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网络背后的新媒体英雄?《纯真》选读之二

“这个国家有太多化脓长疮的秘密和有毒谎言,只有最强烈的阳光才能消毒杀菌!”
图为澳洲有新闻从业员在等待采访。
读书时间 风物

【编者按】被文字、图像所占满的网络媒体,影像成为了一切真实的依据,人群即成了真实最合适的背景道具。把袐密的事情摊开,让其浮沉在网络之中,叫阳光照射,消毒、杀菌,满足人群对纯洁的渴求。人群是在参与网络、使用网络,还是成为网络真实最优秀的陪衬品?台词、肢体、神态等表演元素设计,都隐藏在镜头的背后,仅让被呈现的画面变成网络使用者的盾牌或是利刃。

擅长藉小说情节故事带出对美国文化批判和引起社会共鸣的Johnathan Franzen,这次的《纯真》,将笔尖指向一切都是为了世界美好的新媒体英雄,与人民站在一方的他们,又是怎样地呈现他们在网络上阳光的一面。

以下节选自《纯真》第二章 坏品味共和国,获新经典文化出版社授权刊出。

《纯真》(Purity)

出版时间:2016年9月

出版社:新经典文化出版

作者:Jonathan Franzen

译者:林少予

一个阴郁黑暗的下午,街上突然大量人群聚集。安德瑞斯在总部大门附近,站在一辆卡车的保险杆上,估量到底有多少人在场。放眼望去都是人,成千上万。他看到布条、纠察人员、喊口号、电视记者。

史塔西,滚出来,史塔西,滚出来,史塔西,滚出来……

人群开始推挤铁门,有人踩着门把和铰链,攀上门对着里面的警卫叫嚣。这时铁门莫名其妙地朝内打开了,他内心浮现一股恐惧感。

他站在卡车保险杆上,离大门还有好几层人。他跳下车,与人群一起往前挤,他的手搭在前面人的皮夹克上,万一人群突然从后面推挤上来,可以有点缓冲。……

图为澳洲有新闻从业员在等待采访。
图为澳洲有新闻从业员在等待采访。

他走到楼梯边时,回头看了看一张张朝他挤过来的脸,栩栩如生,仿佛以慢动作移动一样,冻成红色或灰色的脸,惊叹、胜利、好奇的脸。

他四周的人都压低了声音,也许出于敬畏,或是还没有摆脱唯命是从的旧习惯,但等到他挤过大门、进入院子时,就听到前方一栋楼传出闹哄哄的吼叫声。他也进了那栋楼,看到地上已经有碎玻璃,墙上也被涂了漆。人流往中央楼梯的方向移动,目标是米尔克和其他高官办公的那几层楼。空中四散着飞落的文件,缓缓飘落的是单张纸,重重摔落的是一叠纸。他走到楼梯边时,回头看了看一张张朝他挤过来的脸,栩栩如生,仿佛以慢动作移动一样,冻成红色或灰色的脸,惊叹、胜利、好奇的脸。前门附近的制服警卫一脸木然,无所谓地看着。他逆着人流,走到一名警卫面前,问:“档案楼在哪里?”

那警卫伸出双手,分开,掌心向上。

安德瑞斯说:“拜托你,你以为这样他们就会停下来吗?”

警卫再次双手一摊,一副关我什么事的样子。

又一波人潮像朝圣者一样从外头涌进院子,他开始打量眼前的情势。如果要安抚群众,就要有个人下令开放主行政大楼,但理论上,大楼里应该已经找不到任何会株连人的文件。整个行动只是象征性的,是个仪式,甚至可能是根据脚本演出。总部至少还有十几栋建筑物,却没人要闯进去。

他大喊:“档案楼!我们去找档案楼!”

人群中有一些脑袋转向他,即使如此,人潮依旧往前,想要完成象征性进入神秘圣殿的目的。电视摄影机的灯光和照相机的闪光灯此起彼落,纸张从破窗中飘出,往下落。安德瑞斯走到院子南端的围栏,看着十几栋楼中最大、最暗的那一栋楼。就算他设法带领人群冲入档案楼,要找到他的档案的机率还是微乎其微。档案就在那栋大楼里某处,但打开总部大门只会让他的朋友史塔西居于弱势,对他找到自己的档案也没有一点帮助。

二十分钟后,他按下他父母住的公寓门铃,对讲机传出一阵劈啪声,是他父亲的声音。

安德瑞斯说:“是我,你儿子。”

他到达顶楼时,公寓大门已经打开,一位穿着开襟羊毛衫的老人站在门口。安德瑞斯看到他变了个人似的,吓了一跳。他比以前更矮、更虚弱、驼背更严重,双颊和喉咙都凹陷进去。他伸出一只手要握他的手,安德瑞斯则双手抱住他,过了一会儿,他父亲也张开双手拥抱他。

他一边示意安德瑞斯进门,一边说:“你妈妈今天晚上有课,我刚好在吃香肠,如果你饿的话,我帮你煮一条。”

“我还好,给我一杯水就行了。”

公寓的新设计走的是皮革搭镀铬金属风,以及适合老年人的过亮照明。从香肠里渗出来的东西在孤零零的盘子上凝结为一团紫色。父亲从矿泉水瓶中倒水,递水杯的时候,双手不停地抖。

安德瑞斯在桌边坐下来,说:“最好趁热吃了。”

他父亲把盘子推到一边,说:“饿了再煮一条就好了。”

“你好吗?”

“身体还可以,但是老了,你也看得出来。”

“你看起来很好。”

父亲坐在桌边,没有回话。他从来就不是个讲话时看着对方眼睛的人。

安德瑞斯说:“我猜,你没有看新闻。”

“我几个月前就不看了。”

“他们已经冲进史塔西总部了,就是现在,好几千人。他们已经占领了主楼。”

父亲只是点点头,仿佛表示同意。

安德瑞斯说:“你是个好人。我一直让你担心了,对不起。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故意跟你作对。”

他父亲说:“每个社会都有规矩,有人守规矩,就有人不守规矩。”

“你是守规矩的人,我尊重你。我来这里不是要指责你,是要请你帮个忙。”

他父亲又点了点头。卡尔.马克思大道一直传来汽车喇叭声,听起来像在庆祝。

“妈妈有没有告诉你,我需要你帮个忙?”

他父亲一脸悲伤,说:“你妈妈的档案非常厚。”

安德瑞斯听到这个前言不搭后语的答案,吓了一跳,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父亲继续说:“这么多年来,她三不五时就发作,一发作就出现不负责任的举动。虽然她是坚定的社会主义者和忠诚的公民,但总是会造成尴尬,次数还不少。我想你可能没有注意到。”

“由你告诉我这些,总是好事。”

他父亲用手指比了个别提了的手势,接着说:“这几年来,我们跟国安部之间有一些指挥与管制的冲突。我跟他们打交道的时候运气还不错,一方面是因为我堂叔的地位,再加上我的工作是监督预算。但是国安部的自主权很大,跟他们打交道,必须有来有往。这些年我请他们帮过很多忙,但我现在几乎没办法回报他们。国安部对我的善意,恐怕在我帮你妈拿到她的档案之后就用完了。她还可以工作好几年,假如她想要继续发展,她以前的行为就不能曝光。”

不管安德瑞斯以前有多痛恨卡提雅,都比不上此刻。他说:“所以……等等,你是说,你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

他父亲把眼光移开,说:“她提过这件事。”

“但她关心的不是我,她只关心怎样保护她自己。”

“她的确也替你求过情,但我们得先拿到她的档案。”

“我的问题是当务之急,不是吗?”

“你得明白,她是我的妻子。”

“而我不是你的儿子。”

他父亲不自在地在椅子上动了一下。“我想,严格来说,你可能说对了。”

“所以我这下子惨了,而且是她把我害惨的。”

“不依照社会规矩做事,是你的选择,你好像也不后悔。你妈妈正常的时候,还会忏悔她失常时做过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你也没办法了?”

“我很不愿意做白费力气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父亲耸耸肩。“我可以从你过去干的事情推测出几个答案。但是,不,我不知道。”

安德瑞斯说:“让我来告诉你。”他很气自己为了等母亲救他等了五个星期。他能不能不要还像四岁小孩一样笨?他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想办法出国,二、相信这个不是他生父的人,把前因后果告诉他,但是该夸张的地方要夸张,不该讲的不要讲。他小心翼翼地润色,把整件事描述成一位相信善良、相信社会主义、向来守规矩的柔道女孩,被一个由史塔西豢养、彻头彻尾的恶灵化身强奸犯的故事。他同时诉求自己已经改过自新,提起辅导高风险青少年的美事、细数自己的成功、真诚贡献社会的心意、拒绝与异议份子混在一起、在教堂地下室洗心革面,都是为了让父亲引以为傲。至于那首颠覆国家的诗,他解释,那是与患精神病母亲的对答,他知道这种作法不对,也悔不当初。

他讲完后,父亲沉默了很久。外头街上的汽车仍然三不五时地鸣喇叭,冷掉的香肠渐渐变暗黑。

他父亲问:“这件……事是在哪里发生的?”

“在哪里不重要。在乡下一个安全的地方。你最好不要知道。”

“你当初应该直接去找史塔西,他们一定会严厉处置这个人。”

“她不愿意。她是个谨守规矩的人,只想平平安安过日子。我替她出头,就是想要帮她,让她过点好日子。”

他父亲起身走到壁橱边,拿了两个杯子和一瓶百龄坛回来,边倒酒边说:“你妈是我的妻子,她的事情永远最重要。”

“当然。”

“但是,你的故事很感人,让我对你有了一些新的想法。我也在反省,以前对你的评价可能多少有些问题,我能相信你吗?”

“有些事情我没说,是为了保护你。”

“你告诉你妈妈这件事了吗?”

“没有。”

“很好。她要是知道了也帮不上忙,只会更沮丧。”

安德瑞斯说:“我比较像你,不像她,你应该看得出来吧?我们都要跟同一个难搞的人相处。”

他父亲一口喝光杯中的酒,说:“人难搞定,日子也难搞定。”

“你能帮我吗?”

他父亲又倒了一些威士忌。“我可以问问看,但他们恐怕不会答应。”

“愿意问就很……”

“别谢我。我是为了你妈,不是为了你。但法律就是法律,不能越俎代庖。即使我拿到东西,你也应该去自首,坦承不讳。如果你在不必担心事情曝光的时候自首,就更值得称道。如果事实真如你所说,你可以放心,他们一定会宽大处理,尤其现在这种气氛,你更不必提心吊胆。你妈知道以后会很难过,不过,该做的还是要做。”

他觉得自己有两面,有病的那一面承袭自母亲,瞻前顾后的那一面来自非亲生父亲,而他的生命就是这两面长期交战的过程。

安德瑞斯放在心里、没说出口的是,他其实更像妈妈而不是他。如果做不该做的事情能让他不会公开受辱和坐牢,他怎么会去做该做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有两面,有病的那一面承袭自母亲,瞻前顾后的那一面来自非亲生父亲,而他的生命就是这两面长期交战的过程。但他担心,归根结底,他其实是和卡提雅一模一样。

就在他跟父亲道别、走到电梯口时,身后的门打开了,他父亲在后面喊了他一声:“安德瑞斯。”

他回头走到门口。

他父亲说:“告诉我那人的名字。我刚才想到,你也应该看看那人的失踪档案。”

安德瑞斯仔细看着他父亲的脸,难道这老头打算把他交给警方?他不可能知道答案,只好把那人的全名告诉他。

第二天近黄昏时,牧师下楼到他房间,要他去接电话。

他父亲在电话里说:“我想我弄到了,但是,在你到档案楼前,随时可能变卦。他们不愿意把档案拿出来交给我,很可能也不会让你带出去,但是他们会让你看,至少他们是这样说的。”

“感激不尽。”

“要谢我,以后就绝口不要提这件事。”

早上八点,安德瑞斯依照父亲的指示回到诺曼街,向大门表明身分。一组电视新闻记者正坐在面包车里吃圆面包。他依照指示,表示要见尤金.维希勒上尉,然后接受搜身,交出原本打算装档案的背包,因为不准带。

二十分钟后,维希勒上尉到了大门口。他是个秃头,脸色灰扑扑的,像个癌症初期病人,表情恍惚,也像个长期忍受疼痛的慢性病患者,西装外套的翻领上有个小脏污。“安德瑞斯?”

“是的。”

上尉交给他一张挂在吊绳上的通行证,说:“戴上这个,然后跟着我。”

他们穿过院子,通过一扇没锁的门,接着是一扇锁着的门,维希勒打开门,进去后维希勒再把门关上。

一路上他们没说话。档案楼的入口有两个锁,维希勒有其中一个锁的钥匙,另一个锁则由厚玻璃窗后面的警卫打开。安德瑞斯跟着维希勒走上两层楼梯,再往下走进一条走廊,走廊两侧的门都是锁着的。

安德瑞斯壮起胆子说:“终于到了,好兴奋啊!”

维希勒没有理他。到了走廊尽头,他又打开一扇门,招手叫安德瑞斯进去。这是个小房间,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桌子上有四个摆得整整齐齐的档案夹。

维希勒说:“我一小时整就会回来。你不能离开房间,也不能带走档案里的任何资料。每一页都编了号,我们离开的时候,我会先检查,确定每一页都在。”“了解。”维希勒上尉离开后,安德瑞斯打开最上面的档案夹,里面只有十页,都是“非正式线民霍斯特.魏纳.克兰霍兹失踪”的文件。第二个档案也只有十页,全是第一个档案夹的复本。安德瑞斯一看到复本,就知道事情有望了。他得到的指示是不准带走一张纸,但他们如果认为他会守规矩,就没有道理给他复本。复本放在桌上,传达的讯息很明确:我们有的就是这些了,拿去吧!他心里满满的都是爱、骄傲和感激。他父亲在那个体制里工作了四十年,一路循规蹈矩,才能帮上他。他父亲还是有影响力,史塔西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放行。

他拿出藏在鞋子里的塑胶购物袋,把两份调查档案塞进去。桌上另外两个档案夹比较厚,是他的档案,一个档案夹放一半,也编了流水号。他也把这两份档案装进塑胶袋。

他的心脏怦怦跳,充血勃起,而且又大又硬,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一场游戏。游戏规则是他得打破规则,把这些他只能阅读、不能拿走的资料偷带出去,史塔西知不知道、同不同意都不重要。这些档案失踪了,史塔西也可以撇清责任。

他有点担心那位上尉离开前锁了门,但房间并没有上锁。游戏开始。他踏出门,走到走廊上,整栋楼出奇地安静,除了建筑物传出的低沉嗡嗡声,没有一点声音。他沿着刚才进来的路线走下两层楼梯,到达大厅时听到脚步声与人声,是员工上班的声音。他大胆地混入人群,往档案楼大门的方向走。逆向而来的员工冷淡、漠不关心地看了他一眼。

他敲了敲大门警卫室的窗户,对椅子上的警卫说:“我要走了,请开门。”

那警卫半站半坐着,细看了安德瑞斯脖子上的通行证,说:“你得等那位陪同官员到了才能出去。”

“我身体不舒服,想吐。”

“大厅里面有洗手间,就在你左手边。”

他只好进了洗手间,找间厕所躲进去。如果这场游戏要继续,他就得想办法逃脱。他还在勃起中,他有股奇怪的强烈冲动想把它掏出来,无上光荣地射在史塔西的马桶里。他上一次有这样疯狂的性欲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但是他提醒自己甚至大声说出来“等一下、快来了,还没、快来了!”

他出了洗手间,走到走廊时,看到一扇开着的门透出光线,这意味着里面可能有一扇窗户可以让他翻爬出去。他又壮起胆子,朝门走去。这是一间会议室,有好几扇面对院子的窗户,但都有铁条加固,只有两扇窗开着,大概是想让房间亮一点。他一进入房间,就听到一个尖锐的女性声音问:“有事吗?”

一位壮壮的中年女人正在玻璃盘上摆饼干。

“没事。对不起,我走错房间了。”他边说边退后,离开房间。

上班的员工愈来愈多,进门后就各自散开,走向楼梯口或两侧走廊。他则站定在主廊尽头,注意观察会议室,等着那女人出来。他等待的时候,大厅另一头的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他急忙忙走过去,手上抓着塑胶袋。

八个、或是十个男男女女,正从大门进来,那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史塔西。另外有一群人数较少的史塔西官员,穿着体面西装,站在门内迎接他们。安德瑞斯认出几个人,知道他们的来历,那群人应该是“诺曼街公民特别委员会”的委员,要在严格的监视下进行第一次档案检查。委员会的人站得直挺挺,一方面表现自己很重要,但同时也透露出他们的敬畏和惶恐。安德瑞斯挤过去,准备穿过内门时,两位委员正和史塔西官员握手。

他听到玻璃窗后的警卫说:“站住。”

一名军官正在把外门锁起来,但还没来得及锁好,安德瑞斯就一把将他推到一边,转动门把,硬挤过去。他提着塑胶袋快跑穿过院子,身后传来一阵吼叫声。

栅门是锁着的,但上面没有倒刺的铁丝网,也没有蛇笼。他爬上栅门,拱起身体一跃而下,朝大门跑去。大门的警卫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跑到街上。

他讲得愈久,摄影机拍得愈久,他就愈安全,后面的警卫就愈不会抓他。

街上有电视台的摄影机,总共三台,镜头刚好都对着他。

警卫室的电话这时响起。

一名警卫说:“是,他就在这里。”

安德瑞斯向后瞄了一眼,看到两名警卫正朝他走来。他丢下袋子,举起双手,对着摄影机,吼着问:“机器是开的还是关的?”

一位电视记者听了急忙开机,另一台的女记者对他竖起大拇指。他转向她的摄影机,开始说话。

他说:“我叫安德瑞斯.沃夫,我是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公民,我正在监督诺曼街公民特别委员会进行的工作。我刚刚从史塔西的档案楼出来,我看到一些情况,怀疑史塔西在粉饰太平。我没有官方身分,我的任务不是在帮他们,而是要对抗他们。这个国家有太多化脓长疮的秘密和有毒谎言,只有最强烈的阳光才能消毒杀菌!”

刚开机的那家电视台记者这时叫着说:“喂,先停一下,再说一次。”

他又说了一次,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讲得愈久,摄影机拍得愈久,他就愈安全,后面的警卫就愈不会抓他。这是他第一次在媒体上出锋头,往后他在媒体上出锋头的次数还会更多。这个上午他就不停地谈论诺曼街公民委员会的工作、接受采访、号召围观民众、要求阳光照向史塔西的脓疮。公民委员会的人从总部出来之后,也不得不欢迎安德瑞斯成为自己人,因为他已经把这些人的媒体锋头抢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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