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商「被失蹤」後，家屬稱不可以依賴香港警察

專營政治內幕類書籍（禁書）的香港銅鑼灣書店，第五人李波失蹤案發展到第六日，事情在昨日（1月4日）發生戲劇性轉變。

1月4日當天中午12:45，香港特首梁振英會見傳媒，主動提及「（根據一國兩制度和《基本法》）香港以外的執法人員無權在香港執法」。

下午13:50，端傳媒記者電話訪問李波妻子蔡嘉蘋，當時她仍憂心忡忡，稱「今天特首也講話了，我寄予厚望，真的希望政府幫到手。」

晚上20:00時，香港無線電視（TVB）在電視節目中突然公布消息，稱：「消息指，李波的妻子下午向警署銷案」。

21:13分，同屬星島新聞集團旗下的香港《星島日報》與《頭條日報》同時發布題為《李波親筆「平安信」稱以「自己方式」回內地》的消息，稱李波寄回了一封親筆撰寫的「平安信」。

21:36，台灣官方通訊社中央社獨家報導疑似李波親筆信影印函的照片，照片顯示，信是寫給「陳生」的，而信的落款為1月3日，信中寫道：「我急需處理有關問題，不能讓外界知道，已採取了自己的方式返回內地，配合有關方面調查。」台灣中央社報導稱，該信由銅鑼灣書店一名「陳姓職員」提供。

蔡嘉蘋1月2日下午接受端傳媒記者專訪時曾提及，李波曾意欲轉售書店予一位陳姓先生，雙方已經簽約。不過在職員接連失蹤後，該位陳先生便再也聯絡不上。1月5日傍晚19時，蔡嘉蘋透過短信向端傳媒確認，「親筆信」是傳真至巨流傳媒公司的，其中提及的「陳生」，就是簽約將接手書店的陳先生。蔡嘉蘋同時表示，她和陳生是分開收到「親筆信」的。

22:19，香港警察公共關係科回覆端傳媒查詢時證實，「報案人今日(一月四日)到北角警署表示要銷案」，並稱「銅鑼灣書店三宗『失蹤人士』案件已合併調查」，「警方會與報案人保持緊密聯繫，並繼續積極跟進案件」。

短短9個小時內，李波失蹤案急遽轉變。而提出銷案之後，李波妻子亦不再接受任何傳媒訪問。

一個一個「被失蹤」

銅鑼灣書店及其母公司相關人等共8位，包括股東桂民海（34%）、呂波（32%，兼總經理）、李波夫婦（34%，以蔡嘉蘋名義持有）。另有4位職員，包括業務經理張志平、店長林榮基、店員胡志偉及其妻子阿紅。

其中，60歲的店長林榮基自10月23日失聯，至今失蹤已超過兩個月，他妻子鄭少芝曾於11月5日，與李波一起去灣仔警署報案。鄭少芝為丈夫報失蹤案，李波則為另兩位失聯的書店員工呂波、張志平報案。

三人皆是香港永久居民，但據稱都是在大陸失蹤。端傳媒11月7日調查證實，在香港居住多年的張志平是在東莞家中被十幾名持槍便衣帶走。林榮基兒子則對端傳媒表示，他「不明白爸爸是為什麼去了深圳」。

據美國中文媒體博訊報道，書店的另一位老闆、李波的生意拍檔、瑞典籍公民桂民海則是在泰國被身分不明的男子帶走。目前定居台灣、與桂民海相識30多年的詩人和獨立出版人孟浪告訴端傳媒，桂的妻子和女兒已經聯繫瑞典警方和外交部求助，目前正與瑞典政府保持聯繫。

12月30日，此前為同事報案的李波於下午5時45分獨自一人乘搭電梯離開位於柴灣書店倉庫後下落不明。他也是香港永久居民。李波太太蔡嘉蘋向警署報案失蹤，並稱收到過李波來電，手機顯示電話來自「廣東深圳」，而她在香港家中找到丈夫李波的回鄉證和護照，另外香港警方亦向她表示入境處並無李波的出入境紀錄。

「不可以依賴香港警察」，林榮基兒子說

李波11月6日接受端傳媒採訪時告訴記者：「警方很配合，並囑我們要去入境處查記錄。」

但後來，他陪同林太到香港入境處，入境處職員說需要警方查，等兩人返回警署後，警方態度開始有變。「警方不再如之前般配合，並且告訴我說，『背後的水很深』」李波早前對端傳媒記者說。

林榮基20多歲的兒子告訴記者，也是在11月6日——報案次日黃昏，林太突然收到失蹤多時的林榮基打來電話報平安，內容大抵為「我很安全，過一陣子回來，請勿擔心」。而收到電話後不久，林太便收到警員電話，問林太是否剛剛收到林榮基打來的電話——似乎警員早已知道林榮基曾經來電。

其後，警署回覆林太：「不會再調查（林榮基失蹤一案），因為林榮基已經打電話來報平安，就不是失蹤人口」。

「我和母親現在也不知道怎麼辦，根本沒人可以幫我們。」林榮基兒子說母親自11月6日之後就再沒有收到林榮基的任何消息。「不可以依賴香港警察，他們不會再查，他們根本就是公安。你叫李太也不要信香港警察。」他對端傳媒記者說。

而在突然提出銷案之前，李太蔡嘉蘋一直向端傳媒強調，「我還是相信香港警察在幫手找（李波），他們真的想幫我，我也只能相信香港警察了，沒有其它辦法了。」

據李波老友、中共黨史專家林保華憶述，李波是「香港土生土長的文化人」，而筆名「舒非」的蔡嘉蘋，是中國知名詩人舒婷的表妹，她對端傳媒表示，自己喜愛純文學，過往30多年來在三聯書店任職文學編輯，對政治不感興趣。

聲音

你能諒解我的處境最好了，其實主要是太太很害怕，我不想她太擔心。

5名失蹤書商，到底何時回家？

「我估（猜）我爸爸都可能好像之前的姚文田他們一樣，失蹤一段時間之後，就在內地開庭受審。」林榮基兒子說。

2013年10月，晨鐘書局出版人姚文田突然失蹤，其後香港媒體報導他「被誘騙至深圳，突然被十幾個身穿便服的人包圍」，其後被帶往深圳一處拘押中心。

8個月後，2014年5月，73歲的姚文田在深圳閉門判決，其後以「走私一般貨物罪」監禁10年及罰款25萬元人民幣。姚文田目前仍在服刑中。

姚文田案並非孤本，對香港「不聽話」出版商的打壓近年來變本加厲。2014年5月月底，香港兩本政論雜誌《新維月刊》、《臉譜》的經營者王健民、咼中校亦在深圳家中被大陸警方帶走，被拘17個月之後，於去年11月5日在深圳開庭，因涉嫌非法經營罪公開受審。兩人都是香港永久居民，其中王健民同時為美國公民，他們當庭認罪，案件擇日宣判。兩人歸家遙遙無期。

在臉書上，林榮基兒子這樣寫道：「（李波）不可能突然用自己的方法，跑去內地主動協助調查，拋下家人的…… 估計是有關方面，心急想把要到案的股東職員都集齊，否則沒法開庭，李先生又根本不會離港，唯有『夾硬來（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