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政治噤声的去势状态,电影作品有时扮演著稻草人的公共角色,毕竟它是这里仅存的仍有一定创作自由、也有表达批评自由的特殊场域。
张婉婷大概从未想像过自己花费十年筹备的作品,最终会让自己面对沉重的人格指控,在早前几天的访问里,她还那么兴奋雀跃地分享自己和摄制队如何瞒天过海,为纪录片取得李慧诗的十几秒访问片段。但结果很讽刺,随著两名受访女生对张婉婷表达不满,李慧诗随后亦公开批评电影采访手法有欺诈成分,形容自己在不知情下被利用,只碍于香港没有肖像权而无法阻止电影上映。
几经发酵并背负极多不道德指控的《给十九岁的我》,最终只公映四日,便决定暂时取消放映。最后一晚的午夜场几近爆满(不少观众口里说不,身体都很诚实)。导演张婉婷则按原定安排现身映后分享,但据指离场时被当众辱骂“绝子绝孙”。短短几日,张婉婷亦从一名交出真挚青春作品的导演,变成贩卖少女青春,专吃人血馒头的女魔头 —— 也因为她已加盟“说好香港故事”的建制团队,于是再多一个维稳导演的骂名。
再难以简简单单看一部本地电影
当社会现实里被一再抽空,所有追求都落空,我们便急于找一个替代场域,用一个更高的标准去填补所有匮乏。于是,所有隐恶扬善的文本创作都是有毒的,也所以,周冠威背负著过度期待,而几天之内,张婉婷的人格就被全盘谋杀,其实亦太苛刻。
倒不是要归纳这几件从电影延伸而来的争议,相提并论,但张婉婷变成“出卖”受访者的女魔头,还有沦为精神鸦片的《毒舌大状》,被痴心错付的周冠威,它们都以不同程度,反映了城中人于观影心态上的一些改变。
或许,香港真的“复常”回到歌舞升平的年代,但扭曲了的情绪,未必能轻易恢复。譬如今时今日,再难以简简单单看一部本地电影,部分观众再不满足于看一部好电影,置身政治噤声的去势状态,电影作品有时扮演著稻草人的公共角色,毕竟它是这里仅存的仍有一定创作自由、也有表达批评自由的特殊场域。各种道德门槛的要求亦突然变得很高——甚至接近整个城市里众多范畴的最高标准,剧情片的选材和作品所传递的意念是否恰当,纪录片的伦理操守是否正确。一个有良心的导演不应该交出水准以下的烂片,也一定是要人品优良的导演,才配得上一部真挚动人的纪录片。导演人格好坏,演员有多黄、有多蓝,电影投资者有什么背景,有没有政治隐喻、弦外之音,跟现实的政治语境距离有多远,创作意识和动机,作品质素以外,还有很多等同情绪勒索的考虑因素。
当社会现实里被一再抽空,所有追求都落空,我们便急于找一个替代场域,用一个更高的标准去填补所有匮乏。于是,所有隐恶扬善的文本创作都是有毒的,也所以,周冠威背负著过度期待,而几天之内,张婉婷的人格就被全盘谋杀,其实亦太苛刻。
撇除针对张婉婷的道德指控,《给十九岁的我》不仅保存了过去十年许多珍贵的纪实片段,再进一步说,它甚至是目前最接近香港政治现实的电影作品,也是实施“国安法”后第一部将社运抗争场面收录而且能够公开放映的纪录片。周冠威做不到的事情,张婉婷反而做到,它无疑充满时代价值,但刚好也是生不逢时,因为今日的香港观众弥漫著严谨的道德情绪,以前或许不当一回事,如今却再也无法容让张婉婷的傲慢、取巧,以及对拍摄者的苛索剥削。或许,张婉婷也将这部纪录片的时代性看得太重,是一部她的《十年》,却从未脱下她的招牌墨镜,忽略了她眼前的、在电影里被放得最大的几名女生的感受。
抚心自问,我也确实曾被《给十九岁的我》所感动,一度错信了美好的师生校园关系。结果,每一个曾经入场观看电影的人,都参与了这场欺瞒与剥削。然而,难过的不只是事后得悉几名受访者被导演“出卖”,或是观众不知不觉成为了共犯,而是读及女生们忆述拍摄纪录片期间的无奈和愤怒,被掌权一方蹂躏的痛苦,而明明活在这几年的香港,我们对这些不公义的事情都有过非常深切的体会。
《给十九岁的我》不仅保存了过去十年许多珍贵的纪实片段,再进一步说,它甚至是目前最接近香港政治现实的电影作品,也是实施“国安法”后第一部将社运抗争场面收录而且能够公开放映的纪录片。周冠威做不到的事情,张婉婷反而做到。
撤回《给十九岁的我》的决定,思前想后还是令人扼腕,纵然张婉婷犯错,违反拍摄道德,但电影明显有著拍摄者当刻所不知晓、也无从预见的珍贵价值,它无意中将一些今日早已被粉刷掉的不公义,永远保存在底片里。但偏偏,它最终也成为这十年里愈见不公义的世道的一部分,而且同样永远伴随这部电影,留在受访者和观众心里。
这可能是一部两败、甚至三败俱伤——导演、受访者、观众——的失败纪录片,但也可能是一场更真实的见证。在纪录片所窥看的十年里,那几个女生一直被定义了她们如何“反叛”和“成长”。但她们真正的成长,不在电影里,是在电影完成直到上映的过程里。今日她们已经长大,懂得发声捍卫自己的人生,随即推翻了成年人、导演和摄制队一厢情愿的想法。纪录片里,她们是被校方、导演选中的扯线娃娃,但现实中,她们正是主宰这部电影的主角。是她们一直被低估了的真正“反叛”,最终成功翻案,撤回了这部电影。
但更衷心期望她们会抱著这份“反叛”的觉悟,原谅这并不只是一部伤害过她们,侵犯了她们青春的纪录片,它同时闪过一些片段,为一些时间点留下相当重要的注脚。也但愿舆论视线和心力能够从此离弃她们,因为《给十九岁的我》已经暂告一段落,喜欢不喜欢这部电影都好,它只是一部两小时的纪录片,被纪录下来的事情,以及那些错失,再残酷都无法完全“浸死”张婉婷与几名受访女生的未来。但要记得,就在《给十九岁的我》取消放映的同一日,逐渐被坊间淡忘的 47 人案,推延近两年后正式开审。
这可能是一部两败、甚至三败俱伤——导演、受访者、观众——的失败纪录片,但也可能是一场更真实的见证。在纪录片所窥看的十年里,那几个女生一直被定义了她们如何“反叛”和“成长”。但她们真正的成长,不在电影里,是在电影完成直到上映的过程里。
黄子华在《毒舌大状》里一直说著铿锵的对白,良心不死,便可以打动陪审团,共同捍卫公义,但我们所熟悉的道德伦理,都不适用于刚刚“上映”的这一宗“串谋颠覆国家政权罪”首案,因为它完全合法地取消了陪审团。当我们在电影里追求公义的时候,当我们批评电影作品有违公义的时候,明明有著更大的不公义就在前面,但我们只能买张戏票,对号入座,用狂热掩饰对政治现实的冷淡,回避对一切无力扭转的事情已失去知觉。
最高判处无期徒刑或监禁十年以上的 47 人案,“映期”预计长达三个月。但无论喜欢不喜欢,于可见的日子里都不会有争议、翻案机会。
作者有點一廂情願,把“自己以為”的事當作現實解讀,其實跟現實相去甚遠。單是《毒舌大狀》,它剛破了香港影史最高票房紀錄,甚麼「精神鴉片」,只是百萬份之一兩個網民這樣駡,無必要放大,也不應以偏蓋全把它說得像香港主流意見一樣。畢竟票房擺在眼前,騙不了人。另外就是香港人對張婉婷的不滿,不盡因政治原因,其他人以敍述,我也就不重複了。
作者的觀點有其參考性,但真的太過一廂情願。
「但更衷心期望她們會抱著這份「反叛」的覺悟,原諒這並不只是一部傷害過她們,侵犯了她們青春的紀錄片,它同時閃過一些片段,為一些時間點留下相當重要的註腳。」
作者嘲諷香港人因為道德感無得係政治場域抒發,所以唔想理 47 人案先將注意力放係張婉婷身上;但點解作者要道德勒索幾個學生原諒套紀錄片?
會唔會人本身就中意道德判決其他人?
覺得香港人對政治意義太執著但又無處入手、搞到連導演都要分黃藍好荒謬,但自己就覺得幾個女仔有責任理解電影藝術價值,基本上作者係暗示電影價值比心理健康重要,因為成個comment disregarding the fact that 其中一個已經抑鬱睇醫心理醫生。
基本上我一開始睇到張婉婷單野其實係trigger 左好多我中學見到朋友比老師bully既回憶,其實香港教育界都係好扭曲,你都可以睇返之前端傳媒講香港transgender & gender queer vs 中學髮禁既報導。
作者將所有香港人對張婉婷既不滿理解成一種「心理上政治衡動無力宣洩,所以要prey on一樣無關政治既野發洩」;E種解讀本身都屬於作者自己評判既野:「心理上政治衡動無力宣洩,所以要prey on一樣無關政治既野發洩」。
查了下,毒舌大狀好像沒有在台灣上映的計劃嘛😢
身為一位台灣的影癡,看著香港幾個禮拜來的這些電影大事,總有種隔靴搔癢的感覺,希望能看到這些電影,從文本一探究竟。但是台灣少了香港在地的社會文化背景脈絡,感覺又會不一樣了
《一人婚禮》固然比不上《幻愛》,但距離爛片的標準相去甚遠。至少,這齣電影無論在鏡頭運用和演員演技上都非常有水準。
據之前訪問得知,周導演本來想拍一齣輕鬆小品和觀眾一起透透氣,但或許是他為人太認真,忍不住就放多了比較嚴肅的訊息進電影裏面,於是變成兩面都不討好。可是,畢竟每個導演都有自己擅長和不擅長的戲種,若說他是辜負了期待,就未免是觀眾將自己看得太重了!這種說法似乎是跳不出「顧客就是上帝」這種庸俗不堪的態度。
若周導演真被這種觀眾綁架去迎合他們,他也不是我們所熟知和景仰的周冠威了。
三部電影, 還有正義迴廊, 窄路微塵, 也是近來質素不錯的電影。 最好來年有更好戲觀看, 令投資者明白高質港產片喺有利可圖, 狀大市場 , 吸引多業界新血入行, 先可令電影業更上一層樓
很中肯。認為導演有錯,但也不要潑婦罵街。亦要檢討校方和家長責任。
但好似陶傑咁叫個學生怪番家長而不自檢,就相當賴貓了。
假若陰謀論式認為女學生公映後才翻面是為錢,更加侮辱人格。
毒舌大狀只需將“港英餘孽”之有錢人身份,轉成背後有阿爺撐腰之權貴,全片之意味自然會大大地不同。正如黑社會一片之中,Jimmy哥大大聲對北面的高官講“我也可以愛國”,即刻多了一分帶鐐銬跳舞的淒涼。只不過依現在的環境,幾無可能,明白的人自然明白。可以預見,將來的港產片,拳頭與枕頭自然是不缺的,只不過“大膽”會著墨於以“資本”為對象上,成為左翼與小粉紅打飛機之材料。
大致認同作者的論調,但覺得給十九歲的我的拍攝手法和上映沒有得到被訪者授權的整件事,也是社會現實的一部分。
我估計作者指的所有追求是指,港人對自治的追求落空。但我不覺得這是找一個替代場域,只是重新找一些還可以發揮影響力的空間。而這也是公共領域的一部分,公眾是有權去參與的。
希望香港人也會將阿聆那樣,脫離過往的無力感,再次嘗試發聲,或者有一次可以扭轉這個被壓迫的狀態。
這篇文章作者寫得不錯 👍🏻
A really nice piece
係毒舌 唔係毒蛇,中間有錯字,善意提醒。
與其說《1人婚禮》瑕疵明顯 不如說懂欣賞電影的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