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很多人都知道“世事无常”的道理,但有谁真的会预早为“无常”做准备?独立导演卓翔算是“知行合一”的少数。
认识中的卓翔,不像多数同代人爱追潮流、处事急、重成效,他的性情比较低调和沉静,兴趣还带点古风——钟情传统文化、喜欢寻根溯源,倾向慢工出细活,拍摄纪录片《乾旦路》和《一个武生》亦以冷门的戏曲入题,总是默默地走在非主流的路途上。
这一切,多少源于卓翔对“无常”的高度敏感。“世界时刻在改变。我指的,不是事物‘变好了’或‘变坏了’,而是时间必然流逝,万物原初的模样,亦无可避免会出现天然的变化,或人为的改动,这是纯粹的时代更替吧。”
感慨物事常变迁,卓翔不只喜欢回头追查历史,还萌生以创作抵抗幻变的自觉,“我觉得很多人事物,假如不及时地被纪录,就算他朝不会消失,状态都已不会再一样。还能拍时,想尽快拍。”
卓翔,2009年参与首届金马电影学院。2012年联合创立“映像先验”。 曾执导两部讲述粤剧及昆剧的戏曲演员纪录片《乾旦路》(2012) 及《一个武生》(2015)。《乾旦路》获“香港艺术发展奖”艺术新秀奖及“华语电影传媒大奖” 最佳新导演提名。新作《戏棚》(2019)入围第56届金马奖“最佳纪录片”、香港电影金像奖“新晋导演”,以及荣获2020年香港电影导演会“执委会特别奖”、香港电影评论学会大奖“年度推荐电影”。2017年获邀到Tokyo Arts and Space当驻场艺术家,发展其剧场短编《He and I》。2018 年联合导演作品《肖像曲》上演,与三位不同地域的表演艺术家(昆剧、能剧及歌剧)共同合作,将纪录影像延伸至舞台。
以创作抵抗无常人生
第三部戏曲纪录片《戏棚》应运而生。卓翔眼中,戏曲不仅是表演艺术,还跟庶民宗教、风俗与生活的脉络交织,“戏曲自古有酬神娱人的意义,它的表演场所,亦即戏棚,从来都建于室外或半开放的场地,本质也不仅牵涉伶人的技艺,观赏时还可感受到风声、海浪和鸟语,这才是戏曲表演最原始和最美的状态。”奈何,面对西化、现代化、甚至全球化等冲击,都市人跟传统文化的距离渐远,变得倚重科技与享受娱乐,加上现时神功戏演出减少,年轻人不愿入行,令戏棚搭建技艺逐渐式微,这门艺术的存在及展现形式,正承受着不少时代挑战。
念及此,2016年当时任香港西九文化区表演艺术行政总监的茹国烈招手,提议卓翔延续本身的粤剧主题再拍一部纪录片时,他主动建议,想以香港独有的竹建戏棚成新作的“主角”,捕捉本地戏棚建筑生态及棚内各行当人员的生活模式。“无人知道现时的搭建模式会怎样演变,像‘竹棚会否变铁棚?数量可会再减少?’等。尚有机会,我想尽力留住此刻的梨园风光,好让新一代认识这项在其他华人地区早已消失、但在港已发展并保留逾150年历史的传统文化。”他说。
卓翔的丹心经历三年蕴酿,终于熬成心机之作《戏棚》。影片自去年上映以来,于业界回响不俗,先后获得第56届金马奖“最佳纪录片”提名,入围今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新晋导演”,并得到2020年香港电影导演会的“执委会特别奖”及香港电影评论学会大奖“年度推荐电影”殊荣。
不过,正如卓翔的创作初衷,“拍《戏棚》不为与谁比较高低。”得奖与否属其次,重要的是,它确实保留了难得的历史与时光。皆因本年3月初跟卓翔访谈,来到影片的场景之一长洲时,大家讨论到全球正深陷于突如其来的武汉肺炎中,世界各地陆续封关、群众开始社交隔离,戏曲演出亦告取消,当时大家同声疑问:疫情持续燃烧,将为这演出界别带来什么影响?
戏棚,从来都建于室外或半开放的场地,本质也不仅牵涉伶人的技艺,观赏时还可感受到风声、海浪和鸟语,这才是戏曲表演最原始和最美的状态。
言犹在耳,完成访谈和拍摄后,才刚踏入四月,特区政府就发布新一轮防疫政策及“限聚令”,香港所有戏院陆续得停业,《戏棚》多场放映随之取消,就连长洲岛民和戏班苦苦坚持,原订于本月27日至30日举行的长洲太平清醮,继取消飘色及抢包山后,终要取消神功戏表演。原意“抗瘟疫”的节庆,终因“瘟疫”停摆,足证世道多无常,现实多讽刺。
理所当然的日常,忽尔不能再如常,还使无数人疑惑,即使待疫情完结,我们的生活和娱乐方式,还能回复所谓“正常”吗?不得而知。唯是次亲历其境,想起卓翔的说话,真的有种“冥冥中”的感恩,庆幸早于变异来临前,他已及时拍成了《戏棚》,起码让某些真实发生过的故事与人情,不至于烟尘消散于虚空中。
想不到,香港戏棚如此多
试幻想,若然计划迟一年开始,或需要多拍一年,恐怕已难如期顺利结束。身为主创人的卓翔,比谁都更抹一把汗。“《戏棚》从构思、筹备、联络、拍摄、剪接到配乐等过程,不敢说千辛万苦,但绝不轻易。首先,我不是速度极快、产量很高的创作人,倾向用长时钻研资料,及跟拍摄对象仔细沟通,以争取更深入的观察和找到新观点,开始计划时已预计要花几年制作。再者,选‘戏棚’做主角,亦是想急都急不来的,因为神功戏表演有时间性,拍摄必须迁就每年节期、各棚搭建时间,还有戏班安排等,创作过程不得不以年月来计算。”
时间之外,地段又是难题。因香港昔日是渔村,渔民为求鱼获、保安全,向来非常乐意做戏酬神,譬如单讲天后庙,全港已逾百间,加上现时本地尚保留各式神诞、醮会或盂兰胜会传统,定期上演神功戏或进行宗教活动,故此各区合计起来就约有四十个戏棚之多,“选择哪些拍摄地点,都颇花心力。幸好,我从《乾旦路》起已在研究相关题材,亲身看过的戏棚也累积约三十多个,认识到不少热心的戏班工作人员,跟他们请教和自行观摩后,慢慢也想清楚心水。”卓翔于2016年起搜集资料,2017年春天起拍摄,在《戏棚》里走访了九个场地,包括每年屹立于大海峭壁上、被誉为全港最高难度的“蒲台岛戏棚”;位处青衣闹市中,庆祝真君大帝及天后宝诞、除有经典粤剧上演还有近70个小食摊档的“青衣戏棚”,以及另外七个位于渔村、乡镇、小岛与市区的选址。
“ ‘要有空间,才能聚人’,不同人进来,就有不同功能的产生,而‘戏棚就是戏曲工作者的江湖’。”
戏棚,是戏曲工作者的江湖
听着卓翔分享创作源由,突然心生好奇,之前他于《乾旦路》谈年轻戏曲演员的艰辛,以及在《一个武生》谈昆曲艺术家的孤寂,关注对象都以“人物”为主,何以今回却转而研究起“建筑/场地”?“我对戏棚的兴趣,可非出于一时。其实多年来追随不同戏曲演员,令我留意到‘要有空间,才能聚人’,不同人进来,就有不同功能的产生,而‘戏棚就是戏曲工作者的江湖’。”卓翔说。
“香港粤剧演员要得到真正的认同,必须获得各地村民认识和主会接纳,在神功戏中找到属于个人的位置。因为神功戏不像一般在康文署场地看到的戏曲表演,你给钱book场就可以演出,必须由主会发出正式的邀请。”卓翔引《乾旦路》的主角谭颖伦追逐戏曲演员梦的经验为例,“谭颖伦年纪很小已目标清晰,知道要往戏曲演员路发展,就一定要在神功戏的范畴中有所发展。所以当年他有机会以“二步针”(二三线演员)身份踏台板演出,期间即使要应付校内读书考试好忙碌,他都会坚持争取时间、老远坐船入岛入乡去参演神功戏。”
谭颖伦的上进,令卓翔为之难忘,开始留意“戏棚”这地方,以至演员之外,那些戏棚师傅、班主、舞台监督、乐师、衣箱及观众的身影,“华人地区中,像东南亚仍有戏曲演出,台湾也时见野台戏,但特别的是,像台湾祭祀传统做得比较好,戏曲部份倒没香港‘揼本’(肯花费成本)。香港的戏棚搭建技艺算是华人地区中最完整保留、也最上乘的,大多数棚子仍会采用由竹、杉构成基本的梁柱及框架结构,外盖锌铁片遮阴挡雨,并保存‘随建随拆’的灵活性与特色,规模盛大、非常独特,同时参演的都是戏曲行业的一线演员。每次看到棚内各行当的人,全神贯注地游走其中,风雨不改地发挥所长,就让我深感好奇:这里有何吸引力,凝聚了这班人?”
香港的戏棚搭建技艺算是华人地区中历史最完整,保留也最上乘的,大多数仍会采用由竹、杉构成基本梁柱及框架结构,外盖锌铁片遮阴挡雨,并保存“随建随拆”的灵活性与特色。
人心与信仰,是戏曲艺术的支柱
“是对戏曲的信仰。”卓翔肯定的说。“像当日茹国烈支持我用‘戏棚’作纪录片主角,也是出于他作为文化工作者的用心,明白一个演出空间不仅为人提供表演机会,也是同业安身立命之所。当我拍摄《戏棚》时,也沿此理念出发,不是仅仅拍一部‘画面好靓、建筑好劲’的纪录片,在描画每一根竹、每一条杉展示戏棚优美的建筑结构时,也不忘捕捉那些穿枝其中的工作人员的活动,透过他们参与祭祀、表演、联谊,甚或饮食等情节,反映人与戏棚的关系,突出它是安抚灵魂之地的主题。这‘灵魂’讲的不是指‘鬼魂’,而是每位在生者的心灵。”
难怪《戏棚》开首,卓翔会以搭棚师傅于竹棚之间轻盈跃动、为棚架打结等动静,作为掀幕及定调,中段又不时加入搭棚师傅边工作边哼曲、老演员以棚子为家,在里头安静地看书、煮食和睡眠的细节。“戏棚里的每个人,都是棚内的竹枝,在各自岗位上撑起一台又一台的戏。虽然他们不是台前的演员,但他们对戏曲存在不同程度的热爱。譬如有些衣箱和舞台监督,不会上台演出做戏,却会收工后自己去唱曲录碟,有些师傅或看来麻甩(世俗),可是私下唱起曲来情感有致。这让我看到,每个人走进来的人都很可爱,也有共同‘信仰’去支撑这艺术的发展。”
单听分享,也觉有趣。幸运地于“限聚令”颁布前(三月),因着是次跟卓翔访问的机会,我和摄影师也得以从银幕走到现实,抵达位于长洲的北帝诞戏棚,欣赏其时尚可能如期演出的一场神功戏《春花笑六郎》。开锣前,卓翔带我们观看戏棚的基本结构,并细心解说起当中细节,譬如战后,部分搭棚师傅怎样从广东肇庆、东莞、宝安等地迁移到香港定居,再将相关技术跟本地戏棚工艺结合;每个戏棚最理想位置,是舞台正中要对向庙的正中,方便神明直线“看到戏”,然而受限于地理、资金,或填海等城市规划影响,当不能原址建棚或要调整规模时,戏班就得搭建神棚面对舞台,并以祭祀仪式去“请神到神棚看戏”;还有竹材来货及保养等信息,非常长知识。
另一感动之处,是亲睹棚中人的认真。有缘地,是次《春花笑六郎》的主演之一,正是谭颖伦,看长大了、自信了的他,到场后跟卓翔熟络地问好、聊天,其他岗位的工作人员边认真准备开场所需、化妆更衣,边用心抽出空档配合拍摄所需,还有主办单位严谨地为进场人士做检疫工作,民众小心翼翼地戴好口罩,静待锣鼓声响迎接好戏,然后演员随掌声接续登场。这些鲜活的人情互动,恰如卓翔所说般让人看到每个进到戏棚的人,心里对这艺术、这地方,都有爱。
透过他们参与祭祀、表演、联谊,甚或饮食等情节,反映人与戏棚的关系,突出它是安抚灵魂之地的主题。这‘灵魂’讲的不是指“鬼魂”,而是每位在生者的心灵。
用声音,跟观众的脑袋玩游戏
“戏曲被称为‘非物质文化遗产’,这叫法有点难明,台湾和日本的称呼比较清晰,叫‘无形文化’,即是看不到的。但正因它看不到,所以该怎样拍?幸好现在有戏棚为骨架、族群为血肉,配上演出的每项程序,从无到有地,合力为这门艺术注入灵气去活起来,让人清楚看到当中脉络与功能。卓翔解说,当初如何一步步厘清拍摄挑战。看过电影,再到现场,又更理解他的处理。
特别的是,纵然卓翔拍了不少人与戏棚的互动,可是留意到这次他没有置入任何访问、独白,反而在戏曲表演的乐声之外,收进很多风声、鸟鸣、树稍晃动等的自然声识,或工作者在棚内切菜煮食、群众在棚外或寒暄、或饮食的环境声,甚至在配乐上有点反差地以巴哈的西洋风古典乐,搭黑幕与诗化语句作过场。何以有此安排?
“剪接,是《戏棚》另一挑战之处。拍完八十多小时的影像,我跟剪接师剪辑时看着那些以‘地方’、‘人物’、‘性质’和‘内容’分类的档案,的确有点头痛(笑)。起初,我们试剪了初稿,选了好些人物、透过他们的访谈内容讲故事,只是看下去又不对劲,觉得有了画外言语,会压缩现场感,使观者挂着‘听’内容、随讲者说话发展,而局限了自行观察细节的动力,也失去用眼睛‘发现’的过程。”卓翔惊觉,“原来人脑很易被主导,当戏棚内外的声音如此独特,难以用言语去诠释时,该怎么办?”
这时候,卓翔想起美国纪录片和戏剧导演Frederick Wiseman,惯常以“不干预、不介入、不评价、不解说”的方式敍事,譬如名作《Ex Libris : The New York Public Library》安安静静、全方位到包揽琐碎地,以三小时片长客观凝视纽约公共图书馆的建筑设计、馆员与民众活动,突显这里作为人民心灵圣地的重要性;或名作《National Gallery》将画廊中绘画的景深、人生百态,与真实活在博物馆的人们,相互融合所衍生的精神之美。
古典乐,触发万千想像
“我和团队大胆地想:不如试试抽掉所有访问吧!这样的处理,令观众无具体信息跟随,观看之初或需时去适应,但我们以形同摄影集或展览的形式,将九个戏棚的特色归类及分类,构成一道隐然存在但不打扰观赏的脉络,让大家逐步走进戏棚的不同时空、以特定角色的角度欣赏不同的活动,并在需要时以一些简单文字或引旨作提示,最终有条理地看完所有章节。”卓翔解释除去访问的原因,再解构采用古典乐的想法。
“虽则我想客观地展现戏棚特色,但部份编排会想加入少量主观注脚。我的角度,不喜欢将乐器分国籍,它们只是抽象的声音,表达抽象的情绪。采用时,我没划分它是东方或西方的乐曲,只是看需要而选用。《戏棚》中三次有古典乐出现的画面,首两次都是师傅正在搭棚的时候。‘搭棚’对我是很重要的部份,认为大提琴音色很配合,有时觉得独奏的乐师,精神跟搭棚工匠相似,都透过专注与技艺,跟天与地互相沟通。可是这么内在感受,好难单纯靠画面表达,及引起观众注意。所以我想加入大家没预期的古典乐,刺激大家的脑袋随旋律,稍为抽离地感受视听的反差,并产生不同的疑问、观察和思考。”
有效吗?“有啊!有观众说他边听音乐,边看师傅踩竹棚,感觉像脚踏五线谱;又有熟古典乐的观众提问,巴哈终生为宗教做音乐,我选用他的曲,是否想表达跟搭棚师傅敬神的态度。”他笑说。“电影像建筑,有时很科学和理性,需要很多精密的结构安排,但当它与人互动后,却又会引发许多感性的想像和情绪,好有趣!”
“树和树之间的关系微妙,它们会互相感知对方的距离,然后避免枝叶互相打扰、或有触碰,这自然而然构成一道道漂亮的‘树河’,好奥妙。”
爱,让我离不开这江湖
看卓翔入行近十载,谈起电影、创作,仍如当年初见般,满心雀跃、满脸光采,真难得。不禁又好奇问起他,多年来常被记者和评论人,以“行路难”、“关注边缘人”等字眼,形容其创作风格与命题,如今从“现实中的戏棚”到“光影中的戏棚”,长期与不同灵魂互动,除了看到“别人的江湖”,他又找到“自己的江湖”了吗?
“嗯,现在的我,仍然喜欢创作、喜欢电影,状态也愈来愈轻松。”卓翔轻拓眼镜,沉思顷刻,坚定地说,“曾几何时,我对这些问题,都有过疑惑,也很执着去问。记得拍《乾旦路》时,就问过谭颖伦和王侯伟:‘你们为何喜欢戏曲?为何坚持继续做?’,当时他们无明确答案。往后的日子,当我通过纪录片、剧场或其他工作,接触更多不同个案,认识更多被社会各有标签的人,留意他们不管怎样被环境限制、被人议论、被生计所限,都有一个最大的共通点,就是会抱持最初的信念、对艺术的热诚,去面对恶劣的客观环境,无论最后成名与否,也继续争取在不同位置上,努力追随想做的事。”他举例,“像有些美术馆的导赏员,原来私下是一个画家,可能只是没有办过个人画展,但仍然不影响他对艺术的追求。那一刻,我就明白,当日问两位演员的问题,无需要答案。当你喜欢上一件事,往后再痛苦和困难,都坚持要在一起,那就是‘爱’。这才是真正重要的。”
想不通的事,树都知道
卓翔感激这些意想不到的生命方式,让自己放下许多执念,“观照之下,我好幸福。比起视觉艺术的边缘,传统戏曲的边缘,原来做电影的路已相对平坦。不是比较谁更好,只是觉得他们的故事,真的给我很多鼓励、提醒,有时还会惭愧,想要再努力一点。”他说,“他们引导我,回归出发的原点。当初为何想做电影?因为被电影感动过、影响过。小时候,我说话唔叻(不厉害),成长期常被人批评,直到接触了电影,学会感受、表达和交流,整个人逐点进步,找回自身的价值。这次完成《戏棚》后,发现到底是拍纪录片或剧情片,也不是重点,重点是过程中,自己有否真诚地说故事。”
拍电影、做创作,对卓翔来说仍然是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仪式”,只是他笑言如今心态比以前较为“佛系”和“随缘”了,“人,总要面对自己的宿命,付出勇气和坚持,才能继续走下去。可是,人生却不可过度规划,因为有计划就有欲望,就会有失望。尤其拍摄《戏棚》时跟自然相处久了,开始想学习‘顺应天命’,按环境给予你的机会,或限制,去做当下可做的事。譬如不必被艺术形式限死自己,必须拍哪类型的影片才成事。若然你有话想表达,时机又配合,就算做剧场、写作,甚或教育和宣传工作也可以的。最紧要放宽心面对变化,保持生活的想像和弹性。”
问及未来大计,卓翔直言除了继续朝“戏曲”前进,看有否机会创作相关剧情片,暂时并没太明确或详尽的计划,他反而分享了一项生活化,但当下对自己却重要的小情趣,“这几年有个癖好,就是喜欢看树。我常会走到种满大树的地方,由下而上观看树干的生长,期间发现,树和树之间的关系微妙,它们会互相感知对方的距离,然后避免枝叶互相打扰、或有触碰,这自然而然构成一道道漂亮的‘树河’,好奥妙。我有时想,人跟树木也一样,各有天赋的角色、岗位和责任,你不需要去问别人‘自己是什么’,只需要好好求问自己的内心‘你想做什么’,然后跟随光和风,去成长、去发展,自能活出生命力,当大家聚起来,就会构成一个丰富和多元的森林。”
读完很放松的报道,谢谢。
5月6日颁奖礼就快到来,很期待能在这里看到更多有关今年金像奖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