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20年前的第33届金马奖决定开放让大陆电影报名参加,跟台港电影一起角逐各奖项,它便十分积极的要成为一个最具代表性的“全球性华语电影奖”。经过这些年的努力,金马奖也的确在两岸三地和海外华裔电影人中建立了独一无二的崇高地位,胜过太强调本土性的“香港电影金像奖”和大陆上欠缺公信力的“金鸡百花奖”。然而,金马奖是否就顺理成章成为“华语奥斯卡”呢?这倒不然。依照近几年的金马评奖结果反映出来的事实说明,它其实更像是“华语圣丹斯”。
圣丹斯电影节又称“日舞影展”(Sundance Film Festival),由好莱坞(荷里活)巨星罗拔烈福(劳勃瑞福)于1984年在美国犹他州帕克城创办,旨在奖励非主流的独立制片和发掘新人,经过30年来的发展壮大,已由一个美国本土的小电影节变成全球最重要的独立电影展,与代表主流电影产业的“奥斯卡金像奖”互相辉映,也有不少新锐导演把圣丹斯视为迈向荷里活电影圈的跳板。换句话说,“奥斯卡金像奖”的得奖作品代表的是“产业界对电影技艺水平的最高要求”和“大众口味”,而“圣丹斯电影奖”的得奖作品则反映“个人化另类电影风格”和“小众口味”,两者的选择大相径庭。
“大师光环”威力越来越明显
回过头来看近20年来获得金马奖最佳剧情长片桂冠的,有哪些属于代表“华语电影产业界技艺水平最高要求”和“大众口味”的主流作品?算一算,只有《甜蜜蜜》(1997)、《卧虎藏龙》(2000)、《无间道》(2003)、《功夫》(2005)、《色戒》(2007)、《投名状》(2008)、《赛德克巴莱》(2011)等七部算是叫好又叫座的大众电影,其余都偏向精英化的小众口味。尤其在最近这三届的最佳剧情长片,两部是大陆出品的独立制片《神探亨特张》(2012)与《推拿》(2014),一部是新加坡出品的小制作《爸妈不在家》(2013),原有的两大金马奖支柱香港与台湾电影全被排除在外,而在大陆电影市场上意气风发的一批主流电影也全部折翼,仿佛金马奖跟华语电影观众的认知距离越来越远。这反映出两个重要现象:华语电影的主流制作在电影技艺上的表现普遍落后于小规模的独立制片;精英制的评审口味促使金马奖越来越向非主流的作者电影和冷门风格作品倾斜,甚至在基本心态上排斥商业片,尽管那已是商业片中的精品,而“大师光环”的威力则越来越明显。
以今年第52届金马奖入围最佳剧情长片的电影为例,五部影片中没有一部属于在市场上获得肯定的大众电影。《刺客聂隐娘》虽是投资巨大的武侠片,技术表现出色,但导演的拍法却完全背对观众,非常的个人化,故市场反应冷淡。由于数月前侯孝贤已先获坎城(康城;戛纳)影展最佳导演奖的背书,本片获得金马奖11项提名并不令人意外,但大部分观众都说看不懂的电影竟然也获得最佳改编剧本奖的入围,评审这种选择就令人觉得不可思议。又如同样是以侦查刑案为故事主体的港片《踏血寻梅》和大陆片《烈日灼心》,都算是华语电影中的精品,但前者突破类型片规范的拍法大获评审青睐而入围九项之多;后者在类型片的模式下力求商业与艺术的平衡虽表现出色,但只有男主角邓超获得提名,反差之大也令人讶异。其余的台片《醉.生梦死》和中片《山河故人》、《塔洛》都是典型的“艺术电影”,可反映出如今的金马奖定位已远离奥斯卡而靠近圣丹斯。
“挖掘和介绍的功能”
至于本届金马奖的得奖结果,可以说是热门与冷门各半胜出,大体上是分配平均,没有过分一面倒。由于今年由陈国富任主席的评审团决定采取由李安于前年定下的“评审游戏规则”:先从最大奖的最佳剧情片开始讨论起,因此在“国际大奖”和“大师光环”双料加持的《刺客聂隐娘》和侯孝贤确定得奖后,其他奖项便可以用平常心去照顾那些各有千秋的入围作品,甚至有空间去实施陈国富在接受媒体专访时提及的评奖观:“我觉得任何的有份量的评奖,都应该具有挖掘和介绍的功能。如果它永远都在肯定那几个我们都已经耳熟能详的大师,那这些电影节是失职的。”故《刺客聂隐娘》虽获11项提名但得奖率并未过半(只得五个奖),另一热门作《醉‧生梦死》也得了四项奖项平分秋色;其他三部入围最佳剧情片的作品也起码都各有一项获奖,不会空手而归。其他尚有六部剧情长片各获一座金马,颇有让中、港、台三地电影人皆大欢喜的用意。
此外,一些陌生的名字果然被挖掘和介绍给大众,例如《踏血寻梅》的白只获最佳男配角、《醉‧生梦死》的林尚德和曾韵方获最佳原创电影音乐,都是令人耳目一新的大胆选择。另外有些奖项则有大爆冷门的戏剧效果,如名导演冯小刚在《老炮儿》首次担纲主演便获最佳男主角奖的肯定,所以他在管虎导演代念的得奖致谢词中笑称自己应该拿的是最佳新演员奖;而香港老牌动画片《麦兜‧我和我妈妈》竟打倒了风头正盛、好评不断的大陆动画《西游记之大圣归来》勇夺最佳动画长片金马奖,更是谁都没想到的一项战果。
(梁良,台湾资深影评人)
good jo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