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NBC最新民调,唐纳德·J·特朗普总统的支持率再创新高,追平历史最佳纪录!更振奋人心的是,美国人民对国家前景的信心空前高涨,认为国家正朝着正确方向迈进的人数创下二十多年来的新纪录——这是特朗普总统卓越领导和非凡成就的有力证明!」
「今晨,唐纳德·J·特朗普总统及其政府强势亮相各大媒体,郑重宣布:只用了短短七周,美国的黄金时代已经到来!这一壮举再次彰显了特朗普政府引领国家腾飞的非凡魄力与速度!」
「唐纳德·J·特朗普总统在短短100天内取得的成就,超过了许多总统整整一个任期的工作量——而这,仅仅是个开始!在这史无前例的百日高效行动中,特朗普总统的卓越表现赢得了国会山内外的一致赞誉,尽显非凡领袖风范!」
你没看错,这些都是白宫网站原汁原味的称颂文,是特朗普第二任期特有的宣传攻势。
2025年最魔幻的莫过于,打开白宫网站,满屏都是「美国赢了」「周一捷报」和「特朗普效应」,這與大洋彼岸的新华网、人民日报的领袖宣传别无二致,甚至还更燃、更乐于造词、玩梗,满满的推特/X风。
与2017年首次执政时的政治素人身份不同,此时的特朗普更像是一位老练的传媒操盘手,他深知如何将政策转译为情绪语言,如何以简洁却激烈的修辞动员受众。
在他回归后的100天内,白宫官网发布了上百份简报与声明,涵盖移民、外交、性别政策、教育、文化等多个议题。尽管表面上是政策传达,但这些文本更像是精心组织的话语战:它们以危机为起点,以“恢复”之名拯救一个“失序”中的美国,在语言层面打响了一场文化与政治的对抗战。

美国,作为“受威胁”的国家想象
细究白宫如何描述特朗普的功绩,可以看到统一的对照底色:拜登治下的美国,是饱受威胁、危机重重的昔日强国,物价飞涨、边境失守、文化腐蚀、贸易和制造业遭受重创,政府被“激进理念”架空,丧失领导力。而特朗普正在终结这一切,扭转颓势,带领美国重回正规的领路人,一手守卫边境,一手护卫国力,还有一手在捍卫传统价值观。
这里的 “危机”并不总是指现实中的突发状况,而是经过策略性语言塑造出来的政治语境。语言将政策对象简化为威胁,以构建一种必须“果断出手”的氛围,塑造出我们vs他们的正义对抗。这里的「他们」,是非法移民,是拜登政府和民主党秉持的自由派理念,是外国势力强加的不平等贸易,是一切有损于美国白人保守群体利益的祸根。
笔者爬梳了白宫所发的新闻稿,发现其将“保卫国土和人民”作为头号任务和功绩,“美国赢了”是最常见的功劳表彰的结语,“经济成就”、“还政于民”和“关税和贸易新政”则是三把大斧——赚钱、省钱、弥补损失,通过制造这样的印象,特朗普最终让“制造业回流”。

相应地,在行政令中,“国家安全”也是占比最多的议题,其他如“政府改革/权力结构”、“外交关系”、“反DEI”、“关税和贸易”、“环境、能源和环保”和“环境、能源和环保”也是常被提及的话题。这些内容与特朗普2017年首次上任时的重心类似,但在打文化战、“美国优先”的议题上着墨更多;他也把DOGE(政府效能部),变成了为企业和纳税人减负、也围剿拜登的环保和多元文化政策的多刃利剑。
对于边境安全,特朗普政府公布典型犯罪者的照片和行径,宣布在边境严防死守,驱逐境内可疑人员。同时,特朗普政府也在行政言辞上造势。2025年1月20日, 白宫发布《保护美国人民免受入侵》的命令,开篇便渲染美国危机四伏的场景:成百上千万的非法移民飞入美国,安扎在我们身边,很多人充当间谍,甚至恐怖主义行动……4月28日发布的行政令《加强与释放美国执法力量:打击犯罪、保护无辜公民》则直言,要严控边境来建立遵纪守法的社会,保卫家园。
治理不再只是关于制度和程序的行政工作,而成为一场道德对决、一场守护家园、下一代乃至捍卫“美国本质”的保卫战。

经济和贸易是特朗普政府长期主打的“人民利益”牌。2017年上任时,特朗普就已经强调美国需要复兴制造业,他用“遍布大地、如墓碑般的废弃工厂”(rusted-out factories scattered like tombstones across the landscape)来形容美国工业的衰败,也在官方简报中反复强调“糟糕的贸易协议”(bad trade deals)、“被中国偷走的就业机会”(jobs stolen by China)、“美国的经济废墟”(American carnage)。当年4月下发的行政令《购买美国货、雇用美国人》,以H1B工作签证作为手段,使得外国国籍劳动力不可替代本国劳动力,加强劳工移民管控;联邦政府要优先购买美国产品。
在2025年,制造业仍是关注焦点,贸易战更为升级。在新闻稿里,特朗普在推行有史以来最为公平、最为对等的贸易,在行政令中,美国正在抵抗来自中国的中低端产品、芬太尼等鸦片类药物,4月9日更是宣布全国紧急状态,加收从价关税。“中国”是以廉价产品盗取美国收入的窃贼,而关税成为惩戒的手段,被奉为“经济安全和国家安全”的双重护卫。
与此同时,特朗普也在阻击通膨、减少企业税收和节能要求上大作文章,不仅全面撤销拜登时期对于企业环保的要求,甚至也把其规章制度和政府架构称作经济发展的阻碍。白宫《特朗普总统正在纠正拜登造成的经济损害》一文就在痛批拜登政府从来没把钱花在刀刃上。他们引用的分析显示,2023年联邦法规的总体成本高达创纪录的2.1万亿美元,平均每户美国家庭承担15,788美元。而DOGE正在清除官僚体系中的浪费现象,仅在几周内就已为纳税人节省数十亿美元。

2025年,特朗普在文化议题上也全面开炮,将复杂的性别议题转化为“科学 vs. 意识形态”的二元对立,以“恢复真相”、“终结极端教育”等非常规的表述,将对抗DEI (diversity, equity and inclusion, 即多元、平等和包容)的政策和话语正当化、制度化:1月25日发布的《捍卫女性免受极端性别意识形态侵害》行政命令中,“恢复生物学真相”在短短一篇文件中就重复出现了五次。
白宫甚至直接点名多个律所和机构,如Susman Godfrey、WilmerHale、Jenner & Block等,斥责他们以种族作为招募雇员的指标,是在助长偏见,危害美国利益。白宫亦公开斥责将其他生理性别的运动员囊括进女性运动是在“使女性和女孩面临危险、羞辱与被噤声的处境,并剥夺了她们的隐私”。1月21日颁布的行政令《终结非法歧视,恢复基于能力的机会制度》称,这些DEI政策“否定、贬低并削弱了美国传统的价值观——勤奋、卓越与个人成就,转而推崇一种非法、腐蚀性强且有害的基于身份认同的分赃体系。”
如上所述,裁撤DEI的项目、抹去DEI在工作和教育机会中的角色,也成了提升政府效率、宣扬政府权威的主要手段。政府在3月对联邦拨款项目的审查中,明确要求停止资助与“激进性别理论”“多元包容”相关的项目。特朗普在声明中指出:“美国人民将不再被迫资助反美意识形态。” 这些行动,既巩固了其选民中的保守派,也为未来的公共政策文化战提供了行动指南和话语资源。

若将特朗普的语言与拜登做对比,更看得出他们所采取的价值和情感导向。
而拜登2021年初的“国家想象”围绕着一个“创伤后的国家”:需要重建医疗系统、修复种族裂痕、维护民主制度。因而其行政令最多关注也是公共卫生支持,改革最高权利机构,改善移民处境,修复其他国家的关系。他提出 “更好重建” (“Build Back Better”)作为主轴政策口号,语言上强调疗愈 (“healing”)、团结(“unity”)与复苏(“recovery”)。
例如,他在该年4月28日国会演讲中说“美国再次动起来了” (“America is on the move again.”),“我们必须终结这场将红蓝对立的非理性内战。” 这类表述与特朗普的战斗、围攻、威胁等对抗式用词形成鲜明对比。
拜登在外交辞令中也更偏好协商式语言。无论是重新加入《巴黎气候协定》,还是推动1.9万亿美元《美国救援计划法案》,其政府简报中常出现“基于科学”(based on science)与“重建对政府的信任” ( “restoring trust in government”)等术语,重视修复美国政府在国际社会的形象。
共和党与民主党,對哪些议题优先?
特朗普二次上台后,美国政治的两极分化在国会与媒体叙事中愈加明显。民主党和共和党不仅在政策议程上分歧显著,更在价值观、叙事风格和政治议程上分道扬镳。
观察参众两院的领袖发言,可以看到两党都在致力于批判对方、拥护己方。在议题关注点上,民主党明显偏向于以维系社会保障、稳定经济为核心,着力强调为“工薪阶层和中产”谋利,同时痛批共和党为富人言财,忽视民主程序。共和党则以斥责民主党过度征税、滥开边境为基础,为特朗普的国防、经济、关税政策辩护,也维护其主流性别观和家庭观,鲜少提及民主党所重视的联邦医疗补助和医疗保险(Medicaid, Medicare),强调其为“企业和工薪阶层”服务,而不仅是“中产阶级”。
值得注意的是,民主党一方,和传统印象不同,并非只是以自由派的高姿态作为标榜,而是试图往中间靠拢,摆脱以往理念傍身、不接地气的形象,只是多数时候仍以“特朗普和共和党的反面”来推行自己的立场。

参政两院的民主党领导人在过去三个月的发言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篇幅都在斥责共和党。一大重点是呵斥共和党以富人阶层为本,为其减税,却减少面向公共教育、医疗保障和退伍老兵的补助,本质上是在将工薪阶层和中产的利益作为刀俎上的鱼肉,反复切割。这一论点几乎贯穿了所有对于共和党的评价。
例如,众议院民主党党团主席皮特·阿吉拉尔(Pete Aguilar)称DOGE的所作所为,暴露了共和党从自己的选民身上搜刮利益,克扣学校教育、医疗保障、退休金上的油水,只为了削减亿万富翁的税收,并把敛财的合同输送给埃隆·马斯克。参议院民主党领袖查克·舒默 (Chuck Schumer)在对于政府有可能因预算没达成协议,而暂时关门时,呵斥特朗普和马斯克以此获利,他们是“虚无主义者”,拿起了喷火枪,肆意焚烧我们的国家,把混乱当武器来使用。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操纵整个体制,让其偏袒少数超级富豪,牺牲辛勤工作的普通美国人”。
另一个重点则是批判共和党行事鲁莽,审慎不足,不尊重知识和专业意见,本质上是将本党的意志和行政权凌驾在立法权和司法权之上,搅乱了三权分立的根基。舒默公开反对特朗普重新规范投票权的行政令,称其不仅是在否定选举的权威性,更是在把美国变成他个人的专属王国,是“非法的权力掠夺”。新泽西州参议员科里·布克(Cory Booker)在他打破记录的、长达25个多小时的演讲中,抵制特朗普政府削减社会保障,炮轰其对宪政造成“迫在眉睫”的危机。而阿吉拉尔则在Signal通信门和关税新政之后讽刺道,本来辛勤工作的美国人只是想让生活安定些,但他们从特朗普那里得到的,只有混乱、疑惑和腐败的恶果。
可以看到,民主党试图营造出更为包容、更尊重公民权利、更关注弱势群体和公共利益的姿态,而共和党则被认为是推动威权统治、为寡头和亿万富翁谋利,以无能、自私和莽撞的行为治理国家。

不过,公众并不完全对民主党的“迎合中间多数”“支持社会正义”的话术买账。据CNN委托民调网站SSRS于2025年3月所做的统计,民主党在美国公众中仅有29%的支持率,是1992年该民调开始以来的最低水平,也比2021年1月下降了20%之多。半数以上的民主党人或其支持者认为民主党领导层缺乏强势的反对立场,应该更极力阻止共和党提出的议程,而不是放低姿态,和共和党合作,把民主党的想法填充进去。
这种对抗态度也与特朗普初次上任不同,当时有七成以上的民主党支持者在倡导两党合作,弥合分歧。
事实上,数据显示,民主党持续失去年轻人、工薪阶层的支持,甚至在人口版图上也占尽劣势。布伦南司法中心(Brennan Center)和纽约时报专栏作家Ezra Klein都分析,传统蓝州如加州、纽约州、伊利诺伊州等因生活成本高企等诱因而持续流失人口,南部的保守州佛罗里达、佐治亚、得克萨斯则可以在2030年普查时,依靠人口红利,有可能多获得九个众议员席位,巩固共和党的政治版图。
站在十字路口、缺乏权力和支持的民主党,正如前总统比尔·克林顿的高级顾问道格·索斯尼克(Doug Sosnik)所言,正在经历1980年里根胜选以来最难挨的低谷。他们仍在自由主义的理念上止步不前,在公众关心的经济和收入议题上仍缺乏号召力,在社会保障政策上也被指脱离现实,同时也在面临如何弥合党内分歧、更新换代的挑战。

共和党一方,如同镜像一般,是另一幅画风。他们不仅极力称颂自己党派和特朗普多么辛勤工作、言出必行,而民主党变成了那个只顾着征税,剥削企业和普通家庭,同时又对非法移民和犯罪分子过度容忍、无所作为的无能党派。美国参议院多数党领袖约翰·图恩和众议院共和党主席丽莎·麦克莱恩在发言中多次提到,特朗普正在为企业和低收入家庭松绑,他们不需要再额外为能源环保而费钱费力。
以维护民主制度为名,他们还极力主张推动SAVE法案(即Safeguard American Voter Eligibility Act, 保障美国选民资格法案),严格审查投票资格,投票权适用范围大大坍缩。而在他们口中,政府关门、预算案没通过的风险,责任全应该由民主党承担。对于性别和种族议题,则完全和白宫与特朗普的口径一致,强化保守、正统社会的形象。
但与此同时,在四月爆发的、蔓延美国全境的对于特朗普政策的抗议,吸引了数千人,呼号“住手”hands Off、不要国王,反对暴力驱逐移民、裁撤联邦雇员、减少国际援助、干涉学术和言论自由等政策。截至发稿时,密歇根州民主党众议员施里·萨尼达尔(Shri Thanedar)于5月13日启动了众议院对总统特朗普提出七项弹劾条款的表决程序,结果有待投票决定。同时,如笔者的统计所示,虽然在国内议题上大相迳庭,两党在外交上存在共识和默契,例如要警惕中国的影响力,批评反犹主义,重视和传统盟友的关系,虽然处理和表达有所不同。
结合以两党主张和公众观感,可以窥见两党对立仍将持续,合作空间狭窄,但在外交议题上仍有携手的可能。美国公众仍未丧失对于特朗普和共和党“以民为本”“美国第一”的政策信心,但对于其领导力、两党各自走势,评价复杂。政党立场演化仍需持续观察。

共和黨內部路線分歧
百日中,关税政策是一个最夺人眼球的话题。而尽管特朗普在共和党内拥有强大的影响力,在这议题上党内不同派别存在著显著分歧。
一部分坚定支持者,如副总统JD·万斯、众议院议长迈克·约翰逊(Mike Johnson)及多数党领袖史蒂夫·斯卡利斯(Steve Scalise),认为关税是重建美国制造业、保护本国工人、重新谈判贸易协议的重要工具。他们强调,尽管短期有代价,但长期来看关税将带来经济独立和国家安全的回报。其他如众议员丽莎·麦克莱恩(Lisa McClain)与兰迪·费恩斯特拉(Randy Feenstra)也表达了类似立场,积极拥护特朗普的征税战略。
但反对的声音也频频出现。参议员兰德·保罗(Rand Paul)认为关税本质上是对消费者征收的“隐形税”,主张国会应收回对关税政策的主导权。参议员苏珊·柯林斯(Susan Collins)支持一项由民主党提出的决议,试图阻止特朗普对加拿大实施的25%关税,担心伤害本州的林业和港口贸易。柯林斯指出,这些关税“没有区分我们的盟友和对手”,忽视国会的意见,也会损伤宪法和民主。

作为DOGE的临时负责人马斯克也提出了异议。虽然主张特朗普有权决定关税的走向,马斯克仍倡导自由贸易、征收更低的关税。在4月22日的特斯拉电话会议上,他痛骂关税缔造者、特朗普的贸易顾问纳瓦罗为是个“白痴”,还说他“蠢得像一袋砖头”。马斯克还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一段经济学家米尔顿·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谈论自由贸易的视频,被解读为对特朗普关税政策的间接批评。但马斯克也表示:“如果某个国家在关税上采取掠夺性行为”,或者“如果一个政府对某个特定产业提供极端的财政支持,那你就必须采取一些措施来进行反制。”
此外,还有一部分共和党人持中间立场,或是两边都站,表态模糊。如参议员汤姆·蒂利斯(Thom Tillis)与查克·格拉斯利(Chuck Grassley),他们虽不完全反对关税,但强调应有审慎和机制制衡。蒂利斯表示:“我们应当先与敌人作战,然后再设法解决与朋友之间的不公平问题。你要对付中国,怎么加关税我都不会生气;但对加拿大和墨西哥,那就另当别论了。” 格拉斯利则支持“边走边看”的关税决策,并在公开声明中表态,他支持特朗普以加征关税为手段达成贸易协议,从而长期降低关税和非关税壁垒,但反对以此拖延谈判,或只是为了向美国财政部输血。众议员丹·克伦肖(Dan Crenshaw)与格伦·格罗斯曼(Glenn Grothman)则从国家安全与边境控制角度出发,认为关税可作为对抗芬太尼危机和地缘威胁的手段,但要避免过度征收,也承认征收方和被征收方都会承担风险。

关税议题的分野,映射出参议员在产业利益、市场和国家观念、以及外交战略的分歧。支持者往往认为关税是国家维护主权的武器,旨在让产业回流,减少对外国依赖,是逼迫倾销一方谈判的筹码和反击手段;反对者,则担心伤害自由市场,也易引发对方的报复性征税,削弱盟友信任,伤害美国在全球市场和国际体系中的口碑。这些分歧也体现在如何处理乌克兰问题、对待欧盟、维系与中国关系,以及处理移民等议题中。
参议院在4月30日最终否决了由民主党提出的、阻击特朗普全球征税的措施。在表决出现平局后,共和党人进行了程序性投票,以确保民主党无法再次提出该项决议。万斯亲自前往国会打破僵局,使得该决议被永久驳回。此举验证了特朗普路线的权威和强势。但投票中出现的僵局、民主党和部分共和党人的联合,仍体现出共和党并非铁板一块,他们对于在关键议题上是否追随特朗普,还存在分歧和不满。

语言即治理:极化时代的修辞治理术
从“建制外候选人”到“美国文化保卫者”,特朗普上台后的100天颠覆了整个美国乃至世界舆论。其语言不仅是政策传播的工具,更是治理本身的一部分。在特朗普政府的语境中,话语成为治理合法性的重要来源,也成为制造敌意、界定忠诚、动员政治的武器。
这种语言治理的风险在于,它极大压缩了公共辩论的空间。当“反对”被定义为“叛国”、当“多元”被等同于“腐蚀”,民主制度赖以运行的妥协与协商便无从展开。“美国优先”“恢复常识”“打击觉醒主义”“重建主权”……这些关键词既是政策标签,也是政治立场的宣誓,更构成了一种封闭的语言宇宙,使得持不同意见者很难在同一话语体系中对话。换言之,2025年的白宫话语体系不再是对政策问题的陈述,而是对美国国家认同的重新定义。它代表了一种正在强化的政治逻辑:只有通过制造危机与清算敌人,国家才得以自证存在。
在美国内部,语言正在加速社会撕裂;通过“危机化”日常议题,将联邦资源导向文化议程的治理; 即使拜登和民主党人曾试图用“疗愈式语言”恢复协商传统,或是以中间派话语争取舆论,仍然难以撼动结构性极化。在全球范围内,特朗普式的话语策略、右翼动员也将对国际政治格局带来持久的回响和震荡。
与此同时,共和党内部的异见——无论来自马斯克式的技术加速主义者,万斯的后自由主义右派,还是来自国会传统保守派——虽尚未构成制度挑战,却正在构成修辞上的裂缝。这些裂缝,折射出美国右派政治光谱内的再分化:是信奉自由市场、拥抱全球化趋势,还是坚持领地意识,维护利益传统价值观;是以大国博弈角度出发,关注现实利益,还是以民族主义为核心,高举美国优先的大旗?
从全球视角看,我们或许该问:在一个以修辞为主要治理权术的时代,语言的极端化是否会成为民主体制自身的裂痕?协商的空间是否存在,或者说,是否依然重要?特朗普的语言政治或许只是一个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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