,烦请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