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近平調整婦聯地位，提出「防範婦女領域風險」｜Whatsnew

10月25日，中國最重要的群團組織之一「中華全國婦女聯合會」（以下簡稱「婦聯」）完成了換屆選舉。履新國務院國務委員僅7個多月的前貴州省委書記諶貽琴當選為全國婦聯主席。這一任命打破中共過去35年的人事慣例：此前，全國婦聯主席均由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兼任。

此前一天，習近平剛剛免去李尚福與秦剛的國務委員職務，諶貽琴的國務委員排名順勢升至第三位。9月底，官媒披露其已出任國務院婦女兒童工作委員會主任。該委員會是國務院負責婦女兒童工作的議事協調機構，取代了上世紀90年代以前全國婦聯扮演的相近職能。

上一次諶貽琴受到矚目還是2022年10月的中共二十大。她當時作為全國唯一的女性省級黨委書記，沒有入選中央政治局委員，打破了20年來「政治局至少有一位女性」的傳統。

由於僅有貴州一地的從政經驗，外界普遍認為諶的資歷並不突出，不如2000年代以來「入局」後晉升副總理、掌管外貿、教育、衛生等領域的三位「前輩」——吳儀、劉延東和孫春蘭。這也說明過去十年裏，中國政治領域的性別平等並不是政治權力重視的問題。

《明報》曾在評論預測新任全國婦聯主席人選時指，如由現任國務委員兼任婦聯主席，婦聯的群團組織性質恐怕會受質疑。但目前看來，國務委員兼任婦聯主席將成為新例。

10月30日下午，中共總書記習近平同全國婦聯新一屆領導班子成員集體談話，似釋出婦聯工作重要性「升格」的信號。

在談話中，習除了強調婦女「在家庭家教家風建設中發揮獨特作用」的舊有表述外，還明確將婦聯的家庭工作與人口政策掛鉤，即「要積極培育新型婚育文化，加強對年輕人婚戀觀、生育觀、家庭觀的引導，促進完善和落實生育支持政策，提高人口發展質量，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延伸閱讀：《三孩放開之後：關於性別、勞動力，與養老的問題答案在哪？》）

據中國人口學者最新測算，2022年中國總和生育率已下滑至1.09，在全球僅高於韓國。2022年更是中國自1961年以後首次出現人口負增長。中共中央在「十四五」規劃中首次將」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上升到國家戰略層面。

日益嚴峻的人口危機會成為婦聯擴權增能的契機嗎？

美國密歇根大學婦女史學者王政對中共建政後到文革前的國家女權主義實踐的研究表明，以蔡暢、鄧穎超、康克清為代表的中共婦女運動「元老」們清醒地意識到，婦聯最具權力、最能獲得資源的時刻是當它為黨的中心任務做出重要貢獻的時候，而黨的議事日程不需要動員婦女時，婦女工作重要性便較低。（延伸閱讀：《婦女先鋒或舉手機器？申紀蘭與「社會主義女權」還有討論價值嗎？》）

也就是說，從土改、1950年婚姻法、帶薪產假到改革開放時代所制定的保護婦女兒童權益的法律，每個利於婦女的政策和立法都是由女幹部們在幕後利用黨的話語結構巧妙運作促成的，「而非出自仁慈的父權的恩賜。」

台灣世新大學性別研究所所長伍維婷則研究發現，1995年北京世婦會後，一些新興的民間婦女組織使用不同策略說服全國婦聯加入「反家暴戰役」，轉變其原本否認家暴存在的態度；雙方建立跨界合作，並通過反家暴培訓促成了一批體制內「女性主義官僚」的出現。民間婦女組織「承受政府打壓的同時，參與公共政策的制定」，成功推動2015年底《反家庭暴力法》出台。（延伸閱讀：《反家暴法四年，女性為何還是維權的犧牲者》）

被伍維婷形容為「雙人成舞」的結盟範例，未能複製到其他性別議題。同年發生的「女權五姐妹」抓捕事件，標誌着青年行動派被打壓，公民社會急劇收縮。此後，「女權」和「LGBT」屢屢被視作西方意識形態產物，與「顏色革命」劃上等號，共青團中央和黨媒都曾下場批判「極端女權」。

連日來，各省市婦聯紛紛召開會議傳達學習中國婦女十三大精神，部分地市婦聯已公開表態，「幫助廣大（本地）婦女樹立正確價值觀、人生觀、婚育觀、家庭觀」。這些提法引發一些網友質疑，「也不知道為啥不給男人培訓這些。」（延伸閱讀：《「讓女人生韭菜，然後全社會割韭菜」，中國生育獎勵政策為何沒用？》）

婦聯傳統上屬於中國共產黨的群團組織。這是「群衆性團體組織」的簡稱，包括「工青婦」（總工會、共青團、婦聯）等共有22家，由中央編辦管理機構編制，它們大多在歷史發展上是中國共產黨的「外圍組織」。自十八大習近平上台至今，群團改革作為「全面深化改革」的重要任務，其核心議程是加強黨對群團組織工作的全面領導。

10月23日，在中國婦女十三大上，全國婦聯副書記、黨組書記、書記處第一書記黃曉薇作工作報告稱，稱習近平「高度重視婦女兒童事業發展，親自謀劃、親自部署、親自推動」，其中也包括親自審定《全國婦聯改革方案》。他所給出的全國婦聯組織政治定位是「黨和政府聯繫婦女群衆的橋樑和紐帶」、「黨開展婦女工作的最可靠最有力助手」。

本次代表大會時隔五年再次修改《中華全國婦女聯合會章程》，婦聯官方宣稱「把習近平總書記關於婦女兒童和婦聯工作的重要論述落實到章程修改工作的全過程各方面」。其中提出，專業市場和新就業群體等女性相對集中的地方應建婦女組織。黃曉薇在工作報告中進一步細化為「關注關心新經濟組織、新社會組織、新媒體行業以及活躍在網絡空間的女性，最廣泛地把她們吸引到婦聯組織體系中來。」

值得注意的是，《章程》增加了增強「防範化解風險本領」和「敢於鬥爭」等內容。而在此次與婦聯新領導的集體談話中，習近平也提到，婦聯要「加強高素質專業化婦聯幹部隊伍建設，不斷增強防範化解婦女領域風險的本領」。「婦女事業和婦聯工作要始終堅持正確政治方向，與黨同心同行，「引導廣大婦女堅定不移聽黨話、跟黨走。」

其中，「防範化解婦女領域風險」為習近平對婦聯領導班子的公開談話中首見。這意味着近年來女性和性別議題在中國社會中的不斷發酵得到了最高層的注意，並被正式定義為一種需要應對的政治風險。

早在2021年，《中國婦女報》就發表過題為《堅持黨的領導是中國婦女事業發展的邏輯必然》的文章，其中特別提出需要對以「女權崛起」為名、以煽動性別對立情緒為旨歸的思潮言論提高警惕，原因之一是加劇了「我國婚姻家庭領域的兩性矛盾與衝突」，甚至還損害着「兩性合作共創共建共享中國夢的和諧關係」基砥。

近五年來，「建立健全工作機制，強化風險防範，婦女領域政治安全和意識形態安全持續向好。」黃曉薇作工作報告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