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届世界科幻大会在成都落幕一月有余,许多争议依旧悬而未决 。
自2023年10月21日晚组委会揭晓中文作品《时空画师》获雨果奖“最佳短中篇小说”,作者海漄和这部作品受到的质疑几乎没有停过。在12月3日得票详细数据最终公布前,微博上常常有人在追问票选数据详情,拥有将近36万微博粉丝的博主 @科幻光年 创建了一个tag #今天雨果奖统计数据详情公布了吗# ,定期要求公布。
再往前推,成都获得举办城市资格的正当性与否的疑问也始终流传在科幻的圈子里,成为一个谜题,当时有1600多张“废票”被大会的主席令重新判作有效,因而最终成都以2006票赢过了加拿大温尼伯的807票。有人就调侃:人海战术,中国人最在行了。但与此同时,对身陷非议的人也好,提出不满的人也好,只要依旧属于“幻迷”,喜欢科幻,这场大会又无疑是一场盛大的聚会,爱好对每个人是平等的。
世界科幻大会,简称Worldcon,全称为 World Science Fiction Convention。它由世界科幻协会(WSFS)举办,基本上每年办一次。按照传统,向当年度 Worldcon 付费的科幻爱好者都是 WSFS 的会员,拥有当年度的投票资格、参与事务会议资格。每一届大会有两项最主要的活动:一项是投票选出两年后世界科幻大会的举办地,另一项重头戏则是投票选出科幻界最重要的奖项之一“雨果奖”的获奖者。
只是当一个原本自下而上,由爱好者管理的“Worldcon”,遇上一个以自上而下的逻辑处理一切的体制,在中国成都举办的这场“大会”,毫不意外地在多个环节碰撞出冲突和矛盾。好比“量子纠缠”这个科幻文学中经常出现的设定,成都这场科幻大会大概在“1200多名嘉宾”、“超过两万名幻迷”心中,有两万多个不同的样貌。
一
成都 Worldcon 的举办时间是10月18日到10月22日,这些日子里,天气好的时候体感温度相当舒适。行前,我看了一些相关报道,关于去不去,始终在犹豫。单凭大会官方平台释出的消息,以及几乎完全来自成都官方渠道的报道,实在是很难把握这场大会将被办成什么样。(你想象不到,普通大众接收成都即将举办科幻大会的消息,多数来自 @成都发布 @成都人社 这些平常发布新闻联播式新闻以及本地生活便民信息的官方微信与微博账号,它被描述得伟光正而缺乏应有的生动细节。)最终下定决心也是因为信息的混沌,想现场看看举全成都之力,这场大会实际上能办成什么样,以及聚齐中国科幻圈的所有大人物小人物和一部分海外来客,应该怎么样都不该太差。
看上去,成都几乎是以举办亚运会级别的活动在张罗 Worldcon。在成都双流国际机场落地后,一出航站楼就能看到一座醒目的展台“2023成都世界科幻大会”。偶有路人带着小孩和这块牌合照,不知是不是被气派的“世界”和“大会”所吸引。紧接着,我们不是要去成都市区,而是要赶往比机场离市中心更远的郫都区。直奔科幻大会的旅客将没有机会感受歌手赵雷那首著名的《成都》的氛围,在成都的街上走一走,去玉林路尽头,小酒馆里喝杯酒——有些时候,这常被人们用来代表成都的烟火气和市井活力。
仅在七年前,郫都区还叫做郫县。这个地方,在成都市区向西30公里左右的位置。从双流机场到 Worldcon 主会场成都科幻馆,全程高速大约路程44公里,时长1小时左右。比郫县更知名的是一款调味酱“郫县豆瓣酱”,这个味型构成了大部分川菜滋味的根基,有人称之为川菜之魂。据介绍,总面积437.5平方公里的郫都区,有大约140万不到的人口。
进入郫都区的感觉,和中国大部分小县城没什么两样。在城市边缘地带,散落了一些未被定义的地块,从车流不息的主路绕进水泥小道上,穿越似地看到一片田地,戴草帽的人趁着早晨在地里忙碌。这田园风光的背景是崭新的厂房或楼盘建筑,没有使用迹象的那种。即将到达会场时,我所经过的路线途径一片居民楼,但依旧生活气息薄弱,路边零星几家小店,辨认出的大概是超市、快递站。直到路旁开始飘着“2023成都世界科幻大会”的道旗,才让人安心没有走错路。这时候司机忍不住开口问了:这两天这边是有会啊?我没法解释清楚,只答一句:对,是的。没开多远,司机又说:前面封路了,我就这里放你下来。我回:好,就这样吧。在司机的印象里,这里大概开的是两会那种会,再不然是个规格颇高的行业峰会——都封路了。
10月17日那天,大会官方才宣布活动期间,主会场周边一公里左右范围都将封闭道路。期间,参会人员需要在几个帐篷亭处换证、穿过七绕八弯的层层铁马(很难不令人想起疫情时期的隔离噩梦),一番折腾只是获得了进入封闭道路行走活动的资格。接着等摆渡车,或者自己再走一公里,然后安检,人脸识别,人证合一,大包小包必过安检。过安检后,发现安保人员不打招呼就已经伸手往包里翻查,这严格程度在全中国也闻所未闻。后来被我质问一次后,年轻的安保人员顺嘴说出:“要看你们包里有没有非法字幅”。
这一番怨怒累积,通过安检后抬头一看,仍被会场建筑的美感抓住。主会场由扎哈·哈迪德建筑师事务所设计,事务所是这么说的:
“其屋顶的流体形式围绕内部的一个中心点呈放射性发散至七个角,模拟了一个以恒星为中心的大型星云——变成一朵‘恒星云’博物馆将能量场分散到其许多不同的区域;引导游客穿过一个将我们的生活经验与想象力联系起来的门户。”
这是为成都世界科幻大会极速定制的场馆,可谓是奢侈,占地138亩,建筑面积5.9万平方公里,主体建筑有三层,总投资超过9亿元人民。这些数据和银灰色的线条都令人惊奇。据报道,科幻馆在2022年10月1日动工,整体竣工日期一再延迟,最后不得不调整会期,将原本在夏天举办的 Worldcon 改期10月底。尽管,用111天完成主体项目建造和封顶也已经相当惊人,同类型项目起码得花1年时间。最终在成都 Worldcon 开幕之前9天,科幻馆在10月9日完成竣工验收。
据官方数据,五天里,在这栋建筑里以及附近的喜来登酒店,有200场活动。主题展览分了3个区块,序厅介绍是世界科幻大会和雨果奖历史,企业展区有40多家企业参展,幻迷展区有60多个摊位,来自中国高校的科幻协会,以及世界各地的粉丝团体。
二
从主入口1号门进入科幻馆,三层楼高的中庭,如外观一样气势十足。一部扶梯直通三楼,扶梯也被设计地极具刻板意义上的科幻感,银色、蓝光、扶摇直上。右前方有无法忽视的巨型机器人模型,是电影《流浪地球》中的机器人笨笨。“来,一班在这里。”更加令人无法忽视的是成群结队的小学生,穿着统一的校服,有的戴红领巾,从大巴车上排着队进入科幻馆,由老师带领挨个场馆参观。
真正进入科幻馆之后我又产生了很强烈的疑惑,虽然立体空间足够巨大,但是人群在平面活动的空间又过于有限。入口右手边即是文创商店,卖周边,大多是本届科幻大会吉祥物“科梦”:一只穿航服的大熊猫,以及其他科幻周边,商品展台与展台间仅供两人挤着通过,路线弯弯曲曲,两层挑高的设计,却无法容纳合适的人流量。工作日非高峰时段已经人挤人,等到周末的时候,光结账的队伍就绕门口排了三圈。
很多资深科幻迷最为期待的活动项目之一,就是去各个幻迷展位,快乐聊天、收集丝带。文创商店隔壁,路过几个展牌展位,之后看到一块售书区域,那两边 U 字型围绕的才是那60多个幻迷展位。这动线,实在说不上友好。但好在,这里“迷”的氛围十足。
大部分时候,《宇宙探索编辑部》所在的展位最引人注目,被围得水泄不通,这部由孔大山、王一通主创的科幻电影,不走技术流,带着些神神叨叨的气质,伪纪录片风格,但意外大获好评,2021年在平遥影展连拿四项“最佳影片”荣誉。今年4月在中国内地公映后更是收获大批年轻人的喜爱。这个展位还有现象级科幻贺岁片《流浪地球》的周边,两部片子同属于郭帆导演工作室。
其他幻迷展位有来自各大高校的学生社团,例如“清华大学科幻协会”、“四川大学科幻协会”,有科幻出版机构“八光分”、杂志《科幻世界》,幻迷自制做科幻数据收集很严谨的中文科幻数据库,有来自意大利、韩国的幻迷团体,以及2024格拉斯哥、2025西雅图申办 Worldcon 的展位。
在热热闹闹的氛围中,我发现一家特别的展位,简单的白底黑字,用藏文、英文、中文作为招牌的“藏语科幻社团”,和守摊的朋友攀谈,他肤色有些黝黑,介绍自己来自甘孜藏族自治州,这是一个科幻爱好者团体,展位上放有经文、藏文书、中文书。他说想向大家介绍,其实很多科幻作品里有藏族文化的影子,比如克拉克所写的著名的《神的九十亿个名字》,还有一些藏语经文里暗藏科幻的概念。
没一会儿,边上有些嘈杂,有人说:“三楼已经开始排队了。”10月20日中午不到,听到传言,幻迷展位忽然少了些人,有摊主匆匆收拾,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的纸写一行留言放在展台上:如果摊主不在,一定是去排大刘的签名去了。
我绕到三楼签售区,下午两点半开始签售,在中午十二点不到,已经弯弯曲曲排了大几十人,排在队头的男士相当不理会人群,熟练地直接坐在地上,边上的书包里满满当当地装着书,自己刷着手机。有人好奇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10点就在这了。”得到消息的粉丝陆陆续续赶来,等到下午一点左右,人龙已从科幻馆三楼平台顺着楼梯向下排满三层,又沿着一侧的菁蓉湖边蔓延开。后来的消息是,这场签售一直持续到五点半左右,只要在时间内排在队伍里,刘慈欣一并都敬业签完。
在中国讨论科幻,刘慈欣绝对是一个绕不开的名字。尽管这些年,科幻圈子内外问了无数遍“中国科幻抛开刘慈欣还剩下什么?”“下一个刘慈欣什么时候能出现?”答案至今不明晰。2015年,第73届雨果奖在美国华盛顿州斯波坎市揭晓,刘宇昆翻译的刘慈欣作品《三体》英文版获得“最佳长篇小说奖”,雨果奖和刘慈欣这个名词从此在简体中文世界名声大噪。
“这是亚洲人首次获得有世界科幻文坛最高荣誉之称的雨果奖 ”之类的报道欣喜之情显露无疑,和中国人首次获得奥运金牌的情状相当类似。紧接着,媒体开始将雨果奖描述成“科幻界的诺贝尔奖”,这可能是造成很多人误解的源头。在雨果奖的评选机制里,本质上每一个奖项由大会的付费会员评出,世界科幻协会 WSFS 的会员也就是科幻迷群体本身,相较起来,它更像是粉丝打投的人气明星评选,和诺贝尔奖严格的评审制很不一样。当然了,雨果奖的确是科幻文学界声誉最高的奖项之一。关于刘慈欣和《三体》的传说也流传开,奥巴马倾情推荐、亲自催更,刘曾供职的娘子关电厂成为了旅游景点……
刘慈欣今年60岁了,很少参加非科幻的公开活动,几乎不接受媒体采访。除了2018年发表的、不太被人熟知的短篇小说《黄金原野》,《三体3》出版后的13年里,读者们没有见过半个字新作品。但这也不影响粉丝的疯狂。
10月21日,日程表上有一场《三体全球粉丝分享会》,活动地点在整个科幻馆最大的厅“太阳厅”。排队依然很早就开始,12点半左右,我进入队伍后,又在烈日下排了一个多小时队才开始进入太阳厅,得到了坐在最后几排位置的机会。事后证明,那个下午的三小时,对大多数人来说,还不如身体累如罚站的那一个多小时来得快乐。刘慈欣进场时那一分钟不到的狂热就已经是这场“粉丝会”的精髓。
“消灭人类暴政!地球属于三体!”刘慈欣进场的一瞬间,台下观众开始齐喊口号,虽然多数人也许未知在此地喊出消灭暴政的精彩,但我当时在想:没想到吧,安保可以翻包搜文字,但没有纸笔,我们还有嘴,还有大脑。接着又有人此起彼伏地喊出其他口号。平息后,三体宇宙的CEO首先上台致辞,第一句话就挺扫兴:我希望大家能克制自己的情绪。三体宇宙是《三体》三部曲内容开发及商业衍生的全球独家版权方,之后,整场“分享会”基本上是围绕《三体》IP 展开圆桌论坛。台下五六百号观众当然坐不住,“粉丝分享会不是粉丝分享吗?”“不如让我们上台讲吧!”,再加上展厅布置匆忙粗糙,庞大的太阳厅只有前一半设置了扬声器,后半场观众甚至不如直播听得更清。没多会儿大家就小声聊了起来。
有广州来的大一男生,拖着行李箱直奔会场,对三体梗、刘慈欣梗如数家珍,常冒出几句我听不懂的黑话。还有位成都本地的大一男生,来自电子科技大学,学微电子,聊起来,队伍里另一个年级稍大的90后男生也学的同专业,周末赶来这个本地人不会来的地方参加活动,两人话题从科幻转到了自己专业行业的前景方向。有上海来的年轻女孩,看到喜欢的作家激动不已,不爱谈自己的狗屁工作,她说来这里是享受爱好,周一去了公司又是无滋无味的老样子。活跃的成都女孩和我聊起看科幻的原因,最早看刘慈欣小说的情形,喜欢的别的科幻作家,她刚刚毕业,在银行工作,实在不喜欢银行打算接下来去考公务员,因此多了时间跑出来玩。
队伍里除了年轻大学生,还有不少小朋友。有位10岁不到的小男孩,戴着眼镜,聪明伶俐的样子 ,妈妈说:“他8岁看《三体》,不是瞎看噢,能讲得头头是道。别的兴趣爱好都尝试,没见他有这么大热情。”于是这位妈妈尽管自己不看科幻,还是专程带着儿子来,给他多点机会接触自己喜爱的事物。
刘慈欣这回很敬业,几乎每天都露面,出现在这个论坛那个圆桌。不过依旧不接受媒体采访,只接受了主办方安排的一则央视访问。每场有他参与的活动安保力度会瞬间升级。他看起来并不衰老,活力充沛。在多个场合说了些肺腑之言,用流行话语讲,作为一个已成为符号的人物,他像个真人。一次发言中,他袒露了自己的毕生追求是“要像写历史一样地写科幻,把虚无缥缈的东西写得非常真实”。
除了举办《三体全球粉丝分享会》的太阳厅,科幻馆有以太阳系八大行星命名的其他几个展厅用作沙龙活动,紧挨着太阳厅的是月球厅、金星厅、木星厅,人们从1号口直上扶梯就能到。土星厅、火星厅、水星厅、海王星厅、天王星厅藏在在夹层似的二楼,不坐电梯就得推开厚重的消防门,在迷宫一样楼道里寻找。
这些厅里发生的200场活动,话题涉及创作、产业、科技、IP,脑机接口、纳米技术、AI创作,科幻美食、太阳赛博……不可谓不丰富。我偶遇一位幻迷朋友,一见面即发表了一堆关于成都 Worldcon 的指责和不满,下一秒中他又快乐地投向又一场交流会,“耶!有人帮我留了位置。”
三
整个成都科幻馆,雨果厅占据了一大半的空间,几乎使用了建筑内部"星云"形状整个左侧,贯穿一层到三层,但只有3500人能合资格进入。10月21日晚,雨果奖就在这里揭晓。一件幽默的事情是,“最佳粉丝杂志”获得者《零重力报》的编辑零始真,差点没能进入雨果厅,而另一个不安的事情,《零重力报》主编河流,一个体弱的20岁男生,大约因场馆空气质量问题在活动期间曾紧急入院治疗。
五天会期结束后累积了许多是是非非。幻迷的不满,大到质疑会期推迟、奖项可信度、活动安排粗糙、公布邮箱地址却拼错了 Worldcon,小到埋怨交通不便、住宿难选、餐饮过少、卫生间的标志不清晰,不胜枚举。从之后参会幻迷们发出的回顾来看,痛苦和快乐都是清晰的。杨枫(HeavenDuke)一连写了五篇回忆本届大会的长文章,他也是往届获得过雨果奖最佳粉丝杂志的《旅行星球》的编辑,他在《Worldcon特辑 | 成都大会见闻录》写道:“成都大会本身也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非一言可蔽之。”可以看出,作为爱好者,尽管有享受其中的空间,却也不是一场全然快乐的经历。
但诡异的是,单看媒体报道,形势一片大好。《成都日报》曾报道本届大会的联合主席本·亚洛称成都办会“相较于往届,都是非常了不起的!”。非常多报道都来自本地官媒,主办方似乎也请了北京的央视等。 另一边,在获邀入住菁蓉湖对岸,距离科幻馆最近的豪华酒店喜来登的贵宾们的视野里,这场大会又是另一副模样。
韩松感慨:“参加世界科幻大会,有红旗专车接,住喜来登酒店,非常高级,科幻作家前世做 了什么,得到这般果报。”科幻作家韩松,同时也是新华社对外新闻编辑部副主任,他在微博上非常活跃,发了许多条微博记录成都之行。从喜来登酒店望出去,能收获最好的视野,看到星云状的科幻馆如“银河战舰”驻留河畔。韩松在这里见到了老朋友王晋康、吴季、刘慈欣,都是中国科幻史响当当的名字,还见到了他小时候就看其科普作品的作家甘本祓,想必是喜悦的。会期结束后,韩松返回北京。几天后,又发微博说自己常常梦回成都,在科幻大会的那些日子。
喜来登酒店距离大禹西路的换证入口不算远,我步行前往想听一场沙龙。远远地就看到一长排黑色红旗车在路边停了有一两公里,二三十辆之多,穿西装打领带的司机大多在车边散散地站着,等候接待任务。韩松在微博提到过“司机说,红旗车不止三十部,他们平台就来了六十多人。”进入喜来登酒店,也需要人脸识别、刷证、搜包安检。喜来登酒店内部还设置了一个安检入口,也就是说观众从一个厅转移到另外一个厅就需要重复安检。而当我去完洗手间再次返回原本的会场,又被早先已通过的安检关口拦下,“这有什么逻辑吗?有什么道理吗?”“没办法,这是规定。”累积了很多个环节的怒气,我实在接受不了开始争论,有主管模样的人听到声音感觉从外边进来,了解情况后皱皱眉挥挥手说“算了算了”,让我直接进入。
雨果奖揭晓,最佳短篇小说的结果成为争议的焦点。在成都 Worldcon 修改了提名规则后,本届除了英文,中文作品也可以被提名。海漄的《时空画师》最后收获最佳短篇,在气派恢弘的雨果厅,由刘慈欣将奖杯递给海漄,这一幕实在给了许多人延伸想象的空间。但人们找来《时空画师》一读,纷纷失望而归,进而产生质疑,从这个时刻开始,更多人被科普了雨果奖的机制,一些人认为雨果奖原来“不权威”。如同前面所说,雨果奖是票选制,凡是在本届花了320元人民币购买会员资格的科幻爱好者,手上都握有雨果奖的“选票”。2023年成都 Worldcon 在10月1日截止投票。@科幻光年 认为“雨果奖统计数据公布之前,这只是组委会公布的奖项结果,只有入围和最终决选的统计数据公之于众之后,这才有可能成为所有会员能够验证和承认的奖项。”而“通常在每年的雨果奖颁奖典礼结束后1-2个小时之内这样的详细信息就会公开发布。”
但结果公布都过去一个月了,统计数据迟迟没有公布。这可能也是许多人不信任结果的原因之一。在雨果奖的章程中,这个数据的公布最迟不能晚于颁奖后的90天,也就是2024年1月19日前后。11月30日,@科幻光年 才发现成都 Worldcon 官网“联系我们”的按钮已失效,12月2日继续发帖追问何时公布。而在北京时间12月3日晚间,《2023雨果奖及相关统计数据》突然公布。最佳短中篇类别中,《时空画师》在六篇入围作品里,以第一轮就获得385票(总共966张有效票)的优势,历经六轮投票后最后胜出。
有人将其间的混乱某种程度上归结成是官方涉入过多,临时让不懂科幻的人来插手了爱好者的集会。为了在成都举办一场世界大会,包括成都市府有关方面的人从一开始就非常上心。姚海军的一篇发表在2018年第10期《科幻世界》杂志上的《科幻之都申幻记》就写到,2018年,在美国圣何塞,前往第76届科幻大会考察,并最终决定和宣布成都申请2023年举办权的一行人中,除了《科幻世界》的几位,还有四川省科协党组书记、副主席王万锟、成都天府国际空港新城团队、成都市政府副秘书长刘兴军、成都市科协党组书记蔡晓军和成都传媒集团董事长连华等人组成的申办世界科幻大会代表团。韩松在微博中也说得实在:“其实四川的领导很有科幻感,有的本身是科幻迷,比如郫州区的不少人。在中国搞科幻需要政府支持。这回的主会场的巨大投资,不是民间能搞的。……外国嘉宾都看呆了。国外不可能搞这个,不可能政府花这么多钱这么大力气来推动科幻。”
其实到最后我也没想明白成都如此热衷办成这么一场科幻大会的原因。2023年,科幻虽然掀起了一小波热潮,但更大多数情况下依旧小众,至于说和高科技产业、互联网、Web3、AI 的关系,现实和文学之间跨越了太多时空。
在临走之前,我准备找一找事务会议举办的场所,我听说这是会员们最喜爱的部分之一,在每届的事务会议上,会员们能够通过一套民主的机制,讨论和决定 Worldcon 的相关事务。朋友告诉我,事务会议举办场所在主会场外,大星云边上的小星云,名字叫做“流星馆”。但整个会场中,我没有找到任何一个标识能带我去往那里。我走出铁马,尝试按着地图显示的位置寻找,来到距离我出去的铁马不到100米位置又一个铁马处,打算再次进入。保安拦住我:你这个证不能走这个门。我时间不多,无法再与这些事纠缠,最终 Worldcon 之旅结束在此处。
我后来回想,幻迷展位那样轻松愉悦的氛围就足够构成科幻大会的核心价值,他们因爱好相聚,有人用相当专业的方式来投身爱好,有人在这里获得自由交流的空间。珍贵的精神互动,看起来并不需要用9个亿平地起高楼才能做到。
長官意志,人民吃草皮,供養一個奢華展。
可谓是奢侈,占地138亩,建筑面积5.9万平方公里,主体建筑有三层,总投资超过9亿元人民。 5.9万平方公里?确定没写错??
08年的中国科幻大会的时候,还有人列计算机的表演,我常常会想,如果今天再次复刻这个表演,会生出什么样的波澜呢
法西斯的icon被圍觀封神,資本攫利是小眾愛好唯一可以見光時刻,只能說求仁得仁。要說中文軟科幻小說,我覺得王小波的未來幻想怎麼都應有一席之地,只是當王小波的幻想已經成為現實,對他們來說,一切都那麼危險,一切也就都不好玩了。
有一说一,成都因为从90年代开始就有中国最高水平的科幻杂志《科幻世界》,所以放在这里来办科幻大会是有基础的
看来各地方政府很艰难的在寻找经济增长点,从摇滚到科幻,以前他们都很青睐制造业的。
其实如果有一点混乱那完全是因为他们经验不足,因为按照他们的办事美学,每一个人都能被整得整齐划一。
在中國舉辦世界科幻大賽,本身就很硬核科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