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有50年歷史的全球最大武器裝備展覽——歐洲國際防務展（Eurosatory）本月中旬在法國戴高樂機場旁邊的維爾潘特展覽館舉行。來自56個國家的近1600個展商用炫目的武器裝備填滿了25個標準足球場大小的展示空間，試圖在這個數千億美元的市場中分食一杯羹。
儘管不對公眾開放，只允許各國軍方、業內人士和媒體記者參觀，本屆展會仍然吸引了來自152個國家的5萬5千多名觀眾，其中男性佔據了絕對多數。正裝革履的各國軍人和商人穿梭其中，神情嚴肅而專注。
「美軍專員們正在辛勤地掃樓，一旦發現我們急需的產品，就會立刻推薦給相關實驗室進行測試，如果一切順利，一年之後就可以進入美軍的儲備庫。」美軍防務出口與合作部門的助理副部長安·卡塔爾多（Ann Cataldo）表示。
「熱和平」下的防務展
與上一屆歐洲國際防務展間隔的兩年時間裏，恐怖襲擊的陰雲席捲了歐洲。「法國的心臟被襲擊了」——這句奧朗德在去年巴黎恐怖襲擊後的講話被法國陸軍用作防務展宣傳片的開頭，配上令人緊張的音樂和戰鬥片段在展廳裏播放。展會開幕當天，一名宣稱效忠伊斯蘭國的恐怖分子在巴黎市郊殺死兩名法國警察。
和平與戰爭的邊界模糊了。我們處在『熱和平』（hot peace）或者『沒有戰事的戰爭』（warfare without war）當中。我們的對手決意用思想攻佔網絡世界和社交媒體，發動非對稱的攻擊，終結二戰後西方的繁榮。
2015年底，尼古拉斯·卡特將軍見證了他職業生涯中第一次軍費上漲。同一時間，法國、德國也上調了軍費，並準備擴充軍隊。斯德哥爾摩和平研究所2016年初報告的顯示，過去五年，全球武器銷售大漲14%。
前來參觀本屆防務展上的法國民主獨立聯盟黨主席讓·克里斯托弗·拉嘉德和國民陣線黨主席瑪琳·勒龐都表示了增加安全支出，並幫助法國軍工產業出口的意願。法國經濟部長馬克宏、國防部長勒德里昂以及共和黨熱門總統候選人阿蘭·朱佩和佛朗索瓦·菲永也到防務展支持法企。
作為東道主和世界第四大武器出口國，法國有546家企業參展。美國作為最大的武器出口國共有135家企業參展，美軍還開來了黑鷹運輸機和阿帕奇戰鬥機供觀眾參觀和合影。緊隨其後的是德國和英國，分別有112家和83家企業參展；以色列和意大利也分別有40多家企業參展。2014年開始亮相歐洲國際防務展的日本參展企業數量從上一屆的14家略減至11家。而正在受歐洲武器禁運的俄羅斯只有11家企業參展。
中國企業：「我們也不能賣給他們，他們也不能賣給我們」
作為世界第三大武器出口國，中國也沒有缺席歐洲國際防務展。
中國軍工產業的國際代表中國北方工業公司租下了數百平米的超大展示區，儘管規模足以與洛克希德·馬丁媲美，但北方工業的展台上只擺着微縮模型和液晶展示屏幕，與旁邊韓國展區裏的裝甲車高射炮形成鮮明對比。
因為（歐盟對中國）武器禁運嘛，我們也不能賣給他們，他們也不能賣給我們。所以我們在這兒更多是在給中東、非洲的客戶做形象展示。
一位北方工業的參展代表介紹，他們本來已經準備帶來實物，且租下了更大的展示空間，但最後計劃改變，只好把其中一部分空間再分租出去。
作為對1989年天安門事件的迴應，歐洲聯盟成員國對中國一直實施着武器禁運。2003年開始，法國、德國政府陸續傳出解除對中國的武器禁運的呼聲。2010年，法國政府開始邀請中國企業參加歐洲國際防務展。
經過四屆，中國參展商已經從最初的6家增加到今年的38家，除了北方公司這種大型國企，還有不少民營企業，銷售內容囊括了軍衣、軍鞋、防彈護具和光學瞄準儀器等。中國軍方人士亦有出席本屆歐洲國際防務展。在週三一場人滿為患的國際研討會上，三位中國軍人站在後排走廊上聽完了全場。
法國政府要求中國參展的決定一直存在爭議。國際特赦組織（Amnesty International）對歐洲國際防務展的譴責聲明指出，除中國外，被歐洲列入武器禁運名單但依然得以前來參展的國家還有俄羅斯、蘇丹、白俄羅斯。
斯德哥爾摩和平研究所2016年初報告的顯示，過去五年，中國武器出口份額佔世界總額的5.9％（美國33％、俄羅斯25％），主要買家是巴基斯坦、孟加拉、緬甸、委內瑞拉和眾多非洲國家。
「死亡超市」？
除了軍人、政客和商人，歐洲國際防務展的常客還包括了世界各國抗議者。
本屆歐洲國際防務展開幕當日就迎來七位踢館的抗議者，他們在法軍最新型的Leclerc坦克上塗上紅色油彩，舉起寫着「和平」五彩旗，並在被捕時告訴記者，他們希望「終結所有的暴力和武器」。
五天展期中，每天都有抗議者駐守在連接展館與地鐵口的公共通道上，舉起條幅看板，發放反戰明信片。
一對條幅寫着潘基文的名言『整個世界過度武裝，而和平卻缺乏資金』，另一張看板上寫着：『巴黎是愛而不是戰爭，對防務展說不』。更有抗議者將防務展稱作『死亡超市』，舉牌質問參展商是否為販賣死亡和壓迫而感到羞恥。
來往的參展人員往往對抗議者視而不見，神情嚴肅地迅速走過。
「防務展當然不能帶來和平，但可以減少戰爭中的無謂傷亡。」軍用護目鏡公司Bolle的代表對抗議者的言論無奈地聳聳肩。
防務展上大部分展台並不販賣機槍大炮，更多的是防護裝備、模擬訓練設備、瞄準設備、排雷探測器、無人機等高科技輔助工具和通信系統。法國內政部還展示了最新消防救援機器人和全自動履帶救援床。
不過，最受歡迎的還是槍支企業的展台。防務展開幕前一天，美國發生了史上傷亡最慘重的奧蘭多槍擊案，但這並沒影響絡繹不絕的試用者的興致。
「這槍是軍用的吧？」一位法國參觀者興奮地端起一把價值1萬2千美元的美國Barret牌M99式反器材重型狙擊步槍問道。
「在美國可以民用，我自己家裏就有一把。」Barret公司代表驕傲地說。
「勝利不再重要」
「像我這樣的蠢材認為想獲得和平就要為和平做準備，但是防務展上的聰明人可不這麼認為，他們覺得為了和平，要為戰爭做準備。」法國Inter電台記者如此評論歐洲國際防務展。
殺死兩名警察的恐怖分子用的是刀，有時候最有力的往往是最愚蠢的
對此，防務展上的政客和軍人們則另有看法。
法國民主獨立聯盟黨主席在發給媒體的一份聲明中表示，保持軍事上的絕對技術優勢和供應自主權對於法國的海外國民和利益十分必要。前法國陸軍參謀長貝爾特朗·拉克馬杜（Bertrand Ract-Madoux）將軍更是認為，不參與地面戰爭（no boots on the ground）的論調「污染」了戰略討論。
拉克馬杜把2011年西方國家在利比亞的軍事行動稱為「無可非議的軍事勝利和無可非議的戰略失敗」。他坦承傾覆一個獨裁政權並不能換來和平與民主，並主張在當地更長久地保持軍事存在並幫助恢復秩序。他同時指出，為了應對恐怖主義，法軍需要在網絡戰爭和情報蒐集方面發力。
「過去十年我們痛苦地領悟到，任何衝突都沒有單純的軍事解決方案，我們需要一套強大的敘事系統來整合各方力量。在全球化和信息時代，勝利不再像往常那樣重要，受眾的觀感才是關鍵。司令官們被要求不再只想着敵人，而要想到更廣泛的受眾群。」英軍參謀長卡特將軍表示。
卡特認為，確保英國安全的關鍵是，那些出於「平行宇宙」的移民社區是否能順利融入英國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