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轮冠状病毒疫情在中国爆发。汇总中国国家卫健委公布的数据,从10月17日陕西省发现6例本土确诊病例至11月15日,本轮疫情已有1319名本土感染者,波及21个省份。
随着疫情扩散,各地政府严苛的管控手段成为舆论关注的重点。引起最大民意反弹的是扑杀宠物事件。11月12日,江西省上饶市两名防疫工作人员,在位于中风险地区的市民傅女士被带去酒店集中隔离后,进入其家中扑杀了宠物狗。根据傅女士的自述,两名工作人员是“撬门而入”。11月13日,上饶市信州区政府发布通告,称两名工作人员对宠物狗进行了“无害化处置”,并称已对相关人员进行批评教育。
扑杀宠物并非孤例。2020年2月,江苏省无锡市一位市民在隔离期间,其宠物猫被社区活埋。2021年9月27日,黑龙江省哈尔滨市一名确诊患者所养的3只猫,也被社区执行了安乐死。
大面积的封城、停摆、全员核酸检测成为出现疫情城市的共同选择。11月10日,郑州市通报,本轮疫情发现本土病例50例,集中隔离1.18万人,居家隔离12.6万人;内蒙古自治区额济纳旗所有人居家抗疫,近万名旅客被困当地数周,其中4476人为60岁以上的老人;一辆进京的高铁列车在河北省沧州市中断行程,隔离车厢内134人;许多省份暂停了省际交通。
“精准防控”几乎不可见,取而代之是无差别的管制。10月30日,黑龙江省黑河市户籍人员的健康码统一变为黄码,包括不在当地生活的人。同一天,江西省铅山县宣布,由于疫情防控需要,将红绿灯全部调整为红灯。11月4日,辽宁省庄河市也将全市红绿灯转为红灯,并用公交车封路。
11月3日,成都市公安局公布有8.2万人存在“时空伴随风险”,需要报备并做核酸检测,其中部分人健康码转为黄码。“时空伴随者”指的是手机信号曾经与感染者短时间接触(包括信号的漂移)的人,空间范围比“密接者”更大。香港大学病毒学专家金冬雁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明确表示,时空伴随者的管理方法不合理。
和严厉的疫情管控措施相呼应的,是对各地官员的严厉问责。据《新京报》报道,本轮疫情中,北京昌平区有10人被问责,内蒙古额济纳旗旗委书记被免职,河北深泽县副县长被停职,内蒙古、甘肃、青海、河北等地多位卫生系统负责人被免职。
11月13日,中国国家卫健委新闻发言人米锋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坚持“动态清零”的防疫目标。
清零,是执政者的“胜利叙事”,在海外陷入一波又一波疫情之际,延续着中国民众对执政者的信心。两年来,对“动态清零”的坚持,如何影响了官员的考核标准和地方政府的执政思路,又如何催生出不断加码的防疫政策?它以限制无数普通人的生活和经济发展为代价,并进一步挤压反思、调整防疫政策的空间。如今,还有喊停的可能性么?
从武汉疫情问责开始
没有防住疫情输入、造成疫情爆发和外溢的城市,必有一批官员会被问责,已经成为武汉疫情以来的既定事实。
2020年2月13日,时任湖北省委书记蒋超良被免职,是中国迄今因2019冠状病毒疫情被问责的最高级别官员,也是2012年中共十八大之后,除了因反腐而落马的原河北省委书记周本顺、原甘肃省委书王三运之外,首位被问责的省委书记。新华社报道湖北省主官的替换,用了“职务调整”一词,一年后,蒋超良到全国人大任职,平安落地。
蒋超良被免职同日,武汉市委书记马国强也被免职。和两位党委书记搭档的武汉市市长周先旺、湖北省省长王晓东,则在2021年1月和5月分别辞去职务。由于瞒报疫情和调配物资不足等问题,以及在媒体面前应对失措,四人公信力尽失,当时被中国网民讽刺为“湖北F4”。
湖北省层面还有湖北卫健系统六名官员被问责,当中四人被免职。其中黄冈市卫健委主任唐志红,1月30日在中央电视台镜头前,对中央督查组的询问“一问三不知”,新闻播出当天晚上就被提名免职,问责时间甚至早于湖北省委卫健委官员。
除此之外,从湖北省红十字会党组书记到行政村党支部书记,均有干部被问责。根据《中国纪检监察杂志》披露的数据,截至2020年4月中旬,湖北省处分疫情防控中失职失责党员、干部3000多人,其中厅局级10多人,县处级100多人。
根据2019年生效的《中国共产党问责条例》,对共产党的领导干部的问责,主要分为:通报,诫勉,组织调整或组织处理,纪律处分。免职是组织处理中的一种,若不伴随其他处分,一般会保留原先职级。比如蒋超良虽然被免去湖北省委书记一职,但仍是中共中央委员,今年重新出任全国人大农业与农村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依旧是省部级干部。
通常所说的问责,指的是组织处理,纪律处分(党纪处分,针对党员),政务处分(针对公职人员)。三种问责既可单独使用,也可合并使用。比如2020年2月1日,在许多医院从红十字会领不到口罩的情况下,一名男子去领了一箱3M口罩并称是“给领导配的”。3天后,武汉市统计局副局长夏国华被处以免职、党内严重警告、政务记大过三种问责,理由是“违规领取口罩”。
对比中共十九大之后的重大社会事件,武汉疫情是首次问责省委一把手。2018年长春长生问题疫苗事件,分管食品药品监管工作的吉林省副省长被免职。2019年的江苏响水爆炸事故被国务院定性为“特别重大事故”(安全生产事故的最高级别),最终对负领导责任的两位江苏省副省长分别给予党内警告处分和政务记过处分,并未免职。
武汉疫情的问责强度比肩2003年的北京非典疫情(SARS)。当年4月8日,因不满北京当局瞒报疫情,医生蒋彦永接受《时代》杂志采访讲出实情,引起国际关注。4月20日,时任卫生部长张文康、北京市长孟学农被免职。2004年《南方周末》的回顾报道引用匿名人士的话,“免了两个人,比发任何文件效果都好,起到震慑作用。都愣了,本来忙着抓GDP、招商引资,立刻都以防治非典作为头等大事、重中之重。”
2020年2月21日,在武汉封城的情况下,武汉女子监狱一名刑满释放人员,由监狱干警送到高速收费站口,交给家人接回北京。而就在1月20日,国务院副总理孙春兰提出“内防扩散,外防输出”的说法(“输出”指武汉疫情向其他城市输出)。此事引发了对湖北省司法厅、湖北省监狱局、武汉女子监狱、武汉市东西湖区公安分局的全方位处理。
3月2日,湖北省司法厅党委书记、厅长谭先振被立案审查调查(后被免职),湖北省监狱管理局党委书记兼局长、副局长、政治部主任、刑罚执行处处长等人均被免职及立案审查调查。除此之外,武汉女子监狱原党委书记兼监狱长、副监狱长、刑罚执行科科长、武汉市东西湖区公安分局副局长也均被免职并立案审查调查。
此案也导致北京市疾控中心办公室主任和副主任被处分,因为疾控中心接线人员在2月19日时答复咨询称武汉人员可以进京。
这种问责速度及强度,在后续其他城市疫情爆发时也得到延续。
为何坚持“清零”?
2020年3月18日,武汉封城第56天,首次没有本土新增确诊病例。3月23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将中国的防控策略调整为“外防输入、内防反弹”。从“外防输出”到“外防输入”,中国的疫情防控进入新阶段。
与此同时,官方媒体和民间舆论都开始积极拥抱政府主导的胜利叙事——国家主席习近平在9月8日的表彰大会上定调:“抗疫斗争伟大实践再次证明,中国共产党所具有的无比坚强的领导力,是风雨来袭时中国人民最可靠的主心骨”。抗疫的成功一扫武汉疫情引发的民怨,更进一步强化了中共的执政合法性。
2020年5月22日,中国境内首次实现病例零新增、零死亡,而同一时间的全球疫情大爆发,中国政府一边巩固“胜利叙事”、一边对美国为代表的西方抗疫进行猛烈批评。6月7日,国务院新闻办发布《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中国行动》白皮书,为武汉疫情撰写“正史”,叙事中不再存在瞒报,而是积极作为:第一时间报告疫情,迅速采取行动,主动向世界通报疫情。在中国官媒的报道中,美国疫情确诊病例和死亡病例长期位列全球之首,是“抗疫失败国”,对疫情的扩散负有责任,甚至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一度提出“疫情起源于美国”的说法。
此后,疫情在中国不同城市相继爆发。根据中国国家卫健委的统计,武汉疫情之后,中国共有30多起本土聚集性疫情。全面核酸检测、集中隔离、封城等严厉管控措施也逐渐日常化,以实现“动态清零”。对官员的问责也进入“零容忍”阶段。
2021年5月,广州发生“早茶传播链”疫情,先后170人感染“德尔塔”变异毒株。尽管疫情很快受到控制,并未扩散,依然有20名官员被问责。两位广州市副市长分别被诫勉处理和党内警告、政务记过,广州市卫健委主任党组书记则受到党内严重警告、政务记大过处分,免职处理。湖北省官媒《楚天都市报》甚至提出疑问,“广州当时应对疫情表现不错,此次问责是否过猛?”
问责的速度也延续了武汉疫情时的“走马换将”,尽管后来的疫情规模和造成的损失都远小于武汉疫情。7月30日,河南省郑州市发现一例本土确诊病例,第二天郑州市委就免去郑州市卫健委党组书记、主任付桂荣职务,之后又有9人被问责和调查。郑州疫情只造成90例确诊, 没有人死亡,并且当时郑州正在经历特大暴雨引发的水灾,但这些并没有成为豁免“零容忍”的理由。作为对比,河南水灾造成了302人死亡,迄今4个月未有调查结果公布,也未有问责。
在防疫上对官员进行严厉问责,得到了舆论普遍的认可。2020年8月,新疆乌鲁木齐等城市在疫情管控中的大量“一刀切”措施引发当地人的不满,许多人在微博发声批评政府,称“逼疯我们的不是疫情,是新疆政府的管理”。但这种强力的控制手段有坚实的民意基础,不少人在网络上为政府的防控政策辩护:“不封起来乱走更控制不住”,“支持新疆严格落实封闭管理措施,眼看新疆越来越好了,某些人坐不住了,不安好心带节奏”。
“动态清零”目标下,官员执政思路的变化
在严厉的问责机制下,防控疫情关乎官员仕途,几乎成为地方政府唯一的目标。杜克大学博士政治科学系候选人朱洪申采集了2020年1月1日至4月28日之间329个中国城市的数据,研究了地方官员如何在恢复经济(包括完成脱贫目标)和防控疫情之间做平衡。
他告诉端传媒,惩罚湖北和武汉的主官是因为他们的失误导致了全国疫情,全国花了数月时间才被控制住,这种惩罚是以结果论的。“中央或者上级政府主要是看结果。你的结果不好,他再去找你的行为里面有什么做得不够严格的地方,再去给你归错。”
深圳大学城市治理研究院副院长、廉政研究院副院长谷志军在一篇论文中也提到,中国问责实践的内容主要集中于行政结果环节,其次是在行政执行环节。相比较而言,针对行政决策环节的问责则非常稀少。
2020年1月30日,武汉封城一周后,国务院扶贫办要求各省份暂停对脱贫工作的考察,把防疫作为“当前最重大的政治任务”。2月6日,李克强召开中央会议,要求各地恢复正常生产,脱贫目标也同时恢复。2月13日,《人民日报》发文,提出疫情防控和经济发展“双胜利”的目标。
但朱洪申发现,大多数官员并没有响应“双胜利”的提法,他说:“疫情和经济两个目标是争锋相对的,我的研究是想看看(地方政府)是怎么平衡的,最后发现其实没有平衡。大家都选择了一个简单粗暴但是行之有效、风险很低的方式,就是封城。并没有用更柔性的方法达成经济发展和疫情控制的两个目标。”
数据分析显示只有肩负脱贫任务的官员短暂地放开了城市的封锁,而一旦脱贫完成,他们就立即施加更严格的封锁以应对疫情。朱洪申告诉端传媒,脱贫攻坚也是硬指标,根据中央的规定,在脱贫之前贫困县的党政正职不调整、不调离。“只要地方官员完成了消除贫困的任务,他们就会从晋升的冻结中解脱出来,重新回到正常的职业发展轨道上。”朱洪申在论文中写道,第一个和第二个带领本县脱贫的县级领导都得到了丰厚的奖励。
“越接近扶贫目标的城市面对疫情时会更少使用封城措施,离扶贫目标很远的城市面对疫情时会更多使用封城措施来迅速压制疫情。说明官员在面对两难目标的时候,不会multitask(多任务处理),而是先集中解决能快速解决的,再跳到另一个,而不是中央要求的‘两手抓’。”朱洪申说。
朱洪申告诉端传媒,有许多国家多采用了全国封城(national lockdown)的做法,中国虽然也有能力实现全国封城,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将政策目标设定为“减少感染”(清零),允许地方政府有不同的措施。“本意可能是想要地方相互竞争,找出更有效的,适合当地的防护措施,并承担属地责任。但结果就是,大家都选择了一个简单粗暴但是行之有效、风险很低的方式,就是封城。”他的论文提到,“封城是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由于它的成本很高,所以它是一种强烈的努力信号。相反,如果封城是中央的指令,地方作为执行者不用为决策的结果负责,官员们会指出他们无懈可击地执行了封城,作为自己万一防疫失败的借口,中央反而要为代价巨大的封城负责。 ”
纪委监委的力量也在问责系统中越来越可见。一方面,造成疫情输入或扩散的官员会被迅速问责,另一方面,纪委监委派出的大量监察组“下沉抗疫一线”直接指导,比如2021年7月成都疫情发生时,驻市卫健委纪检监察组在医院、菜市场、社区监督,全市一共有149个监督检查组,合计640人。
现有的纪委监委体制形成于2018年3月的全国人大会议。会议上,中国国家监察委员会成立,地位从国务院的一个部委(监察部)上升为最高国家监察机关。“一府两院”(国务院、最高法院、最高检察院)体制也由此转变为“一府一委两院”。国家监察委员会和中共党内的反腐机构“纪律检查委员会”合署办公,现任监察委员会主任杨晓渡同时是纪委副书记,受纪委书记赵乐际领导。
新的监察系统不仅横向覆盖,国家监察委员会向中央一级的党和国家机关派驻纪检监察组,而且建立了垂直的汇报体制——省、市、县三级监察委员会,此外监察职能还在向乡村一级延伸。地方监察委员会主要由中央和上级监察委员会控制,而不是由同级党委控制。监察委员会的权力几乎扩张到全社会,国企的管理人员、老师、医生、基层居委会工作人员都在监察范围内。
浙江省纪委监委党风政风监督室主任叶强在发表于《求是》的一篇文章中,将纪委监委在疫情防控中的角色表述为:精准追责问责,推动战“疫”责任层层压实。
失去弹性的清零政策
“动态清零”坚定执行一年后,民间的支持声音也显露疲态。2021年8月2日,在南京疫情快速向其他省市扩散的时候,上海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张文宏发表文章,称中国需要“与病毒共存”的智慧。张文宏的发声惹来不少反对和攻击,中国原卫生部部长高强发文反驳,称只要坚持“外防输入”,“一定能够将病毒消灭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之后,张文宏被一个网民举报论文抄袭,大量支持张文宏的人则发起了“保护张文宏”的行动,以肯定他对“零容忍”政策的不同声音。
9月,云南瑞丽因抗疫而长时间停摆的事实进入公众视野,也引发了不少对清零代价的的质疑。11月7日,香港大学“新发传染性疾病国家重点实验室”主任管轶接受《凤凰卫视》采访,指出长远来看清零的目标已不可能实现,他在采访中呼吁,“不要动不动就全员检测核酸, 我觉得检测抗体比较重要。”管轶的采访视频很快被全网删除,但引起不少争论,一些网民接着发问接种疫苗后是否能检测出抗体,另一些人则质疑管轶的动机,并指责他在武汉疫情初期所说的感染规模最终可能会是SARS的“十倍起跳”造成了医疗资源挤兑。
11月8日,在成都公布“时空伴随者”的消息之后,四川大学华西公共卫生学院和四川大学华西第四医院三位教授发出“紧急建议”,对大规模筛查的必要性提出疑问,并表示“应该关注由于黄码范围扩大的社区筛查带来的医疗资源挤兑、卫生资源耗费、公众恐慌情绪增长和人民正常工作生活被干扰带来的负面影响,并应考虑该措施在今后新冠疫情长期的常态化管理的可持续性。”多名论者对三位教授的不同声音表示“肃然起敬”。
偶尔,地方“层层加码”、“一刀切”会因“形式主义官僚主义”问题被问责。根据黑龙江省纪委监委的通报,2021年1月12日,黑龙江省大庆市肇州县在域内没有疫情的情况下,对国内返回肇州人员采取“21天集中隔离+7天居家隔离,费用自理”的管控措施。肇州县委书记王恩龙因此被批评教育,肇州县委向大庆市委作书面检查。1月16日,绥化市肇东县在域内没有疫情的情况下,限制人员乘火车和经陆路卡口进入肇东,同样“引起媒体炒作”,当地主政官员也被市纪委监委批评教育。
黑龙江省纪委监委通报时,重点提到两地的应对“引发舆论炒作和批评”、“引起媒体炒作”,对官员的问责也是程度最轻的批评教育和诫勉谈话。
更多时候,“形式主义官僚主义”指的是防疫不力而非防疫过度。
今年10月30日,黑龙江省黑河市新增18例确诊病例,黑河市户籍人员统一变更为黄码,包括长期在外地生活的黑河市户籍人员。这种基于户籍而非行程码的管控措施,引起不少批评,《中国青年报》评论称其为“过度防疫”,但更具权威性的新华社和《人民日报》报道此事时,均采取了正面口径,称其是“为了严防黑河市疫情外溢”。黑河市的官员并未因此受到纪委监委的问责。同一天,江西省铅山县宣布将红绿灯全部调整为红灯,以此做为疫情防控措施,事后也没有被问责。
尽管争议持续不断,中国官方似乎并无放弃“清零”的打算。11月13日,中国国家卫健委新冠肺炎疫情应对处置工作领导小组专家组组长梁万年接受采访时说,“现阶段坚持动态清零策略是成本效益较高的选择”。《中国纪检监察报》11月8日发布了一篇报道《新冠病毒“零容忍”政策彰显人民立场制度优势》为“零容忍”政策辩护,报道称选择消极抗疫的国家是因为没有能力清零。《环球时报》总编辑胡锡进也在发表了同样的看法,他批评西方媒体把矛头集体对准中国的清零政策,“西方舆论就是很想把中国‘拉下水’,让我们放弃动态清零政策,变得跟他们‘一样烂’。”
“现在大家是骑虎难下,地方政府仍旧握有防控的权力,他们直觉就是继续严抓防控。如果中央想放松清零政策的时候,他们可以减轻惩罚地方官员。不过这个可能暂时不会发生,就算是公众也没有做好清零的准备。”朱洪申说。
实习记者卓琳、唐映忠对本文亦有贡献。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我认为在中国搞“与病毒共存”,与发达国家完全不是一个性质的事情。中国人均医疗资源远远比不上发达国家,人均ICU床位新加坡是中国的三四倍,而新加坡的ICU床位已经告急了。更不用说疫苗保护力的差距。假如医疗防线被击穿,就不是现在的死亡率了。
但目前的清零,是建立在只需杀错不许放过、对受疫情影响的人无补贴、极限压榨医护人员和基层人员等“代价”上,所谓的“成本更低”,是因为很多成本落到了个人头上。更不必说很多措施是过度的无用的,那些人是白白受了苦。
这也不是简单的地方政府执政水平问题。上海就没有宠物被杀吗?我前两天才在微博看到一个专门画猫的画手讲述她的猫去年被“处理”的事,就是在上海。国内的防疫措施是没有法律约束的,棒杀你的猫的时候,报出你的身份信息找上你的父母家人威胁你删帖的时候,在你门上贴封条的时候,当你在一个小区送快递时突然封锁小区不让你出去、让你无家可归地被关在小区里几天的时候,逼着你罹患心脏病、昨天喝完中药感到不适的老母亲当面再次喝完中药的时候,他们不需要提供这么做的行政依据法律依据,不需要给一个被论证过的充分的理由,也不需要照顾你的感受、保障你的基本权利。他不需要跟你讲道理,而你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要这一点不变,在哪里都没有保障。
我说个可能不受欢迎的看法,中国这个阶段的确不应该放弃清零,不必管西方媒体说什么。近期的新闻也看到了,德国的病房已经快告急了,更不要说打灭活疫苗且资源更少的中国了,平时住院床位都不够。必需要等到加强针的覆盖。文中的乱象是行政能力太低的缘故。
说到引入国外疫苗真的是无解的,政府就这德行,它要等国产mRNA疫苗。我虽然支持现在的清零,但的确是不可持续的,很难想象到明年年底如果全球主要国家都相对正常化了我们还在持续的清零锁国
中国的防疫胜利,盖源于治理能力。但中国政府企图把原因偷换为社会制度优越。当防疫和制度优越性挂钩,发生疫情的当地人,就成了代价。
@第十一個觀察者
其實中國的清零,其內在是“想盡辦法不許有一個病例”,而你所講的外國清零,是“疫苗結合一定的距離限制下,盡量不增加感染以恢復正常生活”。兩相比較之下,一個為目的一個為手段,不難發現其中語意的差別。
其次,中國搞清零,是沒有什麼行動共識的,人封得狗殺得。而外國防疫,屬於“保障人民權利的基礎上,依照現有資源試著做些什麼”之邏輯,起點不同,無法比較。若果要比較亦應該以同樣體制之民主國家之間來分出高下。
我覺得貴國有貴國的玩法 反正中國民眾沒有很強烈的反對應該就沒差吧⋯
如果清零和内循环不是如此优秀的话,上海领失业金的人数怎么可能会是疫情前的六倍,只要贴子删的够快总归挡不住我们会一天天好起来,敌人又会一天天烂下去
如果硬把“清零”政策当做错误的根本归咎,那就要反证出“与病毒共存”所必须依赖的资源中国充分具备。尤其是证明出中国的医护人员能够承担起大流行的重负。文章里举例张文宏的主张,要是仔细看看张文宏的采访,简直就要被他上等人的高姿态逗到拍大腿——他怎么做到拿上海医疗优势当成能力出来秀而不害臊的?中国防疫造成的人道灾难不在“是否清零”,而在于烂政治体制致使官员必须进行防疫竞赛,并充分暴露了中国官员对医学的无知、行政能力的贫弱和保官保位的压力。这种超级政府一把子全揽的烂政府体制已经把科学和人民推上了绝路。
中國防疫不僅僅是醫學問題社會問題,更重要的是政權穩定性以及構成政權穩定性的勝利敘事歷史敘事問題。中共如同北韓,支持其政權基礎的是劃給人民的大餅:中國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無論是外宣還是內宣均圍繞「制度優越性」「惟一政黨合理性」進行敘事。任何破壞這種敘事的人,輕者是影響大局,重則被視為顛覆政權,必然遭到嚴懲。
當防疫成為中國與歐美較量的武器,成為鞏固政權的手段,必然以壓制國內民眾自由來達成制度優越性目標,本質上與人民公社大躍進並無不同。而防疫人員以防疫之名侵犯民權,與60年前以革命之名搞批鬥,是同一棵樹結出的果實。
我还以为“免职”就是炒鱿鱼。。。。想问问有没有官员被“炒鱿鱼”的?过了35岁,除了“狐假虎威”没有别的能力,好找工作吗?
瑞麗是一個讓我覺得很奇怪的例子,2021年的中國表現出來對抗疫情相當有餘裕。但在瑞麗這個邊境關口卻沒能獲得中央集全國之力的支援。
不正是因為有上頭的清零不共存政策,才有下頭用力過猛的問題產生嗎?
中國接種率如此之高,已可大規模控制重症範圍人數,繼續堅持清零的理由何在?難道是大國的自尊心???
所謂地方領導人的治理能力和地方過度防疫是兩回事,畢竟上面看得是結果,結果好就是治理能力好,過度防疫手段怎麼樣,這不是首先關心事項
这是中国官僚体制下的必然结果 官员只需对上负责 而人民在高层的眼里只是一个个数字或是某条公式里的变量 只要数字好看 保持「零感染」 无论如何过度防疫 地方官员最坏的结果只是得到一个批评 远远比冒险进行「精准防疫」带来的不确定后果保险多了
接種人數夠多就能清零這更是已被打破的幻想,先不論日漸出現的突破性傳染。中國自己除了小童以外,能打疫苗的都打了。總共10億人完成接種。有些不太能打疫苗的老人也都被拉去打了。甚至吉林白城平台鎮因為疫苗施打率根本沒辦法提高疫苗接種率,被逼要上報申請較正當地人口數下降3成。這時中共有說當疫苗接種數達到多少就開放嗎?沒有吧。中共自己都對自己的疫苗效力沒信心。更何況外國還不斷地出現突破性傳染。一旦再次出現疫情爆發,沒人能擔得起責任。現在希望似乎都放在Covid的治療藥物上。一旦藥物被證明有效並能大規模使用,防疫措施才有可能放鬆。
單純把原因歸因於治理能力水平的差異對於地方官員而言是不公平的。不同地方政府能掌握的資源都不一樣。以瑞麗為例,瑞麗邊境的複雜性導致當地防疫就不是瑞麗本地地方政府有能力,有權力,有資源應付的。最起碼公安部對緬北中國人下回國最後通牒時,當地邊防和醫療系統是否有因此獲得額外支援以應付從當地口岸湧進的國人?沒有吧?最後瑞麗採用的還是邊境鐵絲網和明清時期防海寇用的內遷方法。部分地方城市不論是政府還是居民都缺乏推行封城所需的人力和物力。中央又缺乏資源調撥,官員只能以過度防疫的方式向上面表忠心示決心。
很多疫情的源頭都來自陸路邊境口岸,他們在為全國防疫的同時又欠缺全國的資源支持,國家和其他地區的人民都視這種犧牲是理所當然(這也正如不久前山西煤礦以行政指導低價向外省供貨一樣)。一旦出現缺口就又成千夫所指,這也跟內地官場前線壓力大,責任重,支持少的現狀互相呼應。而過程中人民是籌碼是代價是燃料,就不是能在檯面上談判的人。
问题是境外疫情控制就是Dog Shit,这是公认的,所以输入问题不解决,问题就是存在的,这和你是不是强权政府没有关系,我完全不觉得清零政策有什么问题,美国卫生部认为只要接种人数够多就可以构成人与人之间的防护网,这样的理论下接种配合清零,可以预见清零不是一个无限期持续的事情。
问题是很多人没看到这不是“清零”的问题而是执行的问题,比如杀猫杀狗的事情,在上海北京就不太会发生,在小地方的政府就会发生,我觉得这正好从侧面暴露出各地政府治理能力的差异,而且“因疫换官”的另一个好处是,因为中国的官员不是民选,很多时候民众无法知道他们的行政能力到底怎么样,而地方官员对中央又有各种利益关系,所以很多地方官员并不是靠行政能力上位的,而这次正好一举暴露了那些尸位素餐和能力不行的官员,某种程度上是一种被动的“治理能力更新”,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
医疗系统能应对的流行病,就不应该用严苛的治理来代替科学合理的治疗。
但谁叫中国人那么怕死,那么容易盲从。所谓的疫情应对已经变成了一种荒唐的,漠视个体的,机械造神式的集体主义行动。集体的领袖们并不关心大众的福祉,大众面对不合理侵害理应反抗,但在这般集体主义的感染下,他们选择顺从。
就现实而言,目前还看不到一点放松防疫政策的希望。中共自始自终想要机械造神,但若失败,为之偿付的代价会是巨大的。清零延续到二十大以后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中國人都是韮菜,黨喜歡何時屠宰收割就宰了,像殺豬一樣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