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城巿就像一副已患上惡性腫瘤的身軀,可是大腦不願意承認腫瘤的存在,只是想要清除每天都出現的令人煩惱的表面症狀,心卻如實地呈現各種不適。疾病是一場在身體上進行的抗爭,只有健康狀況良好的人才有足夠的能量讓好細胞和壞細胞在體內交戰。無論是一個人或一個城巿,生病原是為了讓深層的問題得到治癒的機會。那些從不生病的身軀,雖然每一刻都如常地運作,可是當毒素積聚而無法順利地排出,便隨時都有猝死的風險。
下筆的時候,荃灣的遊行人士和警方對峙中。遊行已得到不反對通知書,至晚上七時。可是這天的中午開始,地鐵已封閉了荃灣和附近的幾個站,巴士停駛。執法者在五時半開始擲出催淚彈,水炮車也出動,又以非法集結的罪名拘捕遊行的人,然後,兩個月以來第一枚真正的子彈就射出了。我們都知道,因為抗爭而被捕的人,將又被帶到某個無法見律師和致電家人的拘留所,孤單而無助地面對精神和身體上的凌辱。我們眼睜睜地看著但無從救助。兩個月以來,所謂的日常狀況,每天都在改變,城巿的面貌似乎仍然繁榮,然而,內在的崩壞已逐一浮現。我們失去了可以過活的安穩,因而更明白,現代的戰爭,並沒有傳統戰爭的可以用眼睛看見的滿目蒼夷。相反,它一直在暗處進行,地鐵被收編、航空公司被收編、傳媒被收編、電視台被收編。政權不斷在製造各種類型的恐懼,然後躲在恐懼的背後,讓每個人都感到恐懼,然後把注意力轉移到自身的恐懼之上。在惡性腫瘤不斷轉移到全身之前,城巿的身軀看來無恙,使人們生出只要不去面對問題的㿂結,就可回到正常生活的幻想。
我們失去了可以過活的安穩,因而更明白,現代的戰爭,並沒有傳統戰爭的可以用眼睛看見的滿目蒼夷。相反,它一直在暗處進行。
站在當權者和執法者的對面,人們唯一的武器和最後的裝備,其實只有自己的肉身。畢竟,頭盔無法阻擋子彈,鐵枝和磚頭也無法和步槍比拚。而且,在強權之下,道理早已變了形狀,人們拋擲水瓶是暴力的襲擊,而執法者開槍射向無辜者的頭顱是執行職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