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祖咒:翻唱心里的台湾,以及,艺术是怎么瞎折腾出来的

"伟大的事,别人就不太搞得懂,我也不想让他们听一下子就能听懂的⋯⋯不要轻易否定一件事情,这是我最重要的思想。”
左小祖咒。
大陆 音乐 风物

左小祖咒在中国艺文领域是一种独特的现象。尽管早在上个世纪末,他最初的两张专辑(1998年《走失的主人》和1999年《庙会之旅》)已经奠定了他在摇滚乐坛的地位,但他真正意义上的“招牌歌”——〈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于2005年为文艺青年所熟知时,大家同时记住的还有另一件事:那张同名专辑售价高达150元人民币,对于当时主要靠盗版 mp3 获取音乐的不少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但左小祖咒所创造的纪录,并不止于此。2008年,他的双专辑《你知道东方在哪一边》卖出了500元人民币的天价,再度刷新了史上最贵CD的标尺。

他无疑是最高产的华语音乐创作者。已经出了四十多张录音室专辑的他,近两年发行新作的速度快得变本加厉,甚至有歌迷写信请他“出慢一点”,不然一年平均八张,实在听不动了。

在中国大陆乐坛,左小祖咒代表了一道门槛,一个你不可能忽视的存在。

他会自我戏谑:“其实好多人不想听我的歌,但不听我的歌不行啊,显得不懂艺术啊,就得强迫自己听啊。”但他又很清楚:“别人唱歌要钱,我唱歌要命。”很多人听不懂他的荒腔唱法,更多人听不懂他的艺术表达。

“我在大陆拥有很多的歌迷,但我一直做小众的音乐,我不做大众的音乐。”

左小祖咒(1970年-),摇滚歌手、当代艺术家、诗人小说家、电影配乐人、音乐家。生于江苏,长于船工家庭,经历过奇怪的街头生活。1993年从上海到北京后缔造了对中国当代艺术影响深远的前卫艺术家部落“北京东村”。1998年迄今发行个人专辑40余张,多次在国内外举办艺术展览。获得奖项包括南方周末文化原创榜年度致敬音乐;华语音乐传媒奖最佳国语男歌手和最佳作词人等等。知名杂志封面人物,德国《Süddeutsche Zeitung》和瑞士《Tages-Anzeiger》等报纸曾进行专题报导。曾与Cowboy Junkies、陈珊妮、陈升等合作,应邀赴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演讲。

左小祖咒专辑《一座城池》
左小祖咒专辑《一座城池》

很害怕这东西太好听

普罗大众经常与他不期而遇。从贾樟柯电影的主题曲〈乌兰巴托的夜〉到他和影星黄渤合唱的〈一剪梅〉(电影《夏洛特烦恼》主题曲)、和阿娇翻唱的〈把悲伤留给自己〉(《罗曼蒂克消亡史》推广曲),以及他写的电影配乐(《最爱》、《一座城池》)——他其实频繁出现在主流娱乐文化产品里,但又始终很小众。用他的话说:“我在大陆拥有很多的歌迷,但我一直做小众的音乐,我不做大众的音乐。”

该怎样形容左小祖咒在中国当代音乐界独有的识别力呢?

假如舞台上有人正在优美地弹奏钢琴,只要左小祖咒走过去一开始唱歌,全场就再也没人关心钢琴在弹什么了,他会立刻成为唯一的主角。

他并不在乎大家吐槽他的破锣嗓,反而怕自己的歌过于好听甜美。所以,他今年推出的子母专辑《台湾》和《我爱台湾》,就刻意回避了一切“太好听”的可能性。

任何人只要听完《台湾》和《我爱台湾》这套子母专辑,都完全能感受到左小祖咒对台湾的深情。一段段最经典的旋律,串连起了台湾作为“种籽”留在他记忆里的悠长脉络。

“歌曲它跟别的艺术不太一样,比如我们听到齐秦〈外面的世界〉,你就立马想到八十年代。流行歌曲很大的作用就是你听到一些歌,很快就会想到你那个年代的记忆。”

今年1月发行的《台湾》和7月发行的《我爱台湾》,两张专辑用了基本相同的伴奏:都是当年台湾流行金曲。一鱼两吃,前者是原创,后者是他个人的翻唱。“你看我天生就是抢钱的人,别人用一个伴奏做两首歌是鸡贼,我做两首歌就是艺术。”时刻都不忘“自黑”,是很典型的左小祖咒画风。

“我怕听众太容易接受。他们太容易接受的时候,我就不敢出。他们太爱听这些歌的话,会不会就不会听我以前创作的歌了?这是我的一个小小顾虑。”

专辑是从2014年开始做的。他说早期自己其实想录一个娱乐式的专辑。“特别特别好听那种,找我那些朋友,像袁泉、周迅,她们都爱唱歌嘛,跟我合唱一张‘美女与野兽’这种男女生对唱。谁会拒绝美丽,对不对?但我觉得太好听了,我就把这个方案给取消了。”

按照他的最初概念,整张专辑会既好听又好玩,还很搞笑幽默。“因为我唱得很怪。它有一个反角在里面,一个正角在里面,这个东西就很有戏剧性了。但是后来我想想,这个专辑太好听了,我就很害怕这东西太好听,所以我不想合唱了,干脆就我一个人独唱。”

为什么会怕自己的歌太好听?

搞笑版的左小祖咒回答是:“我怕我太火了,所以我就收著了。我这人特别怕火!”正经版的左小祖咒回答是:“我怕听众太容易接受。他们太容易接受的时候,我就不敢出。他们太爱听这些歌的话,会不会就不会听我以前创作的歌了?这是我的一个小小顾虑。”

先发行《台湾》,因为他认为这张专辑相对来说不那么喧宾夺主。

“《我爱台湾》全是台湾的歌曲,而且都是大家很熟悉的歌。《台湾》用了《我爱台湾》的音乐,但唱的是我们创作的歌。”两张专辑最大的区别是,《我爱台湾》里大部分的歌曲,都是左小祖咒自己弹的吉他——而他已经有至少十年没碰过吉他了。

左小祖咒专辑《我爱台湾》
左小祖咒专辑《我爱台湾》

“《我爱台湾》这个专辑也是一段台湾史,就是从我们旁人、外人的角度去看的台湾。我也是真的特别喜欢台湾。”

“因为我觉得,如果我不弹的话,可能也会太好听了。《台湾》那张没弹,所以在《我爱台湾》里我把吉他加上。以及有吉他的噪音在里面,如果带耳机的话可以听出来,细节有一些变化。”

子母专辑里,左小祖咒自己更喜欢的是《我爱台湾》。而对熟悉台湾流行音乐的听众来说,这张专辑里的每一首歌,都的确太过亲切——〈多少柔情多少泪〉、〈只要为你活一天〉、〈滚滚红尘〉、〈恰似你的温柔〉、〈把悲伤留给自己〉⋯⋯

“对我来说,《我爱台湾》里的这些歌,有些是我十几岁就听过的歌。对我来说,有儿时的感情,有中学时的感情,我是唱给自己听的。那最新的歌就是陈升的〈把悲伤留给自己〉。其实陈升出道后,我已经不听流行音乐了。”

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猫王的〈多少柔情多少泪〉直到九十年代的〈把悲伤留给自己〉,漫长的时间跨度里,左小祖咒翻唱的,就是他心里的台湾。他说:“《我爱台湾》这个专辑也是一段台湾史,就是从我们旁人、外人的角度去看的台湾。我也是真的特别喜欢台湾。”

吓坏台湾观众

特别喜欢台湾的左小祖咒,在陈升跨年演唱会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固定嘉宾。他自我调侃:“我见了陈升就说,跨了十年我都不想跨了,我到现在还没走红,这是怎么搞的?”

不但一直没走红。第一次到台湾登台演出时,他还吓坏了台下的不少听众。

“2009年底,陈升请我过去参加他的跨年。那是我第一次进入台湾这个实体的地方。因为我是听台湾的流行歌曲长大的,那我到台湾访问,就带了一批我很重要的作品过去。但他们都被我吓跑了,大家都哭了,还有人跑著上厕所去了。陈升就开玩笑,说台湾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啊,明年还让你来,继续吓唬他们。”

左小祖咒当时吓哭台湾观众的歌是〈阿丝玛〉。这首出自他1998年首张专辑的代表作,在大陆收获的评价也很两极。网易云音乐APP的评论区里,有歌迷将之形容为来自浩瀚宇宙的呼唤——“只凭这一首,左小祖咒就足以名垂青史。”但也不乏负评表示“听得脑袋疼”、“头皮发麻”。

并不是台湾观众格外脆弱,左小祖咒最“炸裂”的那些作品,放在任何地方都是小众。但这样的互动起点,确实让他有所唏嘘。

“就让我觉得真的是时代不一样了,我的音乐都听不懂了,吓哭了,上厕所了。”在左小祖咒看来:“近十年的台湾音乐环境完全就是没落了,他们没有早期像罗大佑、李寿全、苏芮、刘文正等等的那些创作人和唱将了,都是小清新。人都很好。”然而,台湾又曾经有无数好的音乐人与经典歌曲,给予过他重要滋养。某种意义上,台湾音乐对左小祖咒的影响,是〈外婆的澎湖湾〉和刘文正最当红的年代。

左小祖咒。
左小祖咒。

不过,跨年跨了十多年,交流也或多或少带来改变。左小祖咒这样自嘲:“现在我讲话他们也听懂了——我请求他们去大便,不要去小便,他们就不去了。而且现在互联网也很发达,好歹我是个享受世界声誉的艺术家嘛,再差也是个艺术家。”

依然活跃在当下又让左小祖咒感到钦佩的台湾音乐的代表,自然是相处了十多年的陈升。“作为音乐前辈,他确实很厉害。他是个特别虚心好学的人,勇于向年轻人学习,行动上面真是做得特别特别的好。人也是无比真实的人,这是我跟他十年深刻友情的基础。”

左小祖咒更认为,他和陈升是“四观”契合的人——三观之外,再加一个艺术观。

“陈升也是三十岁左右才出来嘛,我也是。他的招牌歌是〈把悲伤留给自己〉,我的招牌歌是〈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这两个歌是同义词。总的来说,我们都不是主流音乐他们那种玩法,他们的玩法是揭自己的伤疤给别人看,博取大家的同情,总是说自己很苦⋯⋯”

但左小祖咒从来不会“卖惨”。哪怕台湾听众听不懂他的歌,他也会嬉皮笑脸地寄语:“多听听我的音乐,我是最重要的。听不了也多听,先听《我爱台湾》吧。”

“我们都不是主流音乐那种玩法,他们的玩法是揭自己的伤疤给别人看,博取大家的同情,总是说自己很苦⋯⋯”

我不是人民艺术家

如果我们希望更严肃地去考察左小祖咒在创作层面的思考流变,他去年发行的四碟专辑《四大名著》就成为了一个最佳坐标。这套全长190分钟、由38首作品所组成的鸿篇巨制,再度刷新了他所创造的纪录。

当初做完《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时,他觉得自己“到头了”,再也做不出来“这么怪又那么好听”的东西了。但是三年之后,天价双专辑《你知道东方在哪一边》诞生,出完之后他又想“完了,以后再也不出了。”结果不但后面的十几张专辑越出越快,快到歌迷都听不过来,去年居然又推出了体量是《你知道东方在哪一边》足足两倍的《四大名著》。

左小祖咒专辑《你知道东方在哪一边》
左小祖咒专辑《你知道东方在哪一边》

“二十多年前,我是一个跑调歌手、噪音歌手。但《四大名著》是离调的。跑调是你在这个系统里走。但‘离调’不一样,这在任何一种艺术里都是比较难的。”

用左小祖咒自己的话说:“我完全在我这样的高龄,把以前全部盖掉了。”

《四大名著》的结构,其实很像左小祖咒2000年写过的长篇小说《狂犬吠墓》——同样是讲一个蒙古人的故事:这个蒙古的后代,是一位在甘南、尼泊尔、新疆、西藏等地流窜的逃犯。专辑四部的主题分别是:宗教、爱、政治、艺术。

结构类似于小说,但从音乐性来看,其实是将很多体裁与形式合在一处——从无比好听悦耳的古典小调小曲,到钢琴伴奏、工业噪音、嘻哈、广告歌曲乃至黄色歌曲,百无禁忌。所以,左小祖咒将这套专辑形容为一部“音乐百科全书”。

“啥都有这里面,特别好,特别特别好。请允许我自我吹嘘一下。”他说:“在摇滚乐里面,没有人一次出四张专辑一套的,一般就是出双专辑,这个体量太大。尤其在这个时代,人们听首歌都不愿意超过三分钟,最多扛四分钟。《四大名著》里最长的歌达到20分钟⋯⋯”他更严肃建议所有立志从事艺术的人,好好听一听这套专辑。“如果他去好好研究的话,他就会知道艺术是怎么瞎折腾出来的。”

那么这部音乐百科全书最大的艺术贡献是什么?

左小祖咒说:“二十多年前,我是一个跑调歌手、噪音歌手。但《四大名著》是离调的。跑调是你在这个调里跑,在这个系统里走。但‘离调’不一样,离调相当于你在这边讲话,我在那边,我跟你不在一起,但是你讲的话和我跟你讲的话能对在一块。乐队在这边,我在那边,甚至监听我都没听,根本不在一个空间里,但能合在一起。这在任何一种艺术里都是比较难的。”他更强调:“并且它不是实验音乐,它是歌曲。它不是约翰·凯奇的《4分33秒》坐在那钢琴他不弹,《四大名著》是诗歌,里面有旋律。”

所以左小祖咒认为,能听懂这套专辑的人就会很幸运。“现在人们速度都太快了,微博都快不行了,大家都看抖音了,没人听得了这么长的东西。但基本上他们不爱听什么我就做什么。”还是那句话:“我就怕我的东西太好听。人火是个累赘,太火太累赘!”

去年春天《四大名著》刚发布时,很多人才听了个开头就已经开骂。但左小祖咒根本不在意。“一个人,你要让人全部接受你,你不是个大傻X吗?你怎么能让人全部接受你呢,普通乐迷也不可能做到。”他更心如明镜:“这是一个快速的社会一个智能的时代,没有人非要去听你的《四大名著》,我也不奢求这个,它的命运我很清楚。伟大的事情嘛,别人就不太搞得懂,我也不是太想让他们听一下子就能听懂的事。”

这算是刻意的“反时代之道而行之”吗?左小祖咒答得很坦率:“我总得让自己爽吧,我一直还是先让自己爽起来的。我也不是人民艺术家。”

其实《四大名著》恰恰是用音乐去呈现出了:任何一件事做到极致,都会做成艺术。

虽然这套专辑过于庞大,对听众来说有超高的门槛,但对左小祖咒来说,却并称不上是他投入最多的专辑。他认为自己最投入的,实际上还是早期的专辑。

“我早期的第一张、第二张专辑仍然没有被消化。但是经过这二十年,大家渐渐有一个对美学的认可,就是他们认识到‘有人在这么做了。’但是他们没有想到,二十年后我又出了《四大名著》。”

“现在人们速度都太快了,大家都看抖音了,没人听得了这么长的东西。但基本上他们不爱听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就怕我的东西太好听。人火是个累赘,太火太累赘!”

左小祖咒专辑《四大名著》
左小祖咒专辑《四大名著》

但他并不会用“突破”去形容他对自我的再度超越。“不用突破吧,不用压力那么大。我身上没有任何包袱。因为现在对我来说,创作比以前容易。”很多创作者年轻时似乎更高产,但左小祖咒说:“早期我在摸索时,是有点难度的。因为你要去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轨道。这个轨道你熟悉之后,蹓跶也可以像跑步一样。我现在一天写几百首歌是很容易的事——不是几十首,我没说错。现在做艺术对我来说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

那究竟这套让人“听不懂”的《四大名著》想要表达什么?左小祖咒的回答是“仁慈”。

无论宗教、爱、政治抑或艺术,四大主题背后共通的情感,是他希望人性多一些仁慈——“不要去轻易地否定一件事情,这是我最重要的思想,我的思想幷不复杂。”

他在《四大名著》发行之后为歌迷所做的签售分享会上,只告诉大家一件事:“我希望你们对自己好一点,不要总感觉自己不好。不好,那你对自己好一点就行了。”

这套专辑里的很多故事,其实也并不是左小祖咒原创,而是经他之手被发掘和重新演绎。譬如《狗牙的故事》是一个藏族神话故事,每个藏族人都会讲,但每个人讲出来的版本都不一样。“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狗牙的故事》,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人,但是同样一个脚本你拿去给不同的导演导,就会不一样。每个人的仁慈的度,也不太一样。”

这就是左小祖咒独一无二的魔力。《四大名著》也好,《我爱台湾》也好,这些故事那些歌,它们本来就在那里。但一经由他唱出来,听不懂的故事会变成种籽,耳熟能详的歌会有新的况味。

“伟大的事情嘛,别人就不太搞得懂,我也不是太想让他们听一下子就能听懂的事。⋯⋯不要去轻易地否定一件事情,这是我最重要的思想。”

足够强大,就不怕别人消费你

访谈之际,正值《乐队的夏天》第二季在中国大陆红得如火如荼之时。

不乏专业音乐人曾经质疑这档爆火的全民综艺节目背后有资本运作,但左小祖咒的看法倒很平和。“你是金子,你总会发光的,人家去资本里面把你捧红,为什么不拿那笔钱呢?”

他更认为重点在于,乐队的文化早就已经没落了。“现在全世界的小孩出去都带电脑,他们不学乐器了,都是玩电子音乐、嘻哈等等。所以我个人来看,弹吉他的有一个展示的舞台不挺好吗?而且我觉得年轻的乐队技术都特别好,他们唯一的缺点是什么呢?他们词写得太差了,但是他们表演很好,毕竟人家年轻,才二十来岁,通过自己的学习和观察可以走得更好。”

在左小祖咒看来,“乐队的夏天”毕竟不是“美女的夏天”或者“歌手的夏天”。

“它首先是搞乐队的人才能去,他不是说一个歌手声音好就能去了。玩乐器搞乐队的,在中国又有多少个?”节目他每周都看,但并不愿意在微博等公开场合指点江山。“参加的人都是哥们儿,我评论了就要调侃他们,我调侃他们就要造口业,我也不想大火,那我说这些干嘛?”

那么中国当下的综艺娱乐环境算是在“消费”乐队文化吗?

“你真的足够强大,你就不怕别人消费你。”他自我调侃道:“如果你给我钱让我录个专辑,你钱给够,我马上就录。见钱眼开,马上写完。录完我明天再去写。但如果录完这个专辑我就写不出来了,没有下文了,那就会死活抓住。”

对左小祖咒来说,今时今日,做音乐的境界已经达到了“自己高兴就好”。

“我吃喝不愁,靠吹牛X就能赚钱,我根本不需要靠音乐这事,真的。成本太高了。”最早期做音乐时,他当然也追求腔调,追求做出和别人不一样的音乐。但他认为自己现在所做的,都是顺其自然。“包括《四大名著》,我并没有刻意想去做一个先锋的东西。”但他的先锋性与实验性,又确实始终走在时代最前端,一次次地让更多人惊诧:原来音乐还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去做。

无论怎样被吐槽跑调,被嫌弃唱歌“难听”,或是被用其他的言语形式攻击,左小祖咒都十分淡定。“很多人在家偷偷听我的歌就行了,在外面说我傻X无所谓,我后台数据看得很清楚,唱片卖了多少心里也很清楚,像我们这种人,图实惠,从小就是实实在在的人。”

“你说我不卖灵魂我还卖肉体吗?没有一个艺术家说自己是卖肉体的,都不敢承认。卖灵魂的更不敢承认。只有我这样一个艺术家承认我是卖灵魂的。否则你啥都没卖,那别人买你啥?”

左小祖咒专辑《走失的主人》
左小祖咒专辑《走失的主人》

擅长“自黑”的左小祖咒,总有妙语连珠的通透。

“所有人看待事物都有一个固定的模式。你一直用一个美丽的形象给别人,但可能在别人面前就是个傻X。人们对你,永远有他的判断,也不会给你说真话。像我这样又能咆哮,又能唱高音、低音,还能念咒⋯⋯像我这种演唱水平,你说全球有几个?能唱能喊能吼也能吹牛X,睡觉都在写歌。但人们对你还是有他的固定判断。”

多年前接受媒体访问时,左小祖咒说自己写过随笔、小说,做过五六十份不同的工作,但基本上是一个“靠卖灵魂为生的人”。这样的自我定位,至今依然适用。

“你说我不卖灵魂我还卖肉体吗?没有一个艺术家说自己是卖肉体的,都不敢承认。卖灵魂的更不敢承认。只有我这样一个艺术家承认我是卖灵魂的。否则你啥都没卖,那别人买你啥?”

只是,走过二十多年的艺术家生涯之后,左小祖咒说他不会再自我较劲。“这点是我特别大的变化。并且我更愿意把我的想法,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给到更多人。”

至于他的灵魂有多么独特丰饶,我们终究只能回到他“无比难听无比好听”的音乐中去耐心寻找答案。

读者评论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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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端什么时候能请来逼哥聊一聊啊,或者腰乐队的人也可以。

  2. 远离“主流”是必要的。否则光是“我爱台湾”这个名字我都能想见会带来什么样的口水。

  3. 真正的中国摇滚教父